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衣一旦聊上头,也是无所谓其他了。
就比如现在,她对天元的真身真的是啧啧称奇,就好像是在网络上看到了什么猎奇画面的年轻人。
“我对术式也是了解一二,不成想天地间居然还拥有将主人...画地为牢的术式,看来人与咒力本就是一对天生怨侣。”姜雪衣面带笑容,如是说道。
夏油杰:“.......”
怪异,无法抑制怪异。
就好像正在看一部画风纯真的恋爱番剧,演绎到了一般,长相甜美温和的的女主角,突然退下了脸颊上的羞红和腼腆,然后毫无预兆的冲着男主角一斧头砍了过去。
夏油杰自认为不是直觉系选手——在这种情况下,他本应该立即制止事态朝着诡异的方向继续发展...但是他发现他做不到;直觉告诉他,不要说话,不要开口,这种级别和危险,并不是你能插手的范围之内。
但是,他现在是咒术界屈指可数的特级啊,他不插手,还有谁能上?
悟么?
还有。
夏油杰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个盘膝坐在天元大人对面的女孩,眼眶周围冒出了红血丝。
这个自称【姜.雪.衣】奇怪名字的人,真的是麻衣么?
夏油杰很想说服自己,对方不是那个昔日相处的同学。
但是他发现他做不到。
无论是端坐在那里的神态,还是举手投足间若有若无的从容,甚至是那微微勾起的嘴角,无一例外都在向少年展示着——坐在面前的人就是朝夕相处的同学,只不过对方现在换了一副嘴脸。
天元那张宛若鱼唇的嘴唇张了张,从旁观角度上可以感受出,对方似乎是叹了一口气。
这位坚守了千年的咒术师抬头仰望着头顶洁白的“苍穹”,最后安静的闭上了双眼。
她平静的陈述道:“那两百个诅咒师的死亡——是您做的。”
姜雪衣无奈的叹了口气,倒是也没有否认:“唉,没办法,事情从急。”
“诶?”夏油杰愣住了,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音节。
【那200个诅咒师的死亡是您做的。】
【唉,没办法。】
他怎么都想不到,屠杀两百多人这种恶性事件能和自己这位柔弱娇小的同学联系在一起。
他更想不到,自己这位同学作出回答的时候,脸上非但没有踌躇和不适,甚至用一种莫名其妙的无奈一笔带过。
两百多条人命,在她的口中,和“没买到西红柿所以买了圣女果”,二者之间似乎并无差别。
轻描淡写。
“……”
夏油杰僵硬的转动着自己的眼球,将视线落回到保本麻衣——不,应该称她为姜雪衣的身上。
那女孩依旧穿着一袭黑色的古朴礼装,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神态看似非常放松,甚至还有闲心将一只手肘撑在桌子上用手拖住自己的下巴。
她明明穿的是黑色的衣服,但是在此刻夏油杰感觉对方分外刺眼,刺眼到几乎不能直视。
夏油杰浑身上下被一股寒意包裹住,大脑似乎察觉到了他心里与生理上的聚变,正在快速分泌多巴胺,但是无论分泌多少也无济于事——他整个人快要被那由内而外溢出的寒冷冻僵了。
天元继续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雪衣笑笑:“你听了也没什么用——你活了这么多年,应该懂些许命数之理论吧?”
少女笑着指了指天元,语气里带着几丝喜庆:“你啊,命数走到头了。”
天元睁开了双眼,直视姜雪衣。
天元沉吟:“阁下善于命数——可有看过自己的命数?”
姜雪衣突然扬起手中的打仙鞭——朝着天元狠狠的卷了过去。
她大笑:“我从入道那一天开始——命数就告诉我!我一定会不得好死!!”
夏油杰瞪大双眼,一手调出虹龙,直接惊骇的吼出声:“麻衣!!!!!”
【————】
眼前的虹龙在顷刻间被撕成粉末——夏油杰感觉自己胸腔床来火辣辣的同感,意识瞬间产生片刻的空白,一口鲜血从喉咙里喷涌而出,身体被掀翻。
“咳咳…咳!!”
夏油杰疼的感觉全身肾上腺素都快被打了出来,他艰难的在地上,额头的伤口让鲜血快速迷了他的眼。
少年只能睁开双眼,用猩红的视线隐约的看到————
天元立起了结界术。
而那身着黑衣的少女,身体悬于半空中,她张狂的大笑,左手持着宛如蛇骨的鞭子右手之中又突然出现了一枚黑色的旗子。
姜雪衣:“昭昭天雷,破!”
