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槐诗还是没有跑。
当然这不是说他有节操或者视死如归,而是琥珀发了短信过来。
【老郭被你气到爆炸了,你自求多福吧。PS:如果赶把烂摊子丢给我跑路的话,我就把你的女装照卖给明日新闻。】
看到这条短信的瞬间,槐诗就放弃了跑路。
暴不暴露倒还在其次,重要的是不能给小琥珀添麻烦不是!
【臭妹妹你长进了啊】
槐诗‘欣慰’的回了条短信过去之后,然后立马就把这个变了心的坏女人拉黑,最后坐在椅子上开始思考,为自己挑选一个死法。
究竟是暴露了身份之后风评被害而死呢?还是被老郭的厨魔料理蹂躏至死?
两个都同样的痛苦,过程也会同样的漫长。
实在难以决断。
就在深夜的时候,徘徊了好几圈的槐诗犹豫了好久,终于打通了万能的天狗山热线:“龙山坊先生,我有一个朋友……”
电话另一头,龙山坊干咳了一声:“槐诗君,咱们已经很熟了,就不必这么见外了。”
“不,我是说,我真的有一个朋友……”
龙山坊沉默了好久,直白的问道:“槐诗君,你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和你很熟啊?”
“……”槐诗翻了个白眼,提高了声音:“总之,我有一个朋友——”
“好的好的,我都知道了。”龙山坊无奈,一副我都懂,我都懂的语气问道:“然后呢?”
槐诗的语气顿时吭哧了起来,磕磕巴巴许久之后,才不安的问道:“她不小心答应了一个东夏厨魔,嗯……一个叫郭守缺的老头儿的挑战请求,请问你们天狗山有没有什么速成的培训班,能够教她点反败为胜的技巧?”
沉默,漫长的沉默。
直到槐诗以为电话信号出了问题,才听见另一头传来的呆板声音。
“槐诗君,你的那个朋友……”
龙山坊想了半天,终究还是干脆的问道:“她想吃点好的吗?”
“……她不想,谢谢!”
槐诗怒了:“我真没开玩笑。”
“我知道,我知道!”
龙山坊的语气沉重起来:“槐诗君,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种事情完全就……就……”
再三确认了槐诗说的郭守缺,是自己知道的那个郭守缺之后,龙山坊越发愁苦:“槐诗君,八十年前,那位郭先生作为整个东夏风头最盛的厨魔,受邀来天狗山进行指导的时候,我可是连门都还没有入呢……
虽然传闻因为受伤而退隐了,但倘若再次与人厨魔对决的话,恐怕整个天狗山,只有大天狗才能跟他谈得上胜负吧?”
所以说,瀛洲人说话真是委婉。
槐诗简单的翻译一下他的意思,发现其实很简单——没救了,等死吧,告辞。
“就真没别的办法了?”
所以说,老弟你是不对我们期待太高了点?
龙山坊叹息:“很遗憾,天狗山虽然在厨魔之间略有薄名,但也没有厉害到说一不二的程度,毕竟这世上还有少室山香积厨、天竺圣河、北欧金宫、罗马的安东尼之屋等等圣地,哪怕是无名之辈里也藏龙卧虎。
您所说的应该是不久之前的那位怀纸小姐吧?实际上,她近几天的表现我也有所耳闻——连大天狗都称赞她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不过,依旧有一个巨大的短板没有补足。”
“嗯?”槐诗一愣:“你是指的什么?”
“比起创造来,怀纸小姐其实更偏向于运用吧?”
龙山坊一针见血的说道:“她并没有在厨魔之道上开拓进取的兴趣,要说的话,不是将厨艺当做追求,而是单纯的作为工具,就像是调酒师一样。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缺陷,天狗山也不乏这样的人存在。毕竟厨艺之道浩如烟海,哪怕是掌握前人遗留下的结晶就已经不易。”
他停顿了一下,严肃的说道:“但这样的方式,在郭守缺面前,是行不通的。”
“他已经太老了,槐诗君,太过于经验丰富,丰富到对手拿出任何已经存在过的菜肴都不会有任何的动摇,因为一切手段他都早已经有了反制的措施。”
“倘若您的朋友要同郭守缺进行厨魔对决的话,那么就不能寄望于拿出什么百年之前的秘籍就将他击败。
因为他存在的时间甚至比秘籍要更久——比他更古老的东西也无法打败他,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东夏五千年以上的厨魔技艺所形成的集合。”
龙山坊说:“怀纸小姐,必须另想办法。”
“……”
漫长的沉默之后,槐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多谢你,龙山坊。”
“不必,实在是太让人羞耻了。”龙山坊无奈的笑了笑:“除了一些废话,我什么都没有能帮上忙。”
“不,有这些话就已经足够了。”
槐诗道别之后,挂掉了电话,随手摘下了衣架上的外套,看了看窗外的夜色。
“来了这么多天了,都宅在屋子里没出去,我出去拜访一下邻居。”他回头说:“你们好好看家,保护好真希,不要乱用电视机点播奇怪的节目,知道吗?”
