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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卡迈恩·法尔科内遭到刺杀属于机密消息,所以普通佣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庄园戒严也是在暗中进行的。

听到阿尔伯特前来后,管家走了出来。

“老爷在他的卧室。”他弯腰示意,随后退开,阿尔伯特并不需要他引路。

“我知道了。”

阿尔伯特点点头,握紧了公文包,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靠近腰侧,可是直到他走到四楼,也没有人过来搜剿他身上的危险物品。

放在平时他有这个待遇很正常,不过父亲不是昨夜才遭到疑似受他指使的刺杀么,怎么会对他放松警惕?

此时他已经站在了卧室门口,有记忆以来他很少进入过这个房间,就算是小的时候,也是出入老宅的主卧多一点,也就是说他对这扇门后的装潢摆设一无所知,换句话来讲,他对这门后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包括他的父亲。

阿尔伯特并不觉得老法尔科内的态度是对他的信任,他太清楚法尔科内家族的主人有着怎样的谨慎和狠辣了,他握住门把手,眼睛却盯着门上复杂的欧式花纹几乎要盯得自己瞳孔涣散,阿尔伯特觉得心脏正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捏住,大滴的冷汗流过脸侧,无与伦比的恐惧包围了他。

里面会是什么等着他?父亲是不是早就看穿了他的打算?

无数疑问控制不住地从脑海中闪过,极端的情绪操控下,阿尔伯特却忽然不紧张了,他深邃的瞳孔神经质地抖动了一下,随后缓缓转移到公文包上,这里面装着他转移过来的最后武器。

“……父亲,这辈子我总要赢一次。”

才能让他配得上这个姓氏,而不是永远只能出演着马戏团的人偶戏,供人取乐。

*

房门推开时并没有吱呀的声音,一切都显得那样安静。

包括静静躺在病床上的老人。

阿尔伯特此刻忽然前所未有地平静,他的鼻翼翕动着,消毒水的气味涌进胸腔,毛绒地毯丝缕毕现,欧式卧室很大,他遥遥地看向房间对侧的窗户,半拉的窗帘遗漏了一缕阳光,坠落在一片红木地板上。

还有医疗仪器平稳的,有节奏的滴滴作响。

本来已经准备好的惺惺作态,为自己辩解的台词,一些无谓的解释与希冀,此刻都无关紧要了。

“我又犯了一个很可笑的错误是吗,父亲?”

年轻人有些彷徨,恍若置身一片汪洋之上,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朝着错误的方向行驶了很久,很久。

卡迈恩·法尔科内睁开眼睛。

“我也许真的忽略你太久了。”这个苍老年迈的教父用浑浊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年轻的儿子:“以至于让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卡迈恩并不愚蠢,哪怕调查到的证据再怎么确凿,他也看出了些许不对,再加上那封一直悬在心头的预言信,几乎是立刻,卡迈恩意识到了幕后黑手是谁。

这是他的失误导致的,卡迈恩一直以来将蝙蝠侠当做那个预言之人竭力打压暗算想要杀死他,在这段交锋中他们都自然而然对对方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在卡迈恩眼里,蝙蝠侠是一个固执到死板的人,有着可笑信念的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哈,不杀原则,哥谭这片土地真的能长出这朵奇葩吗?他觉得蝙蝠侠应该去看看脑子,或者一步到位,去伊丽莎白·阿卡汉姆疯人院预订个床铺,那里才是他应该出现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如此,出于对蝙蝠侠的了解,卡迈恩潜意识认为预言信上法尔科内家族失去的地位只是蝙蝠侠通过武力或政治打压而做到的。

他错了,大错特错,蝙蝠身后注视着一切的眼睛,才是摆好这盘棋局的人。

这场局从头至尾都是为阿尔伯特而设的,因为他没有卡迈恩那样的老辣,更年轻,更莽撞,有性格缺陷,也更容易被影响。

卡迈恩从床上坐起来,偏过头:“我有给过你机会。”

阿尔伯特哂笑一声:“那算什么机会,在上楼之前主动把身上的东西交出来吗?”

“可是父亲,永远不要让武器离身,这是你教给我的。”

“是啊,是我教给你的。”卡迈恩深深的叹了口气,有什么东西随着这口气被抽离了,此刻他终于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因为儿女的叛逆而痛苦着:“是我的傲慢导致了这一切,如果我没有看到那封信……不,我什么时候也开始说‘如果’了。”

俄狄浦斯式悲剧是永远无法与“预言”解绑的戏剧。

如果他没有被蝙蝠侠这个明面上的靶子遮住了眼,是不是就有机会即使阻止这一切?

