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想做的自然是毽子, 这可是很适合街头巷尾随时随地玩耍的健身活动。毽子的前身其实是蹴鞠,是以很多花样和蹴鞠差不多,王雱不愁这年头的熊孩子玩不来。
毽子很好做, 拿一撮鸡尾巴毛、拿个铜钱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绳子碎布之类的捣腾捣腾,差不多就可以了。王雱动手能力不差, 三两下便做出个一大一小两个毽子来。
王雱麻溜地领着小妹出去, 找了处软绵绵的青草地教小妹踢。小妹才三岁出头,身子还不平衡,总急着去追毽子, 一个不小心摔草地上了, 扁着嘴想要哭。
王雱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朝着她哈哈一笑,气得小妹金豆子簌簌地往下掉。王雱赶紧一屁股坐旁边, 把小妹从草地上扶了起来坐好, 边帮小妹擦眼泪边劝说:“女孩子不能随便哭, 女孩子的眼泪是很珍贵的,要用到刀刃上才行!”
小妹被王雱说得有点茫然,连哭都忘记了,奇怪地问:“眼泪,用刀上做什么?”
“不是刀, 这叫比喻。”王雱给小妹科普, “有句话叫‘好钢用在刀刃上’, 刀见过吧, 刀有刀刃和刀背, 刀背是钝的,刀刃是利的,平时要砍什么东西一般是用刀刃,所以好的钢材要用到刀刃上去。眼泪也一样,要是你随随便便就哭,眼泪就不值钱了,眼泪要在关键时刻掉,比如你要跟娘告状了,最好就噙着两泡眼泪去。”
王雱正在对妹妹谆谆教导,忽见小妹睁圆眼睛往他背后看。
王雱还没来得及依靠强烈的求生欲想出扭转乾坤的说辞,屁股已经被人踹了一下。他捂着屁股转头一看,来的不是王安石又是谁!王雱麻利地躲到小妹那边去,不让王安石再有家暴的机会。
堂堂一代名相,怎么能揍儿子!
王安石道:“有你这么教妹妹的吗?六娘早晚被你给教坏!”
王雱才不承认自己在教坏妹妹:“我在给小妹讲人生道理呢,哪里教坏了?”眼看王安石又要揍人,王雱连忙对小妹说,“爹年纪最大,踢毽子一定也很厉害,让爹给你示范示范,你一定能学会的!”
小妹觉得王雱说得很有道理,眨巴着眼看向王安石,亮澄澄的眼睛里全是期待。
王安石虎着脸瞪了王雱一眼。
王雱站起来给王安石示范:“爹你看,非常简单。”他每天都有坚持锻炼,区区踢毽子根本不在话下,在妹妹亮亮的目光中玩了几个花样,然后把毽子塞到王安石手里。
王大佬,未来的堂堂宰相,在一双儿女的注视之下接过毽子。
女儿这么期待,自己怎么可以认怂?
上,必须上。
于是王安石很快在儿女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运动废材本质,一连踢空好几次。
王雱:“……”
小妹:“……”
小妹怜悯地拉拉王安石的衣角,安慰王安石说:“爹爹不难过,六娘也学不会。”
王雱转开脸,偷偷憋笑。他爹王安石爱书如命,连通宵看书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身体虽然锻炼得很不错,爬山涉水到处考察不成问题,可平衡性显然不好,这种需要运动神经的健身活动不适合他!
王安石把毽子扔回给王雱,拎着两小孩回家去了。
吴氏正在做清蒸桂鱼,还是春末,桂鱼美肥得很,不需要太复杂的做法都很好吃。菜一上桌,王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先夸:“好香,娘你是不是又和别人学了一手啊!”
吴氏道:“就你鼻子灵,是隔壁苏婶教的。”这年头,许多菜谱都是家传的,很少会教给外人,不过这清蒸桂鱼也不是什么罕见的菜,聊起来时可以交流交流不同的用料和做法还。
王雱尝了一口,鱼肉鲜甜,吃不出半点腥味,味道棒极了。春夏之际鱼肚子最肥,王雱把鱼肚子朝着小妹,方便小妹吃软乎乎的鱼肚肉。
兄妹俩津津有味地吃饱,小妹开始给吴氏说起踢毽子的事,兴高采烈地将王安石也学不会的事情说了出来。
王安石:“……”
这个女儿也不想要了。
吴氏见王安石一脸憋闷,也有些忍俊不禁,借口收拾碗筷背着王安石笑去了。
王雱捣腾出这么个玩意,青州的公鸡遭了秧,一个两个丢了尾巴毛,再也没法神气活现地炫耀自己的漂亮羽毛,瞧着都蔫耷耷,可怜得很!
有人瞧见商机,便到处去收杀鸡留下的鸡毛,仿着做出毽子开始往外卖。
胡管事看着街上各种店铺都开始卖毽子,肉疼地对王雱说:“我们书坊也可以卖!”
王雱拍拍胡管事的肩膀,说道:“钱是赚不完的。”毽子的材料便宜得很,也好找,哪怕家里买不起也能自己做。这挺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柳永这一趟过来,其实也有差使在身。不过他年纪比范仲淹还大,没人真让他做事,柳永入城没几天,便被邀请去登临游览。邀请他的人自然也是美貌女伎,还不止一个!
