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真是太难了◎
华詹头有些晕, 并不是真醉了,他从前在军营里和将士们喝庆功酒一次性能灌下好几坛,哪怕那一斤酒里有半斤进了他肚里, 也谈不上罪,只是这些时日病久了, 身体有些不适应,等人散场后, 他感觉有些疼,就趴在桌上歇会儿。
听见儿媳的话,又听见俩小子一声声跟着爹、爹的喊着,吵得他脑袋疼, 他揉揉太阳穴,抬头问儿媳是什么事?
虞怜重复说:“爹, 我们没被子。”
双胞胎凑热闹拍手说没被子没被子,好像没被子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 他们真正高兴的事, 想坐爹的马车,跟着一块去外面镇上玩儿。
华詹:“……”
虞怜看公爹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去厨房给他煮了一碗姜汤,其中生火就遭遇了好大的麻烦, 足足试了很多遍才成功,还成功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 不过总算尝试了一回, 知道该怎么生火, 起码明天能自己开火, 不会饿死。
灌了一碗马马虎虎的姜汤, 跟着陈氏出来, 伺候着丈夫洗了脸,看着人精神了,华詹才驾着马车,带着儿媳和俩小子一块去镇上。
天色不早了,不是特意去逛街玩乐,没那么多悠闲时间,便也没多带人,俩小子虽小,却也能当提包的苦力使唤,当爹的在跟前,也不至于造反不听使唤。
一路从华家这边出村,要穿过大半个村里,好些人都看见华家的马车出去了,有些好奇,不是说今天刚吃完暖桌饭,这会儿太阳都快落山了,还架着马车干啥?
有今天跟华詹一块喝了酒的汉子远远瞅见了,跑过来喊道:“木头木头,这么晚了去哪儿呢?”
华詹面无表情握着马鞭,“……添置些家用。”
“原来如此……那你慢些。”说完人有些羡慕地看着华家的马车,不少村人都是这样想,就是再落魄又怎么样,人家好歹有一辆马车,这多威风啊?村里最有钱的村长和二大爷家都没有咧,村长家一辆牛车都挺神气的,何况是马车?
华詹坐在马车头驾车,迎接了村民一波波羡慕的眼神,他自己没多大感觉,却难免生出一分感慨,乡下百姓淳朴,见识少,拥有的也少,一辆马车就让他们这样羡慕,若是让他们知道了京城里那些大官权贵是怎样的奢华生活,岂不会生出巨大的落差感?
当朝再以仁义为借口当政,仍改不了底层老百姓困苦的事实,这些从前他在京城里很难意识到的问题,如今到了乡下地方,成为这些老百姓的一员,被他们起了个乡土小名,一起吃饭一起喝酒,被围着说话,才能体会到。
但那又如何?如今他成了泥里人,长子已不再,他一腔野心傲骨遭遇屠戮,再没有那些雄心壮志,即便知道了也无力改变。
华詹向乡亲点点头,抽了下鞭子,让马儿往村外走。
不过走出二三十米,身后就远远地传来一道急切的气喘吁吁的喊声,“木头叔,木头叔,咋不等等我呢……”
华詹停下来,回头一看,是三树。
三树站在马车前,抹抹额头上的汗,说:“木头叔,你要去镇上咋不告诉我呢?我来给你驾车。”
“你看你今天都喝了酒,至少喝了半斤吧,我来,您坐马车里歇着就行。”
华詹摸摸口袋,里头空空什么都没有,他木着脸说:“没银子了……”
换句话说是没银子雇他当车夫了。
家里财务大权都掌握在儿媳手里,他上回有钱给三树都是因为儿媳给了银子,去交税金办理田契的时候剩余的。
虞怜坐在马车里听见公爹的话,心里也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公爹这样一个从前当惯了手握大权的侯爷,也能在一个乡间小民面前,坦诚地说自己没银子。
人在逆境的时候,能够坦然承认自己的落魄,这是相当不容易的一件事,何况是在一个曾经地位远远不如他的小人物面前。
车外三树摆摆手说:“木头叔,我不要银子,您今天给了二百文钱还多了呢,早够了,我就是喜欢马车,喜欢驾车,您就给我个机会让我来驾车吧。”
华詹和他对视一眼,青年眼神祈求,神态朴实。
他点点头,退到马车里面,三树高兴大笑,很快跳上马车,挥起鞭子,神气地甩了一鞭子,道:“驾!”
他身后还有不少村民瞧见了这出,女子倒还好些,那些汉子们也不少挺羡慕三树的,可惜他们不会驾车,否则就算是免费,也想去试试,坐在上面多神气啊。
出了村,一道分岔路口,摆在那边的茶摊子,中年夫妇正准备收摊,看见马车出来,问:“三树,又帮驾车啦,这回去哪儿?”
