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莹接连两天都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姜艾对于母亲醒来这事已经不抱希望。
姜艾虽然没有听到姜录说些什么， 但是那些被他整理出来的旧物品又一个个放回了储藏间， 他似乎也失去了信心。
父亲依旧忙碌，他似乎有点不愿面对怕面对这个局面，姜艾一个人来探视的时候伸出手轻轻触碰了母亲的额角。
明明是活生生的人，却不会因为她的举动而给出反应。
她明明刚刚从母亲身上找到爱的踪迹， 明明母亲是关心着她爱护着她的，她因为这个曾无比开心过……现在想来，她曾对林旭所说出的，隐藏于土地中，需要她努力挖掘才能看到的喜爱是不是从来就不存在。
也许真的是她贪心了，一开始就不去期待会更好一些。
姜艾收回手，将病房的窗帘稍微拉开一些， 让阳光照耀进来。
那天大雨她浑身湿透依旧无比开心，今天阳光如此温暖她却只觉得冰冷。
姜艾垂眼， 从窗口看到外面开阔的景色，这所医院对面是个巨大的公园， 人群来来往往。
姜艾看着那些人的开心与忧愁，都是他人所无法阅读的书本。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姜艾的手触及冰冷的玻璃，感受到指尖的热度被窗户吸走。
“如果真的已经不爱这个世界了……离开也可以。”
姜艾没有回头。
“做你想做的事吧，妈妈。”
“妈妈”一词在姜艾在唇齿间吞入， 似乎已经有些陌生。
转过身，姜艾的目光落在孙莹身上，她依旧平和的模样， 仿佛只是睡着了。
一天又一天，直到除夕那天，姜艾也发觉节日给人带来的不过是心理上的愉悦，撕开这份包装，它其实和普通的每一天都没有区别。
姜艾没有想到会在除夕的下午收到林旭送给她的对联。
那天他们一起去的时候虽然买了对联但离开的时候情况紧急就没有拿上，这一次林旭送给她的对联是自己写的。
“我不太懂这些东西，”林旭将袋子送给姜艾的时候还有几分紧张，“写对联的大爷说对联里祝福的话多一些运气会变好。”
万万没想到对这种事完全不感兴趣的林旭会准备这样的礼物，姜艾有一点无措，“我没有可以送给你的礼物。”
林旭的目光注视着她，而后伸出食指，在姜艾的唇角处轻轻上推，做出唇角上扬的姿态。
“如果能你能笑一下的话，就是这份礼物的全部价值了。”
姜艾抬眼，看到林旭眼中的温柔，他似乎沉稳了很多，连带着看人的表情都变得坚定温和。
“嗯，”姜艾努力做出一个笑容，她最近脸色苍白得过分，原本就看着弱不禁风的模样，现在更让人担心了。
林旭垂了眼，微微低头。
姜艾被他忽然靠近的动作吓了一跳，握着纸袋的手指微微用力。
额头抵着额头，姜艾和林旭都没有闭眼。
林旭开口，“我有很多话都想和你说，但是显然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我会等下去，但是也请你不要给别人留机会，好吗？”
他说话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喉头滚动，并没有表现出的那样成熟。
“嗯。”
好在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
姜艾和姜录度过了一个安静的除夕夜，十二点的时候外面传来烟花声和鞭炮声。
姜艾向姜大艾发了“新年快乐”，依旧是发送失败。
相遇之后她们第一次有这样漫长的隔离期。
新年的第一天下了大雪，满天的白色将整个城市牢牢裹住，姜艾有记忆起从未见过这样的大雪，仿佛是童话故事里才会有的场景。
姜艾和姜录在大雪停歇的时候去了医院，已经是下午。
这一天的姜录在孙莹床边坐的时间格外长，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额头抵着相合的双手，像是祈祷，也像是放弃了挣扎。
沉睡的时间越长越不容易苏醒，以后的每一天都是更加难过的煎熬。
姜艾也沉默着，看着大雪停歇后露出的阳光照入病房。
夕阳时分，暖色的光芒显得几分柔和。
姜录依旧在无声的祷告。
姜艾眨了眨眼，却发现了阳光洒落处母亲微微颤抖的指尖。
“爸爸？”姜艾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
姜录抬头，看到病床上的女性缓缓睁开眼睛。
……
医生认为孙莹现在的状态很好，意识也非常清醒。
姜艾想要把这个消息发给姜大艾却依旧无法发送，尝试点击视频通话的请求，依旧是失败。
明明此时是有着不可思议魔力的傍晚，明明她身后就是夕阳的景色，却什么奇迹也没有出现。
如果这一次能够交换身体，哪怕是两分钟姜艾也是知足的。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姜艾急得哭出声来。
她的声音引来孙莹的视线。
那只柔软又无力的手握了她的手心，和记忆中一样的温度与触感。
孙莹看向姜艾，弯了眼睛：
“我昏迷的时候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是我迷迷糊糊地听见你哭，你哭得好难过，像小时候一样……那应该是我的幻觉，幻觉中的你是短头发。”
“我真是睡昏了，你明明是长头发呀，我前些天见过的，为什么梦里会是短头发？”
姜艾没有办法告诉母亲她是有短头发的女儿的，在另一个世界。
姜大艾是短头发。
姜大艾的疼痛传递到了这个世界的母亲。
是她让母亲苏醒过来的，姜艾的眼泪更多。
“那天我喝多了，同事都回家过年，我也想要回家，一个人坐着公交车回来……我说看看小茁吧，之后再也不把自己困在那座桥上了，没想到一头栽了下去。”
孙莹揉了揉额头，“能活下来真是奇迹啊。”
