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风吹开被血味浸透的垂纱,床榻上的青年凄惨的几乎没有了人形,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在证明他依旧活着。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病弱到极致,随时都有可能断气的人,却抬起了自己那双枯瘦苍白的手,按在了穿透肩胛骨的粗壮铁链上。
随后手指捏紧,用力往外一拉。
季青临的手指是冰凉的,但身体里的血液却是滚烫。
随着他的动作,伤口处和铁链凝结在一起的血痂片片掉落。
新鲜的,滚烫的深红色液体从伤口处缓缓流出,覆盖在生了铁锈的链子上,随后一滴一滴砸落下来,陷在雪白的床褥里。
剧烈的疼痛让季青临喉咙中向上涌血,呛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但紧接着,在闷哼声收起的一瞬间,季青临扯起唇角,发出一声轻笑。
“呵,哈哈——”
“哈哈哈——”
轻笑促而转为大笑,片刻后又化为狂笑,于癫狂中透露着欢喜,于温柔中透露着偏执。
8888刚刚才在自家宿主的脑海里安了家,尚且未曾反应过来,就看到他家宿主已经把那穿透肩胛骨的铁链扯得往前延伸了好几寸。
“我的天,宿主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8888大喊一声,惊得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直接撅过去。
他才刚刚绑定了一个宿主啊喂!还连一个任务都没有完成呢,难道就要中道崩殂了吗……
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系统内心慌的一批,唯恐这个上来就直接莽的宿主还没开始任务就把自己给干废了。
“我是答应过你做任务就可以体会到痛感了,但也不是这么体会的啊喂!”
“这具身体受伤很严重的,宿主你再这么干下去,真的会……”
一个“死”字还没有说出来,8888就看见自家宿主又把那铁链往前拽了一大截,颜色漆黑的玄铁链彻底的被染红,就连季青临脸上的伤口处都变得惨白一片。
明显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啊啊啊啊啊——”
8888控制不住的叫喊出声,心中有些绝望,这任务哪里是中道崩殂啊,明明是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他想不明白,虽然自己是一个刚上任的系统,没有什么做任务的经验,可在系统培训的时候,也聆听过长者系统的教诲。
宿主虽然可以通过做任务永生永世的活下去,可终究也只有一条命,如果任务没有完成死在任务世界里,那就是真真正正的死了,不可能再回到系统空间里去的。
那么多的任务者哪一个不是深谙狗命的精髓,永远都秉持着保命第一的准则,结果他的宿主一上来就开大,眼瞅着就要把自己给莽死……
8888就寄住在季青临脑海里,叫喊声宛若惊雷一样吵得他脑瓜子嗡嗡的疼,俨然都快要到了脑震荡的地步。
习惯了安静环境的季青临对于吵闹声很是敏感,医院里一打针就嗷嗷大叫的小孩让季青临穿越了都还有些“念念不忘”,又何况是直接在他脑子里炸雷的系统呢。
即便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体会痛觉的季青临也忍不住呵斥出声,“闭嘴!”
系统实在是太过于吵闹。
8888:……委屈jpg.
被凶了的8888可怜兮兮的缩在角落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宿主一边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一边脸上挂着慎人的笑。
可能是这个世界疯了吧……
他有点害怕,想回家……
大殿的门窗并没有被关的严丝合缝,随着季青临的大力动作,鲜血不仅染红了他身下的床褥,也随着清风从门窗的缝隙里缓缓溢了出去。
两列禁军严阵以待的守在大门前。
头顶炽热的骄阳洒下光辉,照在他们铁制的铠甲上,晃的人眼睛生疼。
汗水从额头淌下,流进眼睛里,带来酸涩的感觉,又顺着脸颊滑进脖子,浸透了铠甲下面的衣衫。
但迫于帝王的铁血手腕,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有半分的偷懒,双腿打着颤也站的笔直,胸脯快要喘不上气也高高挺起。
却突然,站在后排的一个小兵用力吸了吸鼻子,露出疑惑的表情来,“这是什么味道?怎么有这么重的血腥味?”
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发现他们都没有什么反应,小兵忍不住伸手挠了挠被晒得滚烫的后脖颈,喃喃道,“是我的鼻子出问题了吗?”
站在最前列的队长怒气冲冲地走过去,狠狠一脚踹向了小兵的屁股,直接踹的他仰倒在地,眼眸中隐忍着怒火,“干什么呢你,你不想活了?!!”
