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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夜间实习日薪五万 百户千灯 8768 2024-07-21 10:45:50

祁寄被一前一后两个保镖夹在中间,顺着一条单人通道向上, 一直走到了拳场后台的候场室。

候场室离前面舞台很近, 能听到一点外面的动静。前面似乎正在进行开幕环节, 讲话的声音有些耳熟,听起来像是刚和祁寄见过一面的蒋少。

蒋少的声音隔着阻碍传过来, 听不真切,大意是感谢各位拨冗莅临。听得出来这次排场很大, 似乎是来了不少蒋少都得客客气气招呼的客人。

不久,开幕环节结束, 但祁寄依然没有被叫上台,反而还听见了类似于主持人在大型宴会厅里说话的声音。

他仔细听过之后才辨别出来。

外面似乎正在举办拍卖会。

这么一想, 似乎也就能理解为什么这次拳击赛会挪到地面上的场馆里来——这次的表演赛大概就是拍卖会的热场活动之一, 用来调动气氛。

开幕之后就是几轮拍卖, 虽然候场室里看不见拍卖品的模样,但不时传来的主持人描述和叫价声, 也足以透露出这些拍卖品的珍稀和昂贵。

而且这拍卖似乎还是现场交付,当场付钱,直接能拿到拍品, 没有多余的手续。主持人的声音极富煽动力, 将巨额的资金流动**裸地展现出来。

一轮五件拍卖品竞拍结束, 似乎到了中场休息时间, 祁寄也终于被通知要上场。

他从舞台侧面的楼梯走上去, 外面似乎更换了打光模式。才一出场, 炽热的追光灯就打了过来, 雪白光束笼罩在祁寄周身。

灯光之下,纤尘可见。少年的身形愈发炫目耀眼,仿佛正在熠熠生光。

迎面而来的白光过于刺眼,祁寄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侧了侧头。炙烤的强光唤起了他对往日拳场里头顶上巨大聚光灯的记忆,但这两种舞台的相似点似乎也就仅有这一处了。

祁寄一上台就发现,这次表演赛的场地与以往任何一次的都截然不同。

没有擂台,没有围笼,也没有响彻耳畔的开场响锣。比起拳台,这里更像一个高贵优雅的展览大厅。

只不过展台刚刚被撤了下去,只留下背后一个巨型的高清直播屏幕,用以忠实呈现展品的所有细节。

祁寄不由觉得奇怪。

他知道这里正在举行拍卖会,可这偌大一个几十米宽的舞台上,居然没有任何与拳击相关的痕迹。

这里显然并不是用来打拳的地方,甚至没有表现出对这场表演赛的任何一点重视。

更确切些说……这个华美的宴会厅和裸拳比赛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存在,祁寄单是站在这里,就感觉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台下的场景更是不同以往,祁寄从舞台向下望了一眼,大厅宽敞明亮,富丽堂皇,几十张雪白的圆桌旁坐满了盛装出席的客人。

他们穿着华贵,仪态优雅,正抬头望着舞台。

望着祁寄。

祁寄被这些没有温度的目光刺得隐隐有些不太舒服。

他上过四方拳台,也进过八角笼,听过尖锐刺耳的污言怒骂,也听过四面如潮的欢呼声。然而这次,祁寄站在华美敞亮的冰冷高台上,台下寂静无声,只有一双双冷漠的眼睛。

那些毫无温度的目光比聚拢炙烤的强光灯束更让他不适。

祁寄只能挪开视线,望向了舞台中央。

唯一能证明这里还有比赛要进行的,就是舞台中央站着的那个裁判。那人身形高大,一看便孔武有力,穿着西装也盖不住一身的肌肉,比起裁判,更像是负责控场的保镖。

一切都透着一种莫名的古怪。

祁寄咬紧护齿套,缓缓平复了呼吸。

不管有没有陷阱或异样……这都注定是一场硬仗。

事实上,他的预感的确没错。

从舞台另一侧走上来的那个选手,也就是祁寄这次表演赛的对手,面孔并不陌生。

来人肌肉发达,高大威猛,一身古铜皮肤,走路时震得仿佛地板都在动。

祁寄见过这人的照片,对方有个和外形极为相配的名字——“暴熊”。

祁寄之前打的不是全体赛,并未正面遇上过对方,但从拳手资料和各种传闻里,他却不止一次地听说过暴熊的凶名。

自从“疯拳”惹出人命被迫销声匿迹之后,暴熊就成了拳场比赛中的新一任霸主。据说他现在是拳场的四大底牌之首,号称“人形杀器”,胜率高得足以让对手闻之生惧。

可等见到真人,祁寄却发觉,对方虽然高大雄壮,动作间却带着明显的散漫,气势也不像传闻中那样凶悍。如果不是对方穿着拳场的赛服,祁寄甚至怀疑暴熊是不是走错了。对方的神情并不像是要来参加比赛,反而更像是正要去参加胜利庆功会一样。

