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大丫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似乎有些不太理解季青临所说的话,那双黑黝黝的眼眸滴溜溜的转了两圈,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了一声, “三叔, 渣男是什么呀?”
“他为什么又要骗我?”
季青临:……
这要让他怎么回答?
“噗嗤——”8888被没收了小人书,闲的无聊,便一直观察着自家宿主与覃大丫和覃小宝的互动,听到覃大丫充满童真的话语, 他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宿主,大丫还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呢, 你和她说这些是不是有些太早了?”8888嘟着嘴巴,“小孩子就是要无忧无虑的嘛。”
“这种事情就是要从小教。”季青临轻声反驳着。
季青临思索了一阵, 正准备给覃大丫解释一下, 却不曾想覃小宝突然开了口,“姐姐你好笨哦,三叔所说的渣男肯定就是和三叔一样的人啦, 他们这些念了书的人,脑袋瓜子就会很聪明,姐姐只要念了书, 和他们变得一样聪明,就不会被渣男骗了。”
季青临:……
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覃大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呀……那我知道了。”
她掀起眼帘,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季青临,一本正经的开口说道,“三叔放心, 有你教我念书,我肯定不会被渣男骗啦。”
季青临难得的有些语塞, 在覃大丫的真诚的目光的注视之下,他完全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了。
“不是这样的,”季青临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渣男指的是专门哄骗女孩子为他付出一切的男人。”
“和他念没念过书,学识高低与否都没有关系。”
“原来是这样吗……”覃大丫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言论,她迟疑了一瞬以后,又有了新的疑惑,“可是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爹和娘亲为我挑选的夫君又怎么会骗我呢?”
季青临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缓缓开口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人心易变,大哥大嫂给你挑的夫君,或许一开始是好的,但你又怎么能够保证他后面不会变心呢?”
“夫君变心了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没有自己的想法,为了那个男人委曲求全,到头来受伤害的只有你。”
这些道理似乎是有些太过于深奥,不仅覃小宝因为听不懂紧紧的皱着眉头,就连覃大丫也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整个人的神情都格外的懵。
季青临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
对于小孩子来说,这些东西确实是有些太过于难以理解了。
季青临蹙了蹙眉,随后眉宇间的冷冽尽数消失,只余一片温润,“那这样吧,三叔给你们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耶!好耶!”覃小宝急不可耐的拍手鼓起了掌来,“我最喜欢听故事啦!”
覃大丫的脸上也出现了浅浅笑意,她并不是覃小宝那般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所以只是很安静的等在一边,努力的竖起耳朵来听。
“从前有一个富人名唤秦香莲,她后来嫁了一个书生丈夫陈世美……”
季青临的嗓音很有辨识度,他低垂着眼眸,缓缓的讲述着故事,听的一大一小两个家伙全部都入了迷。
脸上的神情也全部随着故事当中秦香莲的遭遇而产生种种变化。
当他们得知秦香莲为了让自己的夫君在进京赶考后能够后顾无忧,而拖着自己疲惫的身躯努力的做活养活两个孩子和侍奉公婆的时候,两个小孩都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
当季青临讲述到陈世美尚了公主,做了皇家的乘龙快婿,甚至还想要把秦香莲和两个孩子全部都暗中杀死的时候,两个小孩气的眼眸里面都快要喷出火来。
最后得知在包大人的明察秋毫之下,陈世美被狗头铡铡掉了脑袋,秦香莲也带着两个孩子和和美美的开始生活时,两人又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故事讲完了,温柔无比的三叔突然化身成为了严苛的大家长,“听完这个故事以后,你们俩有什么想法?”
覃小宝和覃大丫:……
你先前可没有说听完故事还要来这一出啊!
覃小宝胖乎乎的脸蛋儿鼓了起来,歪着脑袋不停的眨巴着眼睛,“我……我觉得,我觉得包大人好厉害,我也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覃大丫则是低着头,过了好半晌后,才非常小声的来了一句,“我觉得秦香莲好可怜哦。”
季青临继续追问,“她可怜在什么地方呢?”
