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紫微城, 比赛的余温未消, 人们三三两两聚集在酒楼茶馆,吃着珍馐,赏着歌舞,再点评一番参赛者的表现。
“今天的那场比赛……”
“三大宗门到底是三大宗门。”
“我原以为冲霄宗的白逸深就足够厉害了, 没想到今天的云潋更让人惊讶。”
“这种剑修,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就是,慕天光的剑还有迹可循,他的剑无形无踪。”
“别提了,桃花为剑,化身成蝶,我徒弟都说要改修剑法了,真是气死老子!”
灯笼高高挂起, 照亮了昏暗的街道, 酒馆里飘出浓郁的酒香。
开设赌局的人笑眯眯地说:“还有没有人要下注?明天有几场比赛也不错哦。”
“下个屁, 老子要等到最后几场再赌。”彪形大汉是个散修,实力平平,已经输了一场, 再输就只能被淘汰了,“小二,再来壶酒。”
伙计是个炼气期的修士,忙忙碌碌地在各桌之间穿梭, 添茶倒水:“来了客官。”
庄家说:“最后几场比赛多半是三大宗门的人。”
“那才有看头嘛。”酒馆里的人笑嘻嘻地说。
现在会在这种地方喝酒聊天的, 不是散修就是小门派的弟子, 他们能够进入前50名就心满意足了,最后十强的决赛从来不敢想,只想看热闹。
庄家也不急,这届比赛因为三大宗门的人实力过分强悍,胜负没什么悬念,赔率也就高不上去,只有到了后面,强者对强者,对赌才能刺激得起来。
聊完了强者,酒意上头,不知是谁先提到了“盼兮仙子”,内容很快就变得不可描述起来:“你们说……究竟是不是真的……有没有这么……”
“你们肯定不知道,听说盼兮仙子结缘时元阴已失……”所谓的知情人爆料着真真假假的秘辛,引起人们的猎奇之心。
他们讨论着桃色话题,洋洋得意地对几个有名的女修做出种种暧昧的推论,自以为看透了表象。殊不知,如今这紫微城就好比是一座巨大的冰山,他们看到了露在水面上的十分之一,却不晓得海面之下,另有波涛汹涌。
*
寝屋里,熏炉升起冉冉香烟,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赤足踩上去宛若云端漫步,屏风半掩,诉着欲说还休的暧昧。
这是齐盼兮煞费苦心营造出来的温柔乡,再铁石心肠的人来到这锦绣闺阁里,也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若是再有一个衣衫不整的美人,那么,什么事都好商量了。
然而今天,齐盼兮一身盛装未卸,正凝神站在窗边沉思。
更漏一滴滴淌下,她的心就一点点往下沉。
东方快要鱼肚白时,有人屈指叩响了她的窗户。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急切地问:“如何?”
向天涯摘下兜帽,摇了摇头:“找不到,她不在楚汤那里。”
齐盼兮抿了抿唇,昨天夜里,她和楚汤一起设宴款待了吴之问,三城结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为表诚意,三方互相交流了一番消息。
吴之问给出的信息是:“秦子羽不知用什么手段收拢了一批散修,这次参加风云会的人里,可能有不少是他的人。”
“他想争取进入秘境的名额?”楚汤问。
吴之问道:“不错,只要操控得当,不是难事。”
风云会的参赛条件很宽松,也不限制人数,这就给了有心人利用的漏洞,找人开路或是保驾护航都是常事,只要做得不过分,不去动不该动的人,大家默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齐盼兮道:“他的心思都在风云会上,倒是我们的机会了。”
吴之问深深望她一眼:“不错。”
三人又讨论了一番细节,这才各自散去。
而齐盼兮把这个消息早早透露给了向天涯,要他借此机会进入楚汤的府邸寻找楚蝉。
楚汤带走了楚蝉,对于齐盼兮来说可能是最好的消息:修士子嗣艰难,他再不喜欢楚蝉,若非必要,不会取了女儿性命,但现在向天涯告诉她,楚蝉不在那里。
她不甘心:“真的没有吗?”
