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免露出端倪引来哨兵警觉,保护爆破队的潜入靠近,赠地军的大部在入夜后一直安分地缩在避冬市镇内不敢提前有半点动作,如此谨慎固然稳妥,却也带来了另一个问题:如果爆破队完成任务后主攻部队才从营地开始出发,将很难第一时间抵达缺口,利用被炸开的城门快速攻入城堡。
为解决这一矛盾,艾格的对策是提前晓谕全军:以第一次爆炸为总攻讯号。
虽然临冬城的对外防御体系有内外两层,第二轮引爆才能将其彻底打穿,但抓住第一第二轮爆破之间的空隙让主力打出提前量,才有可能将胜利成果最大化。
当然,这办法在解决一个问题的同时又带来了另一个新问题:如果第一轮爆炸结束后,第二轮爆破却进行得不顺利或效果不理想,那总攻部队将绝对来不及刹车,只能迎头撞上完好无损、比外墙还高还厚的临冬城内墙!
世间绝没有十全十美的战术计划,艾格将努力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可万一最终还是有意外出现,那赠地军也只能再以其它后备手段,凭着士气和组织能力的优势,强攻城堡了。
当进攻的号角声紧接着第一轮轰鸣响起,原本黑灯瞎火、似往常一般进入休眠的避冬市镇里猛然间亮起无数光点两路早已整装待发的进攻部队在听到声音那一刻便齐刷刷地点起火把,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从攻城营地里井然有序地鱼贯而出,受营寨门口挤压而形成的长条队列远望过去就像是两条在雪原中蜿蜒的发光长蛇,目标明确地分别向着临冬城的东、北两扇大门游动。
在充足到溢出的周全准备面前墨菲定律并没有发作,虽然爆破队在进攻内城门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出了些小意外,导致第二轮爆破在时间上的同步程度有点差,但全然乱了阵脚的城堡守军们压根没能抓住这个小小的破绽对此做出任何阻挠,东、北两个方向内外合计共四扇城门在饱和式爆破下被炸开后的极短时间内,攻城大部队就比守军还先一步地抵达了两扇被炸毁的城门处。
蜂拥而至的赠地士兵翻越倒塌的门楼、架设通道越过结冰的护城河渠,凭着数量优势压制着两面城墙上缓过劲来的哨兵开始涌入城堡内,而同一时刻,城堡的主人却还在城堡的另一头、远离交战前线的校场边指挥着灭火。
面对守夜人的反叛和千里奔袭,罗柏这几日来一直都处在高度紧张状态,即使波顿伯爵送来的大好消息已经锁定胜局,他仍未完全放松作为一个少年继位的年轻领主,他深知自己得比寻常贵族更加谨慎、努力才能在这个危险混乱的世界里带领家族生存下去。凭着三分觉悟、两分运气外加五分天赋,他在那场席卷七国的诸王之战中全身而退平安返回了北境,还赢得了一身胜绩和满车战利品。
巨大的威望和来自四面八方的崇拜让他短暂地膨胀过一小段时间,但与铁民作战的失利让他及时醒悟过来:他的亲密爱宠和可靠战友冰原狼“灰风”以生命为代价,让罗柏深刻而完全地理解了自家的族语“凛冬将至”的内涵这句由三个单词构成的简单句子,既不是祖先为耍文艺而随便编的口头禅,更不是某个怕冷混蛋念叨着便流传至今的单纯天气预报,它的核心是要警醒和告诫子孙后代:始终保持危机感,无论何时何地,永远不要自以为安全!
