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望扶着柳明梵的肩膀, 看纪甚灵贴着倪辛月默默坐正的模样，暗暗冲人比了个拇指：“牛还是你牛啊。”

柳明梵也没料到自己这么随便一推，会有那么好的效果。

他故作深沉地低头看手：“我这手——不光会拿长笛, 还充满爱的小宇宙。”

陈书望乐了：“听我的，把纪甚灵的箭拿来背上, 你改名叫丘比梵得了。”

李立舟和秋述提着从卡车上收拾下来的行李包裹，远远就看见两人在那儿抽风似的狂笑。

李立舟上前，没好气地怼了一下陈书望的背：“走了，还不快上车。”

说着把行李放去后备箱，自己迈腿打算往里头躺。

陈书望一把薅过他的衣服, 义正言辞道：“就你最会享受, 回回躺着，今天也给我去前面挤挤。”

柳明梵看陈书望钻进豪华后备箱，羡慕不已，想到什么，目光瞄向一旁仍站着的秋述：“秋哥，述哥, 秋述哥。”

“……”

秋述没眼看, 一言难尽地摆摆手道：“你带妹妹坐副驾吧，我去后面。”

十点十五分整, 白车出发。

张叔所指的那条岔道颠簸不已, 路面布满大大小小的碎石子，偶尔开进一个凹坑，积水溅起来能糊满整片车窗，也难怪工地里那帮人都不愿意到这儿动手脚。

叶镧怕车子底盘撞坏, 一直控制着油门, 以龟速向前行驶, 即便这样，后座的几个脑袋还是撞得不轻。后备箱里的陈书望更是被自家人的武器“暗杀”好几回，叫唤不停。

倪辛月整个人被坐她身上的江绮杉压实，可能是烧得厉害的缘故，脑袋闷重，颠来颠去的，从一开始的难受不得劲，到后面竟也渐渐习惯了这个震动频率。

她眼睛缓慢地一睁一眨，一睁一眨，努力告诉自己要保持清醒，但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困意，睡了过去。脑袋左右晃着，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停靠地。

纪甚灵肩膀无声往下压了压。

前面江绮杉捂着脑门，还没从刚刚路上开过的巨坑里缓过来。

她艰难地扭头，想看看倪辛月的情况：“我最近体重应该是有掉下来一点的，月你还好吧。”

回过头，才发现倪辛月在这样的路况下，竟靠着纪甚灵的肩膀睡着了。

估计是感冒鼻塞的缘故，倪辛月嘴巴微微张着，呼吸声比平时要略微粗重些，脸颊也红彤彤的。

江绮杉讪笑着伸手，想把倪辛月的脑袋扶到另一边：“月啊，你说说你，这都睡得下去。别给人肩膀弄麻了……”

话还没说完，边上纪甚灵的声音传来：“没关系，就这样吧。让她好好休息。”

“——”

叶镧在路上拐了个大弯。

即便是在离心力作用下，倪辛月的头都没甩回去。

纪甚灵只是觉得肩膀上的重量轻一下，又重一下。

他目视不了前方，索性在呼吸声里，浅浅闭上了眼。

穿越过湿地公园，就是繁华林立的现代化建筑，二者之间都没有太多过渡。寸土寸金的地段，自然风光难见踪迹。

秋述：“找找附近的地标，我对着地图看看。”

这一带应该是类似美食街的地方，沿路商铺不少，但放眼望去，满目萧瑟，连丧尸影都看不见几个。

车子在柏油路上开了三四百米距离，才看到一块指路的蓝色标识牌。地面和标识柱的连接处长出几株杂草，在这颓败的世界里表露出几分生机。

“清宝路……”秋述看清后，翻开地图册比对起来，“这路能走，大概再往前开七八百米的长度，末尾有个三岔口。”

“好。”叶镧目光从四周店铺扫过，总感觉那一扇扇紧闭的门窗是一双双暗中观察的眼睛，她攥紧方向盘的手用力少许，提起十二分精神。

不过再往前开，路边撞坏的车辆变多起来，成片成片的，像是开进了什么连环车祸现场。

时宇喃喃：“前面的路不会被堵住吧。”

话音才落，远远地就有隐约的撞击声传来。

众人：“……”

时宇默默把嘴收成一条缝。

李立舟提一口气：“你小子……”

秋述由衷建议：“要不你下回毒奶一下敌人的队伍吧。”

“嘘——”

