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星鸣下意识的抬起了头来, 他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好像是破碎的玻璃与扭曲的色彩,除了飘荡在半空中的那一抹黑色的朦胧的影子,他的视野当中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存在。
他愣了愣, 呢喃的重复了一遍黑影刚才所说的话, “怨恨?”
他会怨恨吗……?
从五岁开始就惊艳了他整个人生的人,十八岁后将他从死神那里救回来的人,带给他无数的快乐和幸福的人……
他很喜欢,很喜欢自桁哥, 喜欢到想要时时刻刻和他粘在一起,喜欢到自己将来的人生规划的每一步, 都有他的影子,他已经将自己的未来都寄托在了自桁哥的身上。
虽然自桁哥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他铲除于他的世界, 但他也只是很难过而已。
他难过他没有办法让自桁哥也如自己喜欢他那般, 让他喜欢上自己。
在自桁哥冷漠的挥开他的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头好像被人硬生生的挖去了一块一样,疼得他浑身都在颤抖。
可那终究也只是他自己的原因, 不是自桁哥不好。
他放在心上十三年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去怨恨他呢?
楼星鸣摇了摇头,声音呢喃到近乎听不见, “我不会恨自桁哥的,他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可以努力做的更好,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被我感动,他会接受我的。”
说到这里,楼星鸣的脸上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抹浅笑, “就像五岁时的那个暑假一样,自桁哥终究还是同意了我喊他小仙女, 我能够感受的到,自桁心里面并不是没有我,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导致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没关系的……”楼星鸣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痕,“我可以等,等到自桁哥解决了那个阻碍我们之间的事情,等自桁哥想清楚这一切。”
控制着鬼婴儿的黑袍老头:……
妈的,这是什么史诗级别的舔狗?!
“舔狗不得好死。”黑袍老头微眯着眼睛,幽幽的叹了一句。
鬼婴儿也有了一瞬间的愣神,他很是无语的看了一眼自说自话的楼星鸣,万般无奈的问黑袍老头,“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自己没有脑子思考吗?!”昏暗的古宅当中,黑袍老头慢悠悠的仰起头来,枯瘦的手指从宽大的袍子当中伸出,一下一下的敲击在身下的蒲团上,“你要是还这么废物,我不介意换一个!”
鬼婴儿身形猛地一颤,明明他是一个鬼魂,应该最不惧怕寒冷才是,可此时却突然有一道阴冷的气息吹过他的脖颈后方,让他的整个心神都被摄住。
是他大意了,他以为既然之前南大的事件翻篇,主子怎么说对他也是有些许情感的。
但到了现在,他才猛然意识到,无论他表现的有多好,无论他帮主子做多少的事情,主子终究是主子,他只不过是对方心血来潮时养的一个鬼魂而已。
他在奢求什么呢?
这世上本就无人爱他。
连他的亲妈都狠得下心,在他刚刚出生的时候,就把他弄死在下水道里,他凭什么奢望这世上有人对他好?
更何况,主子是一个道士,而他,终究是一个恶灵。
“知道了,”鬼婴而淡淡的叹了一声,嗓音当中掺杂着无尽的寂寥,“主子放心,我会完成好任务的。”
不就是操控一个失意缺爱的人的心神么。
他缺乏了二十多年的东西,他再熟练不过了……
鬼婴儿将自己身上的雾气更加的散开,黑色的雾气宛如触手一般从四面八方将楼星鸣包围了起来。
楼星鸣沉浸在悲伤当中,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切。
他只是觉得周围的空气好像在这一瞬间冷了很多,让他下意识的用双手扯过身上的衬衫,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一些。
“怎么突然这么冷啊……”楼星鸣小声的呢喃着,然后站起身体晃晃悠悠地准备回家去,“该回家了,要不然的话,自桁哥会担心的。”
鬼婴儿怎么也没想到,即使是在自己的摄魂术的影响之下,楼星鸣还能够保持住一丝清醒。
为了自己的任务,鬼婴儿忽然又开了口,“你看……这就是你喜欢了十几年的人所做的事情,把你独自一个人赶出来,让你吹冷风受冻,他根本就不在乎你!”
