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吸我的孩子。”老父亲道。
“好狠心的史大颗。”罗克西相当失落。
小团子还在捂脸, 见老婆婆仍旧在旁边目不转睛地虎视眈眈,危机感陡生, 把爸爸的衣服使劲儿刨, 试图掀起外套的一边来蒙住头。
这种警惕纸糊似的。
等到罗克西转身去厨房端了洗好的水果,放在黛茜面前晃悠晃悠,这刚醒来嘴馋的很快就把被狠狠吸了一口脸的事情抛在脑后, 刚开始还能忍,别过脸不去看,听罗克西叹道“啊,好甜”,终于忍不住, 看看爸爸,小手颤巍巍地伸过去, 在盘子里揪了一个圆圆的葡萄。
“经常来我这里, 什么都给你吃。”罗克西诱哄道。
“那恐怕下次见你就要在贫民窟里。”托尼好不给面子。
体型迷你的婆婆抬了抬眼镜,想想打也打不过跟前这个人高马大的,相当识时务,又把已经握好的拳头放了下去。
“发财这种事情要随缘。”她一时间很佛系, 但转身打开抽屉,展示出里头满满的神秘异域力量, “所以我买了这些。你看这个转运珠, 之前在唐人街买的,说是可以把霉运变好运……”
“你好像巫婆。”董事长继续凉凉地泼冷水,“在没转运之前, 你住的是带花园的大房子。”
他说着话,突然被底下送来的葡萄塞了嘴巴。
那葡萄被黛茜放在嘴里咂咂地含了一会儿,还有牙印,这下算是大大方方请爸爸吃自己的口水。
老父亲一脸的嫌弃,抬手抢了女儿的葡萄,用纸巾擦一下,剥皮去籽,把肉喂给怀里这个眼巴巴望着的。
“是啊是啊。”罗克西应得不走心,躺坐在摇篮椅上,拿起六十度灰做个知性的老奶奶,撇嘴道,“不知道谁把我带花园的房子撞了一个洞,躺在地上不肯起来。”
哈皮竖起耳朵。
环顾四周,这个房子里符合描述的也只有一个人。
撞过人家房子的托尼·斯塔克面色如常。
说起来也算巧合中的巧合。
有段时间他心情非常不好,经常开车满世界乱跑,醉后不开车,穿着装甲在天上飞来飞去。
事实证明,不单酒后驾驶是非常危险的行为,酒后穿装甲的危险程度也是一样的。
托尼一开始还记得自己在天上,后劲渐渐上脑,天旋地转,转到最后在装甲里直接睡了过去,即便有贾维斯导航,还是一头从半空栽下,在别人的屋顶摔了个倒栽葱。
彼时的罗克西穿了漂亮的花裙子,还戴个草帽,拿上装钱的小包,打算出门赌马。
赌博同样不好。
于是还没出门,她家的房子就被撞了一个洞。
洞里附带的铁人,让人十分地不喜欢。
罗克西爬到阁楼,弯腰看躺在那一摊报废物里的钢铁侠,抬一抬眼镜,转身去拿气球锤子锤他的头。
赌马的钱后来都用来给这个人买药和三明治了。
“史大颗不讨喜,但我的小雏菊宝宝非常讨人喜欢。”老婆婆努着嘴,啧啧啧地逗托尼腿上乖乖坐着的奶团子,“对不对啊?”
