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僵持了将近半分钟。
这个人显然是不善言辞的人。
他一直阴沉着脸,似乎过于尴尬,忽地笑了一声。
“任你嘴上占点便宜,但事实永远不会改变。”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听说过吧,我们乐于让水保持平静,因为水不平静,总要沉两艘小船。但小船沉不沉,不取决于水,取决于我们,当水开始不平静的时候,我们必须弃两艘小船,让水平静下来,让水觉得它有本事让船沉。”
“但不管水有多不平静,大船永远不会沉。”
这个人倒是会比喻。
他把老百姓比作水。
把大船比作伍化清,以及伍化清相关的人脉关系。
把小船比作用来平息民怨的某些高于百姓,但随时可以被抛弃的炮灰。
所以伍化清之前没有跟我闹出太大动静,只是想让水保持平静,让水觉得岁月静好,风调雨顺。
但当他真正要做一件事的时候,他不会管水平不平静。
就像大象要去河边喝水,不会管沿途踩死了多少只蝼蚁。
“你说得很抽象。”
我望着台上,举着机弩的这个男人:“我见识浅,听不懂你的意思,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你们想干什么。”
男人自觉占了上风,笑道:“你很清楚我们想干什么,因为你是个聪明人,你会装傻充愣,懂得隐藏自己,不像我们杜老板,这么容易膨胀,选择跟我们合作,吃饱了饭就杀厨子,杀完厨子又开始装大圣人。”
我问道:“那杜老板今天是必须要死了吗?”
男人点点头:“你们要是有本事,能在我射出箭的一瞬间把他救下,那就是他命不该绝了。”
王俊骂道:“我们又不是超人!”
男人看了杜云庭一眼,笑道:“杜老板,他们不是超人,那怎么办,你说佛祖会不会保佑你?”
杜云庭站在那儿,浑身抖个不止,因为太过于恐惧死亡,导致他不停地大喘气。
他其实把自己的命运看得很明白,但还是避免不了怕死。
我望着他,喊出了他真正的那个名字:“吕正先,你应该知道我不是真心想救你的,之前跟你结盟,只是为了对抗组织,现在你落他们手上,你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
“你杀过这么多人,做了这么多孽,骗我爸撞死我女朋友方曼,又害得安宁的妹妹魂飞魄散。”
“我一直没忘记要杀你报仇,现在你死在别人手上,也是你的报应。”
“我现在就问你一件事,你死之后,要不要我把真相告诉给杜如山?”
杜云庭面如死灰,他怕死的样子比任何人都怕死。
他没有勇气面对死亡,但也知道逆转不了今天这个结局,冲我点了点头:“跟他……说吧,帮我……跟……跟他说……对不……”
话还没说完,一支弩箭猛地射出,直接扎进了他的脖子。
他瞪大眼睛,捂着脖子跪了下去,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那支箭射出的一瞬间,举着机弩的男人扔掉机弩扭头就跑。
“我草!”
王俊骂了一句,连忙和宋晓天追了上去。
我走到舞台上,来到杜云庭跟前,望着他这张全新的脸。
他一时还没落气,倒在地上一直抽搐,鲜血染红了地面,流到了我的脚下。
我俩就这么对视着,直到他咽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死了,我的末日也该来了。”
我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这里,也跟着追了出去。
那个男人跑得很快,快到连宋晓天都追不上。
不过他再快,也快不过摩托车。
只见安宁骑着车,手里握着板砖,一个加速就追了上去,一板砖拍那男人头上,当场给他拍翻在地。
但这男人头铁,被拍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上后,又从地上蹿了起来,拔腿又跑。
安宁只能又追上去,又给他一板砖,直接拍得他爬不起来了。
我们把他围了起来,王俊抓着他就是一顿毒打。
王俊和杜云庭,只是单纯的老板和员工之间的关系,并无过多情感,但这个年头,钱是多么难挣,杀了人家老板,无异于断了人家财路。
最后这人被打得半死不活,近乎奄奄一息。
他和之前那个一样,怕疼,但不怕死,我只能故技重施,把对之前那个人的心理攻势,又对他重复了一遍。
“不仅没有人会复活你这种炮灰,你死后去了阴间还要遭到审判,你连投胎都投不了,你还好意思笑,你笑你妈个der啊!”
这人也开始害怕了,顿时涕泪横流:“我不,我不了,别杀我,我还知道一些事情,我通通都告诉你们……”
不等他说下去,我直接揪着他,把他带回到剧院里面。
“你别说了,我不太想听。”
“你这种炮灰说的事情,我都懒得听。”
“乾字,四重幻境。”
“抢我的刀,扎你自己脖子。”
接着,他神情呆滞地抢了我腰间的刀,毫不犹豫地抹了他自己的脖子,死在我眼前。
我掏出手机,给刘哥打了个电话,把精神病院发生的事,以及这里的事,全都跟他说了一遍。
我们没杀人,况且营救杜云庭也是他拜托我们帮忙的。
我们虽然没救回杜云庭,但还是为此出了力,所以杜如山也不可能让我们被抓,只是多少也要受到警方的盘问。
没多久,警察来了。
杜如山也来了。
他看到杜云庭的尸体后,直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警察拉都拉不住他。
他是整个杜家最悲催的人,亲大哥杜如海被吕正先夺舍了,亲儿子杜云庭也被吕正先夺舍了。
现在死的,其实是吕正先,他却还要为此痛不欲生。
杜如山在现场直接哭得昏死过去,哭得都休克了,被救护车拉去了医院。
我们几个也被警察带去了警局,被盘问到了第二天才被放出来。
出来的时候,王俊跟我们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宋晓天叼着烟,半天没说话。
良久,他才问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