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全世界几乎都认定了裘法和景姵都已经死亡,但是在华兰,仍然有一些人坚信,至少裘法一定还活着。
“一定有其他原因,假设裘法先生还活着,我们的人却怎么也得不到回应,是因为什么?”
“他的行动受限?不可能,即便行动受限,他对返祖之力的控制炉火纯青,全世界恐怕都找不出一个能跟他相提并论的,哪怕变成了人彘,只要他还有气,就一定能够使用返祖之力给我们的救援人员回应!”
湘州那个下水道口外,聚集满了围观的人群,警察不得不派出一批人手维护治安,控制他们在范围之外。
黄线之内,浑身裹成了球的行动负责人们凑在一起严肃讨论着。
“等等,组织打开的,真的是裘司长和龙小姐所在的冰河世纪吗?”忽然,有一个年轻的负责人发出疑问。他是来自湘州航天院,是负责救援人员在冰河世纪中所需的航天器材的改造和修理团队的队长。
全场顿时一静。
“可是楼听不是……?”
“楼听在外面镇守,只是让组织不敢把湘州的裂缝关闭,但是他们这种邪恶份子,真的会有遵守约定的高尚品德吗?别忘了,破膜机就是他们的产物,他们可以在云锦州和湘州打开冰河世纪,同样可以在其他地方再打开进去搞鬼。原则上,他们完全可以在冰河世纪里再打开一个世界,让我们的救援人员进入错误的世界去搜救,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裘法司长毫无回应了。”
另一个湘州武警队长沉思着接道:“而因为邻国发射的那枚核弹,导致我们这边的返祖人没能在湘州的裂缝打开后立刻进去,这段时间里,组织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搞这个小动作!”
“但是这只是我们的猜想。”第三人说。
确实,只是猜想,如何能印证呢?这时,武警队长想到了什么,马上道:“在救援队和你们的航天器材送过来前,我们想尽各种方法往里面送东西,试图给裘司长发信号。刚开始有几个,因为没经验,手离裂缝太近一下子冻僵掉,就没拿稳掉进去了,让搜救人员去裂缝下面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如果没找到,就证明我们的猜测没错!”
于是,这个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搜救人员在裂缝入口附近掘地三尺,都没能找到任何一个他们一开始掉进去的普通喇叭和信号发射器。
然后就是测温,根据他们已知的情报,冰河世纪的平均温度至少达到了零下150℃,可是他们测出来的平均温度,只有零下120摄氏度。
如果只是温度是不能确定的,150和120的差距不算特别大,局部温度或者每天温度有差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再加上那些失踪的喇叭和信号发射器,就不一样了。
“终于发现了,但是现在已经晚上八点了,你们知道了又能干什么呢?”组织内,江清看着隐藏在围观人群里的自己人直播过来的画面,喃喃自语道。
“知道他们有多愚蠢,被我们耍得团团转。”
“哈哈哈哈哈哈……”
其他高层哄堂大笑起来。
华兰在晚上八点发现组织在冰河世纪的入口处,叠加了一个另外一个世界的入口,这个世界跟冰河世纪宛如双胞胎,一样充斥着暴雪与狂风,只有平均温度比冰河世纪高了20摄氏度。而这温度,同样是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的致命超低温,因此迷惑了所有人,导致从昨天中午开始到今天一个白天的救援全都是无效搜救。
“砰!”总统的手重重拍在了桌面上。
“湘州航天院的科学家表示两个世界的入口被开得大小完全一致,紧密贴合,无法分离,湘州那三台破膜机的电池电量已经达到最低,我们的救援人员必须在九点前全部撤出。”临时秘书长面容悲痛,“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总统抬起头,“我要跟航天院的那位负责人说话。”
电话很快联通,对面正是那位最先提出怀疑组织在冰河世纪叠加了新世界的年轻科学家。
总统:“两个入口大小一致,导致无法分离,那么,如果其中一个入口缩小呢?”
