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崇祯皇帝戴上了那顶儒学大宗师的帽子,再顺手把孔氏南宗北宗一波流了之后,就注定了天下儒学只能以崇祯皇帝为尊,毕竟是最后一个受到天下人承认的儒学大宗师。
拿到了儒学的话语权之后,崇祯皇帝自然就操起了刀子,对于儒学进行了一番大改造。
朱熹?存天理灭人欲?
本宗师不喜欢,自然也就不用存在了,各地的学堂里面还是以公羊为主好了。
至于说以后会不会培养出一些游侠儿,动不动就拔刀相向,然后再高喊着十世之仇犹可复的口号喊人,崇祯皇帝表示不担心。
当衙门是吃干饭的?
如果是以前的衙门,那些衙役倒还真有可能是吃干饭的,毕竟没有谁会为了缉拿捕盗这些事儿去拼命。
然而换成现在的衙门,从县级衙门就开始配备退役后的老卒,这些精通战阵和杀人技巧的杀才们会容许有人在自己的辖区内搞事情?
就跟猛兽会尿尿圈地盘一样,这些退役后的老卒同样在意自己辖区内的治安,毕竟关系到了自己的钱袋子。
随着儒学被大动了一番手术,墨家、法家、农家、兵家、纵横家等等学派的再次兴起,君子远庖厨这种屁话自然也没有人再提起。
就跟女子无才便是德一样,这种屁话自然也没有人再提起,反而在民间兴起了一股子要求女孩子也读书的风气。
这股风气最早是从哪里兴起来的已经不可考证,崇祯皇帝也没有兴趣派出锦衣卫去寻根问底,只是将这个问题扔到了内阁之后就不再过问。
内阁和朝堂上也曾经因为这个问题吵翻天,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对。
崇祯皇帝大改儒学也好,还是新式的学问开始流行也好,其实跟朝堂上的大佬们关系都不大,虽然这些大佬们一直都是紧跟着崇祯皇帝的脚步,可是学问这种事儿,有时候不是想跟就能跟得上的,尤其是脑子里面满是原先理学那一套的大佬们。
至于支持崇祯皇帝的,大部分还是那些后来从京师大学毕业之后进入朝堂的,虽然这些人的官位普遍不高,但是串联在一起之后依旧是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崇祯皇帝自然是无所谓的高坐在龙椅上面看戏,直到最后才一锤定音:女子学堂该开设的还是要开设,跟男子学堂分开也就是了,哪怕是在同一个院子里面,也不在一个教室里面上课。
想要直接弄出来男女混班的制度,现在大明的情况明显不允许,崇祯皇帝也没有必要因为这点事儿就跟全天下人对着干。
女子学堂最终还是开设了起来,周皇后和宜贵妃等后宫妃子还会时不时的去京城女子学堂旁听一番。
现在田三石说君子远庖厨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自然也是跟儒学教义大改有关系——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生,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对于《论语》、《孟子》等等经典的重新解读,更多的还是遵从其本意,讲究前后之间的关系,不再单独的对某一个句子深挖抠字眼。
崇祯皇帝对于儒学的这种变化自然是看在眼里。
儒学的好坏不在于儒学本身,而在于当权者喜欢什么样儿的儒学,如何去改造儒学。
一个讲究大统一大复仇思想的儒学明显更能让崇祯皇帝喜欢,而且对于大明以后的发展也是极为有利的。
晚上尝过了田三石精心烹制的大黄鱼之后,崇祯皇帝也忍不住暗叹,中原的人才都跑去当官了!这田三石分明是个被做官耽误了的史蒂芬·周!
