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肖最后四个字落入空气的瞬间, NB公司阵营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
或者说，直到这时，他们才真正感受到了惊慌。
几乎是立刻,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监察官组成的阵线后方传出来：
“唐肖, 你想和我们谈谈吗？”
“谈一谈？”唐肖笑了：“谈一下你们是如何从末日世界中崛起，依靠着人类的信仰和支持成长，又背叛了他们, 独自逃跑到联盟领域里享受你们永恒统治的吗？”
“哦？”顾星辰颇感兴趣, “你们前身也是搞邪|教的？”
NB公司：“……”
他们知道唐肖肯定在脱离他们掌控的这段时间，掌握了不少关于他们的信息和情报，因此也不再废话。那个浑厚声音笑了两声：“唐肖，你不想再见到你的恋人了吗？”
话音刚落，一道影像被投映在高空中。影像里，一个俊美的男人神色痛苦，身上伤痕遍布, 身上绑满了冰冷的仪器, 即将开膛剖腹。
随着影像出现, 男人似乎感应到外面的人，吃力睁开双眼，满眼哀求之色，嘴唇翕动：“救我……”
画面定格，浑厚声音继续诱导：“你曾经为了救他，在无数副本世界里出生入死，你们共同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和记忆。但现在他奄奄一息，生与死只取决于你的一句话——唐肖, 你还认识他是谁吗？”
唐肖沉默两秒：“认识。”
那声音十分满意：“如果你想救他, 就来到NB公司总……”
“打扰了, 我不想。”
“部……？”浑厚声音被打断，有些诧异地戛然而止，似乎以为她在玩什么心理战术：“你确定？”
唐肖一弹手指，强悍的电流团就出现在高空中，将投影直接碾为碎片，连带着俊美男人惊愕的脸孔化为齑粉。
“我十分清楚，无比确定，不用二次确认。”
因为那投影里面被困住折磨，亟待拯救的“老熟人”，很明显是她名义上的恋人，实际上的主系统，洛河。
NB公司显然不知道，他们刚刚在投影里折磨了一遍联盟领域的主系统，还十分自信地试图用来威胁唐肖。
但在知道内情的人眼里，这场景就宛如NB公司宣称要把公约处以绞刑，执行者是监察官一样荒诞搞笑。
隐藏在云层中的那些人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玩家神情会变得这么怪异，看起来仿佛在……憋笑？浑厚声音沉了下来：“那这两个人呢，你也不想救吗？”
画面一转，仇褐和阮青虚弱躺在病床上，曾经所向披靡的两位狂战士，在画面中变得干枯萎缩，只能依靠繁密的仪器维持基本生命。
这次出声的是白淇，他嘴角勾起，苍白面孔上浮现一个淡淡的嘲讽笑容：“是不是统治这里太久，让你们真的产生了自己是上帝的错觉……你们在对线的时候，从来不调研一下自己的后方大本营吗？”
如果不是为了找回同伴，确保NB公司不再掌握玩家的把柄，他们又怎么会束手就擒，真的体验一次死亡？
一个个身躯从白淇的空间道具中掉落，除了仇褐阮青外，还有其他几名昏迷的玩家，立即被辨认出来。
甚至有反水玩家高喊出其中一人的名字，声音凄切。他是被NB公司利用重伤的队友作为要挟才不得不背叛玩家阵营，如果早知道队友已经被救出……
云层后只剩下沉默的怒意，浑厚声音怒极反笑：“好，既然你们执意违反规则，一心寻死，今天就是你们的审判之日——”
舰队舱门大开，更多的监察官如同批量复制般走了出来，仿佛无穷无尽、无知无痛的机器人军队，横在雷雨云层和高楼楼顶的中央地带，居高临下注视玩家。
遥遥看去，仿佛上帝在天空睁开了一只漆黑的眼睛，要将一切事物吸入其中。
