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种事情还真的不算少见,分管领导又怎么样呢?下面人有意拿着程序说事,你也不能说人家做得不对——尤其值得指出的是,活动此事的是高公子,而不是高省长本人。
那么,下面人有意怠慢,也不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这旅游局不是什么经费充足的单位,平日里吃吃喝喝游玩一下,那是有的,但是想往兜里揣钱,那是不可能的——也就是靠搞一些旅游活动,自收自支地搞点外财。
现在,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人家将这个项目想过一道手,这心态倒也不难理解——这个可能性还真是成立的,旅游局的要求没错。
但是高云风认为,蒙岭和永泰的手续虽然有点不完善,却也不能说就完全不合适,要知道,这两个县都是县委或者县政府出面打的报告——两家都想表示重视,县旅游局打报告的话,未免力度有点不够。
县委县政府打上来的报告,就有资格直接递到省旅游局了,别说这副厅的二级局,就是正厅的厅局,也不是没接过这样的报告——要知道,人家县政府也是正处级单位呢。
至于要市旅游局同意一下,那更是欺负人,市旅游局才是副处级单位,你要让凃阳市和素波市过一道手,那才是正当要求。
反正官场里就是这样,不讲等级和制度不行,只讲等级和制度,那也不行,运用之妙存乎于心——在可卡可不卡的地方,你卡我了,这就是你小子有想法啊。
所以高云风恼了,就打算跟自己老爹说一声,直接下命令了,下面的声势已经有了,省旅游局置疑程序,那只是置疑,这个时候,上面的领导就可以表示关注了。
不过这个时候,许纯良就不干了,要知道,虽然高云风肯定是要在这件事里挣钱的,但是上场的是他的施工队,而这旅游局的局长,是许绍辉当时一手提拔起来的。
于是,他就打个电话给旅游局长,说是咱这旅游局的相关人,好像任事能力有点差啊,怎么永泰蒙岭那边的下情,就不能上达呢?
这一下,旅游局真的服软了,比遇到一个公子哥更郁闷的事,就是遇到两个公子哥,一个是前任,一个是现任,谁要是想死的话,可以尝试挑衅一下。
所以,旅游局的人主动打电话联系高云风,说永蒙旅游区我们都是高度支持的,一半天就要向上汇报了,高总你稍微等一等就行了。
什么是权力的魅力?这就是了,陈太忠、许纯良和高云风三人,实权干部有了,京城世家有了,再加上一个当地土豪,别人想要轻攫其锋,真不是那么好干的。
于是,高云风就很得意啊,以前他老爹在交通厅当厅长的时候,手上虽然钱多,但是他也没有参与过多大的项目,眼下的项目虽然也不大,却是他一手操作下来的——尤其难得的是,他操作得中规中矩,就是他那个出名挑剔的老爹,也没说他什么地方做得不合适了。
他本来是要找陈太忠去卖弄一下呢,听说邵国立来了,就要去见一见,他跟邵总打过照面,不过人家是京城豪门,眼里没他这么一个副省长的公子。
那就见一见吧,陈太忠也没觉得邵国立该有多牛逼,于是就安排大家碰个面,酒桌上高云风说起来,蒙岭旅游区的路,问题不大了,陈主任没觉得有多稀罕,可是邵总听得就有点心动,“修路?小高你手上有队伍?”
“朋友的,我跑个腿,”高云风很谦虚,他心里非常清楚,对上邵公子,他没有骄傲的本钱,“小活儿,也就两吨多。”
“怎么回事,你给说道说道?”邵国立却是对此意外地热心,敢情他早就想插手筑路这一块了,却是没啥经验,愿意多听取一下别人的意见,以免自己将来多走弯路。
等他听说,凃阳那边有人投资五千万搞旅游区,高公子只是配合着修一下路,就有点眼热了,这些公子哥别的本事没有,什么东西赚钱,什么资源宝贵,他是一清二楚。
“你就让我搞卷烟厂,不让我搞旅游区,”他眼热至极,就开始找陈太忠的抱怨,“这东西搞好了,不比卷烟厂差。”
“也不比卷烟厂强,”陈太忠对他的心态知之甚详,说不得轻描淡写地解释,“这东西是个细水长流的活儿,不存在个什么暴利,占用资金又太多。”
“卷烟厂怎么比得上这项目?”邵国立皱着眉头表示反对,“卷烟销售,你铺几个地区,就得活动几个地区,搞旅游区,跟当地人搞好关系就行了……你说哪个钱赚得辛苦?”
陈太忠不赞成他这看法,“搞卷烟,你招呼好烟草专卖局局长一个人就行了,搞这旅游区,你知道有多少人伸手吗?这些人……又是不是一条心,你都清楚吗?”
