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鸟雀掠过山脉,群峰如屏,黑白相间,好似浮满白色泡沫的黑海,卷着浪潮向后方跌宕。
万里未见城国。
黑雀在天榜的建筑群上盘旋了一会儿,宛若飞鹰。
天榜中的恶睁开眼,目光投向了空中的雀,他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轻轻摇头:“窃国之女。”
宁长久站在号令楼里看着天空,他无法望见天空中的黑点,也不知道自己的黑点都被赵襄儿望见了。
不知道重逢之日几乎与‘死期’挂钩的他,甚至还时常怀念赵襄儿,想着久别胜新婚,更脑补了一些傲娇的黑裙少女小鸟依人地靠在自己怀中,小手和脸颊贴靠着胸膛,喊着‘夫君’的画面。
这更让他提高了修行的动力,想着下次再见,首战断然不可输给她了。
楼台白雪扫尽,宁长久坐于其间,剑横于膝,淬炼剑意。
剑阁闯榜之事并未引起什么太大的波澜。
恶的状态很差,不会为此与剑阁纠纷,剑阁同样表现出了对榜灵的尊重,大师姐特意发来剑书致歉,说是严惩过二师妹了,至于剑阁的剑与冠,暂时寄留于此,他日再取回,只当是给师妹一个教训。
宁长久总觉得,剑阁似在密谋着什么大事。
‘张久’的名头也由此在中土传了开来,进入了许多大人物的视线里。
中土凭空出现一个二十来岁的紫庭巅峰,据说还来自遭逢大难的古灵宗,委实蹊跷。为此,其余神宗也会派一些弟子前来打榜。
箫裘和十四先生的失败也让他们生出了顾虑,生怕最好的苗子被打散道心。所以派来打榜的,也只是中规中矩的弟子,负责一探虚实。
宁长久近日与他们交过手,从没有人能他手下走过五招。
而宁长久也借此管中窥豹,将各宗的剑术道法精髓一一收入了囊中。
今夜是天榜发布中土十人的日子,中土格局有变,所以很多人对于天榜排名也充满了期待。
白日里,宁长久修行结束,便来到了天榜的一间茶楼里,茶楼老板靠着押他赚了大钱,对他也是眉开眼笑的,免了全部的茶水钱。
“你们研究天榜这么多年,研究出什么了么?”宁长久与一个老学究邻座,笑着聊了几句。
老人道:“不敢妄言看出了什么,临死之前能懂些天命至理的皮毛,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宁长久问:“你一生都在这里?”
老人摇头道:“近年才来,相见恨晚。”
宁长久喝了口茶,看着外面的雪,道:“这里明明是中土的中央,应当繁荣昌盛才对,为何千万里都是人烟冷清的。”
老人皱着眉头,问道:“你闯下了天大的名头,竟连这些陈麻烂谷的事都不知道?”
“还请先生赐教。”宁长久诚恳道。
老人道:“因为中土的中部,五百年前曾是古战场,这里被彻彻底底的摧毁过,我们现在站着的地面,许多年前还是沉在地底深处的岩层。下面的地脉也大都被打得零零散散,分崩离析,春天和夏天的时候,还会频发地动……地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地缝裂隙里,时常会有妖邪之气散溢开来,这些妖邪之气哪怕是寻常修道者接触了,也很可能毙亡。常人根本无法生存下去。”
宁长久想到了洛书中的见闻,当时他们所在的地方,便是中土的中央。
“原来如此,这偌大之地,无人居住,倒是可惜了。”宁长久随口说道。
老人道:“没有办法,除了连为一体的八十一国,普通的村落根本无法在此生存。”
宁长久问:“八十一国又是如何建造的?”
