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以形容这一刻的感觉，但之于主世界杰森而言，他确实是紧绷的。

蓄势待发的子弹，高度集中的精神……在这一刻，几乎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了【露易丝莱恩】的身上。

这本该是格外紧绷的局面。

要知道保留有神志、思维能力的混血种和傀儡一样的混血种虽然从本质上来说的确是同一物种，但他们又的确有着极为明显的区别度。

在武力值上，在进攻方式上。

具备自我思维、保留意识、同时还拥有了远超普通人的改造之后的身体素质的混血种，难缠程度远超只依靠本能进行攻击的同类。

【露易丝莱恩】毫无疑问属于前者，之前橡胶子弹的进攻已经确认了对方身体异化的事实。

高传染性，疑似直逼超人的身体强度，再配备上主世界杰森并不怀疑的智商，如果是敌非友，麻烦不会小。

毕竟极高的传染性显然让她只需要避开正面冲突等待更多的混血种被异化就可以掌握最大的主动权。

极度类似于蜂巢的结构运转，会让这些只凭借本能行动的，被操控的“工蜂”混血种们尽一切可能保护自己的“蜂后”。

但问题也就出现在这里。

说起来或许有些匪夷所思，但主世界杰森的确没有从【露易丝莱恩】身上察觉到敌意。

僵持已经维持了接近半分钟的时间，按照主世界杰森所敌对过的那些混血种的身体素质，他十分肯定只要【露易丝】想，绝对能在发现他的第一时间攻击命中他躲藏的位置。

视线如影随形的黏在自己的身上，耳边嘈杂的通讯设备在第一时间被主世界杰森甩脱，但就好像能够凭借气息判定方位一样，诱饵没能短暂的挪开对方哪怕一秒的注意力。

主世界杰森没有转移阵地的机会。

但对方同时也没有攻击。

甚至大概是意识到了主世界杰森此时此刻的紧绷，还小小的退后了一步。

下一秒，似乎是试探：“J？”

很好，还是个知道身份的【露易丝】。

主世界杰森心里叹气。

他当然不会天真的觉得这个【J】就只是随口说说。

——蝙蝠家，【J】，指向性已经足够明确了。

可喜可贺的大概是【露易丝】显然没有报全称的意思，这大概勉强还算得上是一个友好信号。

但主世界杰森没有动。

因为【露易丝莱恩】没给他机会。

大概是之前的僵持和主世界杰森不愿意露头的沉默给了这个本就在焦躁之中的女性太多猜测的余地，仅仅只是一两秒的安静，就已经让【露易丝】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一点。

“所以真的是你？”

“抱歉，你看起来和克……我是说超人形容的不太一样。”

她没有怀疑对面的身份。

理所当然。

如果一个人甚至能透视过固体并仅凭借气息判定活人的位置，那么她自然也会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和方法来判断对话的对象到底是谁。

装备被偷窃，被盗用，身份被模糊，这一切都不在这个女性的考虑范围内，至少此时此刻，她不觉得自己认错了人。

再隐藏就没什么意义了。

主世界杰森没有放下手里的枪，但他的确有别于之前的长久的沉默。

“如果你想找的是这个世界的【J】，那么你找错人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不算低，大概是因为之前长久的战斗，略带着一丝沙哑，配上语气，显得十分冷淡。

【露易丝莱恩】注意到了这小小的态度变化，她还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只当是被认错造成的不满。

“抱歉，我不太能分的清你们之间的区别——”

实话。

毕竟至少就表面的记者报道来看，这个世界的【露易丝莱恩】的确和【杰森陶德】接触有限，用不熟来形容完全不为过。

但好在不熟也不影响【露易丝】的友善。

很难以形容这种特殊的氛围，不过要就主世界杰森来说，他们确实在现在达成了短暂的平衡。

但主世界杰森没有忘记自己过来这里的原因。

之前有关于【露易丝莱恩】是被人诱导到这里，而这个诱导人是【蝙蝠侠】的猜测也并不能改变现在【露易丝莱恩】极大概率或者说干脆基本上确定就是病毒传染源的事实。

神志的保留不是她安全的原因，但的确是友善的来源。

在到来这里之前主世界杰森想过传染源是已经异化的混血种，甚至是在异化中的混血种的可能，也因此在赶往这里之前，他携带了取血的装备，做好战斗之后采集样本的准备。

但现在目标对象彻底的改变了。

如果这一切的确是【蝙蝠侠】做的，那么他干的的确对，主世界杰森的确做不到直接击毙虽然疑似身体异化，但看着还是个人类且保留有神志的【露易丝莱恩】。

但有些事情显然并不是只依靠战斗才能解决的。

枪托在手里热热的发烫，那是子弹连续射击之后的结果。

危险的感觉还在疯狂的鸣笛示警，不远处原本打算被用来引开【露易丝莱恩】的耳麦此时此刻却不知道为什么再度恢复了安静，像是坏掉一样没有半点声音。

主世界杰森不太清楚这一切的原因，但他显然还不至于忘记这东西最开始响起来的时候就挺莫名其妙，并且成为了他被【露易丝】发现的直接导火索。

混血种似乎都自带着干扰电波的能力，主世界杰森并不确定这是不是【露易丝莱恩】做的，但显然至少就现在，那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默默的盯了一眼疑似坏掉的通讯设备，主世界杰森的枪口稍微往上顶了顶。