唐肖也笑了：“审判日，你们也配？”
弯刀出鞘，庞大的能量化作利刃上割裂一切的冷光，竟硬生生劈碎了雷电和雨云，天地先是一暗，而后光华大绽、一线明亮炽烈的天光从黑沉云层断裂处泄下。
NB公司可以遮天蔽日，那她就来斩断天日。
站到所有玩家的最前方，唐肖神色未变，反倒是人头多的那一方如临大敌，想直接轰杀她却又做不到。
“你们的反应越愤怒，就越证明我们说的是真的。”
白淇冷笑，直接将神识外放，体内能量的运转和组成情况便一清二楚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三个刚刚复活的人，身体内空荡而干净，没有一丝末日辐射。
随即，一个玻璃容器从白淇手中摔碎，里面升起一缕混乱不详的物质，被白淇主动抓在手中。
“辐射污染！”辨认出黑色物质的人惊呼出声，靠近几人的玩家都立即退避开。他们体内辐射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临界点，不能再沾染半点。
可正面攥住辐射的人却毫无畏惧，“联盟领域充斥着无数谎言，其中最大的一个，就是所有人都告诉玩家，我们体内的辐射是我们自己沾染汇聚而成。可是你们看——”
白淇张开手，辐射物质立即飘散出来，丝毫没有进入他身体的趋向。
下一刻，李华和韩雷雷相继抓取，辐射物质似乎对于他们十分排斥，在他们手中如同被困在了无法渗透的铁皮盒子内，出不去也进不来。
这和玩家一贯的认知大相径庭。
在众人的惊愕中，白淇说出真相：“在玩家[死亡]之后，和我们呼吸一同消失的，还有加在我们身上的[程序]。这些程序从我们被选中拉入联盟领域开始，就已经悄无声息附着在我们的身体内。”
“NB公司用它更改了我们的体质，然后谎称我们会吸引末日辐射——然而事实恰恰相反，玩家才是唯一能够免疫辐射污染、甚至清除辐射的人！”
水晶球重新运转投影出最后画面：陈列着玩家尸体的试验台上，工作人员飞速操作，玩家的数据被解构、初始化、重塑……等再次运转，已经成为了一个比活着时更精密，容量更大的辐射容器。
水晶球早已坏损，现在还能播放，是唐肖出手的结果。
和画面一同降落的，还有唐肖手中的数据，金色光点像雨滴般降落，每个光点都是一道信息流，被触碰的玩家吸入脑海——
人人均神色大变！
原来，所谓的末日辐射，其实是联盟领域从各个末日副本吸收能量和资源的过程中，积累的辐射。这部分污染的真正承受者，本应是联盟领域，但NB公司通过逆转程序，将辐射转移到了玩家身上，再出手“清理”，构建了一个原本根本不存在的虚假供求关系。
“原来我们踏马的，一直被当成了免费的净化机器？”一个脾气火爆的玩家气极反笑。
“不，”旁边的人反对：“空气净化机也要花钱买，我们是一边给人净化，一边还要倒贴钱。还要上刀山下火海，只为了争取一个让别人更好的消耗改造我们的名额，哈，耍人还是他们厉害。”
此刻，千言万语在玩家心中只能汇聚为一句话：
NB公司，我X你马！
……
看着玩家们从惊疑不定、到震撼、再到愤怒。唐肖垂眸，这些都是她预料之中的情况。
甚至早在“希望小镇”那场副本中，她就已经推测出了玩家们的真实身份和体质。
为什么大千世界人口无数，联盟领域偏偏要把他们拉进来当玩家？为什么末日副本只能由他们进入？为什么NB公司明明对玩家嫉妒又厌恶，却又不得不把她们培养起来……
希望小镇里早已给出了暗示。
人类永远在进化出相对应的生存能力，哪怕是末日辐射这样的困境，也有一部分人天生不会受到末日辐射的影响，甚至能反向净化，这部分人被称之为“火种”。
只有火种，才能被规则允许来到这里，往返于大千和联盟领域之间，
而玩家，正是拥有火种体质的人。
这些信息被唐肖转化成数据流，所有接触到数据碎片的玩家都可以瞬间读取。