第二天,崇祯皇帝又带上一众马仔和田三石等人,往泉州府府学而去,恰好赶上泉州府的足球比赛。
把军中流行的足球比赛拿出来稍微修改一下,加上一些条条框框的限制,倒也是让学生们喜欢,现在的大明,这样儿的比赛多的很,几乎每个州府都会有自己所在地书院之间的比赛,偶尔两个距离近一些的州府还会玩出来联赛。
对于这些会玩的大明人,崇祯皇帝也只是呵呵一笑了之——要不然还能怎么办?这些人会玩就让他们玩去,把精力发泄在球场上也比拿来造反强的多。
第三天,崇祯皇帝又带着一众马仔们去了趟军营,这几乎是崇祯皇帝每次出嫁必去的地方之一。
崇祯皇帝的好心情止于起程之前。
任谁也想不到,一场官司会闹到崇祯皇帝的跟前,原告的胆子大到了趁崇祯皇帝在泉州的时候直接敲响了泉州府衙门口的鸣冤鼓。
崇祯皇帝也好奇了起来。
大明现在的情况说是海清河晏一类的,自然是扯蛋,毕竟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为了保证大明百姓的平静生活,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为之努力,甚至是付出生命。
然而能让百姓大着胆子,选择自己在泉州府的时候敲响鸣冤鼓,那这里面的事情肯定不简单,甚至于可能牵扯极深。
因为大明的百姓跟后世的天朝百姓其实没什么区别,能够少一事就绝对不会多一事,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估计也不会有人挑这个时间来敲鸣冤鼓。
田三石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前三天都好好的,眼看着崇祯皇帝都打算走人了,自己的治下却突然冒出来这么一档子事儿,这不是给自己添堵是什么?
问题是,再怎么恶心,这个案子也得接下来,甚至于因为崇祯皇帝在这里的原因,自己这案子怎么断都不太好办。
见田三石有些踟蹰,崇祯皇帝笑道:“田爱卿且去升堂问案吧,朕在后面旁听也就是了。”
田三石顿时如蒙大赦,躬身向崇祯皇帝行礼之后就匆匆忙忙的跑去准备升堂问案了——崇祯皇帝的黑历史,能够做到知府一职的田三石自然听人说起过,这位爷自己抢过来问案也不是没干过……
例行的程序之后,田三石就猛的一拍手中的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堂下之人一身儒衫打扮,看上去便是个读书人,向着田三石拱了拱手之后,便躬身道:“启禀大人,学生江鑫龙,乃是南安县人氏,崇祯十六年蒙赐同进士出身。”
说完自己的身份之后,江鑫龙又接着道:“学生此来,一为状告南安县大户项彦、郑杭、吕一博三人,二为告南安县知县苗海程。”
田三石忍不住摸了摸胡须,点头道:“你可知道状告南安县意味着什么?你又为何状告他们四人?”
江鑫龙抬头道:“启禀大人,学生平日里喜好机关术,经过不断的琢磨,终于让学生琢磨出一台纺织机,比之现行纺织机的效率还要更高一些。
然而项彦、郑杭、吕一博三人各自购得一台纺织机后,未经学生同意便擅自仿制。
倘若单单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可是他们仗着自己家大业大,人手又多,制造纺织机的成本比学生要低的多,卖的也极为便宜,学生的纺织机几乎没了销路!
学生求告无门,一纸诉状将三人告向南安县之后,南安县县令苗海程曲意包庇,只是令三人赔了些银子给学生了事。
学生自然是不服的,屡次上诉至南安县之后,那南安县县令苗海程恼羞成怒,竟然命人将学生赶了出来。学生如果不是实在没有了办法,也不会来泉州府告状了!”
听完江鑫龙的话之后,田三石几乎想要骂人了——这他娘的都什么事儿啊!
南安县县令苗海程的官声一向不错,平日里也算是清廉,私节上也没有什么问题,更不曾听说他养了什么外室一类的,怎么就跟当地的三个大商户勾结到一起去了?
捋了捋胡须,田三石开口问道:“那南安县与那三人,有亲?有旧?”
江鑫龙躬身道:“启禀大人,南安县县令苗海程与三人无亲无故,往日里也没有什么交情往来。”
田三石点头道:“那便是了,这南安县的官声也算是不错,倒也称得上是个亲民官,只是这次又为何包庇那三人?”
