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清早的, 观众涨幅却远远超出了顾与眠的预期。他微微讶异了一下，很快回神, 进入了正常节奏。
要先大致和观众们说一下今天的安排。
“今天和科学院约好的是早上九点半参观到下午五点结束, 晚上就在上城区周边逛一逛。”
“团团上午要去上学，”顾与眠挠挠小雪豹的下巴，小雪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先给团团收拾一个小包袱。”
小包袱是像挎包那样的，小雪豹可以轻巧地背着。
顾与眠给它装了点芝士三文鱼干和猫饼干这种小零食、小水壶，还有信息磁卡，以防小孩子走失可以及时找回。
再帮小雪豹把毛梳的整整齐齐——顾与眠考虑的周全，小孩子出门在外也是很需要面子的, 整齐干净的小朋友在学校也会人缘好。
顾与眠做这些的时候，小雪豹就半睁着灰蓝色的眼睛看他, 那眼神漫不经心又有点纵容, 有时候会让顾与眠有种忍俊不禁的违和感。
他眼睛里带上了些笑意。
熊猫宝宝和小狐狸都睡着，观众当然是久违的小雪豹视角。
【啊啊啊啊啊！！】【早起就能看见眠眠的笑好甜好幸福】【眠眠能不能多笑一点，我咖啡忘记放糖了】……
观众人数已经飞速涨了起来，弹幕多得难以看清彼此。
“对了, ”顾与眠看了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我熬点鱼片海鲜粥做早餐。团团也喝点粥再走吧？”
小雪豹当然没有异议, 懒散地微偏头耳朵蹭过顾与眠掌心。
一会儿小狐狸和熊猫宝宝起床就能喝粥，顺便还能多做一点，带去给科学院没空吃早餐的科研人员们尝尝。
说来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顾与眠总觉得科学院帮他准备的这间房子里的厨具太过齐全了。
——蒸笼和烤箱就算了，竟然连他之前没在星际时代见过的砂锅都有。
“鱼片和虾仁都先料理好，腌一下。”
合成鱼片本身就没什么刺，顾与眠一手握刀将生鱼片切成薄片，半透的鱼片带着淡粉色，整齐地码好。
料酒和微量盐去腥味，再用生粉和鸡蛋黄抓一下鱼片保证口感鲜嫩，虾仁则去壳开背除线，稍稍冰镇。
“粥要先煮一会儿。”
这年代吃米和面的居民已经很少了，但好在顾与眠还是在广袤的星网上找到了米。
珍珠米是已经浸泡淘洗过的，顾与眠先在砂锅中加清水煮开，才下入大米直接旺火煮，不断搅拌直到沸腾，立刻转入文火焖煮。
科技缩短了煮粥的时间。顾与眠控制着火候使粥沸而不溢，先加冷水煮开再下米，可以确保米粒吸饱水煮烂，变得香软更稠。
白粥本身的清香已经让不少观众口舌生津，更不要这之后。顾与眠揭开锅之后先加入几片香菇和干贝，拿长勺搅拌稍煮一段时间后，直接将腌好的生鱼片和虾仁伴着姜丝下入粥中，加一小勺香油。到快出炉时，再下几片生菜，加葱。
很快，一锅鱼片海鲜粥在炉上煨热至沸腾，冒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揭开砂锅盖，熬煮到粘稠软糯的粥米饱满初绽，粥里是雪白滚卷的生鱼片和嫩红的虾仁、新鲜的生菜，透亮的色泽看得人垂涎欲滴。
与此同时，一股鲜美浓郁的海鲜粥香不加限制地四下溢散开！
小雪豹此时瞌睡醒了，仰着下巴等待投喂。而正在柔软床榻上睡着的小狐狸和熊猫宝宝也在睡梦中，也被这香味勾得动了动鼻子，即将醒来。
【小被子软绵绵：我天，这个是可以吃的吗？什么时候吃？我干面包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啃！】
观众都快忍不住了，一大片的‘啊啊啊’‘期待’‘快点开吃’在屏幕上轮番炸开，原本就很恐怖的观众增长速度又拔高了一个量级。
顾与眠自己拿着长勺舀了一口尝味道，又加一点盐再煮一会儿，才盛出一个小碗吹热了喂给小雪豹一点粥和鱼片、虾仁。