这也是上邑村的村民,只是这对夫妇年轻时候逃难过来的,虽然被上邑村收留成了村里人,但也因手里没有田产,只能摆摊卖茶谋生。
虞怜他们刚来时帮他们报信的就是这对夫妇。
到了镇上,三树熟门熟路地架着马车带他们到最实惠的商铺买东西,有些老板见着他们是驾着马车来的,以为是肥羊,报价全往高了说,还好有三树这个“本地蛇”帮忙砍价,才一路顺利用低价置办了所有需要的东西。
虞怜没全部买好的,她自己来前就心里有了章程,要买什么样的东西,准备花多少钱,都是算好了过来的,譬如被子一事,爹娘一床,祖母一床,双胞胎哥俩一床,果儿人小又是女孩子,可以跟她或跟梅姨娘一床,如此再有两床,加起来五床就够,但因怕有意外,再多买一床备用,就买了六床,被单则不需要这么多,买个四床足够。
材质她就选了一种细棉和粗麻织成的料子,这种料子专门用来做被子,很受一些稍微有些条件的百姓喜爱,纯细棉的料子爱起球,不耐磨,容易坏,绸缎既买不起也不是小老百姓能用的,纯粗布又扎人,盖着不暖和,用这两者的料子织成的面料,耐用且不扎人皮肤,里头填充着柔软蓬松的棉花,一床能用好几年。
不过这种料子再实惠也不便宜,在乡下小镇能买得起的百姓也不多,虞怜一下子要了这么多床,老板喜得牙不见眼,虞怜趁机给砍了价,价格倒是没给少,只省了零头两个铜板,好处是给送了几个木枕,还带了细棉枕巾,枕巾是碎布剩下的,花色不一,有的还有脏污,但虞怜没嫌弃,通通笑纳了。
顺带地又要了三匹细棉布料和两匹粗布料子,准备回去让婆婆帮着做衣服,店铺里的成衣她看了,一套下来价格能买一匹细棉料子,带精致绣纹的更是不止,这一匹布料最少能做两件成人的衣袍,算下来不是更划算?
买完这些,又去杂货铺添置了柴米油盐,家里没养猪也就没有猪油,猪油这东西不好存放,杂货铺里卖的是菜籽油,时下技术不好,菜籽油都是靠纯手工一下一下给磨出来的,产量极低,花费功夫大,因而价格不便宜。
虞怜咬咬牙买了一贯,柴米油盐各一不多赘述,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大铁锅和一个烧火炉子,这些是跑去铁匠铺定制的,家里今天做暖屋饭的铁锅是二大爷家带来的,人家虽借了几天,到底要还的,铁锅这玩意精贵。
虞怜又考虑到只有一个烧火灶台,就定了个炉子,可以用来烧水或煮粥,这种烧的小块木炭,形状是圆柱样儿,锅深但浅,定好两个锅子,又约定三日后来取,交了定金才离开。
华詹全程不吭声,站在儿媳身后,带着两个双胞胎儿子沉默地帮着拎东西,俩小子顽皮,吵着闹着想到处去玩儿,看见人家卖糖葫芦的,街边耍把式的,都想去凑凑热闹,片刻停不下来。
虞怜忙着置办东西,挑拣、跟老板砍价,没工夫管两个熊孩子,华詹忍无可忍将俩小子拎回来,一人给了一个眼神警告,才勉强压下来。
不但如此,等大嫂东西越买越多时,两人身上扛了不少东西,双手挂着柴米油盐,背上背着一床被子,胸前还得抱着碗筷。
总之有啥都往他们身上挂,俩小子叫苦连天,都快哭出来了。
囔囔着后悔出来了。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大嫂坏,拿我们当小厮使唤,太坏了!”
“早知道就不出来了!出来受苦,不给买糖葫芦,尽使唤!”
“等大哥回来了,我要跟他告状!大嫂坏!不心疼我们!”
虞怜反射性脚步顿了下,没说什么,踏入下一个店铺。
华詹声音低沉说:“以后再在你们大嫂面前说你们大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从前你们大哥怎么待你们的,你们便给我怎么待你们大嫂。提些东西怎么了?你们就用不着?安分些……”
当爹的训了一通话,双胞胎噘着嘴吧稍稍安静下来。
不远处,竹影跟得极为辛苦不易,侯爷以前是武将出身,就算现在身体再差,警觉性还是有的,他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跟着还不被发觉。
也难怪主子嫌弃他啰嗦,还是把他派来了,只因他是搞情报出身的,别的不厉害,一身轻功很强,在侦查跟踪方面有很强的天赋。
看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恨不得过去帮忙抗东西,少夫人真是太难了。
等买完东西,西边只剩一点余晖,眼看天就要黑了,街上行人也少了,有些店铺也准备开始关门。
三树驾着马车过来,帮着把东西搬上马车,双胞胎卸了重负,松了好大一口气,还气愤道:“明明有马车,就在边上,还叫我们搬了一路,分明是诚心整我们!”
俩小子被三树抱上马车,虞怜跟着进去,华詹和三树坐在车头。虞怜面对俩熊孩子清亮得冒火的眼神,笑着说:“是啊,我便故意的又如何?”
双胞胎:“!!!”
两人嗷的一声扑过去,要“报仇”,被虞怜一手一个按住脑袋,没法动弹,马车里便不时传出俩小子气急了又无可奈何在大嫂魔爪下挣扎的嗷呜声。
华詹笑笑。
天彻底黑下的时候,紧赶慢赶,还是到了村口,到这段三树就回了自己家,华詹自己驾着马车回去。
院子里,老太太搬了板凳坐着,等儿子和孙媳回来,又趁着两人没在,把儿媳陈氏叫到边上训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7 01:33:51~2022-05-10 01:0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4943723、上杉聿、熊、陈奶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殊化要在23年北大校园 128瓶;春暖花开、考不过能怎么办、淡淡茶 10瓶;月钰莹 9瓶;梦梦子z 5瓶;Mei、芝士碎片了吗?、时雨 2瓶;栗子、36861983、我叫安红豆、陈锦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