两天之后，勐卡，东方兵团办公室内。

陈沉正襟危坐在桌后，而他的对面，则是刚刚从泰国抵达勐卡的吉雅。

两人相对无言，良久之后，陈沉终于开了口。

而他一开口，所指向的就是问题的核心。

“你不是一个普通的记者。”

“当然，你也许确实是记者，但你做的事情，是跟西方主流媒体人完全不同的。”

“你是阿桑奇的人。”

话音落下，吉雅猛地抬起了头。

她的神情骤然变化，陈沉甚至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几分慌乱。

但陈沉并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而是继续说道：

“你有充足的情报来源，这让你在最早的时候能获取到金三角、蒲北各种罪恶交易的线索。”

“但是，你不是CIA的人，你也不属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官方情报部门。”

“你经受过一定的训练——也许是突击训练，这让你掌握了少量情报技能，但是，你干活的方式太粗糙了。”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搞个大新闻。”

“或者说，你是为了利用手里的信息资源，从另一个角度为自己谋取暴利。”

“或许你曾经试图与某些官方机构达成交易，但你低估了对方的决心。”

“所以，你被迫出走，被迫离开美国。”

“你想借助蒲北翻盘，但你在一个‘秩序社会’的那些经验完全派不上用场。”

“之后的一切，你都是在被推着走。”

“你很幸运，你所积累的各种信息，让你能与各个组织达成交易，尤其是泰王。”

“他被你唬住了，给了你机会。”

“而你把这个机会利用得很好，最终达到了现在的结果。”

“你的发展路径与阿桑奇几乎完全一致。”

“他使用技术手段，你使用社工手段。”

“你跟他是一伙的，或者至少，你们之间存在强联系。”

“我说的没错吧？”

听到陈沉的话，吉雅的神情越发惊愕。

她直直地看向陈沉，似乎想从对方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但很遗憾，陈沉没有破绽。

这一切都是“合理推测”的结果，而这一切的“合理推测”，可不是来自于那些被隐藏得极好的、虚无缥缈的线索。

而是来自于，陈沉前世的记忆，来自于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所以，哪怕有偏差，也绝对不可能差得太远！

这一刻，吉雅的心理防线几乎被击碎。

她本来以为，自己来到勐卡后就是新生活的开始，意味着自己在跟陈沉的交锋中占据了全面的上风，但现在看来……

自己那些引以为傲的底牌，在陈沉眼中，似乎仍然是不值一提……

吉雅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缓缓吐出。

她重新恢复了镇定，看着陈沉的眼睛，她开口说道：

“这不重要。”

“搞清楚我的身份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我手里的东西，绝对能让你感兴趣。”

“并且，达成这边交易，你可以彻底信任我。”

“我不能证明我是你的朋友，但我一定可以证明，我是敌人的敌人。”

听到这里，陈沉突然有些想笑。

可不是敌人的敌人吗？

在吉雅提到戴尔公司这个名字的时候，陈沉就已经猜到她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了。

毫无疑问，她拿到的就是棱镜计划的相关文档。

棱镜计划最早脱胎于小布什在任时为了应对恐怖主义威胁而启动的TSP项目，由美国安局持续运作，代号US－984XN。

这个项目并不是外界所想的那养只是一个简单的“社交媒体监控计划”，事实上，它之所以会闹出那么大的风波，还有一点就是因为这个项目中的另一个分支。

也就是“Prism（棱镜）”分支之外的“Upstream”分支。

在这个分支里，NSA直接在电信网络的骨干网、核心网上安装分光镜，复制通讯内容，以达到真正的百分之百监听的效果。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手段，让他们在阻击RMB全球化战略时丢失了先机。

棱镜门的影响远远不是一次简单的“信任危机”那么简单，从某种意义上讲，它甚至是深刻地影响了后续的世界格局的。

后续石油RMB结算的推进、SWIFT霸权的削弱、以及芯片战争、大规模制裁，都与这个项目的披露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

所以，吉雅说她能证明她是敌人的敌人，陈沉是一点都不怀疑。

如果这东西能在斯诺登曝光之前给到小鱼手里……

那带来的利益，绝对难以估量。

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她手里到底有多少真东西。

按照后来的调查结果，斯诺登最早是在2010年9月份开始接触到有关棱镜计划的信息、从2011年3月份开始下载的。

理论上来说，她手里的东西不会太多，也不会太深入。

不然，斯诺登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把这种要命的玩意儿，直接交到吉雅手里。

想到这里，陈沉果断开口说道：

“这笔交易我跟你谈不了。”

“我得让……”

“我不跟北边人交易，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力量是可信的。”

听到吉雅的话，陈沉愣了一愣。

确实，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力量是可信的。

哪怕在前一世，毛子对斯诺登的保护也是有限的，甚至跟老美还达成了一部分交易条件。

如果吉雅真想没有后顾之忧的话，她最好的策略，就是找一个第三方，然后自己在拿到足够的利益后，彻底隐藏起来……

陈沉微微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

“我没有钱，我也给不了你要的东西。”

“你可以跟我交易，但，你必须先跟他们谈。”

话音落下，吉雅的神情变得有些犹豫。

良久之后，她终于开口说道：

“好，我可以谈。”

“但你必须在场。”

“没问题。”

陈沉果断点头，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看着吉雅脸上释然的笑容，陈沉在心里也微微叹了口气。

他没有想到，吉雅的背后，居然还有那么复杂的关系。

——但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或许是某种必然。

毕竟，一个能出现在蒲北的“女记者”，无论怎么想，都不会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