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叫臣妾来, 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一会儿之后, 楚皇后率先开了口。
昭宁帝依然没说话, 只是看不出神色地看着她,脸上笑意淡淡。
“既然无事, 臣妾就先行告退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回答, 楚皇后暗暗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要走。
“朕瞧着你头上的钗子有些旧了,让内廷司给你打两套新的吧。”
楚皇后脚下一顿, 半晌慢吞吞地转过头,眼神略显奇异:“陛下说什么?臣妾没听清。”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熊弟弟说的那些“养猫之道”, 还神差鬼使地说出了这话,昭宁帝沉默片刻, 有些不自在地闪了一下眼睛:“没什么。”
……破男人, 玩她呢?!
楚皇后嘴角抽了抽,面上却是越发恭顺地笑了一下:“是么,那臣妾告退……”
“过来坐。”
看着不等她说完就出言打断了她,神色看似温和实则不容拒绝的青年,楚皇后一双妩媚的凤眸慢慢眯了起来。
“明生离不得臣妾太久, 臣妾这就去派人去传别宫妹妹来陪陛下玩瞪眼珠游戏。”
瞪眼珠游戏什么的, 昭宁帝噎了一下的同时忍不住就有些想笑。他顿了顿, 也不知为什么,心底那股陌生又奇异的别扭感忽然就散了。
“前些时候有人呈了一盒南海珍珠上来,色泽看起来十分不错,皇后拿去打套珍珠首饰吧, 朕瞧你也许久没有换新了。”
因国库连年空虚之故,这人向来节俭得近乎抠门,难得他这么大方,楚皇后秉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理,张口就应了下来:“谢陛下恩典。”
这是不气了?
昭宁帝眉眼微松,脸上浮现几许笑意:“你……”
“不知陛下可还有别的事?若是没有了,臣妾就告退了。”
看着说着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依然恭敬温顺得叫人气闷的媳妇儿,昭宁帝:“……”
说好的哄哄就能好呢?
颇觉头疼地拧了一下眉,青年想走,又莫名挪不动腿,沉默片刻,也不知怎么的,竟是再次状似无意地开了口:“忽然想起来朕已经许久没打过马球了,皇后是马球高手,不如今儿下午……”
“下午臣妾有事,陛下若是想玩,不如传陈贵人伴驾,臣妾记得她也很擅长马球。”
话还没说完就被怼回去了什么的,昭宁帝:“……”
“臣妾告退。”见他脸色微微一沉,之后便不再开口,楚皇后心中轻哼,又恭恭敬敬地冲他行了个礼,这便扭头往门口走去。
长长的裙摆像是花瓣一样,在她身后扫出迤逦的弧度。
昭宁帝眯眼看着,忽然淡声说道:“来人,传朕的命令,赦免越王妃的罪责,命她即刻回……”
“碰”的一声大响,房门被人重重关上。
昭宁帝一顿,眼中浮现几许笑意。
然而门边的女子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冲过来跟他闹,而是慢慢转过身,慢慢跪下来,然后神色平静地冲他行了个郑重的大礼:“此事于理不合,还请陛下三思。”
一副恭敬劝谏的贤后架势。
昭宁帝一口气堵在胸口,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过陛下若实在想叫她回来,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楚皇后美目转了转,嘴上越发恭敬地说,“越王妃犯了大错,不好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回到京城来,不然怕是堵不住悠悠众口,陛下不妨给她换个身……”
话还没完就被人用力拉起咬住了嘴巴,楚皇后先是一惊,随即眼中就闪过了几许狡黠之意。
她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哼!
“继续说啊。”昭宁帝声音淡淡的,眼底却带着两团暗火。
楚皇后想挣扎,没挣扎开,反而被他趁势抱起,强势地压在了一旁的小榻上。
“你放开我!”
敏感处受到攻击的女子低呼一声,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
“不放,”昭宁帝抬手摩挲着她嫣红的唇瓣,眼神幽深,微带邪气,“娘娘这张嘴太气人了,还是堵上得好。”
妈呀她爱死这个样子的他了!
楚皇后心头噗通直跳,面上却努力绷住了,只反客为主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挑着眼尾挑衅道:“谁堵谁还不一定呢!”