就算是表演赛,这毕竟也是一场众目睽睽之下的比赛。能打到这种级别的人,往往不会像外表那样粗暴无脑。

可暴熊周身却明显没有什么杀气,甚至连看向祁寄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那目光不像是威胁或者蔑视,反而隐隐透着一种古怪的玩味。

祁寄暗暗皱眉,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等到裁判发令,宣布比赛开始,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就变得更加强烈——祁寄甚至发现,他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反应。

拳击比赛赤手肉搏,身体碰撞根本不可能避免。祁寄这段时间来虽然有些过度敏感,却也成功撑过了之前多轮比赛。可是现在,他身上被碰到的地方却比以前更难捱百倍,感观早已不只是之前的疼和痛,而是进一步演变成了触电般难以言说的麻胀和酸涩。

才刚被暴熊碰到,祁寄就差点被这种诡异的感觉刺激到叫出声来。

……他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不止是痛觉升级,碰撞后的皮肤刺激持续时间也愈发长久,好一会儿无法缓和恢复,连累得身体其他部位反应都慢了半拍。

在这突发的意外之下,才不过二十招,祁寄的腰腹和手臂就青红一片,裸露在外的小臂更是火辣辣地灼烧着疼痛。

同样火热灼人的还有台下投来的各种目光。那些轻飘飘的视线此刻都被放大了百倍威力,无数目光盯在祁寄身上,像飞石乱矢,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将他扎得体无完肤。

祁寄彻底被这种严重的敏感反应拖累,他的强项本就是迅速适应精准分析,伺机找出对方破绽进行攻击。可现在,累加的疼痛作用在身体上,直接拖慢了他的应对速度。

不说主动攻击,他连防御都自顾不及。

“唔……!”

又是一记裹着雷霆之力的重拳正面砸来,祁寄拼尽全力才堪堪得以侧身躲避,却也因此被逼出了大片的防守破绽。

他躲开时就意识到了不妙,但已经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眼看着祁寄的胸腹要害直接暴露在暴熊的攻击范围之内,对方再出一拳就能直接把毫无防御之力的他的肋骨打断——

“哔哔——!”

千钧一发之际,示意停手的口哨声突然响起,和暴熊体形相似的高大裁判两步冲上前,直接出手拦住了暴熊。

祁寄侥幸躲开,惊魂未定,诧异地看向那个裁判。

地下拳场借鉴的是a赛事的比赛规则,即综合格斗比赛。而a的裁判一般只有一方倒地不起、毫无防御之力时才会拦住另一方,极少中途干预。

裸拳比赛的限制比a更少,裁判大多数时间只负责吹哨计数和宣布胜者,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中途打断攻 击的举动。

自一上场时祁寄就发现,这个裁判很面生。他之前偶遇过拳场的裁判团,凭祁寄的记忆力足以一眼记住所有人,他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在裁判团中见过这个人。

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最奇怪的是,就这么被裁判莫名拦下之后,暴熊非但没有暴跳如雷,反而顺势收手,一句都没和裁判争辩,就这么退到了自己的防守区。

察觉祁寄微愕的眼神,暴熊看过来,突然冲他咧嘴一笑。

那笑容满是恶意,和蒋少临走前脸上的笑极其相似。

祁寄心中咯噔一下。

那种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比赛继续,接下来的几轮对战几乎都是第一次过招的翻版——祁寄每次都会被身体的异常反应拖累到毫无还手之力,而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暴熊也总是会在即将ko时被裁判拦下。

之所以会选择这个体形健硕的裁判,也是因为普通人根本无法拦下暴熊的攻击。不过在反复多次之后,无需裁判怎么费力,暴熊已经能及时收手,出拳的动作也越来越随意。

这场被搬到敞亮舞台上进行的表演赛已经完全没有了裸拳那种搏命的厮杀感,只剩下了单方面碾压的戏耍和玩弄。

没有人喊结束。除非一方倒地失去攻击能力,表演赛并没有胜负之分,只有规定时限。双方过招要有来有往,打得好看比结果更重要。祁寄赛前并不清楚这些,他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但暴熊显然有所准备,他甚至还会故意放缓进攻速度,让祁寄得以拥有喘息的机会,再在被刻意拖长的对战过程里在祁寄身上留下更多的伤。

