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受够了！”
迪克愤怒地大喊,如果不是手上还在收拾吧台的话，他的表情也许能更有杀伤力一点。
赫莱尔坐在沙发上刷平板，“嗯嗯”地敷衍了两句,然后继续沉浸在夜访吸血鬼的剧情中。
至少该隐的后代看起来长得都不错,赫莱尔想，就是力量看起来更像祂和莉莉丝结合后诞下的子嗣。
“赫莱尔！”
“你说得对，我也觉得布鲁斯很过分。”赫莱尔继续看电影,然后屏幕就被一张放大的脸挡住。
“我还什么都没和你说。”14岁的迪克气愤地指责成年人的敷衍，手上还挥舞着抹布，看起来想把它拍到某人脸上去。
“其实你可以不用负责事后清洁工作。”赫莱尔往后靠了靠,拉远和抹布的距离，诚恳道,系统有一键清洁功能。
但是为了避免愤怒的小鸟一头砸上来，赫莱尔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电子设备,然后看了眼手机。
“阿福问你晚上要不要回韦恩庄园住，如果是的话，他会派车来接你。”
“什么？只是阿福在问吗？”迪克看起来更生气了：“我不会回去的,既然我已经被禁足了,那夜晚的韦恩庄园就对我毫无意义！”
赫莱尔都懒得去问迪克又因为什么和布鲁斯吵架了,总归就是那几点,还不够稳重的罗宾,总是拒绝被帮助的蝙蝠侠，再加上偶尔冲突的理念——最开始迪克和他还不太熟悉的时候,他只需要应对布鲁斯时不时的emo情绪和“我不该把一个孩子带到这个事业中来”的自我检讨,到了后来,赫莱尔不得不一手拿着一个电话，同时应付他们两个。
——去他的蝙蝠侠！自己的家务事自己解决！
“真是刻薄的言论,布鲁斯会为此伤心的。”赫莱尔睁着眼说瞎话。
“才不会，他只会高高在上地指着我‘你需要反思一下，罗宾’。”迪克压低嗓子，模仿的惟妙惟肖，一扭头，却发现赫莱尔还在手机上点来点去，不满地鼓起脸扑过去，整个人压在对方身上阻止他被电子海洛//因侵蚀掉意志。
但是很显然，灵巧的小鸟对体质正日渐向氪星人方向发展的赫莱尔造不成任何压力，别说是迪克，就连迪克连人带装甲四百磅的导师都威胁不了他。
“我没有在玩手机。”赫莱尔按住乱爬的小鸟，把手伸长，还是解释了一句：“既然你不打算回韦恩庄园，我得帮你订个酒店。”
迪克睁大眼睛，有点被刺伤了：“为什么，赫莱尔，我不能留在你这里吗？”
“这是酒吧，亲爱的。”赫莱尔郑重地看了他一眼：“这儿的晚上不适合你，虽然我觉得无所谓，但是布鲁斯会为此找我的麻烦。”
在他补完电影清单之前，他想要清净的夜生活。
赫莱尔的理由显然非常有说服力，哪怕这个未成年有很多白天都在被无良酒吧老板白嫖劳动力，但是晚上？再等三年吧。
就好像俊男美女的热舞比夜巡时罪犯们断掉的骨头对未成年更有杀伤力一样。
迪克憋屈地被说服了，不过他不想住酒店。
“回到韦恩庄园后我一定会和他冷战的。”迪克对赫莱尔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好主意，然后心里默念着‘那个阳光开朗对世界充满热情的小男孩已经被你杀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死心的工具’。”赫莱尔给出建议，然后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迪克恼羞成怒的声音。
他扭头看到了一个沉思中的脑袋。
好吧，哪怕是伟大的罗宾，黄金男孩，现在也同样还是一个没度过青春期的青少年。
赫莱尔决定记住这天晚上的对话，然后让它出现在未来每一年的圣诞夜餐桌上。
他用力揉了揉迪克的脑袋，在初代罗宾茫然抬头时晃了晃手上的车钥匙。
“刚好布鲁斯还有一辆布加迪威龙在我这里，走吧。”
“我可以自己回去，我是骑车过来的。”
“我知道，阿福让我转告你，因为这件事你的禁足时间被布鲁斯延长了。”
“什么？这不公平！”
“去和布鲁斯说，又不是我把你禁足的，而且亲爱的，你骑在那辆机车上时脚都碰不到地面。”
“……我还在长身体。”
“嘁！”