老人道:“有传闻说是仙人建国,也有传闻说是天降之国。”
宁长久眯起了眼,立刻想起了洛书中,中土的那场‘仙城之雨’——当时天空像是裂了开来,承载在上面的仙国洞府雨一般坠落人间,那些城国的四壁皆是钢铁,岁月难摧。
后来宁长久曾与陆嫁嫁与司命聊过,当时她们二人,便是在那场仙城之雨的灾难中相遇的。
难道那场仙城之雨便是八十一城的雏形,亦或者就是八十一城……
宁长久思维收回,道:“不瞒你说,我其实是南州来的。”
“竟是南州前来?”老人诧异道:“南州那等荒蛮之地还能出你这样的修道者。”
宁长久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问道:“我从南州度过无运海,从海国一路到古灵宗,所见的皆是仙山洞府,繁华城市,于此处的荒凉倒是迥异的。”
老人想了想,道:“因为中土的边缘没有被战争波及,再加上临海,商贸发达,有大量修行的宗门驻扎,自然难逃繁华。”
宁长久问:“只有中土中央是古战场?”
“嗯。据说是如此的。”老人道:“古籍上记载,五百年前,圣人所挑选的神战之地便是中土中央,当时圣人与一众大妖,人族修士,将战场清出,用移山倒海的威能,将大部分的普通人都移到了战场之外,使得人族妖族的普通百姓免于灭顶之灾。只是后来神战波及的范围比想象中更大,依旧免不了许多地方遭到了毁灭性的冲击,流血漂橹,死伤无数。”
宁长久点了点头……难怪当时在洛书的世界里,飞了许久也不见平民百姓,满目尽是五道遍地,紫庭如狗的场景。
原来当时整个世界的最强者,几乎都汇聚在了这里。
可惜最终圣人以及他们,还是失败了。
宁长久识海中浮现出了最后的场景,苍龙的怒吼声在耳畔虚幻响起,威震山海,漫天大火作为谢幕,宣告着神战的终结。
“真是糟糕的年代。”宁长久叹了口气,道:“当初幸存的人族遍布四野,为何幸存的妖族,大都聚于万妖城,寻常地方却是罕见?以前人与妖一起同心协力对抗古神,战后不应如此才对啊。”
老人想了想,道:“万妖城……唉,据说当今最强的妖族都在那座城中,甚至天榜的排名都会刻意避开万妖城,想来是与圣人有关吧,再多的,我这老头子也不知道了。”
“圣人……”宁长久嗯了一声。
……
回到号令楼,宁长久还会来得及休憩,便有人登楼问榜。
来者是个女弟子。
宁长久眼前一亮。
他并不认识前来的女弟子,也不关心她们的家世容貌,但他却乐于击败她们。
他战胜男弟子通常会用上几招,但战胜女弟子皆是一招制敌!
于是他正旺的名头上,又加上了一个‘辣手摧花’‘不近女色’的名头,他知道这些名头是会传到古灵宗的,他想借此让陆嫁嫁高兴一下,顺便证明自己孤身在外的时候,是何其的坐怀不乱。
这位女弟子紧张地看着这位声名赫赫的白衣少年,她认真地行了礼,拔出剑,自报家门,请对方一战,助其提升。
天真的少女并不知道自己即将沦为对方哄老婆的工具。
这场战斗没有任何悬念。
剑光照穿号令楼。
不到一招,少女便惨然落败。
她跪坐在地,看着落在地板上的剑,眼泪汪汪。她也是自家宗门的小仙子,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
她委屈道:“前辈果然如传闻所言……早就说该让师兄来的……呜。”
宁长久点点头,随口指点了两句她剑法的缺陷,然后声音冷漠道:“别哭了,张某铁石心肠……你既已落败,快些出楼吧,免得让人误会。”
少女听完更加委屈了,捧着脸,转过身,泪流满面地向着楼下跑去。
她出去之后一定会加以控诉张久的无情。
宁长久继续淬炼剑意。
