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聪退卡无果,沮丧地回到了家。之所以刚刚酒店要核实他的身份,他就胆怯离开了,是因为他担心他扣的车不是那两个浑蛋的。那两人住的破房子,看着也不像能买得起这种越野车的人,八成是两人借来的车,那三张储值卡更不像他们的消费档次。
不过就算他们穷,这场车祸明明是他们害的,按人道主义讲怎么也得赔点钱吧。
杜聪越想越气,就拿了个单肩包,包里塞了个铁榔头防身,下楼去找他们俩要钱,能要多少是多少。
他坐上公交车,到了城南的某一站下车,走过去几百米就是那两人的家。他掏出榔头握在手中,以防见面动手也能有个依仗。
此时,刚哥和小毛正在家里一筹莫展。李棚改的尸体还放在后屋的麻袋里,车被杜聪开走了,里面还有个藏了一百万美金的箱子。他们不知道杜聪电话,只能盼着他没发现箱子里的美金,回来找他们要钱。
两人等了一天,听到有人敲门便迫不及待地奔过去,透过门缝望见是杜聪,喜出望外地一把拉开门。杜聪吓了一跳,慌忙举起榔头防备,谁知这两人贴上来,一口一个大哥叫着,像两条癞皮狗一样。
“大哥,终于把您盼回来了!大哥,昨天那车是我朋友寄放我们家的,您行行好,赶紧把车还我们。”
“你们还知道要车啊,我车撞了怎么算?”
“赔!”刚哥表态很果断,“我们照价赔。”
“你们会赔?”杜聪见对方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时没反应过来,痴痴道,“你们赔多少?”
刚哥一拍手:“大哥你说多少钱!”
“我说……”见对方态度这么好,杜聪报三十万都有点忐忑了,“那车子也不是我的,车子撞了,修理费加折旧费,一共是六十万,我自认倒霉赔三十万,还有三十万你们出。”他怕对方不信,马上补充,“事故警察登记过的,你们不信可以问警察。”
“不用问,三十万人民币是吧?”
“那……那不然呢?”
“没问题!”刚哥一口答应下来。小毛推推他,意思是他们哪来三十万,刚哥一把打开他,斥道,“聪哥说三十万,就三十万!我们不还价!”
杜聪见他们俩突然变成这副态度,一时捉摸不定,又看了看他们的破房子,迟疑道:“三十万你们拿得出来?”
“当然拿得出,您呀把车先还我们,我们第二天就给你整齐的三十万!”
杜聪心情瞬时冷了下去:“你们是想把车给骗回去吧?”
“怎么可能!”刚哥拉长语调,“聪哥,咱们都是讲规矩的人儿,你呀把车还我们,我们马上去把车抵押掉,您要的钱一分不少全给您!”
杜聪冷冷一笑,伸出手:“说这些没用,先给我十万,我就把车开回来。”
“十万啊……”刚哥面色为难地看向小毛,小毛更是为难。
杜聪压根儿就没指望能从他们那里要到三十万,能赔个十万,其他自己再想想办法已经谢天谢地了,见对方这副面孔,杜聪自己砍下价:“先给八万!”
“八万啊……”两人还是很为难。
“那你们说先给多少!”
刚哥拍着胸脯承诺:“只要您把车还我们,三十万一分不少。”
“不可能!”杜聪态度没有商量余地。
小毛接口道:“聪哥,你相信我们,你先把车还我们,我们拿到车,有的哪只三十万——”刚哥一巴掌拍到小毛后脑勺上,他差点就把箱子的秘密说出去了,立刻说,“聪哥,我们先筹一下钱,钱先给你,你再把车还我,是这样吧?”
“就这几天啊,我可等不了!”
“没问题!聪哥,你给我个手机号,我们筹到钱就打你电话。”
杜聪打量他们几眼,对方今天的态度颇为奇怪,可对方态度再好,也不可能让他不收一分钱把车开回去,他皱皱眉,留下手机号,将信将疑地离开。
待他前脚刚走,小毛就嘀咕道:“咱们上哪儿去找八万块钱给他?”
刚哥转头一巴掌打上去:“你真是智商低得要老命了,差点让他知道车里有大钱。钱咱们拿不出,他抢了咱们车,咱们再去把车偷回来不就成了。”
“可车在哪儿咱们都不知道啊。”
刚哥又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跟踪他回去呀!”
说干就干,两人马上悄悄跟上去,跟着杜聪穿过几条小路,来到外面的大街上,远远的,他们看到杜聪走到了公交车站,过了会儿上了一辆公交车。
刚哥连忙拦下旁边一辆等客的铁皮三轮残疾车,跟师傅说:“开快点,跟上这公交车。”
“要超过公交车吗?”开车的师傅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
刚哥眼睛一直盯着公交车,没好气地应一句:“就你这车还能超车啊?”
