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呆好几天了,店里也没管,保林儿打电话来说有个喝大的把卫生间便池砸了,我琢磨了半天也没明白这玩意儿要拿什么砸……干这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酒疯差的没少见过,只能感叹还真是山外高山楼外楼,强中自有强中手。
昨儿跟鳗鱼在网上聊了一会儿,我本科室友,怪咖一个,本科读的管理,后来跨专业考了史学的研,最后跑美国学动画去了……现在在杭州一挺出名的工作室上班儿,说是苦不堪言,但又痛并快乐着。
他最近带女朋友回北京见父母,我说这是事儿要成了啊,他说差不多了,打算等明年五月房子装好了就结婚,住在杭州那边儿。
这两年大家都忙,我们宿舍几个也好久没见了,我说晚上我撺个局,把老二老三都叫上,咱们喝花酒去!
他说好。
我问他带不带媳妇儿?
他牛轰轰的说不带!让她在家等着切!
我说论头铁还是你的铁。
他说他媳妇儿脾气好,不吃醋。
嗯,反正晚上还是带来了。
不过他女朋友确实看着脾气挺好的。我一弯的看着都觉得舒服。脾气好的人我看着都舒服,既不会开车碾人,也不会把人打进医院,也不会隔三差五的砸手机,也不会拉着脸吓唬人。
我们宿舍四个,按年龄排鳗鱼是老大,也是舍长,我比他们小两岁,是老幺。可一晃眼大家都奔三的人了,秃的秃胖的胖,太毁了。
二辉说:“以后大家别见了,每次看到彼此日益沧桑的脸不觉得伤感么?”
老三说还好,当年看见你也是这么伤感。
都老大不小了,但全宿舍就鳗鱼脱了单。涮锅的时候二辉感慨说也算,队伍里总归还有个出息的。完了突然把筷子往桌儿上一拍说,“哎呦艹我忘了,老四也不是单的,这崽子还最早!”
我说我现在也单了,请求归队。
他啊了一声很诧异的样子,问我:“什么时候的事儿?”
我说也就前两天吧,完了神经病似得举起可乐大声说干杯!
他们很配合我的神经病,举起杯子跟我干了一下。
我们宿舍除了我都是直的,糙直糙直的那种。他们都知道我的忄向,大二的时候我就跟他们出柜了。
当时心里一边儿忐忑一边儿想着还能怎么着啊,反正咱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等着他们膈应我我不如先早点儿摊牌算了,我不想藏着掖着。而且一直以来他们都挺照顾我的,他们越对我好我越不想骗他们。
其实也掺了点儿自暴自弃的想法吧,反正没想过这事儿捅破后他们还能接受我。
结果让我特不理解的是听我摊牌后他们反应特别平静,平静的都有点儿近似冷漠了。当时我一脸严肃郑重其事的跟他们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完了六只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
二辉说了声:“哦。”
老三继续刀塔。
鳗鱼边穿鞋边说:“我一会儿去三食堂买烧饼,你们吃吗?”
老二和老三异口同声的说吃!我没说话,他又看着我问我吃吗,我没反应过来,二辉说:“他也吃,不就他最馋内个么…”
然后鳗鱼就买烧饼去了,我怀疑他们是不是没听懂我说什么…
后来事实证明他们确实听懂了,那天晚上我早早就上床了,我也不知道他们那反应什么意思,大家相处一年了,虽然情分在那儿,但撕了伪装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儿别扭吧,不知道怎么跟他们相处了。
我一直躺在床上装睡,宿舍熄灯后他们忽然给我塞了一个红包,说祝我幸福,说我傻狍子似得以后要找男朋友他们得帮我参谋参谋。
我家那地方不大,这种事儿还是挺骇人听闻的。遇到他们之前我没想过其实这个世界也有很包容的一面,有那么一群人虽然在围墙外,但并不会视你为妖魔。讲的有点儿文艺了,反正就是真的没想过。
一直觉得能遇见他们是件特别特别幸运的事儿。
后来大三的时候战予霆追我他们都知道,毕竟他那个追法儿也挺难不让人知道的…但我俩在一起是我研一以后的事儿了,那时我们四个留校的留校出国的出国,联系的不多。当时没有专门跟他们说我跟老战的事儿,因为也不知道能在一起多长时间,就想着先走着看吧。结果一转眼就这么些年了。
我也没刻意瞒着,朋友圈里都是老战各种挺没形象的照片儿。
鳗鱼难得回来一趟,吃完火锅我说请他们去唱歌。他们都喝了点儿酒,我负责开车就没喝。
我开的是好几年前战予霆他爸给他的红杉,路上二辉一直说这车太大了,不适合我。我说这是战予霆的车,我的是辆锐志,被他开走了。
我考驾照那会儿其实不算笨,但战予霆是老司机,老司机看谁开车他都觉得笨。我学车那会儿他总带我在小区停车场练手,倒车入库什么的,被他骂死了。新手开车本来就紧张,他一骂我我就更紧张,我也来气,我说我不跟你学了你怎么比驾校那更年期的老头儿还凶!我本来开的好好儿的给你骂的什么都不会了现在!
他就黑着脸凶神恶煞的往那儿一靠说:“来你开你开你开!这回我不说你了你开!我看你怎么倒!”
然后他老人家就安静了三分钟,我感觉那三分钟快憋死他了。
我最印象深刻的场景有两个,一个是我俩在楼下车库练倒车入库,他抱着胳膊特别凶的说:“回方向了哎!回方向!都快撞门上了还不回等什么呢!”
然后我就手忙脚乱的赶紧回方向,于是我们的车“咚!”的一声成功撞墙上了…
他也不发火了,一脸心如死灰的说:“谁让你往左回了?都歪成那样儿了还往左?你真行你……
我也气,我说:“那你一直叨叨你又不说往哪儿回!”
他说:“我就不明白你物理都学的了怎么实际用一下儿就这么费劲呢?怎么会看不出来了呢?你自己看看车往哪儿歪?这还用我说吗?”
还有一次是在郊区野餐的空档看到一空地儿,他拿树杈子在地上划了一车位教我练侧位停车,平时在小区怕把人车撞了。
上车前我跟他强调了好几次别跟我急,就算我开不好也别跟我急,不然我就不练了。他说好我不跟你急。
那次他虽然忍住了没跟我急,但听声音我都知道他憋着火。
他说:“方向盘打到底啊!”
我说:“我打到底了。”
他说:“没有!再打!打死!”
我乖乖打死了。
结果他又说:“唉也别打那么死!车轴都响了,对车不好!怎么就这么笨呢稍微留点儿余地……”
然后我就摔车门走了。我当时决定自己走回家去,他开着车跟在后面儿一直认错……
后来我终于在战予霆和驾校的双重折磨下拿到了驾照,但战予霆把我的车没收了。他说:“你开这辆大的,撞了生存几率大点儿。”
你看这王八蛋,从来就不能盼我点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