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不义蝙蝠侠而言，他暂时还不知道卡尔来了这个世界之后都搞了些什么鬼东西。
实际上等他终于意识回归，睁开眼的时候，周围就早已经大变样了。
眼睛的位置都被布蒙住，粗糙的感觉存在感鲜明，浓厚的黑暗包裹着他，后颈带着被人用力击晕之后的酸痛在此刻就被放大了起来。
而与之同时被一起放大的，也还有身上那微凉的感觉。
能查觉得到衣服大概是被人换过，变成了更加贴身，也更加无害的紧身款。
至于双手则是被拷牢了半吊在空中，和墙壁紧贴。
这不是一个舒服的姿势，但总的来说却也没那么难过。
对于环境的分析和对处境现状的判断一刻不曾停止，思维在急速的运转，记忆里的红披风和熟悉的抱飞姿势几乎在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做了这一切的人的身份。
卡尔？
不义蝙蝠侠不由自主的停顿了那么一瞬。
但紧跟着反应过来的下一秒，他就开始伪装轻微的挣扎试图逃脱，然后不动声色的用左臂触碰墙体。
——在那里最靠近骨骼的地方，有一个相当特殊的注射型通讯器。
在最初不义莱克斯醒来之后不久，不义蝙蝠侠就意识到了情况的不乐观性，所以在没有露出任何端倪的情况下，他选择了留有后手，为的就是防范意外。
不过最初，这东西主要针对的目标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他莫名独特的【克拉克】，只是没想到最后阴差阳错的用在了卡尔的身上。
虽然也没差就是了。
腕上的手铐在轻微的摇摆，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在不义蝙蝠侠的动作之下冰凉的墙壁以一种特殊的频率贴近了左臂的外侧，紧跟其后的，就是肌肉组织刹那间微小的刺痛——沉睡已久的通讯器在此时此刻被打开，下一秒，一道没有人察觉的信号从那里传递而出。
主世界的通讯集体震颤了一下。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人都收到了这条最新的消息。
【蝙蝠侠上线——】
……
关押室外，卡尔尚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暴露。
十分钟之前，他带着不义蝙蝠侠和随手抓来的幼崽降落在这一片无法透视的区域之后，这里就已经变成了他暂时的据点。
这是一个位于地下一千米之深的九头蛇废弃基地，能看得出大概基地的所属者刚搬离没多久，就连仅存留下来的几个白光灯泡，都还在顽强的工作着。
不会再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安静，空旷。
厚重的铅板和尚未被拆卸带走的隔音层成了此时此刻藏匿的最佳保护伞，哪怕是超级听力和透视都无法在短时间内锁定目标。
□□室内，卡尔脚不点地的飞在半空中，默不作声的看着面前被束缚的不义蝙蝠侠。
视线贪婪的在对方的身体上扫过，几乎是一寸一寸的从下到上，直到死死的停留在对方那张年轻了许多的脸上。
好看的眸子被布条遮掩，看不清其下，但卡尔很清楚，在那粗糙布料的遮掩下，是怎样一双好看的钢蓝色瞳孔。
卡尔虽然一直都没有说过，但他其实非常喜欢布鲁斯的眼睛——钢蓝色的，沉静的，不像宇宙的碎片，却似深邃的大海，哪怕隔着蝙蝠侠头盔的森白目片，其下都是令人心安的色泽。
即使偶尔嘴犟着说些口是心非的话，眼底也会漾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柔和。
甚至是在经历了种种开始变得变的苍老，变得疲惫之后，都沉淀着琐碎的光。
卡尔曾经以为这双眼睛的主人会永远的站在自己的身边，也因此以为自己会永远的拥有这双眼睛。
一开始的确是这样，但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
他拒绝去看布鲁斯的眼睛，以至于发展到两人的见面永远无法好好说话，回忆起过去，他甚至都想不起来上一次他们这样安安静静的面对面看着彼此是什么时候。