覃大丫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非常的紧张了起来,她的小手死死地捏着床上的被褥,眼神四处闪躲,只觉得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的呼吸都变得异常的艰难。
季青临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脸蛋,轻声开口,“不着急,慢慢想,说出你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就行。”
“说得不好也没关系,三叔又不会怪你。”
覃大丫的神情肉眼可见的自在了许多。
她深吸了一口气,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终于开了口,“我觉得陈世美就是刚才三叔所说的那个渣男,他哄骗着秦香莲为他付出了一切,如果不是因为包大人明察秋毫,陈世美的日子过的可好了,只有秦香莲和她的孩子被害死。”
她摇了摇脑袋,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要跟着三叔努力的念书,学会分辨渣男,这样就不会被人骗了。”
无论是在何招娣重生之前,还是重生之后,覃大丫的结局都不太好。
何招娣重生之前,覃钧科举舞弊一事传来,整个覃家倒的倒散的散,虽然覃大嫂因为心疼覃大丫,把她给带走了,可嫁出去的女儿又带着一个拖油瓶回娘家,怎么可能会得到哥嫂的好眼色呢?
原本在家里面只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的覃大丫,开始每天有做不完的活,每天都吃不饱饭,还要被表兄表姐表弟表妹们欺负。
小小年纪就嫁了人。
或许是因为有时候被欺压惯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导致她完全不懂得反抗,嫁了人后几乎成为了夫家的老黄牛,二十多岁的年纪就累的浑身是病。
而在何招娣重生以后,覃大丫的下场则更为凄惨。
前来说亲的媒婆将男方说的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男人,等到她嫁过去以后才知道那个男的就是一个家暴男,动不动就对覃大丫拳打脚踢。
一次覃大丫因为孕吐反应太过于强烈而没有煮晚饭,而那个男人脾气上来以后,竟是直接把她打到了流产。
小地方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大夫,更别说在这种封建的社会里面,男大夫根本不可能给女子看妇科方面的疾病。
覃大丫流产后小月子没做好,彻底的失去了成为母亲的可能。
看着如今还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季青临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你说的对,所以以后可一定要擦亮眼睛。”
感受着脑袋上面的温热,覃大丫眼睛亮晶晶的,兴致勃勃的追问了一声,“三叔,什么时候你还可以给我们讲故事呀?”
“是呀,是呀,”覃小宝用肉乎乎的小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我也还想要听故事。”
说完这话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三叔不让我们说听完故事的感受就更好了。”
季青临:……
罢了罢了,终究只是小孩子而已,慢慢来吧。
“那我再给你们讲一个白雪公主的故事吧。”
两个小家伙瞬间就惊喜了起来。
“三叔,三叔,快点,快点!”
“从前有一个皇帝,他生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儿……”
故事讲到一半,屋子外面传来了让人熟悉的声音,“孩他娘,我们回来了!”
季青临瞬间停止讲故事的声音,一个健步起身,向门外走去。
覃大丫和覃小宝:……
三叔,你故事还没讲完啊喂!
等到覃大丫费尽力气把覃小宝从床上抱下来的时候,季青临的身影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覃小宝撇了撇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姐姐,三叔为什么不继续讲故事了?”
“是因为他讨厌我了吗?”
覃小宝委屈极了,他揉了揉眼睛,“要是三叔生气了,我就再告诉他,我听了白雪公主这个故事的想法好不好?”
“我不想要三叔不高兴。”
覃大丫牵起覃小宝的手,柔声的安慰道,“三叔肯定不会生你的气的,是因为爹爹和爷爷回来了,等吃了晚饭,姐姐就再去求三叔,让他给我们把这个故事讲完好不好?”
覃小宝这下终于展露了笑颜,“好。”
——
季青临刚刚从右厢房走出来,就看到覃老头肩膀上扛着一柄锄头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覃大郎。
“爹,大哥,你们回来啦?”