楼星鸣身形一顿,拔高了声音反驳道,“你少在那胡说八道,自桁哥自然是在乎我的,要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会给我留下一张这么宝贵的符纸?”
说着这话,楼星鸣将挂在脖子上的红绳扯了出来,摇晃在鬼婴儿的面前,“你看到了吗,这是自桁哥用他的心头血制作的,我的体质那么容易招鬼,但是自从我把这个符纸带到身上以后就再也没有被鬼魂伤害过了,你凭什么说自桁哥不在乎我?!”
鬼婴儿:……
妈的!想要完成个任务,怎么就这么难?!
看到那和之前伤了自己的符纸上传来的一模一样的气息,鬼婴儿心里面一阵的后怕。
幸好他还没有对楼星鸣出手,要不然再被这个符纸重创一下,他维护二十多年的魂体恐怕都快要保持不住了。
鬼婴儿下意识的往后退开了一些,然后继续给楼星鸣洗脑,“不就是一个符纸么,你当谁没有呢?”
“就今天在你的自桁哥家里面学术法的那个洛知予,他脖子上也挂着这样的一个符纸,你忘了那天你们吃饭的时候你的自桁哥抛下你慌里慌张的离开了的事情了吗?”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鬼婴儿的声音丝丝缕缕,声声入耳,“他去救洛知予了,如此……你还觉得他在乎你吗?”
楼星鸣的脸色在骤然之间变得惨白,他从来都不傻,他看事情看的很清楚,只是在有关于自桁哥的方面,他总是下意识的忽略掉那些不对劲的地方。
可现在如此直白的被鬼婴儿点出来,楼星鸣就再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了。
季青临对待他的冷漠和排斥他不是没有感觉不到,但他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着小时候的情谊,对方总是会心软的,对方的排斥更像是一种虚张声势,从来都没有狠下心,所以他便也当做不知道。
可是今天,他的自桁哥,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
楼星鸣的头脑有些混乱,脑海当中一边是原本的周自桁温柔的面孔,一边又是季青临方才决绝的身形。
两道人影来来回回的交替闪现,让楼星鸣感觉自己在被不断的拉扯,都快要被彻底的撕裂。
鬼婴儿见有戏,开始继续挖掘楼星鸣内心的痛苦,“你的自桁哥已经拒绝你了,他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将另外一个人捧在手心上宠爱,甚至还和对方生儿育女,甜蜜一生。”
“而你将被永远的抛开,再也没有办法和他靠近一步……”
鬼婴儿蛊惑的嗓音带着深深的幽怨,一点一点的钻进楼星鸣的脑海当中。
他死死的咬着唇瓣,直接被咬出了血来。
他只要一想到鬼婴儿刚才所说的那样的场景,他就完全没有办法接受,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冷风呼呼的灌进来,疼得他几乎都快要喘不上气。
“不……不可以……”
楼星鸣的反应完全在鬼婴儿的预料之内,他见此情景,又在火上浇了一把油,“所以……你应该恨他!你要报复回去……”
“不……不对……”楼星鸣脸上出现了一抹挣扎,他紧紧地攥着拳头,额头上面青筋暴起,硕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的顺着额角滑落下来。
他脸上的泪痕未干,整个人看着十分可怜,神情却在一瞬间变得额外的扭曲,“我不能恨自桁哥……不能……”
鬼婴儿再接再厉,“怎么不能?你难道甘心吗?你甘心他将你的真心如弃敝履,你甘心十三年痴心错付,你甘心他丢下你,独自一个人奔向甜蜜的未来吗?”
“所以……你要恨他,你委屈,你愤怒,你要报复回去……”
听着鬼婴儿的话,楼星鸣脑海当中突然闪过了一大片猩红的血色,他感觉好像有滚烫的鲜血飞溅在了他的手上,如此的真实又清晰。
那是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拼了命的想要逃离……
“你胡说八道!我不恨,我也不怒!”楼星鸣原本迷离的双眸竟然缓缓地有了些许的清晰之相,眼看着就要彻底的清醒过来……
“真是个废物!”看着这一幕的黑袍老头恨铁不成钢的怒骂了一声,“你干脆把人弄醒算了!”