终于破功露出真面目的她就像是一朵怒放的牡丹,说不出的艳丽夺目。昭宁帝烦躁了好几天的心情奇异地好了起来,捏着她的下巴低低一笑,用力吻了上去。
楚皇后也不挣扎,一脸不服输地瞪着他,小手四处点起火来。
昭宁帝的眼中猛地燃起了火光。
眼看一场大赛就要拉开序幕,楚皇后突然意乱情迷似的低低叫了一声:“秦哥哥,嗯……你轻点……”
正准备攻城掠池的昭宁帝身子一僵,顿住了。
“……秦哥哥?”
楚皇后睁开水光潋滟的眼睛,红唇放肆而挑衅地扬了一下:“陛下听错了,臣妾什么也没说。不过嘛……这世上也不是只有陛下才有青梅竹马的。”
昭宁帝:“……”
“陛下看起来是没心思再继续了,那臣妾……”
一把将说着就要挣开他怀抱的女子压在身下,昭宁帝眯着眼睛,用力握住了她的腰。
楚皇后娇娇地低呼了一声,随即就扬起脖子报复似的咬了他一口。
“不过就是一个没有意义的梦,一句没有意义的叫喊,怎么就气成这样了?”昭宁帝是真的无奈了,见她仍是别着脑袋不肯消气,忍不住就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地叹了一声,“不是说在得到朕的心之前不会对朕有什么要求么?”
他并非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只是有些不明白,从前看见他去找别的妃子都不怎么在意的她,这一次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楚皇后没说话,许久方才咬着唇哼了一声:“陛下是在跟臣妾解释么?”
昭宁帝一顿,下意识就想否认。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自然也就不需要解释,可看着身下气鼓鼓的女子,年轻的帝王顿了顿,竟是神差鬼使地开了口:“朕若说是,皇后可愿消气?”
楚皇后微顿,随即美目一转,小手在他的胸膛上画起了圈圈:“那得看陛下解释得动不动听了。”
昭宁帝眼底还未熄灭的火焰顿时又蹭的一下燃烧了起来。
然而不等他开始攻击,楚皇后就趁他不备,一个用力从他怀里了挣脱出来。
然后,她抬起纤纤玉手,指了指自己身上还未褪尽的衣裳:“若是动听,陛下说一句,臣妾就脱一件。可若是不动听……”
她眼波流转,娇娇地哼了一声,“那臣妾可就真的走了!”
……这妖精!
昭宁帝喉咙动了动,几乎就要忍不住上前将她抓回来,但看着她脸上狡黠得意的笑容,他忍了忍,到底是揉着额角无奈地叹道:“朕是梦到年少时随皇兄等人去踏春,皇嫂不小心掉进猎户设下的陷阱,摔得一身泥的事儿了……之所以会叫她的名字,不过是因为那时她的模样实在太过狼狈,心中惊讶而已。”
“……?”
万万没想到真相是这样的楚皇后顿时就呆了一下。
“娘娘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不满的意思,想来这话还算动听?”昭宁帝好笑,走到她身边搂住了她的腰。
“至于醒来后为什么想亲你,是因为娘娘那时的样子……”脑中浮现熊弟弟那句“要夸它毛色漂亮,说自己最喜欢它”,青年长睫微垂,带着一种陌生而奇异的心情,慢慢地开了口,“很可爱,可爱得朕忍不住就动了欲念。”
楚皇后愣愣地看着他,半晌,脸蛋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我……我以为你是……”
“以为朕是梦到和皇嫂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醒来后又把你当成了替身?”
昭宁帝并不是一个喜欢剖析自己内心,跟别人解释太多的人,尤其他一直觉得自己对皇后只有夫妻之情并无男女之爱。然而此时此刻,看着一扫先前奔放,露出了小姑娘般纯真的妻子,他却忽然就不想再让她误会下去了。
“朕当时就想解释,可惜某些人不给朕机会,直接一脚踹得朕险些滚下床……”低头咬住她细白的耳垂,青年气息滚烫,声音低哑地笑了起来,“如何?这个答案够动听吗?”
动听!
再没有比这更动听的啦!
楚皇后眼睛猛然一亮,踮脚就咬住他的喉结,得寸进尺地笑了起来:“陛下再回答臣妾一个问题,臣妾就任由陛下处置呀!”
