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不解的迷雾也忽然剥开了◎
虞怜:!!!
她娇呼一声。
男人淡定地抱着她坐在她床上, 他像在上邑村初次见她洒了她一身药时那样,用同样的姿势抱着她在大腿上,两只铁臂牢牢地拥着她, 一手撑着她背部,一手环在她腰间。
这几日在处理政务的忙碌之时, 也不时冒出在他脑海中的人总算拥在了怀中。
这踏实温软的感觉,与第一次抱她时的僵硬笨拙更多了些如释重负, 和隐秘的欢喜。
他总算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不再迟疑。
低头与她对视。
见到她脸上的错愕、迟疑、羞涩,还隐约红了眼尾的复杂欣喜时,男人低低叹息一声,将她紧紧揪住自己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掌中, 用自己温热的手掌细细摩挲她微凉软嫩的肌肤,将她的小手捂热了, 淡淡开口:“我心悦你。”
虞怜:???
男人淡着一张脸,口吻也几近淡然, 似乎在与臣下讨论公事并无而致般, 说着表白的话。
“我这辈子……”连同上辈子。“都从未爱过一个人,没体验过将一个人放在心上是什么感觉?”
“这几日, 想着你。”
他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但最终却化为了几个字, 下了定论:“怜儿,我欢喜你。”
现在想来, 也许在四年前他行刑之日, 她不顾一切穿着嫁衣入了他家大门时, 他便对她上了心。
在他获救回去后, 见到她在灵堂前烧祭文时落泪的眼睛时, 便一见钟情了。
那双眼睛极美, 通透,脆弱,也坚强。
几乎击穿了他的四肢百骸,在往后通过下属来信的只言片语当中,越来越如实质般入侵他的心脏。
只是他心中的迟疑让他一直不敢正视自己的心,也不敢打开那扇门,让这束光彻底地进来。
总拿她上辈子和这辈子为何不同当借口,回避自己的一切心意。
直至这几日,他忽然想明白了。
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是她不顾一切入了他的门,合该是他的人,他的妻。
就算心中仍有疑虑,但那些疑虑比起她这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如同尘埃般无足轻重罢了。
男人在怀中人惊讶的目光下,忽然低头温声问道:“从前是你穿着嫁衣,一人孤身入我华府大门,如今,我迎你进门可好?“
他说着,眸色如大海翻滚般复杂,那时的她,是抱着怎样的一腔孤勇,义无反顾?如今想来,心上既甜,又泛着涩涩的麻意,他指尖微颤,将她拥得更紧。
星眸中的种种复杂情绪最终都化为了疼惜。
虞怜与他对视一息,忽然不知道如何作答,干脆佯装害羞慌乱一头埋入他宽阔的胸口。
他亦叹息般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完全地囚锁于自己的怀中,一种极大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回来后虞怜一直不去想该如何抉择的问题,其实自华极重生后,一家人回到京城,她再度面临了四年前刚穿过来时一样抉择。
是顺理成章成为他的皇后,享受一生的荣华富贵,但不苛求其他,诸如普通夫妻般的恩爱,还是干脆找了借口离去,纵使没有富贵也无妨?
从回家后的第一天晚上,她便开始再思索这个问题。
只是到今日仍然没有答案。
网上常有人说,只要有钱,就算男人小三遍地也无妨,甚至也不要他碰自己,当个快乐富婆就好。
但仔细想来。
在宫中那样的地方,身为皇后,一国之母,一旦入宫,哪能说出来就出来闲逛的?她若要当这个皇后,便是把自己一辈子都寄托在那个宫中,即便享受世人无法享受的荣华富贵,也仅限于那一方天地。
天地小了,见到的人也少了,每日来来回回便那些人,朝夕相对之下,她真的能保持自己一颗纤尘不染的心,一心向钱看,不管其他,只图享受日子?
一辈子还有大好几十年,日子久了,她真的能苛求自己不去心生贪婪,索求身边人的爱意?日日夜夜见着他与莺莺燕燕你侬我侬无动于衷?
光是想象,虞怜便觉得不行。
她无法这样无欲无求地苛待自己的心,即便不求他的爱,也大概会心生厌恶,何苦来哉?
但若是不管不顾直接找了借口离去的话,一则以眼下的情景来看能任性的概率不大,若是她决意离去,先前大张旗鼓闹的轰轰烈烈的痴情人设算什么?新帝登基,皇后却和他和离,会给全天下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和猜忌?
对她爹娘一家又有怎样的影响?
在这样封建皇权的背景下,她不得不考虑到更多。
从前已经任性过一次,这回她不再只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待她那样好的爹娘弟弟家人,以及已经和她成为家人般亲密的华家一家子。
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她干脆回避这些问题,准备好好玩几天再说。
此时埋在他胸口,一股冷香味侵入鼻中,让她满头雾水的脑子瞬间清明。
忽然意识到,其实事情并不像爹娘想象的那么糟糕,从见到华极开始,她也一直隐约有感觉,这个男人似乎有一点点喜欢她?