他走上前去,下意识的伸手去接覃老头手里的锄头,“娘正在厨房煮饭呢。”
因为就是在家里面,所以季青临只是十分简单的用一根布条将满头的青丝束了起来。
他的眉宇之间俨然清冷,如明月,似清风。
这般标致的人,竟然会是他这个泥腿子的崽。
覃老头一想到这些,就不由得高兴的咧开了嘴巴笑了起来,露出了满口略微有些带黄的牙齿。
他侧身躲开季青临的手,一边把锄头放下,一边笑意盈盈的开口,“这上面都是泥,脏的很,哪能让你来拿。”
他家三郎可是十五岁的秀才公,那手是用来握笔杆子的,只在那里轻轻松松写几个字的功夫,就可以赚取比他在地里刨食多天的银子,哪能来碰锄头?
季青临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只是身体比较虚而已,又不是彻底的废了,怎么可能连个锄头都拿不动?”
“三郎就别跟爹犟了,”覃大郎放下手里的工具,打了一盆水招呼覃老头洗手,“你这用来写字的手,可不能受半点伤。”
“锄头上面都是泥巴,脏兮兮的,我这些用来做木工的东西又都锋利的很,划伤了你的手,可就不好了。”
季青临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最终只好选择去拿毛巾给覃老头和覃大郎擦手。
原主覃钧在这个家里面几乎是过的团宠一般的生活,就连覃小宝都比不过他去。
平日里,他在家里面是什么活都不用干的,覃家人只让他安心读书。
但覃钧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享受着覃家人对他的好,然后努力的读书去回报他们。
但季青临却不愿意这样做。
他虽然顶了覃钧的身份,但他并不是真正的覃钧,他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一切的好处。
他后面确实是可以通过考取功名来回报覃家人的付出,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可以眼睁睁看着覃家人为了他节衣缩食,吃苦受累。
季青临将手里的毛巾拿给覃老头,随便想了一个十分拙劣的借口,“正是因为我身子弱,才不能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书里面都说了,要多运动,多锻炼才可以,只要不是太过于劳累,做一些简单的活计反而会对身体有好处。”
覃老太想也不想的就点头答应,“那可得按书上写的去做。”
他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老头,一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距离上河村十几里外的镇子上。
认不得几个字,也没看过什么书。
所了解的最为广阔的天地也就是周边这一片,知道的最大的官儿也就是清河县的县令。
所以覃老头只觉得书上写的就都是对的,丝毫不觉得正儿八经考科举的书上面出现这一类的话术,会有些不伦不类。
覃老太带着覃大嫂在做饭。
看到覃老头和覃大郎这爷俩今日一同回来,覃老太不由得露出了些许诧异的神情,“大郎今儿个回来的早呀?”
马上快要过年了,新年新气象,家里面要打造一些新的家具的人也会变多,所以身为木工的覃大郎最近一段时间都非常忙碌,基本上每次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今日却是有些早。
覃大郎憨憨的笑着,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随后开口解释道,“今日原本是打算去镇上的王老爷家里面做桌子的,做到一半才发现王老爷买的木材对不上尺寸,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覃大嫂立马凑了过去,“这是他们家自己弄的,可不能怪你,他们没有扣你的工钱吧?”
覃大郎摇了摇头,随即咧开嘴又笑了起来,“没有,没有,我今日提前归家,和平日里做到晚上的工钱是一样多呢。”
覃大嫂轻叹一声,“这还差不多。”
覃老太在身后忒了她一句,“掉钱眼子里去了,还不过来摆饭?”
覃大嫂调皮的冲覃大郎眨了眨眼睛,这才转过身走向覃老太,“娘,我来了。”
季青临也走过去帮忙。
他长得高,胳膊也长,双手直接从覃老太的脑袋上面伸过去,便直接端起了四个碗。
看得覃老太心惊肉跳的,“你可小心着点儿,别把碗给摔喽!”
季青临四平八稳的把碗放在堂屋的桌子上,“端的稳着呢。”
覃大丫和覃小宝像是在看耍杂技的一样,兴奋的鼓起了掌来,“三叔可太厉害了!”
