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妞和小咪有相似的症状, 黄妞疑似误食毒蘑菇, 小咪只能喝奶粉, 奶粉一开始喝了几天并没有问题,排除,鉴于聂之文的前科,他有可能喂它吃了某些东西。
换言之, 黄妞误食的东西和聂之文喂的极有可能是同一种。
“但有几个疑点,”周孟言道,“首先, 小咪和黄妞的症状只是相似, 不能直接得出同一种的结论,其次, 聂之文也不一定喂了小咪东西,你没有办法确定小咪的死因是因为聂之文,最后, 就算是同一种, 也有可能只是巧合。”
钟采蓝点点头:“你说的都对,但是……”
周孟言给她接上去:“但是, 考虑到幽灵伞是一种蘑菇,再考虑到麟龙的厂就在这里, 还考虑到麟龙种植了大量药材,或许可以合理地怀疑——”
“麟龙并不是一个幌子,正好相反,”钟采蓝喃喃道, “这可能是大本营,毕竟,松容的土壤和气候是很适合蘑菇生长的。”
周孟言琢磨了半天,忍不住问:“我想问一下,你这个猜测里有多少是你作为作者的直觉?”
“不太好说……”钟采蓝迟疑道,“可能是故事里,也可能是故事外,聂之文和麟龙也可能是被动联系上的。”
周孟言叹口气:“那好吧,可如果就事论事,你这个猜想太大胆了。”
“脑洞不大怎么写小说?”钟采蓝淡淡道,“而且我就是猜猜而已,还要付法律责任?”
周孟言毫无立场地倒戈了:“说得有道理!那我们就随便猜猜吧。”他思考了两秒钟,居然真的一本正经分析了起来,“如果他们真的那么做了,那也就可以解释麟龙的问题。”
钟采蓝好奇:“什么意思?”
“贩毒的风险是很高的,一不留神就完蛋,但如果只出口含有神仙素的保健品就没有问题了,更保险一点,只有一部分的货物里含有神仙素,其他都是普通的产品,就算不幸被海关抽样,神仙素刚被发现不久,了解的人不多,被发现的几率微乎其微。等到了国外,再重新将神仙素提取出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神不知鬼不觉。”
周孟言本来只是乱编,可说着说着,自己都有点被说服了——要不是证据太少,听起来还真的挺像回事儿。
钟采蓝沉吟着不说话:“我有个堂哥,好像在麟龙工作……”
“不行。”周孟言二话不说否决了她的想法,“这不是你的任务,对你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黄妞,还有,陪你外婆走完最后一程。”
他说得有理,钟采蓝暂且按下自己的好奇心,耐心地陪伴起黄妞来。
夜幕渐渐降临,挂完了两瓶水的黄妞情况稍稍稳定,但因为不能确定它究竟吃了什么,兽医还是建议住院观察,以防恶化。
钟采蓝当然是求之不得,别说平日里都不会太在意,现在家里那么乱,说不定给它喂饭都不记得,自然不比在医院里稳妥。
“你一定要现在回去吗?”周孟言望了望天,语气不太确定,因为外面的雨实在是太大了。
暴雨如注,噼里啪啦砸在地面上,激起一朵又一朵水花,地势凹陷处的积水已经漫了出来,下水道哗哗作响,可还是比不上积水的速度,外面的道路已是一片汪洋。
周孟言也有点发愁,这么大的雨,万一半路出了事,那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但人家诊所就算有人值班也是要关门的,总不好一直赖着不走,他问钟采蓝:“不然,我先送你回家?”
钟采蓝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行。”
十分钟后,她回家洗澡换衣服的美梦就破灭了。
雨太大,有些地段淹了,于是堵成了狗。
周孟言把车停到路边,拉她去旁边的小饭馆里吃晚饭:“可能吃完饭路就通了。”
花了半个多小时吃了晚饭,但雨量不见小,被堵的车龙还更长了。
周孟言想说什么,但钟采蓝打断了他:“你就别给我希望了,给我一个靠谱的建议。”
周孟言牵着她的手走了几步,板着她的肩膀让她调转了方向:“看到前面的酒店了吗?我住在那里,要不要过去休息一下,一会儿雨小了我再送你回去?”
现在这个情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钟采蓝答应下来:“好。”
周孟言:“……”突然有一点小紧张!
然而,和他共处一个屋檐下快一个月的钟采蓝早已免疫,进了屋,发现是大床房,神色自若地从柜子里找出拖鞋换上——雨太大,她的鞋也都湿透了。
周孟言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做不好:“你要喝饮料吗?这里有旺仔牛奶。”
钟采蓝笑了笑:“不喝,不用管我,你去洗澡吧,把衣服换了。”
“那好吧,有事叫我。”
他取了衣服进浴室,莲蓬头一打开,迫不及待地把脏衣服剥下来,人站到水柱下,热水冲过全身,好似脱胎换骨。
他太急切,忘记拉下帘子,酒店的浴室全是透明玻璃,热气还未来得及在玻璃上凝结为小水珠,钟采蓝一抬头,恰恰就看到他孩子气地把脑袋对准莲蓬头好一阵冲洗,光赤的身体肌肉匀称,优美的线条叫人想去摸一摸,捏一捏。
她贪心地看了好几眼,这才走过去敲一敲玻璃门。
周孟言一听,以为有大事,来不及冲洗满身泡沫,一个箭步跨过去拉开门:“怎么了?”
“帘子……”钟采蓝望着他,觉得后面两个字好像一点意义都没有了,“没拉。”
“啊,我忘了。”他挠挠头,“就这个吗?”