“圣哉!圣哉!圣哉!”
在他身后,一群钢铁乌鸦用力的点头,一副你放心,我懂了的样子。
鬼知道它们听没听懂。
槐诗想了想,在鸦群的哀鸣中,直接把电视机的电线给剪了,顺带拔了点播机上的充值卡。
就这样,怀纸小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良久,良久,寂静里,群鸦面面相觑,在确定槐诗是真走了之后,兴奋的扑打起翅膀,迫不及待。
有一只舍己为人的乌鸦叼起了电线的两头,重新将电视机启动。
然后,剩下的便从沙发、床底下、柜子上面、墙壁的缝隙和花园的泥土里……抽出奈良本地鸦们赠送的礼物来。
影碟机启动。
就在屏幕上浮现的光芒照耀下,它们汇聚在一处,专注学习,仔细观摩,沉醉在瀛洲的先进知识中。
只有赞叹的‘圣哉’声隐隐的传来。
……
……
“我知道了,岛津氏的邀请我会充分考虑,还请不必担心。为了两家长久以来的合作和,安房与萨摩之间的同盟一定会继续。”
“馆山集团的经营策略在两年之内不会产生变化。”
“……倘若朝仓家是这样的打算,那么里见氏会对下一阶段对越前国的投资进行重新考量。梅赛德斯生产基地的选址相关的问题,里见家不会再让步了。”
“刺激经济、振兴发展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请市长先生放心,里见家永远是安房的守护者,这一点不会改变。接下来有关救济金的问题,我会安排人进行商讨。”
“无稽之谈,滚回去向你的主人摇尾乞怜吧。”
“太清重工接下来全面进入瀛洲市场已经是定局,不过,经济省的大人们也不必感到困扰,倘若换个角度看来的话,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八犬士的遴选已经排上了日程,很遗憾,义德的主人我已经有了安排。不过,忠的人选还暂时没有考量。在这之前,我需要看到更多的诚意才行。”
“……”
当长达六个小时的连续会谈结束的时候,等琥珀回过神来,天已经亮了。
表态、倾听、调解与裁断,表达自己的立场,隐藏自己的底线,伪装自己的战略,收买自己的朋友,威慑自己的敌人……
无数事情错综复杂的纠缠在一起,这不过是刚刚起了个头而已。
接下来依旧有三家的代表在等待,但相比之前的事情,已经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吩咐下属安排到明天之后,里见琥珀最后看了一眼端坐在静室之中的八房,忽然想要出去走走。
呆在这里,实在闷得慌……
她推开了门。
晨曦的里见家,已经恢复了秩序。
瀛洲人似乎对灾害的到来并不恐慌,当灾害离去之后也并不会感觉到奇怪。就好像早已经习以为常,从安房补充来的侍从们已经再度填补了空位,继续运转着庞大的庄园。
一切都井井有条。
只有墙壁上暂时无法修补的裂痕还有坍塌的痕迹,证明着昨天那一场动乱的存在。
察觉到琥珀的存在之后,那些在清晨起就匆忙奔走忙碌的侍从们悄无声息的退到道路的两边,减弱了自己的存在感,恭谨的低下头,以免搅扰了未来当主的心情。
一片幽静之中,名家所打造的宽阔庭院之中充斥着禅意。
可不知为何,琥珀却有些怀念金陵社保局那个大嗓门的扫地阿姨了起来,虽然早已经熟的不能再熟,每次看到自己都会吆喝两声,然后偶尔食堂里买了韭菜和猪肉的时候,还会悄悄告诉自己今天包子有大个儿,记得下班早一点,不然赶不上。
但包子太腻了啊。
每次塞那么多又吃不下……
琥珀叹息着,看着从天空中掠过的飞鸟,忽然轻声感慨:“太安静了也不好啊。”
索然无味的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卧室,打算在正午之前稍微睡一会儿,可脚步却停顿了一下。
感觉到在不远处缓缓酝酿的隐约气息。
像是涌动的地火那样,升起的熔岩将大地拱起,隔着厚重的地层,便散发出一阵阵的无法忽视的焦热气息。
当走过拐角,来到了湖畔,就看到那个枯瘦的背影。
好像在一夜之间老了十岁那样。
可包藏在躯壳之中的邪意,却越发的惊人。
近乎快要……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