但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锁链，囚禁，凝滞的气氛。
这放在过去多少要让他暴怒的场景，此时此刻呈现在他眼前，由他亲手缔造，竟意外的，让熊熊燃烧的愤怒有了那么片刻的停息。
卡尔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攻击瞭望塔的系统被攻击从头到尾就只是一个幌子，用于遮盖最根本的目的——不义钢骨这个卡尔身边除却不义女侠以外最坚定的支持者，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到达这个宇宙。
他仍旧留守在卡尔的基地，维持着高速运转并时刻开启着搜索。
只需要足够的时间，不义钢骨就可以成功定位卡尔的位置，在他的身边开启跨宇宙的大门。
那里连接着卡尔给他的蝙蝠侠精心准备的“礼物”。
新的囚牢，新的制服，脑控装置…………
很快，他的蝙蝠侠就不会再有任何的机会背叛他，也终究会永远站在他的身边。
就像是曾经那样。
“你在这里的这段时间，看起来过得很不错。”沉默了良久，卡尔最终还是打破了平静。
不义蝙蝠侠闻声略微抬头——黑色的粗糙布料遮挡了他的视线，以至于这会儿视线所及的，全都是黑暗。
空气中仍旧是让人窒息的安静，唯独听得见一个人的呼吸声，就好像不久之前的那一句话是幻听一样——但不义蝙蝠侠知道不是。
或者说，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卡尔是什么时候来的。
不是通过声音，也并非通过其他什么。
只单纯，是直觉，源自于哪怕决裂了也仍旧割不断理不清的牵扯所赋予的直觉——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卡尔。
同样，他也比任何人都清醒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
不义莱克斯陈述的极端糟糕的未来似乎就在耳边，起初的时候，不义蝙蝠侠等人还曾想过那两个糟糕场景的分叉口到底在哪里。
而自他被俘获，睁眼的那一瞬间感受到身边的安静，丢失的稚嫩，手腕上的禁锢的时候，不义蝙蝠侠发现，他现在就站在那里。
黑暗中，不义蝙蝠侠微微的闭眼：“大概因为这个世界很和平。”
卡尔：“大概……”
他终于冷笑了出来：“布鲁斯，你以为你还能骗过我吗？”
“和平？”那猩红的靴子终于在此时此刻落地，他逼近了几步，直到站定在不义蝙蝠侠的面前：“我完善了我们的世界！我也曾给过你和平！”
“但你回报给我的是什么？背叛，反抗！”卡尔的声音很轻：“或许还有逃离？布鲁斯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背叛我！
“那是只是一场意外。”不义蝙蝠侠避而不谈所谓的‘和平’。
“意外？我知道，那当然是意外。”他的声音仿佛在自言自语：“意外的战斗，意外的穿梭到平行世界——那你怎么解释之后呢？”
视线下落至不义蝙蝠侠被半吊着的手，年轻的，修长的，不久之前就那么温柔的抱着一只流有他的血脉的孩子。
卡尔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说什么呢？听他的蝙蝠侠和他说从未背叛吗？
有意义吗？
没有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通道开启，只要脑控成功，这些就都没有意义。
或许他一开始就该看清楚的。
看清楚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看清楚他总也无法留住任何东西，哪怕其实他从头到尾要的都很简单。
——最初因为意外亲手杀掉父母，又因为意外亲手毁掉自己的城市，他那个时候所想的不过是不让这一切重蹈覆辙，想让其他人不再遭受他这样的痛苦。
再到后来遭受质疑的时候，他要的也不过是他的布鲁斯，他的挚友的承认。