“真没有,寻踪蝶找不到她的气息。”向天涯好声好气道,“我也到处看过了,没有关押人的痕迹。”
齐盼兮苦笑:“唉,那蝉儿就危险了,我……是我害了她。”
向天涯看得出她起码有一半在做戏,然而也只能劝道:“别哭了,你不如再想想会是谁带走了她,没直接把人杀了,证明她还有用,现在是安全的。”
“能有谁呢?”齐盼兮说着落下两行清泪,凝在腮边,说不出得可怜,“肯定是秦城的人,他们想用蝉儿威胁我。”
齐、楚、吴联盟,秦城不会坐以待毙,绑架楚蝉来要挟齐盼兮并不稀奇。向天涯说:“你好可怜啊,唉,我真的很同情你,来,我给你擦擦眼泪。”
齐盼兮恨恨道:“你可真是铁石心肠。”
“我怎么铁石心肠了?要不然肩膀借你靠靠?”向天涯无动于衷,齐盼兮要是真的伤心流泪,他不介意安慰一下,但想用眼泪达到什么目的,还是免了吧。
齐盼兮真的靠过去,把脸埋在他胸膛里:“你要帮我找到蝉儿。”
“我帮你找到她,你把线索告诉我。”向天涯拍拍她的后背,“过犹不及,别玩太多手段,没意思的。”
齐盼兮幽幽道:“这是我想的吗?若是我身在冲霄宗,又何必……”
“路是你自己选的。”向天涯说,“不用和我装身不由己,我更喜欢你原来的样子。”
齐盼兮怔了怔,莞尔一笑:“唉,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话了。”
“所以,你把可怜兮兮的样子留给别人去看吧,少在我面前玩这套,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反悔。”向天涯推开她,“我该走了,再见。”
说罢,不等她回答,他推开窗一跃而下,消失了踪迹。
齐盼兮敛去泪容,出神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不禁微微露出些笑意,刚才的某一刹那,有什么触动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只是,没有什么意义。
她不会改变,他不会停留。
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吧。
*
向天涯找到殷渺渺的时候,她正在街边刚开张的小摊子上等吃米线。小小的锅子用炭火煨着,一锅鸡汤,一把米线,一勺鲜肉,现卖现做,鲜香四溢。
“真悠闲啊。”他坐到她对面,“麻烦一样来一碗。”
殷渺渺慢悠悠道:“昨儿睡得早,今天起得就早。”
向天涯嗤笑一声:“我回去过了,昨儿晚上没在那儿睡吧?隔壁?”
“关你什么事儿?”米线上来了,白雾升腾,殷渺渺拿了筷子,慢条斯理地说,“我也没问你昨天去哪儿了啊。”
向天涯翻白眼:“那是因为你知道。”
“这话说得奇怪,我又没跟着你,哪能知道啊?”殷渺渺挑起一筷米线尝了尝,味道甚是鲜美。
向天涯才不信,撩撩她的头发:“美人,你觉得楚蝉现在会在哪儿?”
殷渺渺给他比了个“秦”的口型。
“是吗?”向天涯将信将疑地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越宅”,很难相信她来这里吃早饭是个巧合。
殷渺渺笑了笑:“不信算了。”
“那你来这儿干嘛?”他纳罕。
殷渺渺严肃道:“我想看看传闻中的浣纱仙子有多美。”
向天涯转着手中的筷子,旋出朵花儿来:“我信了你的邪。”
“这你就不懂了,想我在冲霄宗,就算样貌不算顶好看,总也说得过去。”殷渺渺夹起几根雪白如丝的米线,悠悠道,“现在好了,美人一个赛一个,我心里啊,难免有点在意。”
向天涯嘴角抽搐:“你有什么好在意的?”
“衬得我更平庸了呗。”殷渺渺放下筷子,叹口气,“不行,说起这个我就吃不下东西了。”
向天涯一个字都不信,女人要是真在意容貌,才不会素着脸就跑来见人呢。但看看殷渺渺,脂粉不施就算了,除了必要的白玉簪,发间什么点缀的首饰也没有,腕上不见镯,腰间无宫绦,就这样还在意别人比她美?
呸,找借口也不晓得装一装样。
殷渺渺叹气:“就这么没有可信度吗?”
“找借口能不能走点心?”向天涯毫不客气,“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说实话,干嘛来了?”
“见见大名鼎鼎的浣纱仙子阮轻愁啊。”殷渺渺支着头,笑眯眯道,“她今天的对手,是白逸深。”
名气这种东西不是实力本身,风云会前期的小册子录下的都是有名气的人。把云潋、慕天光、游百川三人并称为三大宗门的天骄,准确,但不完善,盖因他们三人入选,不仅因为有实力,还容易让人记住。
游百川身世大戏可以脑补一出恩怨情仇,慕天光不近女色却八卦满天飞,云潋存在感虽然低,但剑意特殊,冲霄宗没有哪个见过的女修不印象深刻,更不用说《坐忘诀》、《游龙秘卷》、《易水剑》全是非常有名气的心法。
白逸深就要吃亏很多了,他深居简出,一心修炼,砺锋真君是靠苦修成名,所授的剑法不稀有没特色,间接导致了人们低估了白逸深的实力。
风云会有不少所谓的黑马就是这么来的。从前默默无闻不要紧,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只要多比赛几场,真正有实力的人就一定会为人知晓。
“阮轻愁虽然和齐盼兮并称四大美人之一,却没有齐盼兮有名。柔弱的女人总是会被低估,今天的比赛应该会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