“三郎念书累坏了吧?”覃大嫂关切的问了一声,“别忙活了,快过来吃饭。”
季青临走上前,笑容浅浅,“娘和大嫂辛苦了。”
“这有啥辛苦的,冬日里了,地里的活也都少,就是平常的洗个衣裳,煮个饭而已。”覃老太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但那微微有些不自在的表情,和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却无不在透露着她对于季青临的这番话的受用。
覃老头不满季青临只给覃老太和覃大嫂说了声辛苦,撅着嘴巴冷哼了一声,非常大力的挪过凳子坐了上去。
凳子腿在地面划过,发出十分刺耳的声音。
季青临低头笑了笑。
真是个傲娇的小老头。
他缓步凑到覃老头面前,勾着唇淡声道,“爹也辛苦了。”
“当然,大哥做木工活也辛苦。”
覃老头嗯哼了一声,“就你话多。”
季青临笑而不语。
覃老太瞪了覃老头的一眼,“就你话多,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是不是?”
覃家的晚餐吃的很简单。
每人面前都只摆放了一碗米粥。
桌子中央还摆着一小碟炒好的小青菜,青菜几乎看不见什么油水,只是用猪油裹了一层薄薄的锅底,随后加了点粗盐调味。
覃老太,覃大嫂以及两个小家伙的米粥都非常的稀,几乎就是一碗水加了几个米粒。
需要做活的覃老头和覃大郎的米粥倒是要稍微稠上那么一点点,但却依旧比不过季青临。
他的那碗几乎都可以说是已经不算粥,都快要和白米饭相差无几了。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年代,就算没有覃老太这样的大家长,提前给每一个人分好饭菜,女人们也会下意识的把好的吃食留给男人。
如此偏爱还不算,覃老太将桌上唯一的一个鸡蛋剥了一半的壳,随后直接塞进了季青临的手里,“快吃,快吃,你刚才吹了冷风又咳嗽了,可得吃个鸡蛋好好补补身子。”
季青临看着手心那一个热乎乎,圆滚滚的鸡蛋,只觉得那温度太过于烫人,烫的他的指尖都快要拿不住。
他将煮了鸡蛋的那个小碗拿了过来,随即剥掉剩下一半的蛋壳把鸡蛋放了进去,用崭新的还未曾吃过的筷子在鸡蛋上面划拉了几下,一只完整的鸡蛋便被他分成了八个小块。
覃老太不太满意的皱了皱眉头,“三郎,你这是要做什么?”
季青临将那些鸡蛋在每个人的碗里面放了一块,十分淡定的开口道,“平日里我需要读书,吃点好的补一补也就罢了,今儿个在家里面我可是什么都没做,一直在休息着了,哪能还去吃独食呢?”
说完这话,他又把碗里的另外两小块鸡蛋加进了覃老头和覃老太的碗里,“爹今天一个人下地辛苦了,娘也操持着一大家子,累了些,这两块鸡蛋给你们补充补充。”
“你这孩子……”覃老太想要呵斥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只觉得自己心里面有些难受。
若是她能够再多干一些,多赚点银子,又何至于让她的三郎连一个鸡蛋都舍不得吃?
“吃,吃,吃……”覃老头撇过了脸,觉得自己的脸颊烫的惊人,仿佛是有火在烧一般,“都是三郎的一番好意,都给我吃。”
“哐当——”
突然,覃老太能一下从凳子上面站了起来,力气大到直接把凳子给掀翻了,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覃老头眉头紧锁,“你这是做什么?”
覃老太揉了揉酸涩不已的眼睛,“不就是一个鸡蛋嘛,又不是吃不起。”
“这些东西留着原本也就是用来吃的,放在那都要放坏了……”覃老太自言自语的说着,“家里面老母鸡下的蛋还多着呢,我去把它们都煮了,今天咱们一人一个。”
“全都给我吃鸡蛋!”