少女挥动着手中的旗子,电光火石之间,夏油杰听到了好似能将耳膜震破的巨响——紧接着视线被瞬间爆起的光亮渲成了一片白。
“……”
夏油杰耳中是嗡嗡的响声,眼睛也险些失明。
他的肢体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控制能力,不知过了多久,夏油杰想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但是思维和身体能力似乎发生了一定延迟。
当他将手挡在眼前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清晰的画面。
姜雪衣将天元抓在手中,紧接着,她张开了嘴巴——天元的身体像是橡皮泥一般渐渐的被捏扁、化为猩红的流体,渐渐汇入少女的口中。
这位坚守咒术界千年的伟大咒术师,在临死的前一刻没有发出一声惨叫,依然在顽强的抵抗着。
她甚至抽空转头看向夏油杰,向对方发出警告:“这不是你们能应对的敌人!快走!”
走这个字刚刚脱出口,天元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身白色染着鲜血的和服在姜雪衣的手中。
夏油杰:“……”
姜雪衣吸收完了天元,雪白的脸庞上逐渐起满了密集的红血丝,过了两个呼吸之间才慢慢消退。
她用一种相当可惜的眼神看着手中的和服,叹了口气。
然后将和服随意的扔在了地上。
…
…
【轰隆————!!】
伴随着巨响响彻整个薨星宫,五条悟立马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最后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朝着那个方向闪身过去,快的连残影还停留在原地。
“……”
直到现在,禅院直哉面色终于多了一丝恍惚。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方向,目光有一些踌躇。
他似乎是想记住他来时路的模样——但是最终,禅院直哉转回了头。
…
…
一发湛蓝的光逐步爆闪,朝着姜雪衣迎面砸过来。
姜雪衣一挥袖子,九重天元盾自动挡在她的面前,硬是吃下了这一发苍。
五条悟趁此机会抓住夏油杰的肩膀,顺便摸了摸他肋骨的位置,抓住时机,赶紧低声询问:“怎么样?”
夏油杰头颅不自然的下垂,血液从他的唇边凝成一条血线直到地面,他没有回答五条悟的问询,似乎在缓冲身体的疼痛。
与此同时,盾光散去,姜雪衣拂去衣袖上的灰尘,笑骂道:“小兔崽子。”
五条悟抬头死死的盯着姜雪衣。
在姜雪衣的身边,本就留有着大量属于天元的咒力残秽,更别提地上那件染血的和服——所有一切细节在少年的脑海里飞速旋转,很快就达成了前因后果。
保本麻衣,叛徒。
过了好半晌,五条悟问道:“麻衣,你想做什么?”
“你要杀了我们吗?”
姜雪衣脸上露出了两分无奈的神色:“我杀你们做什么?”
她抬手指了指出口的方向:“结界已经破处,现在所看到的路就是正确的,你们大可自行离去。”
“那你呢?”五条悟皱眉反问道。
五条悟:“你留在这里想做什么?直哉的到来是否和你有关系?为什么…要去杀害天元大人?”
姜雪衣终于有点不耐烦了,她摆了摆手:“人生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少女纤细的身影悬浮于半空中,双手背后高高在上,红黑色的眼睛逐渐被猩红所取代。
她好声劝解年轻的少年们:“你们还小,不想死的话就快些走吧,本来就是和你们无关的事,早点离开东京还能免去惹一身腥。”
“……”
五条悟终于被对方的态度弄得有些绷不住了。
他瞪大那碧空如洗双眸,一边皱着眉,一边不可置信的放大了音量:“怎么可能就这样什么都不管走了?!”
“什么都不说,像打发小孩子一样的态度。”
“麻衣,你未免有些太傲慢了吧?”
“……”
姜雪衣用怪异的神色看了五条悟一眼,随后哈哈大笑。
五条悟:“……”
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姜雪衣笑的原因非常的简单——当你足够弱小的时候,你的威胁和警告都变得相当可爱、引人发笑。
“你不是说过…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吗?”夏油杰咳了一口鲜血,声音虚弱的开口。
【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那200个诅咒师是您做的。】
他依稀记得少女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表情相当的平和,夕阳温柔的洒在她的脸上,镀上了一抹耀眼的余晖。
“平等?”姜雪衣挑了挑眉毛。
她端正了神色,认真的看着夏油杰和五条悟,笑着说道————
“平等?哈哈哈哈哈哈笑话!”
“人活着!就是要分出三六九等!”
“这个世界上最会分类的就是人!”
姜雪衣双眼猩红,神色怪异的看着面容苍白的夏油杰,说出了此生最流利的一句话:“没他人之卑贱,何来衬我之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