半晌后，小雪豹餍足地眯起眼睛，颔首表示十分满意。
——滚烫又鲜的粥米软烂香浓，熬煮入了鱼片和虾仁干贝的咸鲜，有一种浓稠的米香与甜糯口感。而生滚鱼片口感绵柔鲜嫩到入口即化，虾仁弹脆清爽，全都保留了最原本的鲜味而无腥味。
在冬天的早晨来这么一碗粥，胃部到全身都是暖洋洋的，温柔地唤醒了睡迷糊的精神。不仅是口感，整个的感觉都好到不可思议。
弹幕都快炸成烟花了。
【喵喵喵：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乙：啊啊啊啊虽然已经对主播的手艺水平有清醒认知，每次吃到还是忍不住……跪了！啊啊啊啊好香好好吃好舒服！！！】
【梨花白lili：开胃又舒服，色泽也好漂亮啊！这个叫什么？是叫粥吗？呜呜呜如果当时努力读书就好了，说不定就进科学院能够吃到眠眠煮的粥了。】
【有云朵：鱼肉虾仁香滑，米粒柔软暖胃，这个名字是叫‘海鲜粥’吗？送五朵烟花。】
【aufcn：被朋友安利来看的！！！虽然一会儿九点还要去上班，但是我满足了！！我完全可以了】
现在是八点半，顾与眠刚刚开播半小时，人数很快即将到达三千万。
刚过半小时自然屏蔽期，没有任何和缓，直接冲上了生活区实时热度榜第一！
顾与眠忍不住微微一笑，一边把一部分粥分出来装保鲜盒里，一边说：
“如果以后有机会，也请大家亲口品尝一下。”
顾与眠是想着Elbet餐厅的事情还没稳定，如果有机会，以后可以把这个不太难的鱼片粥也搬上菜单。
观众只以为他说的是以后会开抽奖，全都双手双脚地赞成。弹幕里一片的‘好好好’和‘期待抽奖’，许多礼物炸开。
把要带给科学院的部分粥留好，顾与眠又让小雪豹在自己肩上稳当当地趴好，用隔热手套端着砂锅和碗走向客厅，去喊自己的另外两个小朋友起床吃饭。
不远处。
用大尾巴把自己蜷成一个球的小狐狸先醒了，呆呆地坐在床上沉思一会儿，爪子小心翼翼推了推酣睡着的熊猫宝宝软乎乎的肚皮，提醒它起床吃早饭。
熊猫宝宝本来就闻到了味儿，揉揉眼睛，很快也茫然地坐了起来，睁着双圆溜溜的眼睛和小狐狸面面相觑。
“球球，圆圆，来吃早饭了。”顾与眠取下隔热手套，放下砂锅，过来抱小孩，“一会儿要去科学院参观，先吃饱一点，中午也不知道几点吃午饭。”
顾与眠还没走到，小雪豹先从他肩上跃到床边。小雪豹端坐着，居高临下傲慢地睨两个小家伙一眼，尾巴甩了甩，嗓子里发出很低的呼噜声，另外两个小朋友眼神呆滞地听。
像是什么不良组织的老大在训斥小弟。
观众：“哈哈哈哈！”
顾与眠：“……”
他当然记得开熊猫宝宝的直播隐私设置项目，小狐狸的却忘了，立刻有人问他新崽崽是哪里来的。
“球球是科学院的吉祥物，来我们家玩儿。”顾与眠解释了一番，大家知道科学院有北极狐，知道首席和小北极狐关联的倒是少数，听顾与眠这么说也就不疑有他。
“团团来。”顾与眠让小雪豹坐肩上，看着憨又圆滚滚要抱抱的小汤圆，和尾巴蓬松羞涩地望着他的小狐狸，顿时一阵压力，不抱哪个都心里不好受。
最后他好不容易先抱起小汤圆，再让小狐狸也钻到怀里来，吃力地快步走到客厅餐桌边放下。
家里的小孩子真的不能再多了。顾与眠想。
这是顾与眠和直播间观众第一次一起度过的早晨。
小奶锅热了熊猫宝宝和小狐狸的奶，在炉上发出咕噜冒泡声，蒸腾的白色热气与奶香温柔地环抱整个空间。顾与眠带着小孩子们喝粥、吃早餐，一边聊着一会儿的事情。
窗外大雪刚停，上城区天幕湛蓝，晨间播报新闻的声音作为让人安心的背景音有规律地响起。
三千万观众的心情也随之步入舒缓平和的节奏，准备好了迎接之后的一整天所有的事情与精彩，心生期待。
顾与眠的直播也在这片静谧中悄无声息地登上了首页实时热度榜，排名一点点迅速攀升。
“那我们这就出门了，去科学院了。”
吃完饭恰好是九点整。顾与眠再帮三个小孩依次梳梳毛、整理一下外表，熊猫宝宝抱进摇篮婴儿车里，小雪豹趴在肩上，怀里还踹了一只乖到不行的小狐狸球。
顾与眠最后检查一遍有无遗漏，推开了门。
—— 阳光照射进来，今天是个好天气。
.