“没办法解决掉那个周自桁就暂时不管了,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而已,枕祈闻堂堂鬼王,也太大惊小怪了一些,”黑袍老头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你先想办法把楼星鸣带到我这儿来。”
鬼婴儿浑身一颤,应了一声,连忙开始找补,“对,对,你不恨,你不恨,但是……你难道不想和你的自桁哥在一起吗?”
楼星鸣眼睛眨了眨,呆若木鸡的双眼当中失去了所有的神采,他下意识的开口道,“想。”
鬼婴儿长舒了一口气,“那你就要听我的……”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藏起来,”鬼婴儿说话的声音低沉,循循诱导,“你的自桁哥看你不见了,他肯定会着急的,到时候他一定会来找你,那样你就能够看明白他还在不在乎你了,不是吗?”
楼星鸣那双漂亮的眼眸褪去了所有的色泽,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一般,在鬼婴儿的诱导之下,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鬼婴而紧绷的神情松了松,“那现在你去路边打辆车,然后我们坐车离开。”
楼星鸣乖乖巧巧的点头答应,“好。”
不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楼星鸣坐上车后,按照鬼婴儿所说的报了一个地址。
司机师傅扭过头看他一眼,“这个地方很远诶,开过去要两三个小时,你确定吗?”
楼星鸣点点头,像个木偶一样,动作一板一眼,“确定。”
“好咧,那你坐稳了,我们现在就出发。”车开了一会儿,司机师傅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心中闪过一抹疑惑,“明明是大夏天的,怎么突然这么冷?”
真是奇了怪了。
——
蓉城郊区,一座老旧的古宅里,没有任何的电器用品,只有几盏昏暗的纸灯笼在微风的吹拂之下,摇摇晃晃。
一个穿着道袍的年轻男人早早的等在了古宅的大门口,看到鬼婴儿带着楼星鸣前来,男人勾起唇瓣,轻轻笑了笑,“老祖宗已经等很久了。”
鬼婴儿点点头,“嗯,我知道,麻烦你了。”
这是鬼婴儿和年轻男人之间的默契,如果黑袍老头的心情好的话,年轻男人就会冲他笑一笑,如果黑袍老头心情不好,处于暴怒的边缘,年轻男人便会面无表情。
如此也方便鬼婴儿调整自己说话的语调,以防被黑袍老头当成了出气筒。
如今看年轻男人唇边挂着的浅笑,鬼婴儿心下了然,后来自己的主子今天心情还不错,他应该不会受到什么惩罚了。
鬼婴儿挥了挥手,对楼星鸣开口道,“跟我来。”
楼星鸣呆呆傻傻地跟在鬼婴儿的身后,完全像是一个提线木偶,没有任何自己的思考。
这应该是一座古代的时候的官宦子弟家的宅院,宅子很大,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道路的两旁,白色的灯笼随风摇曳,里面的蜡烛也是白色的,只有灯笼当中的火焰带着点点的昏黄。
整个宅院一片阴沉,仿佛是一整个被人遗弃的空间,没有一点的亮色。
而就在鬼婴儿带着楼星鸣行走的过程当中,有上百只鬼魂在院子当中飘荡着,每只乍一眼看上去都人模鬼样的,但倘若仔细去观察,就会发现那些鬼魂每一只身上都怨气十足,一旦放出去,他们顷刻之间就会害掉无数人的性命。
但在这座古旧的老宅里,每一个鬼魂都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怨气,乖巧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恶鬼。
楼星鸣被摄魂术控制了心神,对于这一路上面见到的鬼魂置若罔闻,在鬼婴儿的带领之下,两个人最终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鬼婴儿飘在半空当中,躬着身体,态度格外的低微,“主子,人带过来了。”
古朴的大门缓缓打开,一团看不见的阴影转瞬之间喷涌而出,疯狂,憎恨,埋怨……是混合了无尽恶意的江海在流淌。
鬼婴儿一下子惊在了原地,他还从来没有在哪个鬼魂的身上看到如此多的怨气。
这究竟是谁?