觉得自己早晚会死在这妖精手里的昭宁帝:“……说。”
“陛下如今……”舔了舔嫣红的唇瓣,女子媚眼如丝地问道,“是不是有点儿喜欢上臣妾了?”
昭宁帝一顿,没有说话。
楚皇后抬着眼睛执着地看着他。
微颤的笑意如同春风一般,一点一点吹平了他心里的迷茫与迟疑。昭宁帝认命地叹了口气,低头吻住她的唇:“你说呢?”
若非动了心,他怎么会这般为她烦忧,又这般因她欢喜?
所以……她这是终于追夫成功了?!
楚皇后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许久欢呼一声,整个人跳起来缠在了他身上。
心下因越王妃而生的郁气一下散了个干净,她笑眼弯弯地看着他,在他用力撞进来的时候,重重地亲了他一口:“既然承认喜欢我了,那陛下以后可就只能有我一个了!当然陛下也可以再去喜欢旁人,只是那时候我就不会再等你了。”
昭宁帝一顿,抬头看她。
“我心眼小,容不下沙子,从前陛下尚未对我动心,我没有资格要求陛下,只能不让自己去在意,可如今……”楚皇后笑着,眼神却很认真,“陛下还有机会后悔。”
昭宁帝看着她,看着这个明艳的,倔强的,有时候像是勾人的妖精,有时候又像是纯真小姑娘的女子,心里满满的,全都是某种说不上来的满足。
他认命地笑了起来:“知道了。”
“还有越王妃……”
“日后不必再提她。”
他说的毫无波澜,楚皇后闭上眼,红唇高高扬了起来:“那我也告诉陛下好啦,根本没有什么秦哥哥,只有情哥哥……”
她不怕他去亲近别的女子,因为她知道心里装满了天下的他根本没时间对别人动心。
可越王妃……
那是一段她没来得及参与的过去,她再自信骄傲,也不可能完全不放在心上。
不过她知道,自己从今以后是再也不用担心了。
他已经彻底成为她的人,谁也夺不走。
***
成功哄好了媳妇儿顺便认清了自己的心意,昭宁帝心情大好,果断给熊弟弟记了一功。
陆季迟却不知道自己又成功地刷了一波好感,回府发了一下午的呆之后就躺下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他早早地起了床,跑到长丰酒楼不远处的矮墙后蹲了下来,心里期待又纠结。
从来没有这样迫切地想要见一个人,也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见一个人,少年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心里默默感叹了一句感情这玩意儿可真神奇。
“殿下,咱们到底干什么来了?这都在这里蹲了大半个时辰了……”
一旁魏一刀忍不住凑了过来。
“别过来!离我远点!”
看着飞快地往旁边跳了两步,一脸如临大敌之色的少年,魏一刀顿时就委屈了:“我已经擦了好多香料了……”
“……难怪这臭中还带着诡异的香味,”陆季迟眼不见为净地摆摆手,“玩去吧,等身上这味儿散干净了再回来。”
魏一刀:“……”
他还得扫三个月的茅厕呢,等这味道散干净……那都得猴年马月了吧?!
感觉自己彻底失宠了的青年伤心地看着自家殿下,想说什么,就见他忽然脸色一变,飞快地缩着脖子蹲了下来。
“……殿下?”
这是怎么了?
陆季迟没理他,片刻才心口微跳地探出半个脑袋,看向不远处那辆正慢慢驶向长丰酒楼的马车。
马车外表低调朴素,和平日里姜姮坐的那辆十分相似。
陆季迟紧张地盯着它,脑中不停琢磨一会儿见面之后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继续表白?
可便宜哥哥那边的问题还没解决呢,就这么把她拉下水,太不负责任了。
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呸,这也太渣了!
不然干脆先找借口不去见她,等想出解决办法之后再跟她道歉?
好像太怂了……
啧!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到底该怎么办啊!
少年正纠结着,就见那辆马车不疾不徐地从长丰酒楼门口驶了过去,并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
“……”
原来不是姜姮啊,他顿时就松了口气,正要继续观察,突然有属下匆匆而来,神色凝重地说:“殿下,大事不好了,姜五姑娘被歹人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