吃一堑长一智,秉承着先祖的遗训,罗柏在听闻马厩失火消息后的第一时间便清醒过来虽然想不出城外叛军如何有办法能点燃城内的马厩,但即使这确实只是意外,也不能排除艾格趁城内着火发起夜袭进攻城堡的可能,为了排除一切威胁来源,他决定前往校场,亲自主持救火工作,将这场事故所能造成的混乱和风险降到最低。
罗柏离开温暖的被窝穿戴整齐,在还睡眼惺忪的妻子脸上吻了一记,哄她继续安睡过后便出门叫上侍卫,开始沿着楼梯向底层走去。
“罗德利克醒了吗,叫他领人去厨房找桶,打水救火!”一边下楼,临冬城主一边已经开始发号施令。
“罗德利克爵士已经去了。”
“很好。”这老骑士永远那么忠诚且可靠,罗柏欣慰地点点头,“找几个腿脚快点的去各墙传令,哨兵无需参与救火,提高警惕保持警戒!嗯这还不够,再派一个去守卫室,今夜哨兵数量翻倍,城外叛军有任何异动,别犹豫,立马敲钟示警!”
“是,大人!”
“我出去后便把主堡大门关闭上闩,火被扑灭我回来以前,谁也不许出入!”这条不仅是为防城内有人趁乱作恶,其实一定程度还能避免艾莉亚或瑞肯这样的熊孩子因为好奇而下楼凑热闹,在混乱里碰上什么危险。
吩咐完这一大通零碎事务,一行人已经抵达了大门口,刚刚迈出去没几步,一个裹着棉袄依然显得娇小的身影正好从屋外跑回,幸好及时停住,才没撞进罗柏怀里:“罗柏大人晚、晚上好。”
“一点都不好!”罗柏皱眉盯着弥赛菈,“这么晚了,你在外面干什么,梅芙?”
女孩被这严厉的质问弄得有些紧张,怯怯地解释道:“屋子里有点闷,我睡着了一会后又醒了,然后就一直睡不着,怕吵到珊莎和艾莉亚,就出来透透气校场那边好像有地方着火了!”
“我已经知道了!唉,这种非常时刻,你就不能”就不能待在屋里别乱跑么,罗柏话都到了嘴边,却忽然意识到:对这没有血缘关系的便宜妹妹,自己可不能像对亲妹妹们那样随口训斥,一句话说重了都可能在她心里留下芥蒂。
算了,等眼前更重要的事情结束了再考虑这些吧,他挥挥手:“赶紧回屋,关好门,别乱跑。”
“嗯嗯。”弥赛菈如蒙大赦,赶紧低着头从他身边挤过,跑回了主堡里去。
罗柏绝想不到刚刚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女孩在今夜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他转眼便将这小小插曲忘到脑后,带着众人火速前往马厩。
还没到现场,他就先一步发现局面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火光照亮了半面城墙不说,居然有几匹本该在马厩里的战马从他们身边一阵风般奔了过去,后面还紧跟着许多衣衫不整、慌张跑动着的避难居民,即使是他这个城主和士兵们的大声呼喊呵斥也无法让他们的脚步慢下去半点,看方向,居然还真有一些是在逃往主堡方向。
幸亏下令关紧了主堡大门!
罗柏内心庆幸道,随后却更加不安:马厩是木制的不假,但也不该烧得这么快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察觉到了异常,回头严肃地追加命令:“去客室叫醒赛文伯爵,命他派一百人到城内各个路口维持秩序阻拦乱民,再领两百人前来维持秩序和帮忙扑灭火势。等等还有,把剩下的士兵也全部叫醒,命他们装备整齐,分四路分别前往四门支援,以防再有意外发生!”
“包括前半夜执勤换下来的那一班?”
“包括前半夜执勤的那一班。”
又一名传令兵前往武器库方向传信,随着他这城主一系列清晰命令的下达,值夜哨兵们的骚动被压制,城中央兵营内的士兵们也开始依令分别前往城内各处:救火的首先抵达校场,维持秩序的也开始拦截收拢四处跑动的乱民,剩下更多的也快速武装起自身开始赶往四大城门
这下,无论是城内的乱民还是城外的叛军,都再无趁着火势威胁临冬城的机会了吧这样想着,罗柏微微松了口气。
可爆炸声,就是在他感到安心的这一秒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