“是啊,”高云风点头,支持陈太忠的说法,“蒙岭那些人,不是很好打交道,穷山恶水出刁民,都是些没见过钱的。”
“好像我跑个地区,搞定烟草专卖局局长就万事大吉了似的,我就不希的说你们,”邵国立对这样的话嗤之以鼻,“知道什么叫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吗?”
不过话说回来,邵总嘴上说羡慕,其实也没有太在意,干哪一行的就是干哪一行的,别看他傲气逼人,真要做这个项目,别的不说,只说在媒体宣传方面的能力,他就绝对差马小雅等人不止一筹。
反正一帮人说说笑笑的,邵国立是绝对的主角,陈太忠不怎么说话,但也不是特别卖邵总面子,高云风就不行了,言谈里对京城邵总是说不出的客气。
至于田强,早看傻眼了,他跟郭明辉在一起的时候,也接触过个把京城的子弟,那些主儿下到地方来,无不是趾高气昂,就算是表面上客套,但骨子里的傲气,隔着老远都能嗅到。
邵国立绝对是田公子见过的最有派的公子哥——刚才酒桌上说了,人家可是连蒋君蓉都敢调戏,高云风在此人面前,也是规矩得不得了,但是偏偏地,陈太忠就不卖这家伙的账,时不时刺两句,邵总也只能干笑一声。
姓陈的这牛逼,那真的不是吹出来啊,一时间,田强感触颇深,想到自己曾经跟这样的一个人物叫板,他心里也真的是五味杂陈,最后化为一丝庆幸——亏得老爸和甜儿跟这家伙关系好。
说到最后,邵国立还是言归正传,表示他有兴趣搞一下路桥施工,“小高你给我弄些合适的人来,未来几年国家会大力发展基础设施建设,咱们也可以尝试一下高速路什么的。”
“相关专家,我倒是能给你介绍几个,”高云风听得就笑,他敢得罪此人,却也不愿意跟此人一起做生意——邵总真的太傲气了,跟此人合作,不但得防着被人抢了大头去,有一点也很重要,太憋气了。
这就是一般太子党们玩不到一起的原因,高云风不算太子党,但是在天南的小字辈里好歹也是算呼风唤雨的主儿,习惯了旁人的阿谀奉承,现在来伺候一个大爷,谁也不会觉得有多好受。
“天南的专家,哪里赶得上北京的专家?”邵国立不屑地哼一声,“要找专家,我在北京随便找了,我是说拉队伍,拉出来就能干的队伍……像资质这些,我想办法。”
他这话不是假的,而且往日里,他就做过类似的事情,比如说一座桥需要设计或者施工了,他就介绍相关人等过去,赚个介绍费。
按说以邵总的眼光,不至于下作到这种程度,连介绍费也赚,但是桥这个东西,跟普通建筑不一样,要考虑的因素非常多,人流、车流、水流的因素要考虑,连风流都要考虑——嗯,就是河道里的风。
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金桥银路草建筑”的说法,修桥的成本最高,而那些设计师或者工程队,很在意对这一块的争夺,邵总微微介绍一下,就有人主动送钱上门。
这钱赚得是相当轻松,也符合邵公子的赚钱理念,但是当他听说,一座没啥难度的一公里的桥,就是两个多亿造价的时候,这心里就不能平衡了——我操,赚得太少啊。
所以他决定自己拉出来干了,倒批文赚介绍费的这种活儿,并不掉他的价,但是别人都做实业玩资本了,他就觉得自己有点OUT了——起码是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其实,他跟高云风说的这些,也都不算见外,我邵某人想用你的队伍,那也是给你面子呢,我跟你张得开嘴,跟别人自然也张得开嘴——当然,别人的队伍未必就手,也未必没点这样那样的波折,也是常事。
跟高云风要队伍的行为,符合他的预期成本——这成本不止是在资金上,在质量、面子甚至人脉等方面,也都是要全盘考虑的。
可是高云风确实是不想跟这家伙有太深的交情,尤其是,这队伍不是他的,而他临时拼凑一支队伍也太仓促,专业和不专业,行内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按说,这东西不是很要紧,但是在真到了关键的时候,也是很要命的,敢跟邵国立抢买卖的主儿,会有简单的吗?
“这个队伍,我手上没有,当年我家老爷子是交通厅长,我不敢犯这样的忌讳,”他很明白地解释,“但是我一个朋友的同学,是干这个的,许纯良……他跟太忠是搭子,他老爸是省委副书记许绍辉。”
“许……是许家啊,”邵国立沉吟一下,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