下一瞬,从里面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嗓音,“把人带进来吧。”
鬼婴儿在踏进房间里的第一时间就将视线投在了黑袍老人身旁的男人身上。
男人穿着一身铠甲,浓重的血腥气息冲天而起,让给婴儿这个见多识广的鬼魂都不由得身体有些颤抖,他紧张万分的伏倒在地,“见……见过鬼王。”
如此强大的怨气和阴气,除了那个苏醒的千年鬼王,鬼婴儿想象不到究竟还会在谁的身上出现。
但按理来说,鬼王应该还在被封印着才对,要不然他们这些鬼魂早就不受控制的前往拜见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鬼婴儿的心底无比的忐忑,带着一股惶惶不可终日的惧怕。
“嗯。”枕祈闻点了点头,他的本体还被封印在青山底下,如今出现在这里的,不过是他又一次分割出来的一缕魂丝,“起来吧,没必要行这么大礼。”
说完这话,枕祈闻的视线就停留在楼星鸣的身上再也挪不开了。
这般好看又专情的人,三千年的时光他都没有遇到过一个,若是能够让这个人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他恐怕就再也不会被背叛了吧?
“鬼王大人,正事要紧,”黑袍老头微阖双眸睁开,倘若锯木头一般嘲哳的嗓音传出,“等我们的合作完成了,这个极阴之体你随时都可以带走,但是现在还不行,我留着他有用。”
枕祈闻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开口道,“放心,我不会耽误正事的。”
“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但你也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枕祈闻缓缓地飘在楼星鸣的身边,很是认真的说着。
“哈哈哈哈……”黑袍老头猛然间笑了起来,笑声当中带着刺耳的哀鸣,周生的气流拂过他宽大的衣袍,宛如狂风过境,不断的发出阵阵的呜嚎。
端坐在蒲团上面的黑袍老头将罩在自己脑袋上的帽兜取了下来,露出一张满是诡异扭曲的恍若怪物一般的脸。
他的脸上存在着无数黑黑红红的线条,像是毒蛇钻在皮肤里面一般盘踞而上,又穿透脖颈一直蔓延到了黑袍里面。
因为那些线条鼓鼓囊囊的占满了他的整张脸,从而导致她的皮肤好像是蛇的鳞片一样,一片一片的皲裂开。
配合上他满头花白的头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宛若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好像顷刻之间就会彻底的与世长眠。
黝黑的空洞的眸子当中染过一抹喜色,黑袍老头幽幽的开口道,“放宽心,我是一个很讲诚信的人,绝对会说话算数的。”
枕祈闻眼眸当中闪过了一抹厌恶之色,要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办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出来,他是万般不会和这个恶心的老头子合作的。
长的这样一副辣眼睛的样子,如过他现在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鬼王,他真的会忍不住一巴掌把黑袍老头给拍死。
黑袍老头看了一眼鬼婴儿,然后指了指楼星鸣脖颈间的红绳。
鬼婴儿心下了然,开始开口不断的引诱楼星鸣,“我们不是说好了,我们要藏在这里等你的自桁哥着急么,但如果你的脖子上一直戴着他留给你的符纸的话,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查找到你的行踪了,所以,你现在需要把符纸拿下来。”
楼星鸣迷离的双眼眨了眨,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好。”
说完这话,他就直接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红绳给取了下来,然后递给鬼婴儿,“给你。”
鬼婴儿一下子窜出去好几米远,他之前可是被类似的符咒给打伤了,他现在是丝毫不敢触碰这玩意儿的。
黑袍老头冷笑了一声,然后走过去将那符纸拿在了手里,“真是废物。”
季青临给楼星鸣的符纸虽然可以保护他不被鬼魂伤害,可黑袍老头是道士,自然可以将这东西接过来。
枕祈闻看着这一幕,一抹不悦在他的眼眸当中一闪而过,如果不是因为他之前被季青临强行的掠夺去了太多的阴气,他又何至于将楼星鸣带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
黑袍老头拿着那符纸看了看,然后嗤笑了一声,“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符纸,也值得你们俩这般如临大敌?”