除了一部分已经经历过希望小镇这个副本的玩家，又或是顾星辰等早有准备的人，有些玩家甚至从未了解过相关的秘辛，猝不及防被刷新了世界观，整个人都傻了。
原来NB公司只有一句话是真的，那就是他们的确是真正意义上的“救世主”！
只不过他们本应该安稳生活在大千世界的各个角落，和联盟领域毫无关系。
而在NB公司前身——天存组织的科学家们遗愿中，联盟领域负担起针对无数末日世界的拯救，其实是一场自我救赎。
是高层不甘心，于是设计了将火种们拉进来的计划，通过蒙混规则，建立了救世主系统，实际上是将危险转嫁到玩家身上，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唐肖：“每隔一段时间，当[火种]的力量成长到了可能威胁他们统治的时候，NB公司就会收割这一波玩家，结束联盟的这次轮回，他们称这一天为——审判日。”
没有什么玩家非遵守不可的规则，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秩序，只有一个建立在私欲上的庞大骗局，引导玩家一步步沦为祭品。
这就是真相。
NB公司甚至没有反驳，只是攻击变得更加密集猛烈，甚至无所谓摧毁四周的建筑，态度俨然已经十分明确。
只要在“审判日”内，将玩家全部杀死，那么任凭他们了解再多信息，也无济于事。
部分玩家心中本来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因为对方并没动用大规模杀伤武器。如果NB公司真的不择手段想杀死全部玩家，只需要一个超维歼击炮，就能让实力被严重限制的玩家和整个中心城一起灰飞烟灭。
但看此刻的架势，他们并不像是心慈手软，反而是恨不得更快让他们死！
“是规则限制，”顾星辰抹掉因为透支精神力而渗出嘴角的血，露出一丝过于灿烂的笑，却是对着唐肖问话：“是规则，没错吧？”
唐肖打响指：“没错。”
NB公司之所以不动用最高层次的武器，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而是在联盟规则限制下，他们不能这样对待玩家，否则公约，甚至是已经回归意识的主系统，都可以随时将他们取缔。
“不仅如此，留给你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唐肖一句话一颗雷，将NB公司层层遮掩的幕布炸得越发稀碎，对方也干脆破罐子破摔。
云层后的浑厚声音冷笑不止：“可惜，你到最后才知道这些无用的信息，一个火种还想螳臂当车，带着它们一起下地狱吧！”
这是自程序运行以来，第一次有玩家捅破真相，但在他们眼里，也依旧是独木难支，为时已晚。
唐肖却反问：“哦，螳臂当车？”
“我对你们的自信不做评价，只是有一点，这些信息，并不止我一个[火种]知道，至少现在不是了。”
浑厚声音以为她说的是在场的上百名玩家，刚想嘲讽，声音却一顿——
因为下一刻，唐肖拉开了飞行器的舱门。在她抢来的那座飞行器上，赫然显示着通讯连接的讯号。
电子信号在她手中汇聚成实体，穿透而清澈的声音稳健传播：
“联盟领域的所有居民，观众朋友们，你们刚刚观看的直播，是来自中心城玩家服务中心外的战况实录，以及联盟自诞生至今的第二大秘辛。”
……
执行战斗命令的监察官不受影响，但是云层后真正的控制者傻了。
“媒体在干嘛？是怎么让地面频道被偷走的？”
“还愣着干嘛？去解决问题！”
然而此时再想挽救已经晚了，唐肖掌握着整个联盟领域的通讯频道，话音未停：“想必有些人肯定会好奇，刚刚的真相如此惊天动地，居然还只是联盟第二大秘密。那么第一大秘密，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