黛茜虽然小,但显然也明白吃人家嘴软这个道理,嘴巴里塞了罗克西家甜甜的葡萄果肉,现在听见是跟她说话,就愿意弯起眼睛笑一笑。
红红的嘴角翘着,两旁的脸肉嘟起来,要不是自制力够强,还要扑过去用力地吸吸。
“我很不愿意应付老人。”托尼道。
“我也很不愿意应付你。”罗克西就翻个白眼,起身又去厨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扫帚,“请你带上胖司机出去买午餐的食材,史大颗。”
她对大人是一个态度,对无辜的小雏菊又是另外一种态度。
任谁看见还吃奶的孩子都舍不得凶,何况斯塔克家的这个尤其可爱,捧在心口也怕融化了。
老婆婆美滋滋从托尼怀里抱起黛茜,像抱起团软绵绵的小被子,轻轻拍拍黛茜的背,发现这小的并不抵触自己,越发乐得尾巴翘上天,再看旁边多余的两个闲人,扫把又举起来。
所谓的胖司机自暴自弃地站着,已经看透人生。
反正每次来罗克西家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待遇,两个大男人,还不如她家寿终正寝前那只肥猫,自从家里这个小的出现,地位更是一落千丈,比跌落谷底差不了多少了。
但每次他都还很愿意来,因为老婆婆罗克西虽然做事从不按常理出牌,做菜却很好吃。
人有时候就是哪怕有着钢筋一样的脊梁,在口腹之欲之前也要软一软。
“给你念书,我的小宝贝。”罗克西把黛茜放在了摇篮椅上,一手扶着,防止宝宝好动摔下椅子去,一手打开她的典藏本,还没读出声,已经是一脸满足,“噢,格雷把斯蒂尔的两只手用绳子绑在了床头……”
然后听见一声咳嗽。
罗克西抬起眼,瞧见的是老父亲格外严肃的眼神。
这回是真的严肃。
“格雷把斯蒂尔的两只手用绳子绑在床头,给她讲住在深海的一块海绵的故事……”
黛茜不太想听故事。她坐在椅子上,瞧见爸爸要走,心里有些着急,赶紧坐起来,小手伸着要爸爸:“妈姆。”
在爸爸和葡萄之前,她当然还是要爸爸。
何况这个房子实在陌生,根本没有来过,小小的一只很容易就没了安全感。
托尼站在那里,还没迈步,团子连叫了两声,自己先忍不住,扶着摇椅的扶手,小心翼翼把脚探到地上,挣脱了老婆婆罗克西的包围,一溜烟儿蹿到爸爸身边去。
“这里没什么可怕。”托尼道。
话这么说,还是俯身把一个劲儿伸着手、满脸着急的女儿抱了起来。
罗克西在那里托腮,看电视剧一样看这对父女,懒洋洋道:“好深情的画面。小雏菊不喜欢我这里,简直令人难过。”
话是这么说。
但回了爸爸怀抱的宝宝像归了巢的雏鸟,情绪恢复得很快,又是眉开眼笑的,那往托尼颈弯里直钻的小脑袋,叫谁也讨厌不起来。
最后还是让做爸爸的把女儿一起带着去买菜。
两个大的带着一个小的走出门,要到房子外停着的劳斯莱斯上去。
罗克西跟在后头挥舞手帕。
但哈皮刚刚打开车门,罗克西的手帕就不挥了。
司机一脸冷漠地瞧着穿花裙的小眼镜老婆婆神神秘秘钻到他跟前来,对着倒车镜仔细抹抹头发,还要把两边眼角的皱纹往上提拉。
不知道还以为突然遇见了情人。
路上没有情人,只有缓缓开过来的一辆黑色轿车。
人的速度有多快真没有个定数。
前一秒,罗克西还站在劳斯莱斯旁边照镜子,黑轿车驶到跟前来时,她身影却已经到了马路边,在对桥车里的人打招呼。
“你好,泽维尔教授。”
这么散发着礼貌知性又高贵气质的老太太,大概是哈皮眼睛瞎了,他居然觉得她长着跟罗克西一样的脸。
轿车应声而停。
坐在车子跟前的是个年轻司机,长相俊美,头发上架着墨镜,大概已经很习惯了,放下后座车窗的手势相当熟练。
后座车窗降下来,这才看见了拥有一座城堡的查尔斯·泽维尔教授是个什么模样。
托尼分明看见罗克西的眼睛里绽放出光芒来。
那是位看着令人很舒服的教授。
褐发,蓝眼,高鼻梁,嘴唇一抿水润润的淡粉,这么瞧着人,即便不说话,眼里也有淡淡的笑涡。
他大概跟黛茜的爸爸差不多年纪,脖颈往下的衬衫干净又整洁,透出股儒雅的气质。
“你好,罗克西。”查尔斯温声道。
还是个说英音的美国人。
那湛蓝的眼睛扫过来,想同几位不认识的邻居家的客人一一致意。
可惜还没致意完,身后的城堡没眼力见地抢了镜。
不知什么东西往天上射出道极其夺目的红光,太过明亮,灼人眼睛。
激光自上而下扫出道扇形,所过之处无坚不摧,眼见着城堡后头的大树倒了好几棵。
旁人不清楚,托尼的脸色却瞬间一凛。
这哪里是什么红光,是红色的冲击波。
哈皮也看得清清楚楚,表情诡异,看看眼前城堡的主人,嘴巴张了张,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查尔斯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冲击波还没完,凑巧看了个尾声。
尾声结束,车上车下格外沉默。
沉默须臾,罗克西仍然维持那高贵又矜持的老妇人样,淡淡道:“多美的天空啊,泽维尔先生。”
查尔斯一愣,随即弯唇,温柔地笑了笑:“是,非常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