他回来后,见她第一面虽然眸中隐有探究,却丝毫不抗拒她埋在他怀中哭泣,任由她哭,任由她揪衣服,更是在她昏倒的瞬间第一时间就将她接住。
醒来后,甚至抱着她喂药。
即便他表情冷淡,话语也不多,但从动作和细微的小表情当中看,虞怜能感觉到他对她非但不陌生,不排斥,不讨厌,甚至隐有亲近之意。
本以为只是因为她帮他照顾了家人,但现在看来应该不然。
否则怎么让经历重生后的反派放下心中芥蒂转而向她表白?
那份芥蒂……虞怜在他怀中轻轻叹了口气,那份芥蒂,从她猜出华极重生开始便知道了。
也是她心存犹豫的缘故。
上一世原主的做法和她这一世的做法全然不同,华极那样谨慎聪慧的人又怎么会不起疑心?他之所以没有一来便与她像夫妻般亲近,除了天性使然,更多的还是因为这份疑虑吧。
这几日虞怜冒出过一个大胆的想法,不若大胆些,不若贪心些,不若一装便装到底。
她不但这个皇后当定了,也要定了他的心,不任他莺莺燕燕三宫六院恶心自己,又何妨?
从前那样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深情戏码都演过了,什么皇帝派人追杀的大场面也经历了,有什么做不到的?她也无需辜负从前辛苦打造的人设,只需要将这一层芥蒂疑虑打消了,让他的心彻底为她打开,成为她的人!
被天下之主放在心尖尖上独自宠爱,细细捧着,爱着。
这样的结果岂不是比逃避皇后之位,逃避臆想出来的三宫六院,不敢去争,不敢去贪要好得多?
思及此,她心思越发清明,目标也极为明确,男人却感觉怀中人儿忽然娇躯颤抖,隐有泣音传出。
他忽然慌了手脚,一颗心也慌张得不知道如何安放,连忙将她的小脸抬起,大掌捧住她的下巴。
她眸中泛红,含了迷雾,在被他这样大大咧咧盯着的时候,,忽然遭受不住,泪一颗一颗落了下来。再度将脸埋进他怀中,抽泣不已。
男人哑了声,不敢勉强她,只好拍着她的背仔细安抚:“是哪句话,惹了你。”
“我该早些跟你说……”
早先他的想法是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会看在恩情的份上,待她好,给她所有想要的。
现在却知道,什么恩情,都抵不过她一滴泪。
却忽然听到怀中人带着厌恶自弃含含糊糊说:“不要。”
“我脏了……”
“脏了怎么配。”
他隐约听到这几句话,就见怀中人突然挣扎着从他怀中起来,向外跑去。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再追去时,岳母脸色不悦,敢怒不敢言说:“躲我屋里去了,我那女儿自小便是乐天派,也不知道为何今日哭成这样,明明回来时还乐呵呵的,可怜她四年来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好好的千金大小姐……”
余下的话,不说也自明。她及时住了嘴,被相公拉到一边。
男人不便进去岳父岳母的房间,站在院外好一会儿,太监说要进去敲门,他摇头拒绝了。
站到天色很黑,月儿高高,阵阵夜风发冷袭来之时,才冷声说回宫。
这一晚上。
男人无眠。
本想问她是不是还待他如当初般的心意,愿不愿意再嫁他一次,他会亲自来迎她,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让她成为他的妻。
再过几日,礼部准备多时的登基大典也要举行了,他想连同封后大典一起,让她挽着他的手走过铺着红毯的高高的台阶,坐在全皇宫最高的那张椅子上,享受万人朝拜。
却什么都来不及说。
那几句自厌自弃般的泣音,环绕了他整整一个晚上,让他彻夜未眠。
脏了。
不配……
这是什么意思?
直至清晨更衣时,他听见大太监吩咐刚进宫的小太监把他用过一回的脸盆拿去扔了,小太监出身穷苦,咋舌道:“这可是金子啊!”
大太监理所当然道:“什么金不金的,都用过了当然脏了。”
“陛下是一国之主,天下之主,身子何其高贵,岂能一样东西天天用?那不成了跟贱民一样?”
这是前朝养出来的坏规矩,明面上娇养皇帝,实则那些宫人却把皇帝换下来的东西拿去变卖,中饱私囊。
然而这一切都不入他的心里。
他豁然起身……
萦绕一晚上,让他不解的迷雾也忽然剥开了。
阵阵心疼如针扎行刑一般,刺入他的骨血,身上每一寸都在剧烈疼痛。
怎么可以?
怎么想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