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穿透屏幕, 仿佛就响在耳边,像平时贴着她低声调情一样。
祁汐的脑中轰出一声,比刚才稀里糊涂被连线时还要震惊慌乱。
意识还在不知所措之间, 手上已经点击鼠标, 直接关掉了视频网站。
一半的屏幕黑暗一瞬, 正在直播的两个男人重新占据全屏。
消防队长又变成了以往不苟言笑的冷淡样,似乎刚才对着镜头调笑喊“媳妇儿”的那个混球, 根本不是他本人。
可放大的屏幕还是暴露了男人翘唇的微表情:愉悦的,满足的,宠溺的,有温度的。
段凌云反应极快地圆场:“……不是,这不刚过饭点么, 担心你们没吃饱,临时给大家发点粮……”
陈焱半垂着眼皮划看手机屏。
直播间的人气飙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热度,评论刷新的速度嗖嗖的, 基本都在讨论或者惊叹他突如其来公开恋人:
【???这真的假的啊?之前直播不是还说他们队长单身吗?】
【啊啊啊我失恋了[大哭][大哭][大哭]】
【说脱粉的有猫饼吧, 陈队长又不是明星, 公开了怎么了?】
【还不都是你们成天老公老公喊的, 人不想自己的正牌老婆看见了心里不舒服吧。他真的, 我哭死!】
……
手机很轻地震了一下, 上端倏地弹出一条微信。
兰夜:【毁灭吧!:)】
陈焱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好几秒, 慢慢放下手机。
一旁, 段凌云在收尾了:“……好了好了, 今儿就到这儿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朝身侧示意:“陈队?”
陈焱淡淡阖了下眼皮:“就到这儿吧。”
嘴角不自觉噙出点笑, 他又道:“我也该回家——”
“灭火了。”
**
下午两点, 初夏的阳光热烈而耀眼。
祁汐出神般望着落地窗, 忽而觉得浔安的天空,从来都没有这般明亮过。
心脏依旧跳得肆然,上一次如此心动的场景只在她的少女时代出现过:也是一个这样晴朗的午后,银发染黑的少年,在全班人惊讶又不解的目光下,大喇喇地走到自己的课桌前……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能轻易让她兵荒马乱,心跳怦然。
祁汐抬手摸了下微热的脸颊,重新打开笔电。
她没敢再登自己的账号,游客身份进入视频网站。浔安消防的直播标志已经消失了,官号五分钟前发布了一个新的短视频。
正想翻翻视频下面的评论时,微信的语音响了起来。
祁汐的心口条件反射般一悸,又很快一松。
——不是陈焱。
她接起来“喂”过一声,时菁“啧啧”两下,带笑的戏谑:“我说,你们这一波是想秀死谁啊?”
祁汐稍愣,很意外:“你也看见直播了?!”
“没。我那助理妹妹刷视频看见的,你男人喊‘媳妇儿’那块给截出来了,现在网上到处都是。”
祁汐呼吸一滞:“……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自己上去看看就知道了。”时菁声音压低,学着陈焱的语气,“‘心里着了火怎么办’——哎,人问你呢,你怎么直接跑了啊!”
顿了下,她又别有意味的:“真的,只有心里着火了吗?”
“哎呀你——”祁汐窘得不行,“你就别跟着起哄了好吧。”
她垂低发热的脸颊,扣指甲:“那是之前……我俩开的一个玩笑。”
时菁明显理解为是在某种私密状态下的玩笑,她拖长音调“哦”出一声
:“我懂。刚开荤的小情侣嘛,是这样的。”
祁汐:“……”
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电话那边已经转了话头:“你现在有空没?”
“有啊。”祁汐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表,“怎么了?”
“没什么事儿,就上次说的那个补充合同好了。”时菁说,“我现在在北城呢过不去,我那边的助理可以拿着合同找你去。”
这份补充合同,是上次剧组在消防队见面后,针对几个编剧负责的内容,署名规定之类的做了点补充。
“行啊。”祁汐应道,想着晚上陈焱就回来了,她又说,“要不我现在就出门,咱们晚饭前搞定。”
“那好啊。哦对,还有件事儿——”时菁笑了下,“你跟你家陈队长说说呗,到咱们电影里来露个脸,一两句台词的那种。”
虽然以前也这么提过,但祁汐还是挺惊讶的:“你们真要他去客串啊?”
“你以为呢。上次导演都亲自跟他提过,但他好像不太愿意。我寻思着,导演请不动,那他家宝贝媳妇儿总能请动了吧?”
