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蓁蓁回庐江, 周海领族中二三十少年相迎,场面极其壮观。难免被有心人注意到。
周蓁蓁登车时,恰巧被一群少男少女看到。
“那是周蓁蓁?”
周蓁蓁之名,她前一次因入狱而广为人知, 这一次则因京城两大顶尖阀门为家中嫡子争相求娶而再次名声大噪。这是庐江女子从来没有过的殊荣,何等的荣耀。
“是她。”
“她回来了。”
“周海带那么多族人来亲迎, 真是好大的排场。”
“扶她上马车那位, 应该就是她未婚夫了吧?”
“就是他。”
顾淮、盛青箩、盛喧、裴盛、陆锦言等人都陆续来到窗边。
他们在场的人中有部分人是见过袁溯溟的,几个月前,他们为了安宫牛黄丸邀请周蓁蓁游巢湖, 袁溯溟也去了, 当时就和霍大公子站在一处, 两人看着也仅是点头之交而已。真没想到, 袁溯溟堂堂京城贵公子,竟然会看上周蓁蓁。
顾淮心中一动,他想起来了。当时比试才艺,袁溯溟最初没下场, 最后下场了, 先是以一手好字淘汰了沈君瑜, 接着在棋艺上压过了他, 周盈盈自动认输。袁溯溟凭借着赢来的优先选择彩头的资格,将含有周蓁蓁所添之物的那一份彩头挑走了,又用安宫牛黄丸和他换回自己放进去做彩头的玉板指。如今想来,已经可以觑见端倪了。原来那时他就对周蓁蓁上心了吗?
这些人中, 又以陆锦言心里最不是滋味。当初她因周蓁蓁冒犯了袁溯溟,陆家贡茶的甄选资格被撤,她被她祖父压着去给袁溯溟道歉,不被接受,最后是找了周蓁蓁说情,才顺利过了那道坎的。现在回想起来,恐怕那时袁溯溟就对周蓁蓁有意了吧。
等马车渐渐驶远了,他们才缓缓收回视线,吐出一口气。
裴盛看了一眼在场的几位姑娘,笑道,“你们说袁家和贺家怎么就都看上了周蓁蓁呢?”
“平心而论,咱们庐江几家族的宗房嫡女可不比周蓁蓁差。就比如青箩姑娘你吧,乃你们盛家第三代中按照未来族长的标准来培养的,我觉得就非常适合袁家贺家这样的高门。”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周盈盈和贺灿定亲了,否则准要集团失声。
盛青萝瞥了他一眼,挑拨什么,当谁是傻子?
她淡淡地说道,“各花入各眼罢了,况且周蓁蓁都定亲了,你还拿我们和人家比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周蓁蓁将来走的路和她们已经不在同一个阶层了。心有不甘又如何,倒不如静下心来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活。
盛青萝回想起刚才周海来相迎那一幕,眼中若有所思。
见了这一幕,谁也没有心情再在外面呆着了。
顾盛两家交好,顾淮和盛青箩是一道走的。
顾淮对盛青箩说,“裴盛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自打周氏的新祠堂建成,他就这样了,遇到周氏的事总想刺两句。”
周氏的祠堂如今成了庐江以北最气派的祠堂。宗祠,其实也是家族实力的象征。至少他们在场的人所在的家族中,就没有人敢像周氏一样修建那么气派的祠堂的。
偏偏在此之前,他们裴氏祠堂才是庐江以北交口称赞的存在。现在周氏祠堂重新修建,反倒后来居上了。估计裴氏族人们心里都酸着呢。
盛青箩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在意他的话,“不止这一点,应该是乡试之后,我观他心态有些失衡了。”说白了就是不肯承认此时裴氏已经远远不如周氏的事实。不过裴氏族氏脑子还没糊涂,裴盛一小辈,翻不出大浪来的。
“可惜裴琛不在,不然还能劝着他点,省得他性子越来越左。”
裴氏族居之地
裴盛回到之后,去了他祖父的院子的。
“祖父,你知道我刚才在城外看到什么了?”
裴族长看着手中的信件,没有理他。
裴盛自顾自地往下说,“周海领着周氏一族二三十少年去迎他们四房的周蓁蓁姐弟。那周蓁蓁不就是说了门好亲事嘛,周海那个样子也太过谄媚了。”
裴族长突然抬起头来,“周海果真去迎周蓁蓁姐弟了?”
裴盛没料到这条消息会引起他祖父的注意,有些结巴地回道,“是是啊。”
裴族长站了起来,“我的猜测果然没错,不管是沈氏一族的流放还是朱元臣王炎熙等人的倒台,幕后策划都是她啊。”
他祖父在说什么,他怎么听不明白?