覃老太原本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如今她的脾气一下子上了头,丝毫不等旁人说话便直接火急火燎的冲进了厨房里面去。
因为刚刚煮完饭,灶台上面的火还没有熄灭,覃老太很快的就又煮了七八个鸡蛋端了出来。
她拿起那白白胖胖的鸡蛋,一人给了一个,“今天都给我敞开了肚皮吃!”
她家再穷也不至于穷的揭不开锅底,让三郎把属于自己的鸡蛋分成这么多分给大伙!
覃大嫂都有些被覃老太的样子给吓到了,手里面拿着那个分给自己的鸡蛋,完全不敢动手,“娘……你不是说这些鸡蛋要留着过年……”
一席话还没说完,覃大嫂就遭受了覃老太的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要是不愿意吃就拿过来,刚好让三郎多吃两个。”
覃大嫂瞬间不乐意了,连忙将手里的鸡蛋给捏紧,“谁说我不愿意吃了?”
季青临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一幕,修长的指甲三两下就剥去了一个鸡蛋的完整的外壳,随后将鸡蛋放进了覃大丫的碗里面,“吃吧,吃完了三叔再给你剥。”
覃大丫眼睛瞬间亮了,两只小手捧着那个鸡蛋,轻轻的咬了一口,然后眯上眼睛认真的咀嚼,一点一点的感受着鸡蛋的清香。
鸡蛋可真好吃啊……
覃小宝平日里也有鸡蛋吃,但却也不会如此奢侈,一连吃了两个鸡蛋,覃小宝十分满足的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然后带着些许怅然的开口道,“要是明天还能吃两个鸡蛋就好了……”
覃老太斜着眼睛瞪他一眼,“哪有那么多鸡蛋天天给你吃?”
覃小宝吓得一下子躲到了季青临身边,委屈巴巴的说了一声,“三叔……”
季青临将覃小宝颠了起来,抱着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眨巴着眼睛看向了覃老太,“娘……”
覃老太的脸瞬间黑如锅底,“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一个二个的都这么不让人省心。”
“吃吃吃!明天还给你们煮鸡蛋吃,行了吧?!”
覃小宝挠了挠季青临的手掌心,然后伸出胖乎乎的小胳膊搂住了季青临的脖子,在他耳边奶声奶气的撒娇,“三叔,还是你厉害。”
“连奶都愿意听你的话。”
覃老太:……
就无语!
你说这么大声是唯恐我听不见,是不是?
不过,看着自家小儿子脸上的笑,覃老太又觉得什么都值了。
吃过了晚饭,在覃小宝和覃大丫的纠缠下,季青临终究还是将白雪公主的故事提前讲给了他们听。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覃大嫂催促以后,覃大丫和覃小宝还是依依不舍的不想离开季青临的屋子。
覃小宝甚至直接委屈的都流眼泪了,“三叔,我今天晚上可以和你睡吗?”
然而,今日一整天都十分温柔,并且对覃小宝有求必应的三叔,却突然变了一个样子。
俊逸雅致的青年站在门口,一点一点的在覃小宝面前锁上了房间的门,“当然不可以。”
季青临拒绝的话,就仿佛是屋外面呼啸的寒风一样的冷,让覃小宝委屈极了。
“三叔欺负人,我以后再也不和三叔说话了。”
缩在覃大郎怀里的覃小宝伸出小指头,一本正经的发着誓,“我保证。”
然而,有的时候誓言就是用来打脸的。
第二天天还未曾亮,覃小宝就已经穿着厚厚的袄子来敲响了季青临的房门,“三叔,三叔,快点起床啦!”
“起来给我讲故事呀!”
刚刚穿好衣服的季青临:……
为什么四岁的小屁孩会有这么好的精力?
“来了,”季青临应了一声,随后打开了屋门,“怎么来这么早?”