祁汐失笑,心下也微微一动。
这部电影对于她,对于他们来说,好像都挺有意义的:她是在浔安消防队取的材,又是在与他重逢,纠缠,身心彻底交融下写出了这个剧本。
像《无尽夏》一样,他再次带给他许多火花与灵感。
要是陈焱真能出现在她写的电影里,似乎也不错……
“我问问他吧。”祁汐说,“但不能保证啊,他不太喜欢出镜……”
挂掉电话之后,祁汐稍微收拾了下就出门了。
工作人员在浔安南边的影视城,祁汐就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了滨江南路,算是取了中间点。
打车到连锁咖啡店门口时,男人的微信才姗姗来迟。
盛夏炎火:【人呢?】
看来是到家了,没找着人才想起来给她发消息。
祁汐本打算晾晾这个让她意外直播的男人,转而又想到前两次他联系不到自己之后的那个反应。
她回复:【滨江南路的星巴克。剧组这边有点事。】
盛夏炎火:【什么时候完事儿?接你去】
祁汐“切”了声,轻飘飘回了个“不用”,将手机丢回包里。
补充合同不到两页纸,签得很快。完事后,时菁的小助理又跟祁汐打趣了几句今天的直播,等到咖啡杯快见底,两人才从星巴克离开。
站在路边正用手机打车,身后忽然响起两声突兀的喇叭。
祁汐回头,看见黑色的悍马不急不缓向自己驶来。
架势座上的男人戴着黑墨镜,日光之下,他的鼻梁陡峭到投下一片暗影。
车停到马路边,陈焱隔着玻璃朝女人偏了下下巴,示意她上来。
祁汐斜了他一眼,站着没动,垂头继续划手机。
陈焱闷笑了下,推门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单手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男人平时糙惯了,这还是头一次主动替她开车门,宽阔的肩背稍躬,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祁汐紧抿的嘴角微松,又不甘地横了陈焱一眼,才压着裙摆迈上车。
悍马重新起步,女人咔的扣上安全带,脑袋立即歪向窗外,看起来还是一副不太愿意搭理人的样子。
陈焱无声笑了下,主动开口:“剧组又找你干什么?”
祁汐没看男人,也没回答他的问题,闷闷道:“不说了不用你接么。”
陈焱舌尖顶了下腮侧:“老子又没答应。”
侧眸瞥了眼前视镜,他又吊儿郎当的:“媳妇儿心里窝着火,我可不得赶快来灭么。”
祁汐轻“
哼”一声:“少来。我没有。”
男人嗤:“是么。”
下一秒,他放在档杆上的手猛地抓上她的膝盖。
祁汐一直在看窗外,扭头就看见自己的裙摆如随风漾起的浪花。
惊惧之下,极快的一瞬也有电流淌过全身。
她下意识并拢膝盖,眼角的泪花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被激的:“你疯了!?”
这个男人真是疯了吧。
还开着车呢,怎么就能……
陈焱收回手,唇边勾起了然又痞气的笑:“看来不是心里,是别地儿着火了。”
顿住,他指尖又如有实质般捻了下,墨镜上沿的眉梢挑起,坏得可以:“不对——”
“是发大水了。”
听得多了,这种荤话祁汐都不用再反应,一张脸瞬时炸开,宛如一只烧开的小水壶,两只耳朵都突突喷出热烟。
“……陈焱!”
他流氓的可以,偏偏她还什么话都驳不出来,只能羞愤地喊男人的大名。
明明是警告的意思,听起来却像娇嗔。
女人红透的脸更加偏向车窗,拢在一起的膝盖却微不可察地蹭了下。
——落在男人的眼中,墨镜后的眸光倏地一紧。
他比如她还要了解她。
知道她口比心硬,明明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嘴上还是会说没事。
也知道她下意识的小动作都代表什么:圆润的膝盖互相磋磨,是期待,也是难耐;
等到更加难以忍受时,那十根粉嫩可爱的脚趾头都会无意识用力蜷缩……
陈焱的喉尖沉重滚落,握方向盘的手背上都绷起筋络。
这下,他的心里也起了火。
身心俱燃。
……
等到路越来越窄,人越来越少,祁汐才察觉到不对劲。
悍马停在一片空地旁,看着周围废弃的厂房,还有老旧的篮球架,回忆汹涌而出。
——这是陈焱当年为了她,跟人打篮球赛的那个地方!
这么多年过去了,浔安各处都焕然一新,这里居然还是老样子。
触动又意外,祁汐转过头:“怎么来——”
话刚出口,后脑就被骤然扣住,又狠狠怼回到座位上。
男人的唇舌与气息也一起压下来。
这个吻带着些霸道的发泄意思,还有些借着回忆作乱的狡猾劲儿。
直到祁汐的大脑因缺氧发晕,舌根都完全麻痹,陈焱才松开她。
指尖划过被亲得糜-红的唇珠,男人的眸光和声线一起转深,变沉:“还气么?”
“……”
太讨厌了。
以前就听说过男人会用狂轰乱炸的吻去哄生气的女朋友,祁汐还对这种调和矛盾的方式嗤之以鼻。
可当这法子使到自己身上,她居然,真的气不起来了。
亦或者,她压根就没有生气。
只是在明确的偏爱下,自然而然的恃宠而骄。
抬手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拍了一把,祁汐扁嘴:“你都不跟我商量下就说……”
陈焱气音笑了下:“怎么。嫌你男人拿不出手啊?”