科学家:“如果其中一个大小发生了变化,应该可以,但是我们至今也没有破解组织破膜机的技术,我们没有办法操控破膜机……”
“把破膜机砸了。”
“什么?”科学家震惊到怀疑自己听错了。
“把湘州的三台破膜机毁掉,冰河世纪的入口就会开始自动愈合,届时真正的冰河世纪的入口就露出来了,我说的没错吧。”
年轻的科学家一时都有些磕巴起来:“这、这确实是一个办法,但是破膜机的电池能量可以支撑到10点半,如果砸了,冰河世纪的裂缝就撑不了多久了,我们的救援人员只能立刻撤离了……”
也就是说,砸了,等于他们的救援彻底结束了。
“但是不砸,冰河世纪就连一条缝隙也不会露出来。”
科学家沉默。
“砸了,然后把信号器送进去,告诉他出口在这里。”总统再次斩钉截铁地说,声音里有一种强有力的领袖力量,“我相信裘法,他绝不会让我失望。”
“……是。”
随着三台破膜机被砸,一直支撑着裂缝的能量消失,冰河世纪的时空膜壁开始自动修复,大约十分钟后,就明显小了一圈。而因为自动修复导致裂缝边缘的厚度发生波动,一缕极浅淡的光仿佛随时要被那浓稠的黑吞没一般从两个时空的缝隙中颤抖着钻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可以将自己的身体缩小到仅有一毫米的返祖人立即带着同样被缩小的次声波信号发射器钻过了那条缝隙,进入了真正的冰河世纪。
他将怀里的喇叭形状的次声波信号发射器拿出来,打开到最大功率后,固定在裂缝下面,望着前方白茫茫的世界:“裘法,接下来只靠你自己了。”
……
狂暴风雪中,裘法强行使用已经几乎废掉的左前肢,艰难爬过雪山,他的身上几乎已经裹上了一层冰,仿佛那冰是活物,正在一点点吞噬他,白色的雾气从口中不断呼出,琥珀色的眼眸望着前方深不见底的巨大海沟。
这海沟就像是大海骤然向两边掀开,千米巨浪高高掀起,然后又在刹那间被冻住,两边白蓝色的冰川中隐有巨大海洋生物被冻住的影子,这风景震撼人心,又不由得叫人打心底产生一种恐怖与敬畏。
这个世界的一切生命,似乎都是在刹那间被毁灭的,极寒降临,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末日。
裘法继续跋涉,海沟宽度是深度好几倍,无法跳跃过去,只能先下去从底部穿越再爬上去。裘法没有犹豫,找准了冰壁上凸起的冰块,跳跃着往下。每一下,都给左前肢带来了极大的负担,尖锐的刺痛感不断袭来,整只腿红肿得像气球一样鼓胀着。
他要尽量在九点前达到世界的另一端,虽然他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无论是他的还是景姵的,身上的手表和机械早就在进入这个世界的瞬间被冻坏了,但是景姵说过,如果已经过了九点,他会知道的。
既然如此,他还没有感应到特别的信号,那就是还没到。
“砰!”跳到半途,一个落脚点的冰块却碎了,白虎顷刻坠落下去。
景姵在一种失重感中惊醒,她的大脑昏沉,思绪回归得非常费劲和艰难,“裘法?”
“猫咪?”
她喊了好几声,才得到了回应,“嗯。”
“又受伤了?”
“咳,不严重。”
景姵怎么会不知道这个硬汉要死了都不会说实话,心脏密密麻麻的疼,原来爱一个人所感受到的并不是只会甜蜜开心。
她知道裘法是按照她的要求在一直赶路,估计中途都不敢停下来好好休息个十分钟,她心里有一种冲动,让他停下来算了,反正还有闵跃,九点一到,她没看到他们出去,就会自杀,让时间倒退回到鸿门宴,一切重来。
但是,这冲动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一切重来,岂不是之前吃的苦都白吃了?