不仅仅孙莹本人觉得是奇迹，连医生也觉得是奇迹，后来他们猜测出一种可能，那天反常出现的漂浮在水面的厚厚落叶，帮助孙莹缓冲了一部分的力。
只是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落叶呢？
大概只能用奇迹解释了。
-
过年后的新学期，对于高三学生来说确实是恶魔一样的存在，每天过得枯燥又时间不够。即使是排名靠后的学生也拿出了学习的劲头。
黑板后面写着高考倒计时，数字一点点地变少。
老师们开始减少作业，告诉学生们要拥有着最好的心态，压力不要太大。
天气渐渐转热，厚重的衣服一件件脱去，枯枝生出新芽，而后变得茂盛。
姜艾如愿加入了撕书撒书的活动，写着公式和课文的书页飘飘洒洒，像是满天的雪花。
低年级的学生们露出羡慕的表情，觉得他们已经脱离苦海。
考试那几天家长们似乎比学生要更加紧张，嘴巴上却要告诉孩子冷静对待。
考试结束后的当天晚上，班长租了多人聚会的小别墅，告诉大家要全班一起度过这个夜晚。
这天的所有人都格外兴奋，即使是姜艾也忍不住多喝了一点酒。
她酒量是真的不行，即使是啤酒容易醉，最后端着小杯子脸颊泛红地傻笑。
林旭一向是个高人气的家伙，被男生们缠着在台球桌上脱不开身。
姜艾第一次知道班里竟然有这么多人会玩麻将，好几桌都是哗啦哗啦地响。
陆瑶瑶向姜艾指指游戏机的方向，跃跃欲试，“我一会儿就回来。”
姜艾点头点头，“抓个娃娃回来呀！”
“那是游戏机，不是抓娃娃机。”陆瑶瑶戳了戳姜艾的眉心，“你的脑子还好吗？”
“非常好。”姜艾无比自信。
陆瑶瑶离开后姜艾也觉得自己不能再喝了，就盯着杯子里的气泡看，看它们一个一个脱离杯底升上水面。
身边的椅子有拖动的声音，姜艾扭头，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姜艾抬了唇角，发觉她和季远很久没有单独说过话了。
刚开始是因为别扭，后来季远发现了她的躲闪，似乎也配合了她一个学期。
姜艾看向季远，看到他眼中闪烁的光亮，即使是现在，季远对她来说依旧是个神秘的人。
姜艾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杯，“是你让母亲过年来我家的吗？”
后来的姜艾反复思索，能够影响到江航母亲的人不会是已经和母亲分开居住的江航，更有可能的是眼前的季远。
“烟火大会的那天晚上，你原本打算要和我说的是什么？”
姜艾微醺，性格也直爽了一些，眯了眼睛看季远，想要知道其中的答案。
季远勾了唇角，却没有回答姜艾的任何一个问题，而是，“如果……”
只是说出两个字，后面的言语吞入口中，季远轻轻摇头，似乎觉得自己无趣了，“我一直坐在这里会被人仇视吧？”
姜艾顺着季远的目光看向台球桌的那群男生，其中最为醒目的林旭则是目光灼灼地看向这个方向，好像下一秒就要跳过来。
季远离开，姜艾扶了额头，觉得一楼确实人多有些吵闹，她应该去二楼休息一下。
和一楼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姜艾上楼后发现二楼只有自己一个人。
坐在沙发上，姜艾闭眼，听到楼下麻将滚落的声音。
人少还能稍微凉快一点，姜艾很是满意自己的选择。
而后她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
过了楼梯就是整片厚厚的地毯，人走在上面是没有声音的，姜艾过了一会儿重新睁眼，没想到会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看来林旭摆脱了他那群好哥们。
“你喝酒了？”林旭皱着鼻子嗅嗅，说话带出一点阴阳怪气的音调，“怪不得你会和季远坐在一起，那时候脑子不太清楚吧？”
姜艾觉得林旭这副表情很是有趣，笑眯眯地看他，并没有否定他的言语。
少女依旧是干净清爽的马尾，白皙的面庞给人柔弱的模样，眼睛却黑白分明，几分利爽。
林旭眯了桃花眼，更加猫一样慵懒，似笑非笑地看她，“还好季远有点眼力劲儿，知道主动离开……”
他话没有说完，双手撑了姜艾身后的沙发，把她困于自己的“禁锢”，低头，弯下曲线优雅的脖颈，轻轻贴上她的唇角。
轻轻的贴近，又很快远离，他舔了薄红的唇瓣，像是在品尝味道。
姜艾眨了下眼睛，看到暖色灯光下林旭那过分精致的眉眼，他眼中似乎有些水光。
“我没醉。”姜艾开口，脸颊的温度上升，微微侧过脸，她有些没有办法直视林旭此时的目光，伸出手掌时推拒的动作却变成了扣在对方瘦削的肩膀的借力。
她掌心下能够感受到对方隐藏于宽松短袖的勃发肌肉，和灼热的温度。
林旭的性格似乎确实变得更温柔了，但是他的温柔和攻击性同时显露的时候姜艾更加没有办法抗拒。
“我醉了。”林旭垂了眼，嘴巴里完全没有酒精的味道，清醒地胡说八道，再一次小动物一样侧头，贴上对方的唇角，唇齿间带出灼热的气息，毛茸茸的发梢蹭上她的脖颈。
“我醉了。”
林旭非常肯定。
下一章完结！
非常感谢陪伴到这里的朋友，这本数据非常不好，是你们的陪伴才能坚持到这里！
我说过的，这篇文是新的尝试，结果效果似乎不太好【挠头】，但是我写的很开心啦！
希望你们也会喜欢这篇写在夏天的冰激凌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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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差六百个作收就可以当万收作者了呢，试问谁不想收藏我这个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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