“你少倒打一耙。”祁汐不满道,又小声嘟哝,“你就会欺负我……”
太娇了。
这幅软着嗓子跟他撒娇的嗲样,真的想让他坐实罪名,凶狠地欺负她。
腰肢被男人的大掌完全握住,祁汐还没危机意识,直到他哑的不成样的声音就近她耳廓:“知道什么叫欺负么。”
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一下被陈焱拖到了驾驶座上。
两人面面相觑,祁汐坐的是男人的腿
,看的是他眸色翻滚的眼。再迟钝,也明白这是要干什么了。
“不,不行——”她赶快往后撤,后腰又抵上硬邦邦的方向盘。
“会给人看见的……”
陈焱朝空旷的窗外睇:“哪儿有人?”
“远处也会有人看见的。”祁汐小小声道,羞的眼角都泛红,“车会晃……”
陈焱一下乐了:“知道这车底盘多重么。”
他的车不会晃。
晃的只有他的女人。
“重”这样的字眼让祁汐联想到别的。
“可是我也重了。”她责备自己的饲养员,“都怪你老做饭让我吃,我胖了可能有好几斤。”
“是么。”陈焱坏笑,“来,给老子检查检查。”
“……”
一通上下其手,女人的气息乱了,眼神也散了。
男人得出的结论和八年前一个样:“胖个屁。”
他咬她耳尖,坏得要死:“这叫又大了。”
说着他手上还故意掂了掂。
“我媳妇儿真会长。便宜你男人了。”
……
从驾驶座转移到后座,空间更为宽阔。
形势也变得更加放肆不可控。
心上的火被浇熄,焚身的欲又熊熊燃起。
祁汐这才发现,她家这位消防队长,不仅会灭火,更会到处点火。
当然,最擅长的,还是踏踏实实地操练,不知疲倦地实干。
他还如训兵一般,向她威严下令:“叫我。”
侧脸抵在雾气朦胧的车窗上,祁汐有点口齿不清:“陈,陈焱……”
这个答案明显是错误的。
他身体力行地惩罚她,祁汐头皮都发麻,连忙叫道:“阿焱!阿焱!”
脖子从后面被掐住,这是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是不该改口了。”他覆在她背上低声提醒,“媳妇儿。”
最脆弱的骨骼被男人单手圈住,跳动的颈动脉也被他攥进手心。
明明有致命的威胁,明明身心都在危机之中,可不知道为什么,祁汐只觉得自己浮上了云端。
“老公……”
一声销魂,字字入骨。
男人额角都乍起青筋:“嗯。”
他给她最为柔情,也最为疯狂的回应。
“宝贝儿。”
思绪迸裂的瞬间,万物都静止。
祁汐从云边冲上了天际,看到了一场又一场白得耀眼的焰火,只为她盛放。
**
悍马披着金黄的暮色回到荣华里,又停到了小院旁。
祁汐被男人从车里横抱出来。
又一路抱进房里上了楼。
祁汐缩在被子里缓了好一会儿,直到脚底重新长出点力气,才缓缓坐起身。
男人将她抱上来后就再没动静了。祁汐下床慢吞吞走到窗前,看见陈焱还在小院里。
他从小院里拖出一根长长的水管,一直拖到院外的车边。
开始洗车。
祁汐赧然地咬了下唇线
也是,车座给弄成那个样子,当然是不可能送到外面去洗的……
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时,男人正好推门进来卧室。
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他倒是一点不累,极短的寸头上带着浴后的水汽,看起来精神还更好了。
将女人拥进怀中照例安抚,吃过一记眼刀,陈焱反而还更加温存。
是他的错。
这次他的确太忘情了。
抱着女人哄到床头的钟表行至预期的极限,陈焱才轻声:“羊肉我炒好了。照你之前说的放辣椒和孜
然,爆炒。”
不知道是不是给男人带坏了,现在听见“爆炒”这样的字眼,祁汐都有点难为情。
她垂眸:“还不太饿……”
“那就饿了吃。过会儿餐厅还会再送个燕窝过来。”陈焱意有所指的,“给你好好补补。”
“……”
摸了把她的脑顶,陈焱又道:“晚上记得锁好门。”
一听这话,祁汐就反应过来了。她把自己从男人怀里抽出来,仰面看他:“你还要出门啊?消防队又临时有事吗?”
陈焱淡声“嗯”了下,没做过多的解释。
将女人摁进被窝,他给她掖了掖被角:“先睡会儿吧。你的任务就是好好睡觉。”
祁汐看着男人起身的高大背影,不舍抿唇:“那你有什么任务啊?”
时间来不及了,陈焱打开衣柜拿出备用的制服。
一身火焰蓝迅速上身,肩章上的六角星花闪熠生辉,他英气得好像一把随时出鞘的利刃。
转过身来,落在爱人额上的晚安吻却是温柔至极的。
“我的任务,就是守护睡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