他已迈入紫庭第九楼中,向着巅峰逼近。他的紫庭境非同寻常,握着昆仑剑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只要自己能拔出此剑,便可跨越境界,斩杀五道修士。
岁月宁静而迟缓。
寒夜再次到来。
被二师姐柳珺卓斩开的天榜屏障已然自行复原,在夜色中璀璨生辉,宛若遮挡在古楼四侧的,琉璃彩纱般的帘。
今夜,许多人汇聚在天榜之下,等待着中土之人的公布。
宁长久近水楼台,第一个看到了名单。
排名第一的毫无疑问是剑圣,排名第二的是剑阁的大师姐周贞月,第三名为神画楼楼主姬玄,第四名为……
“古灵宗宗主,司命。”宁长久轻轻念出。
他有些紧张,因为自己的成名和司命的上榜,会让许多视线聚焦在崭新的古灵宗,司命身份极其特殊,无疑会带来巨大的关注和不必要的麻烦。同时他也有些庆幸,至少这个榜单上的名字是司命而非雪瓷。
这说明哪怕是天榜也有未知之事。
只是若司命见到了此榜,想来会不服气,想着自己一神之下的神官大人,应是凌然于整个人间之上的。虽然此刻她状态远未达到过往巅峰,但只给排了区区第四……
野榜无疑!
宁长久继续看下去。
司命之后的,是缥缈楼楼主俞晴,第六名则是悬海楼楼主荆湛。与去年相比,这两位楼主的名字对调了一个位置。
第七名为剑阁二弟子柳珺卓,第八名为八神宗之一的枯星道门门主狄桓。
“这女人比我想象中更厉害啊。”宁长久掂量着手中的剑,想着那个有些冲动的女子,轻声感慨。
第九名为八十一国之首的万空国国主秋显圣。
第十名为玄丹圣阁的阁主,禹凌台。
至此便是上一年十人的名单。
名单之上,原本稳居前五的洛苍宿没有了姓名,原本始终落于第十的古灵宗宗主祸也无影无踪。
“司命……”宁长久看着她的排名,轻声笑道:“真是人如其名。”
唉,只是苦了嫁嫁与师妹。这位天榜第四的高手时刻坐镇身边,想来……是不好受的。
这份中土十人的排名对于宁长久而言,生不出太多了解的兴趣,只是稍稍调剂一下他无聊的镇榜生涯。
天榜下却是人声鼎沸。
那是许多宗门特意前来的观礼之人。
尤其是玄丹圣阁的人,圣阁阁主第一次登榜,举阁欢庆,他们也终于可以从箫裘输给张久的郁闷中走出来了。
宁长久的目光又在神画楼三字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不动声色地挪开,继续练剑。
消息传到古灵宗已是下半夜的事情了。
……
火炉已凉,酒水尚温。
宁小龄正趴在路边,卷着身体,拥着暖呼呼的炉子,她张开小口,打了个酒嗝,眼神迷离地看着尚自清醒的师父与司命姐姐。
司命原本带着些的酒意也消了。
她靠着椅子坐着,双腿交叠,一手握着瓷盏盏缘,轻轻转动,一手横胸而过,搭在另一手的肘弯间,司命的目光冷冽地盯着一张置在桌上的纸,纸缘沾着酒水,有些狼藉。
陆嫁嫁的椅子挪到了她的身边,她紧张地看着司命,小心翼翼道:“雪瓷姐姐,我觉得这个排名……有失公允!”
“嗯,区区一个天榜,不知天高地厚也算正常。”司命淡淡开口,将这纸轻轻地推到了一边。
陆嫁嫁道:“司命,四名……定是姐姐刚刚出山,天榜不知深浅,所以刻意凑了个谐音。”
司命这些日子作威作福惯了,大有一种天下无敌的感觉,所以此刻看到这份榜单上,自己屈居于三人之下,还是颇为不满的。
她状似风轻云淡道:“也有可能只是境界的排名罢了,境界比我高的也未必是我对手,况且我远未至巅峰。”
陆嫁嫁点头道:“若真按胜负排名,那夫君岂不是至少要第三……”
话语才出,陆嫁嫁便轻轻掩唇,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司命微侧过头,目光淡淡地落在她的身上:“妹妹说什么呢?”