刚走出门，抬头便能远远看见恢宏的皇宫和悬浮在天空中的塔，二十四小时都有舰队无间断巡逻。街上铺着雪，自动融雪装置使道路能够畅通无阻，人烟寥寥。
小雪豹被上城区本部学校来的人接走了，现在只要照看两个小朋友，顾与眠顿时轻松了不少。
“顾先生，需要派人来接你吗？”助手打电话问他，“呃……你认路吗？”
顾与眠其实不太认路，但带小孩出门他都会极度慎重，昨晚查过好几遍路线——更何况只有一千米左右的距离，他觉得应该没问题：“不用麻烦了，我一会儿就到。”
助手心里一想，毕竟首席也在，不至于迷路：
“好的。”
【矿里有家：咦，上城区的人好少啊，这大清早的。】
外面的温度还是有点低，顾与眠自己是穿了毛呢大衣也围了围巾，因为衣服穿得多，他动作就有点温吞了。
顾与眠把怕生内敛的小狐狸又往怀里抱了点，也给熊猫宝宝盖好被子，才点点头：
“听说上城区人口里贵族皇室占百分之十，剩下的都是贵族的佣人和外来工作者。”
也许是因为君主立宪制的关系，明明应该是科技最发达的地方，因为贵族的存在，看起来有时会比下城区还要落后一点。这个时间点贵族们在睡懒觉或者社交，并不会出门，此刻街上多是外来工作者。
“科学院在B区，”顾与眠跟观众小声解释道，“因为B区已经很靠近皇宫了，所以去B区需要通过关卡。这段可能会泄露别的居民的个人信息，我先关一下直播，大概十分钟，大家抱歉。”
顾与眠的思虑还是很周全的，毕竟过关的确涉及很多隐私。观众虽然正看到兴头上，但也很善解人意地说了好，会等他。
就跟以前进地铁站要安检是一样的。
虽然顾与眠是人类，但是竟然也没有被投以多少异样的眼神。当然也没多友好就是了，可能上城区本身人情就更淡薄，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过安检装置时，工作人员扫描完顾与眠电子通行证和个人信息，想了想，忽然要他出示纸质通行证。
顾与眠：“……”
上城区通行证的确是有一份纸质盖章的，可能放在包里，但以往从来没说过要查纸质，顾与眠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带。
顾与眠现在穿着厚厚的衣服，还要抱着小狐狸、照看小汤圆，一时要找真有点麻烦。排在他后面的人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是不耐烦地看了看时间。
小北极狐一在人多的地方就拘谨紧张起来，被顾与眠抱着才会好受一些。但顾与眠不得不放下它，摸摸耳朵哄：
“球球先去摇篮里和圆圆挤一下，我找好通行证再抱。”
小狐狸很乖地‘唧’了一声。
顾与眠把包背到身前来找，包里放的都是奶瓶纸巾之类的，顾与眠衣服穿得多、再加上心里急，找了半分钟都没找到。后面的人似乎更不耐烦了。
也就是在这时。
身后的些许议论嘈杂声忽然静了，所有人噤声，摩西分海般让出一条道来，军靴踩地的声音由远及近。
顾与眠正焦灼着并没有注意，高大的男人已经站定在他身后很近的距离，垂下灰蓝色的眸子，定定注视着青年白皙的侧脸和微抿着的淡色唇角。
顾与眠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了气氛的不对劲。
他刚想转过身，右手忽然被人轻轻扣住。
下一秒。
“用这个。”
男人俯身同他耳语，声低而有磁性，懒洋洋地在顾与眠耳边响起。
雪松烟草很淡的气息笼罩了他，不像任何男士香水。
那双手戴着露指手套，修长微凉的手指从后扣住顾与眠右手十指，把通行证交到顾与眠掌心里，带着他合拢五指握住那张卡片。这是个很亲密又有隐秘独占欲的环抱姿势，当然可以定义为朋友，说是恋人也不会有问题。
顾与眠大脑放空了有那么几个瞬间。
过关处狭窄的通道不那么通风，空气有几分熏热，
他下意识跟着对方的动作，低头看一眼。
那是盖了章的纸质通行证，上面也是他的名字，但却不是科学院帮他办的一周临时那张：这张明显要时间更久一些。