枕祈闻笑笑没有说话,虽然他和黑袍老头的合作是各取所需,但他却非常不喜欢黑袍老头对待他的态度,如此的高高在上,目中无人,要不是因为他现在实力大打折扣,他真的很想直接把黑袍老头的脖子给扭下来。
那个小道士的实力他自己清楚就行,他等着黑袍老头翻车的那一天。
黑袍老头见枕祈闻不说话,也没有继续追问,他很是不屑的将那个符纸收了起来。
然后枯瘦的手指张开成掌,用力的按了一下自己常年打坐的那个蒲团,伴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原本光滑的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一条地道。
他站起身来,冷冷的吐出几个字,“跟我来吧。”
刚一走到通道门口,楼星鸣就被里面扑面而来的冷气给冻得打了一个哆嗦,可他的神志已经完全的被鬼婴儿给控制了,只能不由自主的持续跟着黑袍老头的步伐。
里面的温度极低,楼星鸣进来不过半瞬的时间,他的睫毛和头发上就都染上了一层白白的霜。
走了一会,黑袍老头缓缓停在了一处祭台前面,然后对枕祈闻开口道,“请吧,鬼王大人。”
枕祈闻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就看到在祭台的中央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冰棺。
隔着厚厚的冰层,他望向了安静的躺在里面的女尸,尸身因为在冰块的加固下没有丝毫的腐烂,除了她的眼眸紧闭,就好像是一个活人被安置在了里面。
女尸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长相十分的漂亮,只不过虽然她的外表看起来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但枕祈闻却透过女尸身体表面的皮肤,看见了她里面早已经碎成了一片一片的内脏。
枕祈闻的视线缓缓从女尸挪到了黑袍老头的身上,不由得暗暗叹息了一声。
爱恋嗔痴,这世间多的是……
痴情人。
黑袍老头一双幽深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冰棺中的女尸,爱意,冰冷,疯狂,种种情绪不断的在他眼眸中闪过,最终化为了一抹期待。
深深地看了冰棺里的女尸一眼,黑袍老头不断的开始催促枕祈闻,“快点开始吧。”
他脸上狰狞的痕迹都好似在这一瞬间充满了无比的欣喜,“极阴之体我已经给你弄过来了,快点开始,我等这一天,足足等了二十多年……”
枕祈闻应了一声,然后缓缓开口道,“开始当然可以开始,但是我先要说好,我现在只有一缕魂丝,实力大打折扣,即便是有极阴之体在这里,也不一定能办得到,若是不成功的话,也不能反悔。。”
黑袍老头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快点试试吧,实在不行的话,我会考虑提前把你从封印里面放出来的。”
一个千年的鬼王,竟然还如此唧唧歪歪,简直是让他看不起。
枕祈闻微微闭上双眼,片刻之后,无数黑色的雾气从他的身体当中飘散出来,然后又在他的控制之下钻进了楼星鸣的身体里。
不消一会儿的时间,那些黑色的雾气再次从楼星鸣的身体里钻出,但此时这些雾气却好似被加强过了一般,再也不是一开始那般的绵软无力,反而是带着一股格外的阴森冷寂的气息,宛若死神的降临。
浓雾在四周弥漫,缓缓的聚集在祭台的上方,浓雾不断的翻涌,丝丝的阴气拉扯,片刻之后,一扇门在雾气当中若隐若现。
看到这一幕,黑袍老头扭曲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狂喜,他断的开口催促枕祈闻,“快!快!马上就要成功了!”
那扇门渐渐的越发的清晰,直到完全的出现了身形,随后,门缓缓地开了一条缝隙,从里面透出丝丝缕缕的白色的光芒。
那光芒一点一点的照射下来,在黑雾当中不断的绵延,最后变成了一条由白色光芒铺就的星星点点的小路。
枕祈闻本就透明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变得越发的单薄了起来,身体周围的线条变得若隐若现,几乎快要支撑不住,他咬紧牙关询问黑袍老头,“可以把她带出来了吗?”