迪克用力地发出一个语气词，撇了撇嘴，但还是乖乖地爬上跑车的副驾驶，还把机车的钥匙给了赫莱尔。
赫莱尔点了火，跑车的引擎发出一阵轰鸣，像是苏醒的钢铁巨兽，此时正值夜色的开始，街道上人来人往，在瞥到跑车昂贵的外形后纷纷避让，注目着红色闪电飞驰而去。
跑车内是清新的皮革气味，迪克这摸摸那摸摸，他坐蝙蝠车的次数比较多，平日里上学也不会选这种高调的座驾，反而对跑车有点新奇感。
迪克晃来晃去，先前的不情愿很快就被新点子取代：“莱尔，你开过蝙蝠车吗？下次你带我开蝙蝠车出去玩好不好。”迪克的算盘打得很好，赫莱尔比蝙蝠侠好说话多了，说不定能让他也过上一把瘾呢。
没有人能拒绝蝙蝠车！
赫莱尔当然能听出迪克的算计，笑了笑，声音慵懒：“我当时练车的时候撞废了布鲁斯三辆迈巴赫和两辆兰博基尼，其中有一辆是全球限量款，现在已经绝版了。”
迪克手一抖差点把门拉开，他第一次听到这种八卦，有些震惊：“你确定你不是布鲁斯什么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吗？”
他甚至怀疑布鲁斯的遗产分配里有把赫莱尔加进去。
“得了吧，庄园地下车库里摆了两层的豪车，要不是阿福护理得勤早就落灰了，与其放在那当摆设，不如让它们死前展示一下自己的价值。”赫莱尔理直气壮道，毫不心虚，他打过方向盘，向岔路的另一头开去，而被震惊到的迪克没注意到这一点。
“而且那几辆车加起来也就是一辆蝙蝠车的价格，按照B现在的敌人强度发展来看，他手里的蝙蝠车早晚要变成一次性的。”
迪克想起来一件事，他之前有一次在蝙蝠洞无意中听见吵架声，那也是蝙蝠侠的形象第一次在他心底崩塌，他那一向冷静沉着的导师在蝙蝠电脑平静地对电话说道：
“你要是再碰我的蝙蝠车我就把你吊死在蝙蝠洞里。”
真的很平静，如果不看那只被捏碎的马克杯的话。
难道赫莱尔当时也撞坏过蝙蝠车？迪克猜测。
赫莱尔对这个猜测嗤之以鼻。
事实是，蝙蝠侠出道前期因为经验不足，有好几次都被迫在车上和敌人搏斗，方向盘只能交给赫莱尔把握，而那时他还没有开始刷驾驶技能的等级，技术全靠运气，甚至比不上之前理查德兴奋上头把蝙蝠侠当风筝牵的那次，但是赫莱尔的运气还不错，没有一次真的翻车，就是开回韦恩庄园后发现车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罢了。
赫莱尔觉得蝙蝠侠从直接被甩进下水道的那次开始对他有心理阴影了，夜巡经验突飞猛进，并且在赫莱尔出现在蝙蝠车附近时严防死守。
但是这能算他的错吗？赫莱尔不服。
当然，这些故事就没必要对迪克讲了，诸如此类的还有钩锁甩空和坐塌水滴兽等等把柄，都是要放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的。
“等等，这不是韦恩庄园的方向。”迪克看着窗外的道路景观，忽然发现他们正离韦恩岛越来越远，反而离跨海大桥越来越近，哥谭的夜灯在窗外飞速闪过，化成一条亮晶晶的灯带。
赫莱尔把车窗放下来，单手扶在方向盘上，悠哉悠哉地踩死油门，强烈的推背感猛地袭来，迪克被忽然强力的风死死糊在椅背上，下意识抓紧了安全带，有些惊慌地扒拉了一下赫莱尔。
“这当然不是韦恩庄园的方向，我什么时候说过会送你回去了？你不是说暂时不想回到那个阴沉沉的蝙蝠古堡吗？”
不管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在闹别扭，别扭的原因到底是谁的错，你既然说了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
赫莱尔不问原因，不问结果，他只聆听你的祈求。
然后实现它。
“我抽到了两张洛杉矶环球影城的门票，我记得你明天不需要上课对吧？”
青年冲迪克眨眨眼，灯火辉煌的跨海大桥把光打在他身侧，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光。
迪克觉得鼻子有点酸，他眨眨眼，声音透着微不可查的沙哑：“明天是周六，学校不上课。”
“那就好。”赫莱尔说。
2.
