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就是露天晚会,喧嚷热闹,全是人。阮念初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厉腾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他会这么直冲冲地闯进来吻她。
她惊讶到忘记了反抗。
这是厉腾第二次吻她。和上回一样令她措手不及,不一样的是,这次他嘴里没有丝毫酒味。
大约是过于紧张,阮念初身子僵硬,感官却变得尤其敏锐。她能感觉到他双唇轻微的开合,舌尖的温度,甚至是有些浊重的气息。
他闭着眼,吻得投入而深。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推他。
可没有成功。阮念初手碰到厉腾的瞬间,便被他轻松捏住,反钳到身后。与此同时他睁开了眼睛,里面暗暗汹涌的浪潮,看得她心惊。
她莫名想起乔雨霏的那套爱情理论——一个人如果想睡你,并不代表他一定喜欢你,但如果一个人喜欢你,那就代表他一定想睡你。
走神的几秒间,厉腾有了进一步动作。他制住她的双手,倾身向前,往她逼得更近。她抵抗不过,踉跄着被他摁在墙上。死紧。
阮念初呼吸有些乱了,脸通红,瞪着他,想要爆粗口。
刚张开嘴,对方的食指便抵在了她的唇上。他语带笑意,声音低得只她可闻:“骂人之前想清楚,外面可全是你同事。”
“……”阮念初咬唇,愤愤又无奈,滚到舌尖的话重新咽了回去,只压着嗓子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保护你安全。”他的理由非常光明正大。
“这里是炮团营地,没什么地方比这儿更安全!”她羞恼不已:“你这根本就是以公谋私。放开我。”
厉腾垂眸看了眼她的服装,纹丝不动,“一会儿还有节目?”说话时那语气,淡然得就像他们刚才只是在这儿来了场偶遇。
“……是。所以你快放开我。”她又试着挣了挣,清清嗓子,硬着头皮恐吓他:“马上就是合唱节目,你再乱来我就喊人。你这么大一个人物,也不想被人撞见这场景吧?”
厉腾低笑了声,温热气息喷在她耳垂上,“那天下午我去你单位送花,看见的人可不止一两个。小情侣,抱一下亲一下,难不成犯法?”
她皱眉:“我们明明早分手了!”
他冷静:“谁知道。”
“……”阮念初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简直要吐血。这位高冷解放军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无耻之徒了?耍起无赖来面不改色。
他哪儿是中邪,他简直疯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匆忙脚步声,夹杂人说话的声音。
“小刘,你看见阮念初没有?”
“没见着。”
“真急死人了!”分团长满头大汗,急得团团长,“这支舞跳完就该合唱了,这丫头跑哪儿去了!念初——阮念初——”
听着分团长的叫喊声,阮念初眉心拧得更紧,沉声:“厉腾我再说一遍,放开我!”
他视线笔直看着她,不放。
这下,她彻底没辙了,声音只好软下来,非常无奈地问:“你还想干什么?”
话刚落,更衣室的大门就“砰砰砰”地响起来,分团长在外头拧着门把嘀咕,道:“这门儿怎么从里面锁上了?”然后音量拔高,“念初?你是不是在里面?快出来,马上就要登台了!念初!”
阮念初急得眼泪都快出来,慌了神,心跳瞬间和拍门的声音重合,又急又重。现在这副情形,她衣衫不整,被禁锢在他和墙壁之间的夹缝里。她根本不敢搭腔。
万幸,厉腾终于松了手。
她脑子里的紧绷的弦也终于放松。
他垂眸,视线依然没有从她脸上离开,双臂伸展,绕到她背后。合拢还剩半截的拉链,纤白如玉的美背全掩进白纱之下。
拉完拉链,厉腾顺势揽住她的腰,弓身,在她耳边低语:“今天晚上十二点,你们酒店楼下见。我有话对你说。不见不散。”
“……”阮念初脸烫成番茄色,瞪着他,呼吸微急,没有说话。
一门之隔外的分团长又喊一次:“念初你到底在不在里面!”
门内的两人依旧对视。
几秒后,阮念初清清嗓子高声说:“在的!我衣服卡住了刚弄好,马上就出来!”
分团长闻声总算舒一口气,“这孩子早不吱声……那你动作快点儿!我先过去了,快点儿啊!”说完,分团长就快步离开了。
脚步声逐渐消失。
阮念初抬手推开了厉腾,提起裙摆,转身就拉开房门小跑了出去。他脸色平静,直勾勾盯着那抹雪一样的白,直至她没入夜色。
最终,那个合唱节目完成得很好,尾音收起的刹那,营地掌声雷鸣。
阮念初和参与合唱的演员们一起,下台候场,等最后的大合照。
有关系近的女同事打量她,好奇道:“你这腮红打得真漂亮,好自然啊。是自己化的么?”