就这个?钟采蓝忍不住讽刺了一句:“你不是很介意吗?”
他弯起眉眼:“我早就不介意了。”
“我介意。”她说。
短短三个字,却好似铁拳揍向他的面庞,他鼻酸眼胀,不禁想道,当初钟采蓝听见他说这句话,是否也是他现在的心情,抑或是更悲痛?
霎时间,悲伤犹如海啸来势汹汹,将他席卷,刹那间,他的口鼻好似被海水捂住,氧气不得进入气管,窒息感迎面而来。
他低下头颅,哀求道:“采蓝……”
钟采蓝喉头一涩,顿时不敢再听:“洗你的澡吧。”说罢,匆匆掩上门。
玻璃门上已经结起了水珠,周孟言想拉开这扇门和她说个清楚,可又知道症结未解,说了也于事无补,呆立半晌,揉一揉眼眶——肯定是有泡沫流进眼睛了,不然怎么视线就模糊了呢?
他想着,重新回到莲蓬头下,让热水淋过四肢,身体的温度渐渐回转,可心口一块,再滚的水都暖不回来。
他默默地洗完了澡出去,钟采蓝正立在窗边和江静打电话:“雨下太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不要紧,这雨太大,可能还要再多停一天,如果雨停了,你明天直接去殡仪馆就行。”
“好。”钟采蓝还有点担心,“松容路上都积了水,外婆家里会淹吗?”
江静好笑:“怎么可能淹到这里!就怕雨太大把路冲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钟采蓝吓了一跳:“那怎么办?”
“真的不行,就停到殡仪馆去。”江静道,“好了,这不是小孩子操心的事,你别管了。”
钟采蓝又和她说了两句,这才挂了电话。
周孟言边擦头发边问:“雨还没小?”
钟采蓝摇摇头:“我再去开一间房吧,今晚可能得住这儿了。”
“你睡我这里不就好了,又不是没和我一起睡过。”周孟言故作随意,“而且这里治安不太好,我昨天还听见外面有人喝醉了耍酒疯的,你一个人住不安全。”
钟采蓝瞥他一眼:“你不就住这里,有事我打你电话。”
“我睡觉很死,听不见的。”他面不改色地扯谎,“反正没必要。”
钟采蓝问:“那你床让给我?”
“一半,你总不能让我睡地上吧。我保证什么都不会……等等,怎么感觉像哄女朋友上床的套路?”不用她吐槽,周孟言自己先忍不住了。
钟采蓝被他逗乐了,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
周孟言久不见她笑容,一时怔住,随即欢喜,他要是还能让她笑起来,那么他的决定,未必就是错的。
霎时间,他决定告诉她:“采蓝,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她微微侧头:“什么问题?”
他忐忑:“如果我说,我移情别恋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良心?”
问出这个问题时,他猜想她或许会误认为是白桃,可他还是含糊着问了,想知道她最真实的想法,然而,钟采蓝的回答远远出乎了他的预料:“不会,因为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
“什么?”他莫名其妙。
钟采蓝道:“移情别恋不是你没有良心,你不必感到愧疚,这可以说是必然的。”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是,我总会开始新的生活?”周孟言问,心中却隐隐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
钟采蓝笑了笑:“你要那么理解也行。”
“那我肯定是猜错了。”他蹙起眉头,“我想听实话。”
“真相通常都是很残酷的,你知道的,不是吗?”她意有所指。
周孟言沉默了,少顷,他道:“还是和你的故事有关吗?没关系,我想知道。”
他的回答在她预料之中,周孟言的性格就是如此:他宁可要残忍的真实,也不要虚假美好的谎言。
她沉吟道:“其实说穿了很简单,因为案件一定会水落石出,你总会有恢复清白的一天,可凶手抓到了,失去恋人的痛苦就能被抵消吗?并不会,走出旧感情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但是,正如你想的那样,移情别恋总归是让人觉得糟糕,我不能让你背负骂名,所以,这应该是一个情有可原的变化——你和高银月之间原本就有问题,或许是你们的感情并不深,或许是别人比她更合适你。”
饶是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周孟言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仍有毛骨悚然之感:他和银月的感情,原来是一早就注定了结果的吗?他的灵魂,难道从没有逃脱过她的掌控吗?
他背上沁出冷汗,原以为被控制的日子已是过去,他早已获得自由,可谁知他斩断的不过是捆在手脚上的傀儡线,最要紧的那一根,依旧深深埋在他的心脏里。
恐惧占据了他的心头,他的心瑟瑟发抖,似乎随时会从喉咙口逃跑,可笑的是,有一刹那,他还在想,这和林河所谓的爱情让人放弃自由可完全不一样。
钟采蓝还在不疾不徐地往下说:“所以你改变心意是故事一开始就埋下的伏笔,你不用有压力,也不用觉得对不起高银月,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说到这里,钟采蓝还笑了起来,“是不是有点害怕了?你现在害怕还不晚,我没有改变主意,你随时都能走,离我这个可怕的人远一点。”
周孟言没有答话,良久,他才艰难道:“你说对了,我很害怕……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那你快跑啊,我不抓你。”她笑。
“不,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声音带着颤栗,“如果我移情别恋的人,是你呢?”
“我知道你给我安排的女主角是白桃,那么按照你的想法,我喜欢的人应该是她才对,但不是,我对白桃没有别的想法。”
“钟采蓝,如果我喜欢的人是你,如果我追过来只是因为想见你,你又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