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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2)

我只害怕我爱你 沈南乔 2504 2024-01-01 15:26:58

当天傍晚,因徐曼和辜振捷出门应酬,王嫂偷了个轻松,清清爽爽做了三菜一汤。

王嫂吃饭一向快,以沫他们刚吃了小半碗,她已经吃完去厨房收拾了。

一时间,饭厅就又只剩下以沫他们二人了。

他两人对面坐着,垂头默默吃饭。

辜家吃饭时的气氛一向萧肃沉默,以沫在辜家待了大半年才还是不太习惯了这种“大家礼仪”,每每都吃得惴惴不安。只有大人都不在的时候,以沫才能松口气吃饭。

可是今天,以沫不但没有丝毫放松感,反倒更觉芒刺在背。

她就着面前一盘菜,小口小口地吃着饭,连咽下去都觉得困难,生怕响动太大了,惊扰到他。她吃得难受,只盼望他赶紧吃完。

但是辜徐行依然不紧不慢地一口口吃着他的东西,好像故意要和她作对。

以沫实在忍不下去,低头把碗里的白饭全扒进口中,囫囵咽下后,起身说:“哥哥,你慢吃。”

将碗送去厨房,她未敢在客厅里稍做停顿,快步往楼上走去。

等进了屋,掩上门,以沫才长长出了口气。

她敲了敲自己脑袋,暗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出了会儿神,她走到书桌前坐下。

刚摊开书本,她就鬼使神差地拿出那个阳光罐打开,她将罐子放在案上,头缓缓伏在桌面上,探出食指,轻轻触上瓶身表面。她看了很久很久,几不可闻地吐出两个字:“哥哥……”

她乌黑的瞳仁笼上一层梦幻的光辉,亮得出奇,她的目光像被罐子里的光芒吸进了别的世界。她垂下眼睛,不让自己深想,可是胸口却始终堵着一股无法宣泄的热情,那热情像火一般跳跃。

良久,她忽然伸手将那罐光明关上,姿态决然,如同摁灭一支不该点燃的烟——有时候,人会为太过奢侈的妄想,而觉得自己可鄙。

*

那个暑假最后的半个月里,以沫终日早出晚归,整天泡在新华书店里。

江宁几次寻她不见,只得打消让她做陪衬的念头。

好在,经过这么久的接触,陶陶已经对江宁生出了新的认识,偶尔也肯接受他的单独约会了。

相对于以沫的乖巧温顺,陶陶则桀骜难驯得多。虽然每次都是江宁主动约陶陶出去,但是到了最后,主动权都落去了陶陶手里。陶陶的性格是一点也不能安静的,什么逛游乐园、看电影这种约会老三样统统被她枪毙,她不是拽着江宁去网吧和一群社会青年联机打CS、星际争霸,就是故意戴顶鸭舌帽装男生,和江宁蹲在马路边喝啤酒,顺便点评路过女生的长腿。

虽然现在的她和江宁初见时的她,已经判若两人,但江宁非但没有因此生出什么嫌弃之心,反倒更加爱慕她。这种脱离他构想的、张狂叛逆的青春,刚好迎合了他内心的需要。

一天晚上,他们两在网吧玩CS玩到近十二点才回去,走到大门附近时,陶陶忽然提议:“别走正门,翻墙吧。”

明明是没事儿找抽的建议,江宁居然没有异议,跟着她翻墙。结果俩人刚翻进大院,就被巡逻兵发现。他们玩了命似的逃窜,最后钻进一个废弃防空洞里才躲过一劫。

俩人喘了半天气,这才对视一笑。

慢慢的,一股尴尬暧昧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江宁有些不自然地掏出打火机,“啪”的打开,点燃一支烟,一边默默地抽,一边机械地玩着打火机。黢黑的防空洞里,传出倏明倏暗的火光。

好一会儿,陶陶说:“给我一支烟。”

“你会这个?”江宁把烟递给她。

陶陶接过烟,在指间转了一下,在火光中露出顽皮的笑:“我第一支烟。”