陆嫁嫁连忙亡羊补牢,将那纸小心地按着某条线折起来,然后将其递给司命——只见前三名都被折到了纸的背面。
“雪瓷姐姐在我心里永远是这个位置的。”陆嫁嫁微笑道。
司命这才露出了梨花般的浅笑,她伸出手,替陆嫁嫁理了理发丝,道:“也不知妹妹是贴心,还是学了些花言巧语的骗术。”
陆嫁嫁道:“自然是贴心,我可稀罕姐姐了。”
司命笑了笑,道:“也不知这种稀罕,还能维持多久啊。”
陆嫁嫁心中一凛,眨了眨眼,微笑道:“姐姐说什么胡话?这种爱自然是要持续一辈子的。”
唉,师父以前在剑堂授课的时候多凶呀,现在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宁小龄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继续装醉。她只希望师兄早点回来。
司命抿了最后一口酒,然后将杯子放下,道:“人间如这酒一样,实在寡淡无趣。”
陆嫁嫁无奈道:“这已是整个衣裳街最烈的酒了,若这都没有滋味,那人间也没什么值得饮的了。”
司命看着她,眸光含笑,道:“所以宁长久回来以后,妹妹要抓紧生孩子呀。”
说着,她凑近了身躯,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抚上陆嫁嫁平坦紧致的小腹。
陆嫁嫁象征性地推搡了一下她的手,有苦难言。
“对了,先前小龄说的狐狸尾巴到底是什么呀?”司命再次想起此事。
陆嫁嫁心头剧震,素手轻抬,缓缓地搭在额头上,目光迷离:“我……有些想睡觉。”
宁小龄后悔先前的失言,继续装醉。
司命一把抓住了陆嫁嫁的手腕,道:“到底说不说?”
陆嫁嫁直接以灵力封闭了自己的识海,伪装成晕倒,跌进了她的怀里。
司命看着怀中的女子,叹了口气,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秀发,不解道:“至于么……唉,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
古灵宗,除夕夜回家过年的弟子也陆陆续续开始回宗。
冰雪还未消融,幽月湖依旧千里冰封,人声却渐渐热络了起来。
这让鱼王有些不开心。
因为这样,它就不是幽月湖唯一的神明了。
湖只有一座,神明越多,与他一同抢夺资源的也就越多。而它在这些‘神明’里又很异类,于是不得不被迫放弃这片鱼塘。
但当初连续吃了大半个月青菜的它,对于鱼有着无比的珍惜。
它需要想办法,在不坐镇鱼塘的时候,也能吃到鱼。
于是它在湖的边缘挖了一个醒目的洞窟,洞窟上写着‘鱼王窟’,它躲在里面,用古老深沉的话语说道:“我是幽月湖无上的主宰,所有垂钓者,每日必须供奉三尾大鱼,否则,必将一无所获且会沾染鱼王的诅咒。”
起初,人们只以为是恶作剧。
但很快,他们发现自己真的抓不上来鱼。
原来是鱼王潜入水下,堵死了所有冰窟窿的缺口。
今日之后,有人尝试着给鱼王纳贡,纳贡之后,果不其然钓到了许多鱼。越来越多的人向鱼王纳贡,也有人觉得邪乎,再不敢靠近幽月湖。而鱼王也再没亲自下过水,每天就按饭点去玩洞窟大快朵颐,重新吃得白白胖胖。
那些垂钓者甚至还因为自己的丰收对所谓的鱼王感恩戴德,去供奉更多更肥硕的鱼。殊不知,那原本就是他们应得之物,只是先前被刻意限制了。
装神弄鬼的兴致过了,鱼王便趴在岩石上晒太阳。
他摸着肥嘟嘟的肚皮,回忆着被雨打风吹去的峥嵘岁月,总有种俱往矣的不真实感。
“佛法无边……”
鱼王轻轻开口。
……
……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着,转眼又是半月。
笼罩尘世的冰雪渐渐淡去,堆积着雪的枝丫开始吐出新蕊,勃勃的生机在辽阔的大地上一缕缕地滋养着,只等惊蛰之雷劈过,虫蛇爬出巢穴。
宁长久在号令楼上望去,峰峦如聚,屏风般立着,在夕照里承满金色。这几乎是视野触及的全部。
一个多月了。
他走出了号令楼,缓缓掩上了门,带着柳珺卓的剑与冠缓缓离去。
“要走了?”