新任的帝王手腕极端,前两天才仗杀了一大批有小动作的宫人和护卫,午门外地面上的血腥味清洗了上百遍都没有洗干净。
这个节骨眼上,谁人不是时刻把脑袋别在了裤腰上,唯恐因为一点事情没做好而惹了帝王的恼。
这大殿里关的可是北齐国曾经的太子殿下,帝王对这人有多么的重视,他们全部都看在眼里。
里面那人稍有差池,他们所有人被拉去诛九族都不够的。
这个小兵却竟然敢在这个时候搞一些有的没的小动作,简直就是让他们一整个小队的命都在阎罗王面前游览了一番。
得亏现在太阳比较大没有什么巡逻的护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队长心里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立马把小兵按在地上胖揍一顿,但他终究还是有些理智在。
一把将小兵从地上提溜起来,恶狠狠的开口道,“给我站好喽,再被我发现你有小动作,你就给我滚回家去!”
小兵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动作有些冒险,态度十分诚恳的道了歉,但他思索了一瞬以后还是选择开了口,“队长,我刚才真的闻到了血腥味,你说是不是里面那个人……”
那么粗壮的铁链硬生生穿透了肩胛骨,就是他们这些糙当兵的都忍受不住,更何况是曾经的太子殿下那般矜贵的人。
这话不说还好,说完气的队长直接又一个巴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正准备再次呵斥小兵一番,一股浓厚的血腥气息却突然被风裹挟着迎面而来。
队长心里咯噔一声,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浓重的血腥味刺得他头皮发麻,连掏钥匙的手都在不断的颤抖。
哆哆嗦嗦的打开大门,队长心里一个劲儿的祈祷着里面的人没有出事。
可就在他看清楚床榻上情况的瞬间,恐惧和绝望就侵占了他的整个脑海。
双腿打着哆嗦摔倒在地,铁制的铠甲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队长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只用惊恐的目光看着门外,声嘶力竭地发出一声哀嚎,“快去禀告陛下!”
——
一身华服的秦昭居高临下地站在床榻前,隔着朦胧的视线,注视着狼狈不堪的人影。
记忆中那般温润的人仿佛从未出现过,留在他面前的只有一片鲜血淋漓。
极度熟悉,又极度陌生。
替季青临把脉的太医年纪已经很大了,头发花白,走路都需要人搀扶。
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阵,老太医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随后又再次将手搭上了季青临的脉搏。
秦昭的耐心在老太医长时间的不言语中消耗殆尽。
他走过去一把捏住老太医的手腕,黑色的瞳仁中隐隐迸发出怒火,“朕让你来是让你看病的,不是让你在这给朕唉声叹气的,你若治不好他,朕要你全家都给他陪葬!”
说完这话后秦昭又猛地松开手,老太医被他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半天都没有缓过来。
“嗤——”
身上的剧痛让季青临清醒地看着这一切,他嗤笑一声,仰头冷冷地看着秦昭,“这铁链……不是你吩咐人穿的么,又在这里装模作样的干什么呢?”
身材瘦削,满脸苍白病气的青年静静地坐在血堆里,看不出半分的痛苦,唇边带着讽刺的笑,“真是虚伪至极。”
“你……”
秦昭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季青临不卑不亢,“你灭了我的国,害死了我的父皇母后,把我不人不鬼的囚禁在这里,我还要对你感恩戴德不成?”
“你放肆!现在朕是南黎国的皇帝!不是曾经那个让你心生怜悯的质子,”秦昭怒极,一双嗜血的眼睛紧锁季青临,“到了如今还敢这么和朕说话,你不要以为朕不会杀你!”
“哦……”季青临神情淡淡,斜着眼睛撇了秦昭一眼,缓缓吐露出两个字,“怂包。”
“你找死!”自从登上帝位,秦昭何曾受到过这般的侮辱?
一把夺过身旁护卫手里的刀,就要朝着季青临的面门砍去,但就在刀刃即将触碰到季青临的瞬间,秦昭心中忽然蹦出一个万般可怕的念头——季青临是在故意求死!
自以为想通了一切的秦昭怒即反笑,“想死?想和你的父皇母后在地下团聚?朕告诉你,休想!”
他“哐啷”一声把刀扔在地上,扭头吩咐一旁的太医,“把铁链取了,给朕治好他。”
“包括脸上的伤,朕要一个完完整整的北齐太子殿下!”
秦昭弯下腰,凑近了季青临,“朕要你好好的活着,活着看朕怎么折磨你的子民,活着看朕治理整个天下!”
季青临:bingo~
可以自由活动了呢,微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