多年以后,江宁还是会反复看《罗马假日》里赫本吸烟那一幕来回忆此刻的心动。

江宁红着脸将打火机递给她。

陶陶推开他的打火机,凑上前,将叼在嘴里的烟凑在他唇边点燃。

她深深将一口烟吸进胸腔,勾起一丝笑,轻轻抽掉江宁的烟,凑近他的唇作势欲吻。

江宁僵直着身体,羞怯地闭上双眼,就在双唇快要触上的瞬间,陶陶忽然朝他脸上喷出一口烟气,放声大笑起来。

“我才不要把初吻给你呢。”一瞬间,陶陶又恢复了小女生似的扭捏。

说罢,她抛下江宁,快步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

那年九月,辜徐行他们升入高三,以沫也进了初三。

报道那天,高三组传出要分文理科的消息。在此之前,聿城所在的省份一直都是考大综合,不知怎么的,上面忽然下达指示,从那年起,高中分文理科参加高考。

消息一传出,高三的学生们顿时怨声载道,尤其是大部分花了无数精力,将文理科成绩兼顾得很平衡,却各科都不拔尖的学生。

以沫听到消息后,忙跑去江宁班上问情况,却见江宁、陶陶、辜徐行三个毫无压力地凑在桌前打扑克牌。

“分科?爱分分呗!学哪科不是上大学?”江宁漫不经心地说,“话说,陶陶,你是读文科吗?”

陶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叫了起来:“你开什么玩笑?我会去读文科?谁不知道只有读不下去理科的书呆子才会学文科?谁不知道文科简直是反社会和反生产力的存在?”

江宁冒了一滴冷汗:“太夸张了吧?你这是歧视。”

陶陶一本正经地说:“反正我就是看不上文科生。爱杀爱剐,悉听尊便。”

以沫听了,微微蹙了下眉。

陶陶打出一张牌后,像想起什么,好笑地指着以沫:“不对啊,你们俩比她大五岁,怎么才比她高三届?”

江宁满不在乎地笑了下:“因为某人读书早,某人留过级,还有某人本来应该在哈佛读大一了……炸弹!输的洗牌!”

以沫正准备说些什么,不料撞上辜徐行的眼神,她心一慌,连忙告辞,匆匆走了。

上了初三后,以沫很不幸地被江宁言中,她被新增的几何和二次函数打趴下了。

第一次模考时,她拿了有史以来第一个78分。饶是她其他科目分数都高,还是被这一门拖出了班级前三。

这并非她人生中第一个滑铁卢,可是一种史无前例的恐惧感朝她袭去。她坐在椅子上扪心自问,如果她连自己的成绩都无法掌控,她还有什么希望改变自己的命运?如果她没希望改变命运,又凭什么奢望和辜徐行并肩而立的未来?

痛定思痛后,她对自己开始了长达一个月的魔鬼式训练:每天早晨五点钟起床做两个小时题后再去上学,晚上继续熬夜做题。她固然没有学数学的天赋,但是天道酬勤,即便不求十耕十收,十耕一收也是好的。

这样打仗似的高强度学习,把以沫折磨十分疲惫。但是,只要一想到那种失去未来的恐惧,她就会强打精神逼迫自己埋首书案,在一堆堆演算纸之间奋斗。

通过半个月的苦学,她渐渐摸到了二次函数的边。攻克难题的所带来的兴奋,就像是触到幸福的兴奋。在这种成就感的刺激下,她迷上了函数,她别出心裁地把题库书上的函数题全剪下来,做成一本袖珍册子随身带着,走路时心算,坐车时心算,连吃饭的时候也会不停心算。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对函数的迷恋,不过是一种心理上的移情。相对于她对辜徐行那可望不可即的禁忌之爱,她对函数的爱起码是可以通过努力,通过自虐似的付出得到回报的。何况,这两者间还有着奇妙的联系——学好函数等于光明的未来等于有朝一日能与他对等而立。

相较于以沫的辛苦,进入高三的其他三人则显得压力全无。他们无一例外,全都选了理科,因为减少了学习的科目,他们反倒过得比高二时更轻松。

期末中考时,不负以沫的努力,她以数学满分的好成绩重新杀回年级第一的宝座。

只是这一次,她觉得,这个宝座越来越难坐了。

高三那边,江宁的成绩自不必说,徘徊在倒数线上。奇怪的是,陶陶和辜徐行的成绩也未见多好,不温不火地浮在十几二十名附近。

如此一来,以沫不禁对高中学习望而生畏:连他们那样的全才都只能考十几二十名,那她以后岂非更加落魄?她不知道,有一类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将自己的实力藏得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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