朔寒低眼注视着顾与眠的反应，片刻后，眉梢微扬起。
工作人员到后面等待的人都在看向他们，没有出声。
整个空间一片安静
“……”
十几秒后。
小狐狸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从摇篮里冒出个脑袋来，紧张赧然又担忧地去看顾与眠，却看到了与自己想象完全不同的画面。
一向很稳重游刃有余的人类青年，浅褐色的眼睛里有愕然失措神色，呼吸稍显急促，动作有些几分不那么自然。
不知是因为窘迫还是别的什么……耳垂处泛起了一阵很浅的薄红。
十分钟后。
从那个狭窄的过关口出来，顾与眠把乖乖的小狐狸抱着，终于能呼出口气。
那里实在是太闷了，可能再加上刚刚的形势比较窘迫紧急、好不容易有人帮忙的解脱感，他一时心跳竟然跳的非常快，一瞬间也对自己二十多年的直男身份产生了动摇。
但现在那种感觉淡去，他已经恢复正常，可以平静地思考了。
两人似乎顺路，朔寒淡淡瞥他一眼，道：
“通行证是房产自带的。”
是浮空岛的那栋别墅。在上城区购置房产就可以附带通行证，只是顾与眠并不知道，可能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用。
顾与眠笑一笑，点头：
“这次通行证的事情谢谢。”
房产和赠送那些东西的事情就先不提了，免得吵起来。
“朔寒，你也来上城区有事？”顾与眠看着朔寒，心里忍不住浮现了一些疑虑感，“这么巧？”
前几天他们在下城区还见过面，同时都来到了上城区。而且，这次朔寒带着通行证出现的时机未免有点巧吧。
“我住上城区，之前去下城区是有事。”朔寒并不怎么认真地解释了一句。
顾与眠：“是吗？”
“不巧。”
朔寒又回答了他的另一个问题，还是那副半垂着眼睑漫不经心的模样，注视顾与眠一会儿：“我在找你。”
顾与眠：“为什么？”
朔寒停下脚步。
顾与眠一无所觉地往前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转过身看他：“？”
朔寒那双灰蓝色的眸子注视他许久，映着深冬湛蓝的天幕，忽然浮现些很浅的笑意。
有点像是微嘲，但那个表情不冷淡，甚至显出了几分情绪化，让朔寒本来就很出色英俊的外貌更显出几分慵懒又迷人的意味。
朔寒上前两步，骨节分明的手指从顾与眠发间轻轻穿过，让他仰起头来，认真地注视他：
“因为想见你，不行吗？”
“……”
小汤圆在婴儿车里呼呼大睡，小狐狸蜷成了一个球在顾与眠怀里，蓬松的尾巴晃了晃，疑惑地仰头‘唧’了一声。
顾与眠不得不承认，也许刚刚不是过关口空气太闷的原因。
他现在心跳也错了几拍。
甚至很不理智地，把刚刚那些问题和疑惑，全忘了。
.
二十分钟后，九点半。
朔寒把顾与眠送到科学院门口，看着他走进门，又停了一会儿，才转身上了悬浮器。
穿过走廊就是科学院里面了，顾与眠走在走廊里，直播也已经重新打开。
有这么一段空档，观众人数竟然比刚刚没下降多少，一打开后，又开始迅速增长起来。
“大家好，”顾与眠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虽然进入了工作状态，耳根还是不可避免地有点泛红，“不好意思，刚刚遇见了一些小意外，时间拖延了一些，久等了。”
【呜呜呜没关系，我刚刚好担心眠眠遇到什么意外】【耳朵红的？我家眠眠被人欺负了？？】【准时到科学院就没事啦！！期待！！】
顾与眠不是恋爱脑，努力调整了一下，很快从刚刚陌生的情绪里抽离——或许只是暂时放下，等之后闲下来再思考，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自己也很期待科学院的样子。
顾与眠把乖乖挤在他怀里的小狐狸抱着，轻握着爪爪和大家挥了挥手：
“那我们这就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