柳永留词数首,在红颜知己们的簇拥下翩然归来,却见街头巷尾的小孩都在踢那鸡毛做成的新鲜玩意儿。
女伎们也觉稀奇,对柳永道:“从前我们这儿可没这东西。”
柳永便道:“一准是王家那小子弄的。”
女伎们都笑了起来。柳永自己有个儿子,聊起亲近人来却总开口王家小子闭口王家小子,可见与那王家小子很是要好。
柳永把女伎们一一送了回去,自己骑着小驴回落脚处。还没进门,就听有人叫了一声:“哟,柳先生回来了?”
柳永转头一看,不是那王家小子又是谁?柳永笑道:“我出去几天,你又闹腾了许多事吧?”
“哪有。”王雱一脸正经,看着像个再乖巧不过的乖孩子,“您才是到哪都这般风流潇洒!”
“承蒙美人们抬爱下了帖子,我怎么能推拒,索性约了个时间一起出游。”柳永是个感性之人,感动地对王雱说,“我们一路也算是耽搁得少的,结果她们以用自己的门路抄录了只在京中售卖的《秦楼三美》,还为我的三首新词填了新曲儿。如此盛情,我受之有愧,却之不恭。”
王雱在脑袋里自动转换了一下柳永的话,大概就是这样的:我的书虽然只在京城卖,但是外地的粉丝哪怕手抄都要收藏一份,还给我的词写了同人歌广为传唱,粉丝这么喜欢我,我能怎么办?我自然要安排个粉丝见面会!
这位就是女偶像们的精神偶像啊!
还是实力宠粉的那种!
王雱十分钦佩,然后对柳永说:“您来得正好,明日开始府衙上下要进行体检,我还想差人去找您呢!”
柳永没听说过这体检的事儿,有些纳罕,追问起是怎么回事。
王雱也不瞒着,仔仔细细给柳永说了。
范纯礼是堂堂知州之子,为人又温和端方,从不做那欺横霸市之事,有他出马一切都水到渠成。除了组织老一套的“急救技巧讲座”之外,范纯礼还负责领着人分别走访城中各大医馆,把体检计划每个环节落实到各个医馆上头,让他们抽派人手先替府衙上下完成第一轮体检。
这次体检主要针对一些常见疾病,负责每个环节的医馆分到的也是他们擅长的部分,若是查出什么问题可以到相关医馆进行进一步的诊治。
这事儿对各大医馆来说是好事,有些病很多人平时不注意,熬着熬着也就把命熬没了,要是能把体检普及开去,医馆兴许能多许多生意!
总之,体检安排算是落实了。
胡管事那边已经清整好新店,也盘下了印坊。新印坊接的第一个活儿就是给府衙上下印体检表格,上头每个项目列得清清楚楚,有什么问题对症治疗就好!
王雱拿着表格跑去找范仲淹和他爹,他俩正在玩填字游戏呢,两个人反应速度不相上下,竟快把地狱级难度的某轮游戏玩完了。
还说什么“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闲”,这不挺闲的吗!
王雱乖巧地跑上去,等他们玩完一局才往他们手里分别塞了张体检表。
范仲淹把王雱送他的护目宝镜戴上,拿起体检表瞧了瞧,一下子明白了这张薄纸的用处。范仲淹说:“你和你师兄这段时间忙前忙后,就是为了这事?”
王安石纠正:“这小子确实是忙前忙后,他忙着揪人家鸡尾巴毛。”
王雱振振有词:“不是我揪的,是别人非要帮我揪,青州的小伙伴们真是太热情了!”
王安石瞪他。这会儿青州街上不是踢毽子的就是玩陀螺的,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干了啥。最气人的是同僚聚会还会玩上一把纸牌或者三国杀,这小子都有份捣腾!
范仲淹却摇头,拿起手里的体检表说:“他师兄不通医理,哪弄得出这样的东西来?”
王雱恬不知耻地吹牛逼:“这可是我和阿琰妹妹一起弄出来的,阿琰妹妹可聪明了,有机会我一定带她见见您!”
王安石很庆幸司马光不在这,要不司马光真能打死这小子。什么叫“带她来见见您”,你是人家什么人啊?!
范仲淹见他们父子俩相处起来亲密无间,笑了起来,问王雱希望他们怎么做。
王雱自然是要让府衙上下先做个示范,摸索摸索经验。当然,最重要的是给范仲淹和柳永这两个重点保护对象检查检查身体。
范仲淹听王雱把各个检查项目的重要针对对象之后,一下子明白了,这小孩是要给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做一次全面的“体检”。
可人老了不是有这样的问题就是有那样的问题,身体的衰老是谁都不能避开的,哪怕再在意都无济于事。
范仲淹摸摸王雱的脑袋,点头说:“我明天给定个时间让你和你师兄去张罗。”
王安石也很支持。
第二天青州领导班子开了个会,很快把体检表下发到府衙上下所有人手上。范纯礼从早上忙到傍晚,到晚饭时间才有机会询问范仲淹的体检结果。
范纯礼一问,继母张氏便红了眼。
范纯礼把体检表讨过来仔细一看,眼眶也开始泛红。
他的父亲今年六十二岁,身体却由里到外都是问题,五脏六腑无一处是康健的,便是看着健实有力的腿脚也因多年寒气入骨,稍遇阴雨天气就会疼痛难忍!而他的父亲却拖着这样的躯体,连年辗转在各个州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