“哎兄弟,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啊,我这车性能好着呢,我——”
“你就跟牢公交车就行,别太近,别太远。”
“你们是警察?”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他们。
“不是。”
“不是警察那你们跟踪这公交车干吗啊?”
“抓奸行吧?”刚哥懒得跟他废话。
“你们借我这车抓奸,万一出点什么事,我可遭殃啊,我拉着你们跟公交车,可耽误我其他生意了,这钱怎么也得给个双倍吧?不然我可就不跟了啊。”司机趁机要价。
刚哥眼神从公交车身上抽回来,瞪向他:“我问你,你开这残疾车跑出租,你有残疾证吗?”
“没有啊。”
刚哥对着他后脑勺伸手就是一巴掌:“你再废话,老子让你有残疾证!”
另一边,方超和刘直也在驾驶着他们的这辆残疾车缓缓行驶着。
“超哥,你让周荣定交易的时间、地点,他耍诈抓我们怎么办?”
“稳住,我是在试探他呢。”方超不屑地哼了声,他驾驶残疾车绕着嘉德广场外围的几条马路开了几圈观察环境,期间无数次摇手拒绝了路边打车的行人。一番地形查看下来,方超准备在路边找个地方停车等待,可这广场周围哪有停车位啊,附近的商场虽有停车位可也不让他们的残疾车进去。方超找了一大圈,最后在离广场不到一公里的一个拆迁工地变成的临时免费停车场停下车,不远处正停着李棚改的那辆越野车。
方超向刘直慢慢解释:“这是我们在三江口的最后一笔买卖,这笔如果做不好,我们是不是都得进去?”
“是啊。”
“所以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让周荣定交易的时间地点,并不是要跟他交易。我是看他有没有设套。如果他找了警察下套,那也不指望从他身上拿钱了,直接把U盘公开。如果他没有设套,我到时再定交易的方式。我刚才看了嘉德广场周围的地形,我们从这里走过去只要五六分钟,躲在这里又很不起眼,所以我们就在这里等,时间快到了我再出去查探。”
杜聪从公交车站下了车,刚哥和小毛也赶紧下车,在后面佯装不经意的样子远远跟着。杜聪踏进单元楼,刚哥也悄悄跟进去,他透过楼梯的间隙看到杜聪走到了四楼左手边的房间开门进屋。
刚哥退出来后,告诉小毛:“他人住这里,车子应该就在附近。”两人沿着马路将两侧停着的汽车仔细找了一遍,没有发现李棚改的车。
“再去旁边看看。”
很快,两人来到了房子后面那片临时停车场,那里停了很多车,他们四下寻找一番,欣喜地发现李棚改的越野车就在其中。他们兴奋地跑到车边,朝车内张望,箱子却不在车里。
刚哥寻思道:“箱子不在车里,那一定被他带上楼了,他来找我们要钱,说明他还不知道箱子里有钱。”
“刚哥,那我们怎么办?”
“一种办法,我们直接上他家,把箱子给抢了。不过如果他报警,警察来了一调查,李棚改的事就穿帮了。所以只有第二种,我们去把他家的门给撬了,找到箱子,拿走里面的钱,到时我们把美金兑成人民币,拿三十万赔他让他封口。我们把车开走处理掉,事情就干净了。”
两人商量一番,觉得此计可行,就先回家去找工具撬门。
不过在离他们俩十几米外的地方,两双眼睛正凶狠地瞪着他们俩。
“你确定是他们俩?”方超语气中透着寒意。
“这两人化成灰我都认得!”刘直已经迫不及待要下车了。
方超一把拉住他,沉声道:“等一下有你动手的机会,我们先跟上去。”
待这两人走到路口打了辆残疾车离开后,方超也转动了钥匙,他们的残疾车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后面。
刚哥和小毛下了残疾车,朝家中走去,商量着行动计划。
“待会儿你拿好工具,我打杜聪电话,把他约出来,你趁机撬开他家的门,进去找到箱子,拿了钱就走,知道吗?”刚哥叮嘱他。
“我去撬门?”
“是啊。”
“可我不会开锁啊,撬门不是你最拿手的吗?”
“撬门怎么变成我最拿手的了,我什么时候撬过门?”刚哥一脸吃惊。
“我听老家的人都说,你总是半夜撬开村里那些妇女家的门,把人给睡了,后来被他们丈夫知道了,才把你赶出村的。”
“扯淡!”刚哥啐了口,怒道,“想当初我在村里那会儿,还用得着撬门?你信不信我家就算装三个防盗门,也得被那帮妇女翻进屋。”
“这……这日子啊……”小毛狠狠咽了下口水,眼中无限向往。
“别废话了,”刚哥打断他的想象,“现在怎么办!”