“辛苦你了,还没结束,不要停下来。”景姵说,把脸贴向那颗仍然滚烫的心脏。
“知道了。”
裘法深呼吸了一口气,每一块肌肉都绷紧,蓄力,迸发,往前狂奔起来。
不知道奔跑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两条岔路,分别通往左右两个方向,按理说左右两个方向都是往世界的另一端过去的,跋涉那么久,他不可能严格按照直线在进行,两点之间的路线曲折。只是如果在这种岔路选择错误的方向,有可能距离出口又需要多跋涉一段时间。
他正犹豫着踩向左边的路口,忽然,他的脚步一顿,右边的虎耳骤然一转,侧耳倾听着什么。
是次声波信号,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穿透了冰川、岩石、尸体等等无数的遮挡物而来,非常微弱,几乎已经是它能传递的极限距离了。
此时,距离九点,还有20分钟。
……
当组织的卑劣手段传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血压飙升的滋味,楼听几乎要冲去湘州,被楼家的所有返祖人倾力拦了下来。
永无区内,楚栩生几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最后的时刻’?”他看向闵跃,胸腔里都是对自己不够强大的不甘,以及对组织的仇恨。
闵跃正盯着墙上的钟,“九点。”
“九点?”楚栩生看了眼钟,“还有20分钟?”
闵跃点点头,一直紧握着匕首的手已经发麻了。
当闵跃死亡,或者怀揣着强烈想要改变过去的念头失去意识后,就会回到48小时前,有48小时的时间来改变未来。如果她要改变景姵的死亡,最晚在那场鸿门宴结束前就要告知她后面会发生的事,而鸿门宴的结束时间,楚栩生说是前天晚上9点半。
所以“最后的时刻”是在今天晚上9点,如果9点她没有听到任何景姵活着的消息,就必须得让自己回到过去,那个时候她回去的时间点就是鸿门宴结束的三十分钟前,她至少得留半个小时联络景姵,告知她未来会发生的事。
现在,还有最后20分钟了,她到底需不需要回到过去,让一切重头来过。
闵跃想着,忽然感觉身后阳台好像传来了什么动静,连忙回头,却见楚栩生已经打开了阳台推拉门,有一道黑影好像前脚从她的阳台上跳开了。
楚栩生下意识就想追过去,但立即想起了景姵的吩咐,生生停下了脚步。搞不好是调虎离山之计。
“谁?”闵跃过来问。
“现在不用管他是谁。”楚栩生重新把阳台门锁上,洁净的玻璃倒映出他狼一样狠厉的双眼。
“说的也是。”闵跃点点头,现在他们只需要静静等待最后的时间,别的都不用理会。
卧室安静了下来,只有秒针滴答滴答不停走动的声音,以及液晶屏上在播放着的湘州下水道十字口上面的救援直播发出的令人感觉沉重的动静。
很多救援人员从下水道里上来了,他们看起来又愤怒难堪,又垂头丧气的,下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都出来了?停止搜救了?
湘州的所有救援人员都从裂缝里撤出来了,每个返祖人的脸上都满是愤怒,他们废了那么大的劲儿,在里面快把那个世界掘地三尺了,好些个人还受了不少伤,手脚都冻坏了,结果被告知那根本不是冰河世纪,他们又被那该死的组织耍了!
愤怒之余,又感到灰心。他们不少人以前都很憎恶裘法,巴不得他死,现在他真的死了,又感到了唇亡齿寒。裘法比他们都强却死了,让他们不由得感到未来好像蒙上了一层阴影。
连返祖人都有这种感觉,更不用说普通老百姓了。
救援人员都出来了,意味着救援结束了,裘法和景姵的死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外面一直有媒体记者,以及各种网红博主在直播,因此#裘法龙锦确认死亡#的热搜一下子就冲到了榜首,连国外的社交媒体都上去了。
【呜呜呜呜晚上睡不着了算了,反正我明天也不想上班了】
【上个屁班,未来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吃好喝好早点死掉算了】
【天啊怎么会这样,我等了这么久就在等奇迹,奇迹在哪里呜呜呜】
【我们的龙和白虎,真的没了吗?】
【好想死啊,真的,不想活了,反正怎么活也就这样子,家里的安眠药应该够用】
【喂!!前面的,我报警了!】
警笛声、救护车的鸣笛声在各个城市此起彼伏,接连响起,政府各个部门忙得焦头烂额。
似乎只有地下那下水道十字口里是最安静的。
无论是救援人员还是武警科学家,没有人说话,只是悲痛而沉默地看着那道裂缝。破膜机无法再支撑裂缝,时空裂缝已经在自愈,裂缝缓缓愈合,缩小,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无踪。而他们连他们的尸骨都无法收殓。
距离九点只剩最后五分钟的时候,组织一位高层已经打开了一瓶香槟,笑容满面地给所有人的酒杯里倒酒,“虽然没能拿到龙珠,但是这个世界上从此没有解谜情报屋了,最大的威胁裘法也死了,我们的损失,比起华兰可少太多了,且我们数次有惊无险,劫后逢生,可以说是老天都站在我们这边,值得举杯庆祝!”