可惜最终他一个都没得到。
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布鲁斯。
在我失去了我的城市，失去了我的父母，失去了我的所有之后……我不能再失去我最好的朋友，哪怕我们现在的关系已经糟糕到了这样。
卡尔看着不义蝙蝠侠，如此的想着。
而至于那个孩子……早些时候他还想着要把对方培育成自己的继承人。
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一个背叛的象征，到底有什么资格被他带回去？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如果他想……以氪星科技的水平，他完全可以拥有一个新的，一个独属于他自己的，有着他和布鲁斯的血脉的孩子。
那是不一样的。
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计划了。
没道理莱克斯都能给他制造出一个康纳，他和布鲁斯用氪星科技还出不来一个小布鲁斯，或者小卡尔。
不过这一切都是在等回去之后，而现在，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比如，让不义蝙蝠侠在回去之前，让他看看自己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战争，混乱，死亡……
他就是要让不义蝙蝠侠知道，除了他自己的宇宙，只要他去往任何地方，都会带来灾难。
但好在通讯器在此时此刻终于发挥了它的作用，有红光一闪而过，紧接着，是不义巴里有些失真的声音：“卡尔？你在听吗？听我说，情况有点复杂——是这样的，我们抓住了一个人，额，布鲁斯韦恩？要给你带过去吗 ？”
空荡的环境里，这声音异常的明显。
失去了视觉，听觉的下意识加强，也同样让不义蝙蝠侠听见了某个熟悉的声音所说的话。
抓住了……布鲁斯韦恩？
“卡尔？卡尔？”那边是不义闪电侠匆忙的声音仍旧在回荡：“你能听见我说的吗？我们抓住了布鲁斯韦恩。”
是下意识紧握的拳头，卡尔近乎是条件反射的转回头看向不义蝙蝠侠。
视线隔着布片交汇，时间有那么一秒的凝滞。
直到卡尔听见了自己的冷笑：“不，巴里。”
“你不需要把他带给我。”他停滞了很久，然后用很轻的说：“那是我们的敌人，记得吗？”
不义巴里看了眼不义哈尔，继续说：“…………呃，那？把他关起来？”
他在试探，但卡尔没有说话。
直到过了好几秒，所有人才又听见了他的声音，淡淡的，平静的：“蝙蝠侠不能留下，他太危险了。”
几乎是在明示杀意，但一顿，却又说：“或者比起这个同位体，你更想留下那个孩子…………布鲁斯？”
这一次，他把选择题交给了不义蝙蝠侠。
……
但对于不义巴里，尤其是黄灯哈尔而言，他们觉得这个问题为难的人不仅仅只是不义蝙蝠侠了。
这相对单纯的两只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这个平行世界复杂的情况，毕竟他们又不像是不义超人和不义达米安那样能提前看到，因此一提到孩子，那第一反应肯定是【仿生布鲁斯】肚子里的那位。
现在不义超人强迫不义蝙蝠侠二选一，但这两个在不义巴里和黄灯哈尔的想法里就是一个整体……
“我觉得我们还需要一个保育箱巴里。”黄灯哈尔勇气贼大，声音贼小的哔哔：“说真的，要是咱们的蝙蝠侠选了小，我是不是还得现场给这个新的蝙蝠侠搞剖腹产？？？”
不义巴里：“…………”
他心态也很崩：“自信点，哈尔，选大你也得剖。”
所以这事情怎么就进化到了这一步？虽然他们又不会真的动手，但——选大小，认真的吗？
难道这个事情不是应该他消息传输过去，然后卡尔顺理成章的要求把【仿生蝙蝠侠】带过去吗？
就算退一步，那也该是原地格杀——不过这个概率真的小之又小了，毕竟抓住人的是不义巴里……
不义巴里没有任何一次能比现在更加了解卡尔的思想莫测了。
他看不懂，也搞不清楚，所以他把视线投向了执意要去面见卡尔的【仿生蝙蝠侠】。