从【露易丝】的角度看得见枪管小小的探了个头，折射出漂亮的金属光泽，随后，她听见了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跟踪，但显然对她戒备心十分强烈的鸟崽崽的声音。

“是【蝙蝠侠】让你来的？”

可以，对上剧本了！

【露易丝莱恩】不可置信的下意识搓了搓指尖，心头狂喜。

半分钟之前她还在想自己要怎么诱导主世界杰森去贴合剧本，以至于顺利入局，不至于偏差太多。

但现在，对方居然就这么自主自发的对上剧本了！

不愧是主世界杰森！就是省心！

【露易丝】觉得自己被感动到了，于是一时间原本应该略有些怀疑的态度，都不由自主的变得缓和了些。

“你不知道？”

看起来有点戒备，但又似乎不那么戒备。

是有点矛盾的态度。

主世界杰森搞不懂【露易丝】为什么会展现出这样的状态，也只能暂时把这件事情规划成【露易丝莱恩】个人的性格问题。

——不过说实在话，这个世界的【露易丝】的警惕性确实要弱上许多。

但此时此刻，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一点却也因此成为了主世界杰森套话的最大的便利。

他甚至不需要运用所谓的技巧，只是平铺直叙的来回几个问题，这个世界的【露易丝】就把很多事情几乎都说的大差不差。

就像是杰森猜测的那样，这个世界的【露易丝】的确是接到了【蝙蝠侠】的信息所以才来的哥谭。

用【露易丝】的话来形容，那则讯息，“混乱不明，我没办法理解里面的大部分意思。”

所以最开始的时候，【露易丝】是觉得【蝙蝠侠】这边可能出了点什么问题。

“所以你觉得是【蝙蝠洞】的求助信号？”

主世界杰森不怎么相信。

这实在是太像个谎言，毕竟就主世界杰森的了解，【露易丝莱恩】和【布鲁斯韦恩】的关系也没那么近。

但也正因为谎言本身过于明显了些，主世界杰森一时间还真没法判定到底是不是【蝙蝠侠】和【露易丝】之间存在什么协定……

大概是主世界杰森的沉默太过显眼，【露易丝】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不妥，她顿了顿，有些无奈的解释：“你知道的，有时候人们之间的关系太好了，用东西就不会分的那么清楚。”

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说，停了有几秒，【露易丝】才继续道：“可能你们那边情况稍微有点不一样，但是在我们这边，就我个人，的确很经常收到【蝙蝠洞】的消息。”

主世界杰森抓住重点：“谁的？”

“超人？”【露易丝】叹气：“或许你可能更习惯听到这个，但我想我们都知道他是谁不是吗？”

“电梯里的每天都有好几颗的衬衫扣子，偶尔还有被遗忘掉落在厕所里的白衬衫，甚至包括超乎寻常的卫生间时间……最开始我们甚至以为他的肾出了问题并建议他去医院做检查。”

“谁能想到这家伙是超人？”

【露易丝莱恩】叹气：“他是真的很不会隐藏身份，也不止一次因为交稿期限的问题用【布鲁斯韦恩】的独家采访补漏洞，并因为情况太危急在上班期间用【蝙蝠侠】的通讯器发消息事后找借口遮掩。”

“我们都习惯了。”也因此并不觉得奇怪，也会帮着遮掩。

主世界杰森听明白了【露易丝莱恩】的言下之意。

说实话，他是真没想到这个世界的【超人】隐藏普通人身份的画风居然是这样的 ……神奇。

但话说回来，要是这么一搞，【露易丝莱恩】没办法发现消息的真实主人这件事情就说得通了。

【蝙蝠侠】以【克拉克】借用了自己通讯器发消息的过往，伪造了【超人】的讯息，并把【露易丝莱恩】吸引到了这里。

【露易丝莱恩】未必知道自己到这里会造成什么，但事情已经失控，这已经不是不知道就能解决的了。

考虑到【露易丝】的配合态度，几轮交流下来，主世界杰森表面上的戒备看起来是消了不少。

身体从掩体后面裸露出大半，被丢弃的通讯器被重新捡回来。

【露易丝】能感觉到对方身体肌肉仍就不受控制的紧绷，但显然，她也知道此时此刻的情况，能让主世界杰森从紧绷到完全放松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就好像她也根本对自己为什么来这里一无所知一样。

她同样是着急的，但同样，她也并非没有脑子。

之前的几波交流短暂的打散了开战的兆头和表面的戒备，这也就意味着至少从表面上看，他们都获取了一部分的情报。

对于【露易丝莱恩】而言，这已经足够她发现面前这个来自于其他世界的杰森陶德根本就不知道【克拉克】给他发消息的事情。

想要通过他联系别的蝙蝠崽是不可能的，【露易丝】心知肚明，主世界杰森也心知肚明。

于是剩下的，可以被询问的，值得被询问的消息就只剩下了一个。

“【蝙蝠侠】呢？”

有几秒的沉默。

主世界杰森抬头看向【露易丝莱恩】：“他不在哥谭。”

“或者说也不可能见你，至少现在。”

主世界杰森这一次直截了当：“而在此之前的另一个问题是——你知道你身上带着混血种的病毒源吗？”

【露易丝】猛地转过了头：“什么？”

下一秒，是后颈处尖锐的刺痛，自助式推进器的气阀推动着药水被注射进身体。

不远处，数秒之前刚到达现场的不义超人，面无表情的悬浮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