元梦突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大家安静。

只听那动静还没停，还有不断靠近的趋势。

叶镧抿抿唇，不做多想，飞快把车身打了个横，插进一旁相撞的几辆轿车队伍里——假装连环车祸的一员，并招呼后面的大家尽量压低身子往下蹲。

一辆车里塞了十来个人，能挤进去已经实属不易，再让他们往下蹲，完全可以说是强人所难。

最后除去前座的三个猫身躲在挡风玻璃下，后面几个顶多只能做到身子往后缩缩，然后再掩耳盗铃地把衣服袖子往脸上挡挡。

这下可苦了当坐垫的几位同志，乔思羽、时宇几人皆是一声痛苦咬拳的闷.哼。

纪甚灵因为李立舟整个脊背压下来，脑袋与倪辛月的磕到一块儿。

冬外套打湿后，大家基本都是五六件衣服叠穿，臃肿的身形覆下来，视线一片昏暗。

纪甚灵侧着脸，被李立舟压得一点不能动弹。

他鼻尖抵着倪辛月的额间，耳边是她沉睡安稳的呼吸声。

就这样所有人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不过一分钟，前方传来行驶的动静。

一辆工具车出现在视野里。

工具车拉货的位置坐着不少人，都是男人，只有一人站着，个头比较高。他们满脸的疲色，似乎在望风，但目光也都是没什么焦距地从两侧粗略地看去。

可能因为他们这辆白车本就饱经风霜，前后车灯都是坏的，引擎盖也凹下去几分，所以虽然后座几人藏得十分拙劣，也没引起那波人的注意。

很快，工具车就驶出了这片街道。

柳明梵松下口气：“还好没看到咱们。”

“他们能开过来，咱们应该也能开过去。”

叶镧重新挂挡，把车开回路上。

江绮杉却仍转头凝视着工具车离开的方向，眼里带着几分疑惑。

乔思羽问道：“怎么了？”

江绮杉：“刚才站着的那个男的，你不觉得有点眼熟吗？”

乔思羽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但路面上已经没有那辆工具车的影子了。

“啊，不对，你估计没见过，”江绮杉反应过来，戳元梦，“你刚才看到了吗，那个站着的好像有点像淳亮学长？”

元梦思索了一下，有些不确定道：“好像是？”

乔思羽问道：“谁啊？”

一旁的男生们也面露几分好奇。

“同专业的学长。大一军训的时候，他因为当过兵的缘故，当了我们机械二班的教官。”

元梦话音才落，叶镧就爆了个粗口：“我靠，是不是跟孙眠心在一起的那个？”

“孙眠心……”乔思羽，“就是在外面租房子住了，但宿舍床位一直没退的那位？”

叶镧不提，乔思羽都要忘记寝室里有这么一号人了。她换到601后这么长时间，好像也就见过孙眠心两回，到现在对她的长相都迷迷糊糊的。

“对，是她，”元梦看男生们还懵着，补充道，“我们其实还有一个室友，但她大一的时候就跟她男朋友——淳亮学长在外面租房子了，所以我们一直没提过。”

李立舟看向叶镧：“那你怎么是这表情……”

叶镧撇着嘴，丝毫没有作为美女的自我表情管理。她干脆细说起这人，给大家解解闷。

“这个学长军训的时候，借着教官的名义加了月月她们班所有女生的联系方式，每个都撩骚过去。哦，他还托人要了我的联系方式，不过我们都没搭理他，天天在寝室吐槽，结果孙眠心一声不响地跟他在一起了。这种一张口就知道要放什么屁的男人，也不知道孙眠心是图什么。”

“他们好像一直没分手，”元梦道，“丧失爆发前两个月，我还在教务处看到过孙眠心，看着长胖了一些，可能学长改性子了吧，听之前班里男生说，他在N市找了工作。估计刚才真的是他。”

“啧啧，我可不信浪子会回头，”江绮杉摇头叹息，“男人啊……”

听八卦的柳明梵立刻表明立场：“要洁身自爱。”

李立舟：“要自尊自重。”

秋述：“专注学习……”

时宇：“那我就浅浅地奶一下渣男在末日不会好过。”

女生们满意点头。

叶镧驱车在数量追尾车之间穿梭，显然这段路有一部分是靠刚才那伙人的工具车打通的，部分车型被挤压得完全看不出形状。

秋述：“这附近的车子那么多，感觉有些可能没坏，只是因为路被堵住了，所以才被遗弃的。我们要不要先找个能过夜的地方，然后到这儿把这些车子都查一遍，看看有没有能开的？”

叶镧通过后视镜往后看看，十多个人一辆车确实辛苦。尤其倪辛月现在还是生病的状况。

她点点头道：“可以——但按现在这情况，我们上哪儿过夜会比较安全？”

李立舟想了想：“还是跟上回一样，宾馆吧。”

他视线前眺，抬手指道：“前面好像就有一家。”

但——

江绮杉坐在较中间的位置，视线开阔，她凝着那招牌，沉声道：“总队长，咱们确定去那家吗？”

“怎么了？”

其余人困惑不解地朝那方向看去。

正午的天空明亮，但那长方形的招牌上，“宾馆”二字已经亮起了绿色蓝色的霓虹灯。

在这两个字的上方，还另外亮着一行粉色小字和一个爱心符号。

纪甚灵视力不错，看清后，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江绮杉则一个字一个字地给剩下那些眼神不太好使的同志们复述道：“情.调.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