卡迈恩知道法尔科内家族要完了,家族后代中只有阿尔伯特勉强能撑得起来这庞大的犯罪帝国,其他后代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废物和蠢货,当他死后,这一切都将无可避免地走向落幕。

哥谭的黑一道教父被狠狠地戏耍了一通,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人有叫停的资格了,他们都清楚,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即使强硬地点下暂停按钮装作无事发生,那些裂痕和失败也是绕不过去的深渊,甚至成为亲手递给别人的把柄。

阿尔伯特和老法尔科内对视了一眼,随后手指微动,紧接着一颗子弹便正中他的胸膛,阿尔伯特向后踉跄了一步,看着从枕头下抽出枪的亲生父亲,无力地抽动了几下嘴角,而后吐出一口血,狼狈地跌坐在地上,靠着门。

“我不知道该感谢您的手下留情,还是照旧崇拜您的冷血。”

阿尔伯特喘着粗气,他感受到体温在流失,大片大片的血浸透了昂贵的地毯:“为什么这颗子弹不能直接给我一个痛快?我濒死前的痛苦挣扎会让您感到成功的喜悦吗?”

卡迈恩那一枪射中了他的某个器官,具体是哪个他感受不出来,只知道不是肺就对了,但是剧烈的疼痛还是让他忍不住说点什么。

“阿尔伯特,我的儿子,我只是想让你的生命再延长一些。”卡迈恩的手仍然放在枪上,嘴里说出的话却令阿尔伯特胆寒。

“是啊,”阿尔伯特低喃:“延长几分钟的时间,哪怕我的痛苦会因此增加上百倍。”

这也许就是他永远战胜不了法尔科内的原因,每当他已经认识到那个皮囊里只装着权利的怪物有多么杀伐果断后,总会有一些事情告诉他那人还可以更加阴狠恶毒。

“呵呵……”阿尔伯特嘶笑了几声,流逝的生命让他的声音轻的像气音,他脸上露出了今天最真实的笑意:“可你又一次失算了,我是你的儿子,怪物生出的小怪物,再怎么废物,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该有点长进不是吗。”

他用力抬起头,仰靠在门板上,让自己能看见那个终于意识到不对的老人。

“你做了什么?”卡迈恩皱眉,迅速回忆阿尔伯特走进来后发生的所有事,没有任何问题,可他还是迅速意识到自己又算漏了什么。

预言之人引导了这场戏剧,也影响了阿尔伯特的选择。

阿尔伯特·法尔科内,已经不能用过去的思维去揣测他了,或者说,卡迈恩今天该做的不是应对阿尔伯特,而是他背后的那个神秘的阴影。

卡迈恩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阿尔伯特还在努力留下遗言:“我只能承认,每一次你的狠毒都能带来更好的结果,这颗子弹为你赚了两分钟的生命。”

什么?!

卡迈恩立刻将视线转移到那个公文包上。

“那是炸弹?”这就是疏漏带来的后果,过去的阿尔伯特应该会做两手准备,一手拿枪,一手拿着证据,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孤注一掷。

“本来应该是延时新能源炸弹,”阿尔伯特的笑容越来越大:“但是我在走进这间房之前临时改造了一下。”

“它的机关连在我的心脏上。”

“当我的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它就会启动了,瞧瞧,我的商业眼光还是不错的,新能源果然好用,这么小的体积就可以把这整座庄园夷为平地。”

哪怕已经成为了别人舞台上的小丑戏演员,也让他赢一回吧,为他可悲的人生画上一个能让所有人震颤的句号。

“就是,有些失望……我也很想对你开一枪……”

“还是没有你狠,拔枪慢了一步……”

阿尔伯特的意识开始模糊,话语也不再清晰,变成含糊的呓语,他听到那个向来不慌不忙声音几乎变调地在喊医生,只觉得讽刺。

原来卡迈恩·法尔科内也惧怕死亡啊。

阿尔伯特想。

“你想亲手杀了他吗?”

当然,想得要命,从我四岁时他杀掉我的宠物时就开始想了。

“那我给你一个机会,怎么样。”

……你是谁?

……

啊,啊!我明白了,是你对不对,一切都是你的布局对不对!

……

无所谓了,都已经结束了,你说给我一个机会,我该怎么做。

“你什么也不需要做。”

阿尔伯特觉得一切好像回光返照,他的视野又清晰了起来,虽然他没办法操控身体上的任何一个部位,却奇迹地从后腰拔出了那把枪。

有一只手从枪口处塞进了一枚血红的子弹。

那是谁的手?是谁在操控他的身体?

不,是谁都无所谓了,阿尔伯特的灵魂兴奋到战栗,他看见自己举起枪,按下扳机。

嘭——!

正中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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