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陛下去雍雎宫了?”
福祥宫里,林贵妃攥紧两侧的扶手,面露不愉地看着前来告诉她这个消息的萧淑妃。
“听说,是七皇子病了。”
萧淑妃眼神微闪,放下手里的茶盏柔声说道,“好端端的,七皇子为什么病了,姐姐,你说这该不会是那位想出来的新招数吧?要知道,咱们陛下心肠最软了,那位毕竟和陛下有过深厚情谊,只是性格太直太硬,这才和陛下产生了隔阂,如果她忽然转变了态度,对陛下服软,恐怕陛下待我们姐妹,待五皇子的心就要被那位分去一半啊。”
“我倒是没什么,只可惜我们的五皇子,本来是陛下最心疼的儿子,如果叫那位拉拢住陛下,然后扶持她教养的七皇子成为太子,咱们五皇子该怎么办呢?妹妹真替姐姐担心。”
说着,萧淑妃的脸上闪过焦急担忧的情绪,心里却是一声冷笑。
她可不觉得柳皇后真的会转变自己的态度,那位将门虎女的脾气硬着呢,陛下和她现在是针尖对麦芒,两人谁也不会向谁低头。
她只是想要挑拨林贵妃做先锋,和柳皇后拼个你死我活罢了。
后宫中,亲姐妹都不能相信,更何况是表姐妹呢,她的母亲虽然出自林贵妃身后的林家,可她姓萧,最看重的,还是萧家和她自己的利益。
在萧淑妃看来,林贵妃只是比她运气好生了一个皇子罢了,擅长的也只是一些伺候男人都不入流的手段,自己远比她聪慧,格局也比她来的更大。
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到她出头的时候,拉起林贵妃和五皇子做靶子和皇后派系争斗正好,等自己怀上龙子,也就是她们两败俱伤的时候了。
“那个贱妇,真以为养了一个贱婢生的皇子就能威胁我的承瑞了,做梦去吧!”
林贵妃果然经不得激,攥紧两侧扶手的手背青筋爆现,咬牙切齿地说道。
“妹妹,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林贵妃朝一旁的萧淑妃问道,自入宫以来,她们表姐妹相互扶持,表妹为她谋划过许多事,成效都不错,例如传出皇后谋害皇厮的流言,例如让人在七皇子的耳边念叨他的母妃是被皇后害死,妄图让他们母子离心的手段,都是萧淑妃出的主意,林贵妃派人实施。
因为这些流言,皇帝越发厌弃柳皇后,宠爱她这朵解语花,她能从小小的美人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萧淑妃功不可没。
更何况,对方入宫这么多年还没有子嗣,林贵妃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她们表姐妹的依靠,表妹会推心置腹为他们娘俩筹谋,因此也一直不曾怀疑过萧淑妃的用心,没有想过她之所以这么久了没有怀上孩子,是因为她觉得时机不成熟,所以故意使了手段避孕。
“那位拿七皇子做筏子,姐姐不如也让人去陛下那儿禀告一声,说姐姐连日不眠不休为陛下抄写祈福的经书,体力不支昏厥过去了,等陛下来了,看到厚厚的几沓经文,以及面色憔悴的姐姐,一定会大受感动,更加宠爱姐姐的。”
萧淑妃瞄向一旁的几个宫女:“还得派个机灵些的,等见到陛下的时候还得不经意地透露,姐姐即便快昏厥了,也不忘叮嘱身边的宫人,千万不要因为这件小事打扰陛下,毕竟陛下身子刚刚痊愈,恐怕经不得奔波,是丫鬟们自己看不下去了,兼之宫里没了主子人心惶惶的,这才擅作主张去找了陛下,也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姐姐您对陛下的一往情深,与那位形成对比啊。”
“就照你说的办。”
听着萧淑妃替自己出的好主意,林贵妃的眼睛都快泛光了,这简直就是一个既可以打击柳皇后,又能提高自己在陛下心中地位的一举两得的妙计啊。
她赶紧吩咐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去清乾宫请皇上,自己则是忙不迭地开始准备一个既能凸显憔悴柔弱,又不损颜色的妆容。
“妹妹宫里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萧淑妃那么聪慧,自然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要不然在林贵妃的眼中,自己恐怕有媚主分宠之嫌,没看见对方现在已经在给她使眼色了吗?
蠢货!
萧淑妃在心里唾骂了一句,然后恭恭敬敬地对林贵妃行了礼,识趣离开。
“也好,我就不留妹妹了。”
林贵妃没想过皇帝有可能不会过来这个可能性,赶紧对着萧淑妃挥了挥手,不等萧淑妃离开,就迫不及待进了后殿,想在皇帝到来前完成自己最完美的装扮。
从始至终,她和萧淑妃都没有想过皇帝不来这个可能性。
*
“陛下,求您去看看我家娘娘吧,我家娘娘不好了。”
林贵妃的丫鬟一靠近清乾宫就开始吵吵嚷嚷,哭喊声之凄厉,好像林贵妃下一秒就要断气似的,按理皇帝的寝宫是禁地,除非皇帝应允,任何人不能靠近。
可谁让原身昏聩呢,纵容妃嫔们时常以送汤水的名义进出不说,类似林贵妃这样受宠妃嫔的宫女也是没人敢阻拦的。
守在宫殿外的侍卫对于眼前这样的画面已经见怪不怪了,柔弱的林贵妃总是三天两头生病,不是因为思念陛下忧伤成疾,就是被柳皇后“欺负”了,反正柳贵妃那些忠心耿耿的宫女总会将林贵妃的烦恼和委屈转述给陛下听。
最后的结果就是陛下心疼地跑到林贵妃的寝殿留宿,然后赐下一堆奇珍异宝表示慰藉,或是斥责柳皇后对妃嫔不够慈爱仁德,委屈了他的心头肉。
看着林贵妃的丫鬟再一次哭丧着脸过来了,当值的侍卫纹丝不动,心里却不由感叹,恐怕柳皇后又要受无妄之灾了,这个林贵妃,真是嚣张到可恶,同样是宠妃,怎么不见萧淑妃一次次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呢?
