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姨焦急, 忘了收敛音量。

边角藏匿的丧尸循声而来，看见路中央站着的几个明晃晃大活人，原本卡顿僵硬的动作一下子活络过来, 冲刺着扑来。

倪辛月等人没料到这条路的暗处还藏着那么多的丧尸，拿起武器迎敌。

她抬脚踹开只丧尸, 回头就是一声：“快去！”

老李顾不上道谢，拔腿就冲家门跑去。

五米长的路，足以他看清自家鞋店倾斜的招牌，二楼窗户也被敲碎，露出个大窟窿。

他掏出钥匙开门时, 一个丧尸朝他背后袭来。

不等他还击, 陈书望跑来支援，一个横踹飞来，将丧尸踢出一米远，自己顺着惯性站定在丧尸脚边后，给丧尸后脑补刀。

老李攥着钥匙的手微微稳下，旋开孔芯, 一把将门拉开, 印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高度没过门顶的红棕色大衣柜。

他愣了愣，反应过来是梁欣怕丧尸闯进门堵过来的家具。

推搡两下, 衣柜纹丝不动, 反倒是后方响起一片锅碗瓢盆打碎的声音。

——梁欣这是把整个家里能挡门的东西全推过来了。

二楼窗内飘出隐约混乱的打斗声。

三楼不知发生什么，梁欣没再站在窗边，但能听见里头父母堵门惊慌失措的声音：“欣欣，欣欣, 他们有人上来了！”

“哐”得一道压门声响, 伴着梁欣尖而刺耳的一声“老李——”。

老李看不见楼上发生的景象, 眼睛一红，咬紧牙关，就攀着水管往上爬去。

鞋店对面的居民楼突然打开了窗户，有人探出头，遮着脸，冲他道：“老李！小心点！一共三个人进你家，就是之前把村长给杀了的那帮人！”

“大军和老钱去你家帮忙了，但快顶不住了！”

“有一个人还往三楼跑了！”

那人说话的功夫，一把刀从二楼窗户里飞了出来。

此时柳明梵正好挥着棍棒，金属刀从棍身上弹过，在反作用力下朝另个方向飞去，堪堪从时宇耳边擦过。

吓得两人都是一阵心惊肉跳。

老李也没好到哪里去，一颗心脏差点从胸膛蹦出来。

邻居继续播报战况：“快上去！他们的武器被大军给丢出来了！”

老李这才反应过来两个人名——大军、老钱。

刚才过来路上看到巡逻队好友的尸体，又听了潘婶的那番话，本以为大家都凶多吉少了，没想到还有队员活着——并在他家！

他加快了往上攀爬的速度。

三楼房间外。

塌鼻梁还在踹门，一双眼睛都是血红的。

“跑啊！操你妈的，吃的都放哪了？！”

房间里，梁欣和爸妈三人紧贴着门，心脏跟着门的震颤狂跳。

虽然门从内侧反锁上了，但看上去仿佛随时都会被踢开。

她搂紧爸妈的肩：“没事，没事，老李回来了，我看到了，他一会儿就能把他们都收拾了。”

李母上了岁数，浑浊的眼里满是泪水：“回来……怎么这时候回来……小欣，你要不让他跑吧？下面还有这么多丧尸，打不过的。他们真的会杀人，会死的。你看看那个老钱，腿都被他们打坏了……”

村长死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李母想想就心痛，门外塌鼻梁男人已经开始用棍棒砸锁，整扇门摇摇欲坠。她抓梁欣的手，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哀求的神色。

“让他跑？”

梁欣反手抓紧李母的手，厉声道：“他跑了，我们都会死。老钱是为了救咱们受伤的，他要是这时候逃跑，我嫁他这个孬种干什么。”

李母：“但他们……”

“就他们会杀人是吧。”

梁欣不等李母把话说完，直接起身，从房间里翻找出把大砍刀来。

刀很钝，砍人也留不出什么印子，但分量十足，可以说是刀形棍子。

这是梁欣留着跟老李吵架用的。但儿子上大学后，两人就莫名其妙握手言和了。这刀一直丢在三楼没用。

她表情凶狠，站到门边：“爸妈，你们呆好。要真是活不下去了，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

老李翻进二楼时，都差点认不出这是自己家了。

花瓶、落地灯碎了一地，桌椅也都被掀翻了，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角落老钱腿上扎着把刀，躺在那生死不明。

而另一边角，两个面生的年轻男人正死死按压着一个人，从他们肩膀的缝隙能看出被压着的人正是大军——他的脖子被人紧紧锁着，青筋鼓起，面部紫红。

老李破窗三两步冲过去，一脚将桎梏着大军的男人狠狠踹开。

大军得到喘息的空间，鼻涕和生理泪水糊满整张脸：“李、李哥。”

王淳亮在地上滚了一圈，不少玻璃片从脊背轧过，细密的血痕从毛衣里渗出。

他手肘撑地稳住身形，看见突然多出来的老李，皱眉低骂一声，没多犹豫，直接挥拳而上。

老李体格强壮，一身腱子肉发达，整个人比王淳亮大上一圈，再加上平日经常锻炼，就算王淳亮当过两年兵，也没在他手上讨到好。

“艹，还不过来帮忙！”

王淳亮冲边上还蹲那儿揪着大军衣领的队友喊道。

那人刚目睹了王淳亮和老李的对招，知道加上自己应付起来也够呛，他直接跑到楼道口，冲三楼喊：“别他妈砸门了，又有人闯进来了，快来帮忙！”