站在覃小宝身后的覃大丫腼腆的笑了笑,“还想要听三叔讲故事。”
季青临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他这算不算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无奈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季青临叹了一口气,“继续给你们讲故事也可以,但是需要你们把昨天我教你们的那几个字完完整整的写下来。”
“以后只要你们能够按时完成任务,我就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
“啊……”
覃小宝只有四岁,正是玩性大的时候,要让他静下心来写字,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他大张着嘴巴十分痛苦的哀嚎了一声,但在确定季青临丝毫不让步以后,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我……我会努力学写字的。”
覃大丫则是要乖顺的多,她弯着眉眼,乖乖巧巧的点头,“我会努力把那些字都写下来的。”
早饭也是一如既往的清淡,没有半点油水。
只不过因为覃老头和覃大郎都要出门做工,早上的吃食要比昨天晚上的稀粥能够饱腹的多。
是一小碟覃老太提前腌制好的咸菜和几个做的瓷实的玉米窝窝头。
吃过早饭,季青临来到了原主覃钧的书房,毕竟他是要代替覃钧参加科举,学业这一方面断然不能落下。
覃钧已经考过了秀才,所以现在学习的方向是治经,季青临随手打开了一本书,一瞬间,他的视线便被书扉页上密密麻麻的批注给吸引到了。
原主覃钧的书法是极好的。
不似草书的肆意张扬,也不似楷书的横平竖直,覃钧的字更像是介于二者之间的行书,笔画连续之间,带着几分自己独特的书写方式。
覃钧虽然才刚刚十六岁,但他写的字已然是颇具风骨。
季青临穿越了这么多世界,见过能写一手好字的人也不胜凡几,但覃钧的书法却依旧能让他眼前一亮。
往砚台里面倒了一点清水,季青临取过一只毛笔润了润笔尖,随后将书桌清空,便直接用沾了水的笔,在平整的桌子上面写了起来。
书房里面烧了炭火,桌子上的水不一会儿就已经干透了,干了之后,季青临便继续提笔在上面写字。
如此写了一段时间,季青临便已经可以将字写的和原主覃钧极其相似了。
只不过他的字对比于覃钧,又多了几分肆意和洒脱,笔顺的停顿之处也没有了那种软绵之感。
在桌子上面练出了手感,季青临便开始提笔在宣纸上写。
即便覃钧买的纸是最便宜的那种宣纸,但一刀也要好几十文,覃钧念书最费钱的,便是这写字用的纸了。
练字不仅可以平心静气,也可以让季青临更好的思考。
不知不觉,就已经写好了好几张字。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随即便是覃小宝和覃大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他们知道自己的三叔在书房里的时候,不能够去打扰,所以便只是站在书房门口,“三叔,三叔,你快出来一下,有大事情发生!”
季青临知道,应该是荣安侯府派来接何招娣去上京的车马到了,但他并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在上河村里,谁家要是有一辆牛车都可以吹嘘许久,更别说是那拉车的马每一个都长得膘肥体壮的马车了。
两个小孩子会如此的吃惊,倒也算是情有可原。
季青临刚一打开门,覃小宝就迫不及待的拉着他的手想要往外走,“三叔,我们快点去看看,何家院子里面来了好多人,那个马车可漂亮了!”
“而且他们说招娣姐姐根本不是咱们上河村的人,是那个上京什么侯府的小姐。”
“是荣安侯府的嫡二小姐。”覃大丫补充了一句。
季青临神情淡淡的,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随后开口拒绝,“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你们在旁边观看的时候躲远一点,别不小心招惹到了那些高门大户里的人。”
覃小宝眨了眨眼睛,小小的脑袋里面充满了大大的疑惑,“三叔,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季青临不紧不慢的开口,“不好奇。”
别说他是早已经穿越过种种世界,更为尊贵的人他都见过。
就连覃钧在第一次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也只是心绪稍微混乱了一下,便又回到书房去写字了。
更何况,覃钧的愿望是想要让他彻底的远离何招娣,他又何苦在这个时候凑上前去?
覃小宝叹了一口气,有些可惜,“那好吧,那我就和姐姐自己去看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覃大丫却突然松开了覃小宝的手,她摇了摇脑袋,小声的辩驳着,“小宝,我不去看了,你自己去吧。”
覃小宝瞬间讶然,“为什么呀?”