“谁在屋外叫喊?”
简西坐在桌案前,翻阅着原身昏迷的这些日子,已经由柳皇后批示过的奏折,听到这一声声原身记忆里十分耳熟的吵嚷声,不免有些头疼。
“好像是贵妃主子身边伺候的碧桃的声音,可能是贵妃主子出什么事呢?”
范高在一旁小心伺候着,自从陛下昏睡醒来后,他就觉得自己有些摸不透这个主子的脾气了,以前他哪里有心情批阅奏章啊,往往都是柳皇后批阅了,他再怒斥柳皇后女子干政,牝鸡司晨,然后再将那些由柳皇后批阅过的奏折打回去,让那些人按照奏折的批示做事的,好像这样一来所有的政令就是出自他之手了一般。
英真帝就是一个无能又自大的男人,这一点,范高作为他的身边人,早就看透了。
可现在皇帝突然破天荒地看起了奏折,看架势和神态,还有模有样的,不免让范高有些吃惊了。
“是否要奴才出去问问,或是将碧桃请进来?”
范高试探地问道。
“哼!”
简西将手里的奏折重重甩在一旁,面露怒色,“贵妃身边的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居然在清乾宫外喧闹。”
周围伺候的宫人因为简西突然的暴怒噤若寒蝉,心里不免诧异明明以前陛下很喜欢的小手段这会儿怎么不管用了。
“胡闹,真是——唔——”
简西似乎还想再骂几句,忽然捂住了嘴,整个人向后仰去。
不消片刻,简西捂嘴的指缝里就有鲜血渗出,他整个人颤抖颤栗,脸色也忽然灰败下去。
“陛下,叫太医,快叫太医!”
范高顿时慌了,怎么好端端的,陛下忽然开始吐血了呢,如果陛下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都得叫柳皇后送到地下给皇帝陪葬。
门口的小宫女没有等来皇帝的召唤,反而看着里头伺候的宫人慌乱的冲了出来,一部分往外跑了,不知干什么去,一部分则是在护卫耳边严肃地说了几句话,然后碧桃就被侍卫们绑起来,押送到了慎刑司。
她稍微听了几嘴,好像是在说陛下有可能要被她气死了。
这个罪名碧桃可承担不起,此时她哪里还记得替自己的主子争宠啊,一个劲儿的高呼冤枉,企图让这些侍卫放过自己了。
*
皇帝出事,第一个收到通知的就是柳英华这个皇后,她才刚安抚完重病刚愈的养子,来不及收拾一番,就急匆匆地来到了清乾宫。
“陛下好像中毒了。”
太医严肃地对柳英华说道,“好在陛下体内的毒性尚浅,只要喝了药把残留的毒液吐出来,再喝几剂药就好了。”
正在诊脉的太医心里也十分疑惑,其实皇帝身体里的毒性并不大,只是发作时的模样比较唬人罢了,如果真的是奔着毒死皇帝这个目的来的,绝对不可能只有这么微弱的毒性。
可在宫里混了那么多年,太医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现在他就模棱两可地说着皇帝体内的毒性,没说清楚到底是毒性本身比较低,还是因为皇帝服下的毒量不大导致毒性不足。
皇帝中毒可不是一件小事,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给皇帝下毒呢?现在看来,最有嫌疑的反而是柳英华这个皇后了。柳英华看着龙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思忖对方自导自演的可能性有多大。
她留在清乾宫,看着医女们给简西灌药,看着宫女们收拾完一片狼藉的床铺,她在等简西苏醒,看看对方是否会在清醒过来的一刹那,指认她这个皇后。
“唔——”
或许真的是毒性尚浅,不消一会儿,简西就慢悠悠的苏醒了。
刚清醒的时候,他似乎还不能适应自己周遭的环境,眼神中带着迷茫,直到视线转向柳英华时,忽然爆发了强烈的光芒。
“英娘,我向父皇请旨了,我想让你做我的皇妃。”
中年的面孔,却有着少年的青涩和单纯,他看着柳英华的视线,就像是看着无价的瑰宝一样。
“英娘……你怎么……打扮成这副模样了?”
此时柳英华并没有穿着皇后的正装,只是寻常便服,身上也没有过多繁琐的装饰,可即便是这样的打扮,也显得过于“女气”了,要知道还未嫁人的时候,柳英华最爱做男子的打扮,一身软银盔甲,头发高束在头顶,飒爽英姿,朝气蓬勃。
“……太医,陛下这是怎么了?”
对着那双充满疑惑的眼睛,柳英华捏紧了拳头,她闭上眼,对着一旁的太医厉声叱问道。
英娘,呵,她有多少年没有从他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柳皇后,柳皇后,她冠着这个男人最忌惮的姓氏,在他嘴里倒是连名字都省去了。
如果这是简西的一个计划,那他可真是太残忍了,就连那么点回忆,他都要玷污掉。
柳英华觉得自己的心凉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