两人欢天喜地地商量了半天怎么撬门怎么拿箱子,结果两个人都没撬过门。
他们停下脚步,寻思了半天,总算被小毛想到办法:“我认识一哥们是开锁公司的,平时也偷点东西,我见他开过锁,把猫眼转开,他有根特制的杆子伸下去转几下就开了。我去跟他借专门工具,到时我再穿上工作服,装成开锁工人,如果一时半会儿没撬开,有人经过也能掩饰过去。”
刚哥高兴地拍手:“你这两天脑子好像开过光啊!先搞那美金,又想出扮开锁工人,嘿,就这么干!”
说完,两人掉头往回走,朝那开锁的哥儿们家中走去。
在他们俩身后五六十米外,方超和刘直一直不动声色地默默跟着,若不是这两个浑蛋,他们抢了周荣后早逃之夭夭了,哪会沦落到如今还要跑路的地步,今天不光要拿回箱子,还得结果他们的命。
光天化日下不能动手,只待两人到家,他们就能下手,此刻见两人突然掉头,方超和刘直马上朝墙一侧稍稍别过身去,低着头佯装经过的路人,快步朝前穿了过去,走了几十米到达一堵墙的转角口。他们停下脚步,正要回头朝两个小毛贼望去,突然间墙后传来一声叱喝:“孙子看招!”
方超和刘直本能转过身,却见两只巨大的脸盆朝他们径直飞来,刘直手脚修长,抬起一脚便将冲向自己的脸盆踢飞到一旁,方超眼见脸盆飞来,没时间反应,本能举起手臂抵挡,脸盆虽然被打飞到一旁,但脸盆中的东西却在下一秒将他淋了满满一身。
方超愣了愣。伸出舌头,一股咸臭味,低头看下去,浑身被污秽物淋了个干净。几秒后,他抬起燃烧着熊熊火光的双目直视对面发呆的三个男人。
“两位大哥,不好意思啊,我是泼后面那两人,怎么他们掉头走了,兄弟给你道个——”“歉”字还没说出口,方超已经一把掐住他脖子直接甩到了墙上,把他砸得头破血流。他身后两个小弟见老大被打,刚要去拿路边的石头当武器,被紧随而来的刘直三拳两脚踹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大哥饶命,小弟……小弟真不是故意的。”被方超抓在手里的男子知道遇上了狠人,哭喊着求饶。
这时,旁边一辆电动车经过,刘直朝他狠狠瞪了眼,那人赶紧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开了过去。方超怕路上闹出大动静引来警察,只好忍住满腹滔天怒火,示意刘直将这三人一齐抓过来,带进旁边的一条小弄堂,掐着那人的脖子问:“你们三个干吗的?”
“大……大哥,我们……我们是讨债公司的,刚才……刚才那会儿从你们后面走过的两个人欠了信用卡不还,我们催了几次没用,只好……只好给他们点教训,没想到得罪了大哥,求你……求你放了我们。”
方超咬牙问:“那两人住哪儿?”
“住这后面。”讨债的伸手向后一指。
“带我们过去。”
“带你们过去?”
“他们也欠了我们钱,讨债还轮不到你们!”
三人连声应允,为了讨回几万块信用卡欠费,他们可不敢得罪这两尊神,每天在江湖上混,他们一眼就看出这两人是惹不起的主。三人带着方超和刘直来到刚哥的院子前,方超打发他们滚,以后别让他遇上,三人忙不迭跑走。
院子门锁着,不过这院门的破锁对他们来说形同虚设,刘直找了张银行卡随便糊弄几下就将门打开了。两人走进院子,径直来到屋子前,房门昨天已被杜聪踢坏,只是虚掩着,方超满腔怒火,也不管里面是否还有人,直接一脚踹了进去。
两人进屋找了一圈,没有人,可同样也没找到箱子和美金。
这时,刘直注意到后屋里面有个麻袋,他踢了一脚感觉有些异样,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他马上解开麻袋绳索,果然露出了一具男性尸体,正是李棚改的尸体。
“超哥,又是……又是一具尸体。”那两人刚给他们俩调包了一具尸体,此刻屋里又来一具尸体,纵然刘直胆大包天,但他不是杀人狂,遇上这号人也不禁发怵,“这两人……该不会是变态杀人狂吧?”
方超站在原地,目光在尸体上停留了几秒,顷刻间所有理智都被怒气所占据:“管他是不是杀人狂,今天我一定要将这两浑蛋碎尸万段,碎尸万段!”他激动得抓起旁边一条椅子狠狠往地上掷去,摔得四分五裂。
刘直从未见一向“稳得住”的超哥发这么大火,看得胆战心惊,只好小心翼翼劝说:“超哥,咱们今天是最后一票,得从长计议,千万要稳住啊。”
“稳你个头!老子就是要把这两个浑蛋弄死,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