阮念初冲那姑娘笑了笑,“嗯。”
回答完,阮念初不由有些佩服自己,睁眼说瞎话,也能淡定得跟真的一样。自己中途没有补过妆,腮红早没了。
然后她无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右耳,眸色微恼,两颊却更娇艳。
刚才厉腾说“不见不散”的时候,分明咬了下她的耳垂。她确定以及肯定,那个流氓是故意的。
*
回到酒店,阮念初第一件事就是卸妆。她对着镜子边抹卸妆油,边思考,要不要去赴厉腾定下的那个约。
晚上十二点,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她很犹豫,也很纠结。
直到二十三点五十分,她才决定。去。演出团入住的酒店靠近边城市中心,楼下就是大街,大街上人来人往,谅厉腾也不敢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
思索着,阮念初起身准备出门。
双人间的另一个室友是一名舞蹈演员,叫许芳芳。她刚洗完澡,出来就看见阮念初在开门,不由狐疑,“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吃夜宵。”
当时阮念初只是随口这么一答,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见到厉腾后,他居然真的把她带到一个烧烤摊前,坐下。
厉腾神色自若地点菜。她无语,额头黑线密集。
摆烧烤摊的大爷烤东西去了。
剩下他们对坐无言,气氛微妙。
阮念初打量了一下四周,路灯昏黄,大街空荡,情景和她想象的热闹繁华大相径庭。好在还有个正在烤食物的大爷。第三人的存在,多多少少给了阮念初一些底气。
她没那么怕了。于是静默几秒后,朝厉腾露出一个假笑,说:“厉队,你兴师动众大半夜找我出来,就是请我撸串?”神经病也是病,得治。
厉腾手指缓慢转了下茶杯,没什么语气道,“边吃边说,怕你紧张。”
阮念初呵呵了两声,“你想说什么?”
他垂眸,喝茶,很平静:“说我。”
“……”阮念初被噎了一下,皱眉,有点哭笑不得地问:“说你什么?”
厉腾把杯子放回了桌上。
片刻,他抬头直直望向她,眸色很深,没什么语气地说:“厉腾,男,1985年10月27日生,嶂北人。由于智力出众,小学到高中一共跳过两次级,十六岁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空工大,毕业后进入空降旅某特种部队。之后,2005年至今,经上级指示共出过近两百次任务,其中秘密行动三十项,机密行动八项,绝密行动一项,十三年来,获得过九次‘先进个人’荣誉,目前是副旅职上校军衔。”
阮念初坐在他对面,有点懵,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来一通这么正式的自我介绍。
不等她问出疑惑,厉腾便继续:“我父母离异,家庭关系简单,只有一个六十岁的妈,一直住在嶂北。她人不错,挺好相处。”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她问。
“因为阮念初,我喜欢你,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抽风。”厉腾说这话时,语气很冷静,“我想当你男人。”
阮念初眸光闪烁了瞬,有点不知所措。
虽然这件事他之前也提过,但这么直白严肃,还是头一次。她动了动唇,好一会儿才挤出句话来,“……你真喜欢我?”
厉腾说:“对。”
她皱眉,“……什么时候开始?”
“七年前。”
她感到很不解,同时生出一丝莫名的火气,质问道:“那我们之前交往的时候,你为什么骗我你喜欢其他人?又为什么总对我忽冷忽热?”
嗓门儿太大,引得大爷看了他们一眼。
这边,厉腾看着她,语气不自觉就柔几分,“这个上次我跟你解释过,有特殊原因。”
“你什么时候解释过?”她想不起来,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喝醉那次。”他说,“当时你情绪激动,可能没听到。”
阮念初:“……”
夜风凉凉吹着,好一会儿她才彻底冷静下来。垂眸须臾,道,“和要害我的坏人有关系?”
厉腾静须臾,回答:“对。”
话音落地,整个饭桌便陷入了沉默。阮念初低下头没有说话,厉腾也没说话。
大爷把烧烤端了上来。
两人谁都没有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阮念初终于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抬眸道:“那你之前不肯告诉我,为什么现在又肯了?”
厉腾食指滑过杯沿,说:“因为天意。”
“……”
“其实今天叫你出来,除了跟你聊我,还想问一件事儿。”他倾身往她靠近些许,声音微沉:“阮念初,你对我什么感觉?”
他板着脸,问得很严肃,也很认真。目光锐利逼人。
她心跳忽然漏掉一拍。
“如果你说,你对我厉腾半点儿意思没有,从今往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再也不对你有非分之想,再也不缠你。”他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眼神,几乎要看到她心底,“我只要你一句话。”
若是在过去,阮念初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在烧烤摊被告白。被厉腾告白。被厉腾用这么强硬到咄咄逼人的方式告白。
她一言不发地和他对视。
直到这一秒,阮念初才终于觉得有点看懂这个人。
之前对她冷漠如冰生人勿近的样子,只是一张面具。伪装之下,是柬埔寨刀尖舔血的Lee,他在当年遇见了她,记住了她,便不曾忘记。
原来那二十一天,他们谁都没忘。
那一刻,阮念初心里埋了七年的种子破土而出,开出了一朵花来。
她问他,“你的意思是,要我给你一个机会么?”
厉腾盯着她眼里的璀璨繁星,笑了下,:“那你给么?”
阮念初也笑:“好吧。那我们就再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