江鑫龙摇了摇头道:“启禀大人,学生不知。”
田三石见从江鑫龙这里已经问不出来什么,便对着捕头吩咐道:“你且骑了快马,去请南安县县令苗海程,再传了那三个被告一起前来问话。”
等捕头躬身应了之后,田三石干脆又命人给江鑫龙搬了个椅子过来。
同进士出身的江鑫龙在理论上来说是有资格做官的,虽然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没留在京城等着进入官场,但是在大堂上有个座位,却是应有之意。
直到太阳过了正中,渐渐的开始偏西了,南安县县令苗海程和另外三个被告才一起来到了泉州府府衙。
三个被告在见到田三石的第一时间就老老实实的跪下了,向着田三石问安之后就低头不语,一副任凭发落的乖巧模样。
南安县县令苗海程在向田三石行了礼之后,却是伸手指向了江鑫龙:“你!又是你!本县与你说了多少遍,这纺织机的事情,他们三家给了你足够的银钱赔偿,你怎么就是不依不饶?好不明事理!真不知道你的圣人书是如何读的!”
田三石见状,顿时眯起了眼睛——看起来,这里面还有事情是那江鑫龙没有说明白啊?
江鑫龙却是冷哼一声道:“大人命这三家给学生五千两银子,自然是极多了,就算以大人的俸禄,想要攒下五千两银子也不是易事。然而大人可知道,这三人造出来的纺织机低价售卖,又令学生损失了多少银钱?”
伸出一个巴掌回来比划了一番之后,江鑫龙才接着道:“最少十万两银子,倘若是往后面多算几年,便是百万两白银也补不回学生的损失!”
苗海程冷哼一声之后,正想开口说话,田三石却开口了:“南安县,这里面到底还有什么事情,你一五一十道来!”
苗海程愤愤的瞪了江鑫龙一眼,躬身道:“启禀明府,江鑫龙造出了纺织机不假,其所造比现有纺织机更好用也是事实。然则这江鑫龙见新式的纺织机奇货可居,定价每台纺织机五十两银子!倘若是些大的商号也就罢了,咬咬牙总还是买的起的,可是民间的升斗小民,不吃不喝一整年又能攒下几两银子?后来这三人从江鑫龙处购买了纺织机又加以些许改进,每台纺织机的定价降到了三十两,就算是平民百姓,咬咬牙苦上一两年也是能买的起的。”
田三石捋了捋胡须,嗯了一声道:“所以,你就偏袒了这三人?”
苗海程道:“明府所言差矣!下官既强令这三人给了江鑫龙五万两银子的补偿,又如何说得上是偏袒?再者,这三人所卖的纺织机虽是由江鑫龙所制的纺织机改进而来,然而与其原本的纺织机已经有了区别,又如何能说这三人是盗用了他的设计?”
田三石总算是听明白了江鑫龙和苗海程之间的问题,点了点头之后,田三石又将目光转向了跪在地上的三人:“如此说来,你们盗用江鑫龙的设计是确有其事了?”
项彦、郑杭、吕一博三人顿时叫起屈来,吕一博拜了一拜,顿首道:“启禀大人,小人等从那江鑫龙处购买纺织机确有其事,然而三人所售卖的纺织机与江鑫龙所卖并不相同。倘若说小人等盗用了他的设计,难道他江鑫龙就没有盗用原本的纺织机设计?小人等也不过是看那江鑫龙卖的太贵,民间百姓想买都买不起,这才琢磨出了更新式的纺织机,然后低价卖与百姓的。”
田三石嘿了一声,冷笑道:“如此说来,你们三人倒是一片为民谋利的好心了?”
看起来,这三个混账东西买了江鑫龙所制的纺织机然后改造一番再卖的事情是事实,而苗海程这个混账东西,为了自己的前程就偏袒了这三个混账。
没一个好东西!
田三石正想宣判,却听得后面传来一声咳嗽声,刚刚已经扬起来的惊堂木顿时停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