黑袍老头却摇了摇脑袋,“不行,鬼门关开的太小了,你再加把劲,快点。”
枕祈闻身上的鬼气已经运用的差不多了,再这么继续下去,他这一缕魂丝恐怕就要在这里彻底的消散,那样的话,对于他的本体来说,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于是,枕祈闻只能更加的利用楼星鸣的极阴之体,希望通过对方的体制,让自己排出去的阴气能够变得更加的旺盛一些。
黑袍老头的目光越发的狂热,整个人像是发了疯一样,“快点快点,再快一点,门开大一点,我马上就可以进去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楼星鸣猛然呕出一大滩鲜血,然后整个人倒在地上,彻底的昏迷不醒了。
与此同时,那个祭台上方好不容易出现的门也在一瞬间消散了去。
枕祈闻身体的线条变成了一粒一粒的,轻薄的好像是一丝轻烟,只要风一吹,就会彻底的消散。
黑袍老头呆愣在当场,满是不可置信的缓缓的转过脑袋。
他身上的凌厉收敛了几分,浑身上下却在转瞬之间弥漫出了无尽的愤恨和怨念,那种怨毒几乎都快要凝结成实质,将枕祈闻彻底的给淹没了去。
他满目狰狞的瞪大了双眼,从嗓子眼里传出嘶哑的怒吼,“为什么停了?马上就可以打开门了,为什么停了?!”
“你让这所有的一切都功亏一篑!!!”
“你继续啊!你凭什么停下来?!”
黑袍老头彻底的癫狂了起来,愤恨的吼声几乎快要撕碎人的耳膜,“我为之努力了二十多年!马上就要成功了,你知不知道啊?!!!”
“你先冷静一下,”枕祈闻努力的稳住自己即将就要破碎的身体,试图和黑袍老头讲道理,“我之前就告诉你了我现在只是一缕魂丝,实力不够。”
但黑袍老头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解释,他不管不顾地发出了一道凄厉的尖啸,“我不是已经把极阴之体给你弄过来了吗?!为什么还是不可以?!”
枕祈闻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彻底的昏死过去的楼星鸣,虽然对方是极阴之体,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增长鬼魂的实力,可他终究也是一个没有受到过任何强化的普通人,能够支撑着把鬼门关打开一点,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他的身体承受不住这么多的阴气,”枕祈闻开口解释道,“再继续下去,他会死的。”
黑袍老头碗如鸡爪子一样枯瘦的手背上炸起一条条青色的脉络,看起来狰狞又恐怖,他满不在乎的看了一眼楼星鸣,“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死了又何妨?”
枕祈闻这下子有些生气了,直接怒吼了一声,“如果他死了,那我们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你就自求多福吧!”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枕祈闻将楼星鸣的身体扶了起来,冰冷的视线落在黑袍老头的身上,“你觉得你还有几年可活?如果不依靠我,就凭借你的那点能力,你再用二十年,你也做不到!”
看着面目狰狞的黑袍老头,枕祈闻真的很想现在就直接弄死他。
但他的本体还被封印在青山底下……
等他的本体出来的时候,他一定要弄死这个老头!