“敬老天!”
“敬教父!”
“敬我们伟大的事业!”
他们举杯,隔空碰杯,快乐溢于言表。
江清一口未抿,没什么表情地放下杯子,继续看着湘州那边的直播,拳头无意识地握紧。脑子里疯狂地过着他的计划,裂缝那边的冰河世纪里裘法和景姵的种种可能性,无论怎么想,他都赢了。
他不止把出口开在了距离裘法和景姵的最远一端,还开在了最隐蔽之处,假设裘法能依靠自己在那种极端环境下,花两天时间成功横跨世界,他至少也需要再花两天的时间才有可能找到出口在哪,可已经没有两天的时间给他了,甚至再多两个小时都没有了。
华兰已经束手无策,搜救结束,裂缝正在自愈,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闭合,他赢了,无论是华兰还是龙锦,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晚上8:55分。
8:56
8:57
8:58
8:59
闵跃把匕首抵在了脖颈,咽喉紧张吞咽,呼吸急促起来。
楚栩生高度警戒着四周,防止有敌人冲进来妨碍闵跃的行动。
下水道十字口内,所有人都低垂下了头。
秒针滴答滴答走到12的数字上,时针和分针同时跳转。
9:00!
闵跃看着直播屏幕上毫无动静的裂缝,握着匕首的手猛然一紧。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血红色的影子从已经变得狭小的裂缝骤然跃出,速度之快,叫所有人都以为花了眼。
什么?!
所有人定睛一看,看到了一身鲜血狼狈不堪的裘法,以及被他抱在怀中的昏迷不醒的景姵。
裘法抱着景姵半蹲在地上,喘息着,好一会儿,对着鸦雀无声呆若木鸡的众人微微举了举一个精致小巧的喇叭,“谁放进去的?做得好。”
人们呆呆的目光又看向那个喇叭,无法言喻的情绪顿时强烈的冲上心头。
有一个年轻的武警猛地转身,一下子就窜上了梯子,飞一样钻出了下水道口,冲着外面崩溃痛哭的人群喊:“出来了!还活着!还活着!!”
那声音嘶吼着,顷刻通过各个直播间传遍了全世界。
“卧槽!”闵跃一下子扔了刀子,跪在地上一手扶着沙发,一手紧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冲着楚栩生颤抖着出声:“快、快送我去医院,偷偷的,别让我妈知道……等等,刀子,地上的血……”
灯火通明人员忙碌着的中央政府大楼内,总统正在看的直播与全世界都不同,她可以看到下水道十字口那里的那条裂缝,以及裂缝里出来的裘法。
她看着他拎着的喇叭,眼睛微微发红,露出了欣慰又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当时,总统让他们砸了三台破膜机,所有人都只觉得一切都结束了,这或许是他们这位英明的总统阁下从政生涯中最错误的决定,只要不砸了,他们还有两三个小时可以想办法,这样一个小喇叭能有什么用?她视若亲子的裘法或许将因此失去存活下来的机会。
却没有想到,真的就是因为这个喇叭,将只有动物和返祖人能听到的次声波信号发射给裘法指明了方向,让他没有多走任何一段冤枉路,在最短的捷径上一路疾驰狂奔,来到了出口。
短暂的呆滞过后,人们骤然欢呼了起来。紧接着注意到裘法和景姵那可怕的伤势。
“快!医生!”
“送去医院,赶紧的!!”
#活着呢!!#
#裘法龙锦平安无事#
#奇迹#
之前所有灰心丧气的热搜全部被兴奋的向上的词条取代,灰色一扫而空,人们这次流出的泪水不再是悲伤的,而是喜极而泣的。
【呜呜呜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们的龙和白虎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打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又活过来了!!呜呜呜呜】
【我的眼前是什么?是希望啊!!!】
欢呼的尖叫在夜幕下,从网络到城市各个角落响起,喧嚣鼓舞得像是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