但出乎意料的是，作为旁观者，听见这句话的【仿生蝙蝠侠】反而很淡定，就好像他们谈论的不是自己，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一样（虽然的确不是）。
不义巴里打了个手势，示意了一下通讯。
【仿生蝙蝠侠】看了他一眼，却只是勾唇，是一个简单的口型：等。
等？等什么？
在等你就要被剖腹产了！
不义巴里满脸茫然，但碍于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而且既然【仿生蝙蝠侠】也这么说了——
反正【仿生蝙蝠侠】肯定不会随随便便的胡乱指挥，要是他说等，那肯定是已经有了计划。
对于蝙蝠出品的计划他还能说什么呢。
不义巴里一咬牙：那就等吧。
【仿生蝙蝠侠】满意的看了他一眼。
而就像是不义巴里想的那样，没有任何一个蝙蝠是不靠谱的，哪怕是仿生人。
【仿生蝙蝠侠】当然知道此时此刻的危险性，他可不觉得不义超人真的想搞个二选一，说不准到最后就是全部都没了。
所以能让他此时此刻说出“等”的，原因有，且只有一个。
废弃的九头蛇基地，深入底下一千米的□□室外，不义超人还在等着不义蝙蝠侠的回复。
时间缓慢而寂静，就像是空前压抑的气氛一样凝重。
但不义超人并不着急，即使他知道不义蝙蝠侠此时的沉默不仅仅是有无法选择，也同样有拖延时间等待救援的因素。
可到最后受到伤害的总不会是他。
他已经不会再受伤了，在他的蝙蝠侠背叛了他之后。
——现在该轮到叛徒去品尝那无比难熬的时间里，被不确定和现实所带来的，失去的恐慌感。
而就算真的二选一了也没关系，等脑控成功的不义蝙蝠侠站在他的身边，他自然会有别的办法去解决剩下的那一个。
让他的蝙蝠侠亲手解决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真的，从未有任何一刻觉得自己拥有脑控装备，是一件如此让人心情舒畅的事情。
即使他一开始并不想做的这么绝。
但这是对方逼他的。
时间又缓慢的过去了几秒。
思维缓缓的回收，卡尔再一次开口：“做好选择了吗？布鲁斯？”
“如果你让我等的太久，或许我会帮你做决定也说不定。”他如此说。
但不义蝙蝠侠只是看着他，不语。
肌肉内来自于机通讯器细小的震颤还在继续，之前启动通讯器的一瞬间传达出去的消息不仅仅有上线的提示，也还有他目前所在的地理位置。
即使是地下一千米，但有主世界的超人协助，那不会需要很久……
卡尔还在看他：“布鲁斯？”
不义蝙蝠侠终于微垂下视线抿了抿唇。
然而却还不等他说点什么牵扯开卡尔的注意力，拖延更多的时间等到支援，地面，在此时此刻突然极其不科学的震颤了一下。
就好像什么体重极其巨大的东西踩踏在了基地之上的地面，紧接着，就是撕扯一般的声音。
九头蛇基地内残存的警报在这一瞬间炸响，红色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
危险的神经几乎是在疯狂跳跃，察觉到异样的第一时间，卡尔近乎条件反射的就是一个回身遮掩。
身后，是猛地被阴影遮盖的不义蝙蝠侠。
令人震惊的是哪怕对内打得再怎么昏天黑地，卡尔再怎么言语中伤，□□摧残不义蝙蝠侠，可等外来危险逼近的第一时间，他仍旧下意识的做出了和从前一般的动作。
但此时已经没人顾及这些了。
面前，是伴随着越发剧烈震动而来的噪音，越近速度越快。
直到最后堪称是一路强烈碰撞而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刺耳的噪音。
一只巨大而丑陋的尖爪几乎是透着厚重的铅层和金属板而来，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就硬生生的把墙壁撕扯开一块巨大的破口。
漆黑的缝隙内，是两侧丑陋的手掌，土腥气连带着血腥味扑鼻而来，直到两抹猩红从黑暗中现形。
视线锁定戒备中的两人，又缓缓的从不义蝙蝠侠身上挪到卡尔的脸上。
似乎是在轻笑，似乎又是在叹息，但任谁都能听得出此时此刻那尖刺一般的声线之下，紧压着喷吐而出的怒火。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