一个声音在心神中响起,正是恶。
宁长久点了点头:“时间差不多了。”
恶说道:“嗯,下次再见之时,说不定又是天倾西北,地陷东南的场面了。”
宁长久道:“圣人将死,世间无人再能发起这样规模的神战了。”
恶道:“也许吧。”
宁长久缓缓走下阶梯。
在他即将真正离去之时,恶最后的话语轻若梦呓地在心湖响起,溅出涟漪。
“小心剑阁。”
恶说。
宁长久好似什么也没有听到,未做出任何回应,面色如常地走出了天榜。
号令楼已空,夕色下的天榜与他作别。
少年孤身而来,背剑而归。
“这就要走了?”曾与他聊过天的老学究道:“此处修行一月堪比外面一年,这是世间难寻的修道圣地,不坐满三个月委实可惜了啊。”
宁长久道:“我没有时间。”
老学究有些奇怪,坐镇此榜不就是节约修行时间么?
“难道你还有比修长生证正果更重要的事?”老学究很是奇怪:“普通修道者不说也罢,但你这样的天才,修得长生道应是无上的夙愿才对。”
“我不修长生。”宁长久道:“我修的只是仙缘。”
他与天榜的缘是恶以及小龄的安危,这两件事做完,缘便尽了,自然不值得逗留。
莫说他的人生已没有几年,哪怕他寿命依旧漫长,他也不会去做苦求长生之事。
长生虽美,但用冗长枯燥的岁月去赌一个缥缈的理想,最后很可能换来个万年沧桑成灰,并不值得。这些闲暇不如与司命看雪,与嫁嫁看山,或与她们一起饱览万种风情。
求仙寻药问长生是老了才会做的事。
他尚年轻。
宁长久离去。之后早已在天榜等候多时的许多弟子陆续入楼,开始争夺下一个镇守天榜的名额。
他们皆是青年俊彦,但张久,十四先生与箫裘珠玉在前,已没人关心他们的胜负了。
……
宁长久御剑,顺着车辙的痕迹飞入了雪川里,一剑向东。
一个日夜之后,他在一座亭中停下,小憩。
那是一座临水的古亭,被岁月侵蚀多年,摇摇欲坠。
宁长久来到亭中,将剑搁在一边,调息了一番真气。
忽然间,他心生灵犀,抬起眼眸,看了一眼亭边的碑。碑上写了三个字“寻酒台”。
“寻酒?”宁长久微微蹙眉:“寻久……”
话音才落,他还在思考这是否巧合,亭边枝头,最后一片腊梅却倏然落下。
红艳的梅瓣宛若冬日最后一片雪。
宁长久心生不祥之感。
他忽然伸手握剑,一道剑气斩去梅花。
梅花裂为两瓣,静躺雪中——它只是个幌子。
骤然间,风声与鹤唳同起,古亭周围,草木皆兵。
宁长久的身后,天光黯淡,春风尽散,满庭雪色骤然一聚,旋涡般凝作锋芒,刺向了他的后背。
“等你多时了。”
声音与鹤影从剑光中同时透出,带着不散的怨气。
正是当日逃逸的颠寰宗宗主,白鹤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