他叫完支援，便跑回帮王淳亮对付起老李来。

楼上塌鼻梁狠踹门一脚，门锁已经出现一点松动，奈何楼下王淳亮两人叫他不停。

“真他妈点背。”

连续几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塌鼻梁的情绪异常烦躁。

尸潮来临之际，他们虽然眼疾手快找到了躲避的地方，但那户人家只有一个老头，分到的口粮也只有一人份，他们这么大伙人根本不够吃的，期间差点因为食物自己人打起来。

有个队友实在受不了，试图爬窗到隔壁搜罗吃的。没想到隔壁人家也防备着，愣是拿扫帚拖把把人捅到了尸群里。

剩下的人这才打消念头，靠着米缸里最后的那些米省吃俭用，直到尸潮散开，才出门分散着行动。

谁成想，他们才刚闯进这屋，这户人家的女主人就喊叫着把附近的巡逻队招来了。

塌鼻梁顺着楼梯往楼下走，身后“吱嘎——”一声。

他回过头，刚才怎么踹都踹不开的门竟然打开了。

梁欣在他反应过来前，狠狠把刀往他门面砸去。

“啊——”塌鼻梁吃痛，捂着脸，脚下一空，直接从三楼滚了下去。

“门锁好！”

梁欣头也不回，不顾身后老两口的叫唤，提刀跟着走了下去。

二楼房间。

老李独自应付两人，即便拳脚上占了点上风，也架不住体力不断地消耗。

他将其中一人狠狠掀翻，估摸对方短时间内没力气爬起来，集中精力对付王淳亮。

被掀翻的那人恰巧摔在了角落的老钱身边。

他呻.吟两声，看老钱腿上还扎着他们的武器小刀——他们这趟出来只带了两把刀具，一把在老钱腿上，一把则在刚才的争斗中被扔出了窗外。

他伸伸手，就要扑去把刀□□对付老李。

——赤手空拳哪里比得过管制刀具！

谁料倒在那儿奄奄一息的胖子突然屁股一挪，双手捂住刀柄，愣是让他扑了个空。

“艹！”

他微撑起身，抓住老钱的手，就要把他手指一根一根的扒开。

刀身嵌在大腿肉里，但老钱愣是一声没吭，并且一脑袋朝他顶来，直接把他撞得眼前直冒金星。

王淳亮被老李打得浑身是彩，扭头看到猪队友的模样，骂出声脏，一拳正中老李腰腹，逼得他连退几步，又被东西绊倒，摔倒在地。

老钱虚弱地看着老李倒在自己身旁的身影：“还能不能打？不能打我把刀拔给你？”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手因为脱力，已经肉眼可见地松开了。

老钱：“哎呦，没力气了，你要的话自己拔吧。”

老李呼哧呼哧喘气，说不出话：“……”

这时只听楼梯上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像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

“没用的东西！”

老李扭头，只见自己老婆一手提着大砍刀，一手拖着鼻青脸肿的塌鼻梁。

不对，这时候已经不能称方称塌鼻梁了，应该叫“凹鼻梁”。

梁欣提着“凹鼻梁”的衣领，冲王淳亮吼道：“再动一下，你们兄弟的命就别想要了！”

王淳亮目光从塌鼻梁身上掠过，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他表面熄战地往后退，实则一点一点往边上还瘫那儿咳嗽的大军挪去。

远远的街道上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亮哥，我们找到了！”

——他的兄弟们回来了。

王淳亮眼底一亮，在屋里众人分神的瞬间，一把挟持过了大军。

他冲街面大喊一声：“我这里出了点问题，快来帮忙。”

接着冲梁欣冷声道：“把吃的交出来，不然我就杀了这个人。”

他虎口大张，直接朝大军的喉咙扼去。

“等下——”

老李大呵一声。

他离窗户近，刚探头想看看王淳亮过来接应的同伙有多少人，却发现纪甚灵和倪辛月两人不知何时爬到了二楼窗外。

纪甚灵见他看来，忙抬手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老李不动声色地移回眼，试图压下王淳亮的情绪：“别伤害大军，我这就把吃的拿来给你。”

他一点一点往门口的方向挪去。

王淳亮怕老李会动手脚，挟持着大军，顺着老李的方位调整站位。

就在王淳亮背身对着窗户的瞬间，梁欣看见一个黑衣小哥持弓跃然于窗台。

长箭呼啸而来，正中王淳亮肩部。

他遏制大军脖子的手一松，被肩膀上的疼痛袭击得整个人都要蜷缩起来。

王淳亮回头看清窗台上的不速之客后，大骂声“艹”。

他明明听见了街上有林峰的声音，怎么爬上来的会是其他人。

王淳亮大叫林峰的名字。却只听见对方遥遥回应的一句：“亮哥，好多丧尸！”

原来陈书望、时宇几人对付丧尸时，听见王淳亮同伙赶来的声音，不再对丧尸下死手，到处吸引丧尸到这帮人面前，自己则仗着灵活的身体逃开。

王淳亮骂了一声，顾不得疼痛，反手就抓着箭柄将其拔出，血液四溅的同时，他用箭尖再次向距离最近的大军袭去。

然而背后一股重力袭来，冲撞的他直接扑倒在地，身上的五脏六腑都感觉移位了。

他艰难回头，只见一个女人膝盖顶在他的背上，把他死死按在地上。

“倪辛月！”

王淳亮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