黑袍老头在这一瞬间被枕祈闻给骂醒了,他知道,如果楼星鸣死了的话,他的目的就再也没有办法完成。
但他实在是控制不住,他等待了整整二十多年啊!把自己弄成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为的就是有这么一天。
微微叹了一口气,黑袍老头开口道,“我知道,我刚才是有些太过于着急了,接下来我会慢慢来的,先把你从封印里面放出来。”
枕祈闻低垂着眼眸,眉眼当中闪过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冷笑,“嗯,知道就好。”
几个人从地下室出来,枕祈闻打横抱着楼星鸣去了隔壁的房间休息。
黑袍老头枯瘦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转瞬之间,古宅里的那些恶鬼就全部都被他召唤了过来。
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恶鬼们,黑袍老头脸上闪过一抹狰狞的笑,“去吧……养了你们这么多年,也到了你们为我做事的时候了。”
——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多了这么多恶鬼伤人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啊,我之前十天半个月都接不到一个嘱托,现在一天都能接四五个了。”
“最近一段时间恶鬼出现的也太频繁了,每一只恶鬼身上都是背负了好几条人命,那浓重的煞气看的我都心惊。”
……
蓉城是玄门总部的所在地,这一天,陆家主将玄门里所有的天师全部都召集了过来,打算开一个紧急会议。
会议还没开始,一群人聚集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说着话,讨论的内容全部都是和最近蓉城突然多了很多骇人的恶鬼有关。
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季青临已经打散了好几十只恶鬼了,这些恶鬼和他之前所见到的加班猝死的鬼魂孟鑫和鬼婴儿都不一样,那些恶鬼身上背负的孽障浓厚的几乎都快要化成实质,每一只恶鬼都几乎害了上百条人的命。
所以,季青临抓到他们以后并没有将他们送去往生,而是直接打散了,彻底的绝了他们投胎转世的可能性。
洛知予不想去听洛家那些弟子的冷嘲热讽,便一直跟在季青临的身边,这段时间季青临教了他不少咒术,昨日里,他还独自一个人处理了一只恶鬼,实力得到了相当大的提升。
“周师兄,”洛知予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桃木剑,“这次开会能解决这些恶鬼作恶的事情吗?”
季青临摇了摇头,“可能解决不了。”
这个幕后之人藏的太深了,原本他猜测这个人应该就是二十年前离职的那个大学教授方逐尘,所以他在利用陆,章两家和方家打擂台的时间,去了一趟方家的大本营,试图将方逐尘给抓出来。
可他查询了所有的方家人能够聚集的地方,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
这个人能够在玄门这么多天师的眼皮子底下隐藏二十多年,甚至连剧情都没有捕捉到,恐怕实力非同一般。
他养鬼婴儿,又弄出来这么多恶鬼伤人,便说明他所筹谋的事情恐怕也即将要到达尾声了,否则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季青临已经隐隐有了一个方向,只不过恶鬼伤人的事件实在是太多了,他必须要把这些无辜受害的普通民众救下来,才能够腾出时间去抓住那个幕后真凶。
洛知予晃了晃脑袋,心里有些疑惑,“这么多的道士们聚集在这里,还解决不了这一件事吗?”
季青临轻叹了一声,“难。”
果不其然,陆,章,方三家的掌权人也只是高谈阔论了一番,让每一家都负责好自己所在的区域,尽可能的将那些恶鬼都收服,却没有提出一个能够彻底的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案。
从玄门的总部出来,楼星鸣的父亲忽然给季青临打来了电话,“小周啊,我们家星鸣最近给你添麻烦了,他奶奶有些想他,你让他回家一趟呗。”
季青临心神一凛,反问道,“楼星鸣多久没回家了?”
楼父想了想后开口道,“有半个月了吧……怎么了吗?”
听到这话,季青临眼里闪过了一抹担忧,他以为这段时间没有见到楼星鸣,是对方听进去了他那天晚上说的话,所以才没有来找他。
可现在……
楼星鸣很有可能是出事了。
只不过,自己放在他身上的防护符没有被破坏,那说明应该还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季青临缓了缓心神,开口安慰楼父道,“没什么,星鸣最近和我师父相处的挺不错,我现在在外面执行任务,等我回去了以后会让他回家的。”
楼父对于季青临是非常放心的,毕竟他儿子曾经差点没了命,都是被季青临给救下来的,他呵呵的笑了两声,“没事,没事,不着急,你让他回去看看奶奶就行,我打他电话没打通,来应该是关机了还是怎么的。”
“嗯,可能是没注意,手机没电了吧,”季青临不想让楼父担心,温声道,“我会和他说的,您不用担心。”
挂了电话,季青临微微闭上双眼,开始探寻自己留在楼星鸣身上的符纸的去向。
却突然,他心头一颤,冷峻的眼神直直的望向了蓉城的西北方。
有道士把枕祈闻的封印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