裴族长又重新坐下,然后取出了笔,在纸上标记着什么,口中还念念有词,“在周蓁蓁姐弟二人出发去江阴前,李家已经有不好的消息传出了。周氏制药墨要囤积犀角,李氏不仅在其中帮忙穿针引线,还拿出了大笔银钱供周氏调度,你当时为何?恐怕当时李家就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在做危机爆发后的准备了。”
裴盛听得一踏糊涂。
这时他祖父抬起头来盯着他,“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连李晋那老家伙都觉得李家渡不过那次危机在准备后路了。但周蓁蓁姐弟俩去了之后,李家转危为安,甚至因此受到皇帝嘉奖实力大涨。和李家做对的人,都落了个罪有应得的下场。”
“祖父,你是觉得李家能渡过危机,是周蓁蓁姐弟的功劳?”裴盛觉得不可置信,甚至感到荒谬,“会不会是袁溯溟出手帮忙了?”毕竟两家能议亲,袁溯溟定然是心悦周蓁蓁的,否则没人能强迫得了袁家来提亲。裴盛发现这样的想法让他心里舒服多了。
裴族长瞪他,“可是在李家被皇上嘉奖‘仁义之商’之前,袁溯溟没有踏足过江阴!我是要你正视周蓁蓁这个人不简单,而非一直找借口不肯承认别人的优秀!”
裴盛这孩子,自打被那场科举舞弊案波及之后,整个人心性就偏激起来了。他本想他年纪偏大,读书也不甚通透,耽误三届科举再考,若是考不上对他的打击会很大,就寻思着让他跟着他,学着打理族中庶务,日后不拘是跟着考上功名授了官的族人出去还是留在族中,即使没有功名也能在族中有一立锥之地。现在看来,他得先磨一磨他的心性。
看他似乎还不愿意相信周蓁秦就是这么强,裴族长冷哼,“本来我还不确定,但周海竟领着周氏一族二三十少年去迎她,这下便可完全确定了,周蓁蓁这是挟胜利之势归来!”
“咱们裴家也不差!裴箴裴华父子……”裴盛强辨。
“是啊,他们是不错,但他们搭理咱们吗?别去惹他们!至少他们现在只是不搭理我们,但在外人看来,还是亲香的同族,还能庇佑我们。你和你爹是一样的狗脾气,总是不听话!当初叫你爹对族中的孤儿寡母多上点心,你爹偏不信。不然也轮不到郑老头来怜惜裴箴,这恩让裴箴记了一辈子!现在知道后悔了吧?”裴箴父子对裴氏一族一向淡淡的,没什么归属感,却能为了郑氏父女两三代人奔走不息。
提起这个,裴族长就一肚子气,气儿子,现在也气和儿子一样的孙子。想到这里,他对周海能拥有周蓁蓁这么一个好侄女心生羡慕。但是都是自己的种,有什么办法呢?
后悔,怎么不后悔。裴盛是知道他爹的,在这一事上悔得肠子都青了。
“你听话,这段时间你安分守己一些,别去招惹周氏的人,特别是周氏四房的人,宁愿吃亏也莫要得罪。忍过这一阵子,等周蓁蓁嫁到京城之后,就会好一些了。”
他祖父的耳提面命让裴盛意识到他真的惹不起周蓁蓁,于是他丧着一张脸,“祖父啊,庐江的格局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是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裴族长也是怔怔的。
回想半年前,沈氏强势,联合了陆家王家,隐隐有庐江七大族之首的气势。而顾盛两家同气连枝,剩下的周氏裴氏三族各自为政,当时周氏就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甚至比他们裴氏还略有不如。
这才半年时间,庐江的格局就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动。
如今裴氏外强中干,有靠山却借不上力。且在庐江科举舞弊案中,固然沈氏首当其冲,但他们裴氏的损失也是巨大的,唯独周氏,几乎毫发无伤。实力就是在这样丢三落四下,逐渐被消弱的。
等裴族长回过神,他再次强调,“记住我说的话,别去招惹周氏!”
裴盛应了,应下之后突然想到前几天他挑拔的一件小事,他想啊,真的只是一件小事,应该不要紧的吧?
周蓁蓁不知道自己在庐江某些老家伙眼中成为了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的存在。
在回到庐江的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专程送袁溯溟,她的未婚夫。
……
袁溯溟叮咛了她很多事,“我给你的果脯你留着自己吃,等你吃完我再让人送来。”
“嗯。”周蓁蓁连忙点头。他不能提果脯,一提她就口齿生津。
袁溯溟也是相处之后才发现周蓁蓁极喜蔬果,还是越新鲜越喜欢。可是这时节,哪里还有新鲜的果子啊。便是他们袁家,也极少能见着新鲜的蔬果。无奈之下,他通过朋友的关系从极南之地弄来一些新鲜的果脯,给她解馋。
麻烦是麻烦了点,可她想要的东西不多,就这点喜好,他岂能忍心不满足她?
他甚至寻思着来年弄个温泉庄子,栽一些果树试试,最好能种出来,冬天挂果。
“如果遇到什么棘手的处理不了的事,就放着,保护好自己,其他的等我赶来再说。”
“嗯。”
“想我的话,记得给我写信。”
“嗯。”周蓁蓁重重点头。
“等我来娶你。”
“嗯。”
一般大户人家定亲和成亲的时间都间隔一年以上,以示对女方的重视。
他们的婚期订在来年的五月份,从定亲到成亲堪堪半年,要不是间隔太短不好听,他还想将成亲的时间定得再往前移一点。
“我要走了。”
“嗯。”
周蓁蓁不舍地望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袁溯溟强迫自己移开眼,他受不了她眼巴巴的样子。
“公子,上马吧。”阿誉叹着气提醒。
袁溯溟最后看了她一眼,翻身上马。
周蓁蓁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抬着头巴巴地看着他。
袁溯溟叹气,“天冷,回去吧,安心等我来接你。”
袁溯溟走了,周蓁蓁整个人怏怏的,做啥都提不起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