赫莱尔从来不会把迪克说出的话当做赌气或是青少年的冲动，他没有大多数成年人那样仗着年龄和资历对年幼者的选择指指点点，加以干涉，一切打着“你不懂，我这是为你好”的旗号。
这些长者无意识的傲慢连布鲁斯有时都不能免俗，虽然他大多是出于控制欲，在迪克有几次夜巡中受了稍微严重的伤后，布鲁斯甚至流露出过让罗宾“消失”的想法。
迪克对此感到不解。
蝙蝠侠点亮了我内心的那一把英雄之火，可是选择走上这条路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知道我终将为这个选择付出代价，但这无法改变我心中的热忱，也许未来的某个瞬间我会后悔这个决定，甚至恨上过去的自己，但是至少现在，我一往无前。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知道英雄一词上沉重的责任和一眼能望尽的苦难，所以，蝙蝠侠，请不要把这当成无知孩童的可笑誓言。
蝙蝠侠确实是个伟大的英雄，迪克从未后悔选择这个甘愿投身黑暗事业的富家公子来做在自己的导师，只是有的时候，这个豪华而古老的庄园，真的令他觉得窒息。
任何人都没有错，每个人的缺陷都是必然的存在，英雄的成长注定要经历无数的摩擦与碰撞，年龄的差距将带来主权的偏移和少年人的反抗，他们注定要这么彼此磨合，拼凑，才能娴熟地共同飞跃于黑暗之城的夜空，留下一段新的传说。
只是磨合的过程注定痛苦，而当迪克觉得自己孤立无援时，却发现有一个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存在给了他一片喘息的空间。
小小的酒吧成了少年英雄得以安寝的空间，一个隐秘的心灵庇护所。
哪怕有的时候这个青年浮现出了一些满不在乎和堪称残忍的凉薄，迪克也做不到放弃这个精神鸦//片，因为这种适当的距离感反而是他所渴求的。
3.
被雨浇得浑身湿透的青年站在门口，较几年前的青涩相比，骨骼已然变得修长。
“我不打算当罗宾了。”
陷入低谷，对前路一片迷茫的青年低着头，雨水顺着头发自脸颊滑落，双手紧握，唇被牙齿咬得泛白。
你和布鲁斯又是因为什么吵架了？你太冲动了。你为什么不打算当罗宾了？你不能这么做，你会让布鲁斯很伤心，你会让蝙蝠侠一个人面对这个城市。那么你想做什么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真的明白“英雄”这个词的含义吗？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这些问题迪克一个都不想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是很疲惫，疲惫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可是安全屋太安静了，静到雨水仿佛渗进骨子里，冷得他打颤。
所以他离开了安全屋，幸运的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也没有对他问那些问题。
“你身上的水滴进来了。”赫莱尔冷漠地指责把雨水弄得满地都是的青年。
“你死定了迪克·格雷森。”赫莱尔现在指责的是忽然冲过来猛地抱住他把头埋进他怀里的该死的迪克·浑身湿透·格雷森。
“滚出去。”赫莱尔要把这只湿透的狗狗丢回雨里，然后挂上韦恩庄园成员不得入内的牌子。
当然，在那之前，闯入者必须把地面弄干净！
“拜托了，莱尔，就只是……让我抱一会。”喑哑的嗓音带着点祈求，赫莱尔分辨不出自己颈侧滑落的水珠是不是雨水。
看看你都教了自己的学生一些什么东西，布鲁斯，拿对付女人的那一套对付我，哈，真是一脉相承。
但是赫莱尔没再说话了。
哥谭今天下了一整夜的雨。
4.
迪克得到自己想要的安静，和温暖。
一如既往的，他的祈求被应允了。
5.
……
“这是我画的图纸，怎么样？”
“还不错，你打算什么时候进军百老汇？”
“什么百老汇？这是我为自己下一个义警代号设计的制服！”
“毛绒V领……你的下一个义警代号叫什么？猫王？”
“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