覃大丫绷着一张小脸,“没有什么好看的,都是别人的,跟我们又没有关系。”
“等到三叔考中状元的时候,我肯定也可以做那么漂亮的马车,没必要去羡慕招娣姐姐。”
“我现在要去写三叔教我的那些字了,”覃大丫低着头看着覃小宝,“你要和我一块吗?”
覃小宝脸上的纠结肉眼可见,他真的非常想要去看看传说中的高门大户和大马车。
可是……
写会了三叔教的那些字,听三叔讲故事好像更重要一些。
于是,覃小宝一咬牙,脸一横,“我也不去看了,我和你一块儿去写字!”
季青临好笑的摇了摇头,“那你们加油。”
然而,虽然季青临不想再去招惹何招娣,但何招娣却主动来找了他。
院子里面,何招娣脊背挺的笔直的站在那里,眼底不甚明显的青黑。
很显然,刚刚重生回来的何招娣昨晚失眠了。
季青临皱了皱眉头,“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何招娣将目光投向季青临,他的面上还算是平和,但眼底的疏离却有些过分的明显。
她突然觉得心里酸涩的厉害,让她忍不住的想哭。
她已经知道了她跟着大管家回到荣安侯府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一但她失败的话,还是要嫁给沈黎那个人渣。
而且最主要的是,无论她失败与否,她都不可能再和眼前的青年走到一起。
一想到以后会有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陪伴在青年的身侧,他们会耳鬓厮磨,会恩爱的度过一生,何招娣心里面就万般的难受。
可是她没有办法。
前世的种种,她放不下。
她必须要回去,找那些人报仇雪恨!
“我……”何招娣心神不定,“我就是想要在离开之前再来见见你。”
季青临眸光淡淡,“现在已经见到了,那你可以离开了。”
何招娣一时之间呆愣在原地,“你……你就非要和我这样说话吗?”
季青临勾了勾薄唇,笑容轻浅,却透着令何招娣心惊的凛冽,“我们不是一路人,又何必要执着于这一时半刻?”
何招娣低着头,自我嘲笑了一句,“我知道了。”
“但是,我想说,你可以想要摆脱我,但你不能和自己的前途过不去,”何招娣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里面是二十两银子,你收下了才能够继续去念书,才能够去上京参加科举考试……”
何招娣一话还没有说完,季青临便直接拒绝了,“用不着。”
“我念书的银子,我自己会赚。”
“你怎么赚?”何招娣说话的嗓音一下子尖锐了起来,“你身体不好,根本干不了重活的。”
“你要是不想和我,不想和荣安侯府扯上关系,那就当这银子是我借你的,”何招娣声音急促,唯恐拒绝,“你可以给我写个字据,等以后你高中了再还给我也可以。”
季青临依旧摇头,“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用不着。”
何招娣脸上的红润之色,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她仿佛是被人抽干了浑身的力气,站都快要站不住了。
“你就非要和我划清界限吗?”
漆黑的眼眸当中满是幽深,季青临缓声道,“我们原本也没有什么关系。”
“将来的你是荣安侯府的小姐,而我只是一个乡下的泥腿子而已,就算是我考中了状元,对于荣安侯府来说只不过是一只随时都可以捏死的蝼蚁。”
季青临伸手指向门口,“何姑娘,不,应该唤你崔姑娘了。”
“崔姑娘,我们后会无期。”
“慢走不送。”
何招娣终于泪奔,“覃钧你就是个王八蛋!”
被骂了的季青临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我怎么她了?”
8888摇头晃脑,“不知道呀,女主角的小心思不是一般人能够猜得到的。”
——
傍晚,吃过晚饭,覃老太神神叨叨的将季青临叫去了自己的房间。
“娘,”季青临喊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覃老太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季青临不久之前才见过的小布包。
“这是何家那个丫头临走之前交给我的,里面有二十两银子呢,你接下来念书就不用发愁了。”
季青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