观众们最想看的也是这种场景。

一眼望去,台下几十桌宾客依旧平静淡然,彼此交谈都彬彬有礼。唯独他们看向台上男孩的眼神越来越炽热,甚至在用目光跟着暴熊一起攻击。

那些遍布在白皙皮肤上的新鲜伤痕仿佛累加的干柴,甚至无需火星,就能在炽热空气中燃出熊熊烈火。

这个宽敞明亮、奢侈华美的宴会厅,此刻却像极了一个围猎场,漆黑冷硬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了那只最美丽的鹿,围捕者还在兴致盎然地欣赏着它在凶狠皮鞭下哀泣的模样。

表演赛渐进尾声,舞台一侧传来了倒计时三分钟的提示音,祁寄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自伤口汇聚而来的疼痛沿着背脊钻入脑髓,就算呆立不动都能感受到那种宛如在脑内搅浆的疼。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喉咙哽着一口腥甜,无法吞咽,每一次呼吸都是对鼻腔和气管的新一轮折磨。暴熊刚刚卡过他的喉咙,即使松了手,脖颈那一圈仍在灼烧一样地疼。

卡住祁寄的喉咙要害之后,暴熊本想松手退开,却因为台下传来的兴奋低呼声,而在裁判示意下多延长了一会儿时间——他掐着白皙的脖颈将人缓缓从地面上拎起来,男孩在他手中就像一只垂死挣扎的鹿,脆弱,纤细,一碰即碎。

诱人生怜,又勾人施虐。

那双漂亮而绝望的眼睛里浮现出一层湿漉漉的雾,被巨型屏幕清晰放大给每一个观众,任谁看了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惜的是,直到因为对手即将窒息濒死而把人松开,暴熊也没看到对方的眼泪掉下来。

裁判哨响,暴熊重新回到自己的防守区,他也听见了倒计时的提示音。再有三分钟,这场表演就可以圆满结束,他也可以顺利拿到这笔轻轻松松赢下的奖金。

再看对面,对手已经面无血色,冷汗涔涔,连最基本的防御都无法做到,看起来一拳就能轻易击飞。

不过暴熊自然不会直接出拳,这和他所接到的比赛要求有悖。他真正的打算是拧住人手臂别到身后,逼着对方面朝观众跪下来,或者将人放倒,抓着对方 的一条小腿将人倒拎起来,用这种羞辱的姿势把对方展示给观众。

这才是今天这场“表演”的真正意义。

两种方案都不难实施,权衡之下,暴熊选择了第二种。

显然,这个选择更能获得观众的热烈反应,他也能拿到更多的额外奖励。

计划的实施和之前几轮的对战一样顺利,对手已经在之前的打斗中耗尽了体力,他连被暴熊一个背摔撂倒在地,都没能给出及时的反应。

暴熊活动了下脖子,松了松筋骨,在众人瞩目下朝被摔到无力反击的人伸出手去,打算将人扯着小腿倒拎起来。

他一把就握住了对方裸露的脚踝,手指环过一圈还略有富余。年轻的对手皮肤光滑柔软,触感微凉细腻,甚至比暴熊常带在身边的那个二十岁小嫩模还更胜一筹。

但不知是不是皮肤太过光滑的缘故,暴熊正想将人右腿扯高,掌中纤细的小腿却突然一滑,抓不稳一样向下坠去。暴熊下意识伸手一捞,身体也不自觉矮了下来,稍稍有些吃力。

但下一秒,暴熊额头青筋刹那暴起,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矮身的真正原因——那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动作,而是后颈上压下的力度强迫他无法直身——

“砰!!”

“啊、啊啊——!!”

不及反应,裹着血气的一拳直中眼窝,暴熊疼得怒吼一声,大掌死死捏住了手中纤细的小腿。

他被这出其不意的一击打出了真正的怒火,把表演前被叮嘱的一切都抛在了脑后。被一拳打出血的眼睛让暴熊完全失去了刚刚的悠闲和冷静,他只想把眼前这人的腿硬生生捏断,把对方直接砸死在这舞台上!

铁箍一般的大掌捏得修长的小腿泛出了血液不通的微红,暴怒之下的暴熊根本没有留手,可是还没听见熟悉的骨裂声,他的右臂肱骨突然钻出一股酸麻,毒蛇般直蹿向上,逼得他下意识松开了紧握的右掌。

而在手中所握之物消失的下一秒,暴熊就眼前一花,他清楚听见了自己牙关被逼出的咯咯声。

一股冰凉却狠厉的力道扼在他的咽喉要害,在反应过来之前,暴熊的脖颈已经被一双伤痕累累的腿缠住,那双腿死死绞住暴熊粗壮的脖子,膝盖猛地向下一沉,在这人体最脆弱的部位生生压出了“咔嚓”一声脆响。

“呃啊——呃咕……!”

这一招双腿绞杀威力极重,使得暴熊根本无力挣脱。而双腿的主人则在此刻借着腰部力量折身向上,单臂抱住暴熊的头,掌根按在对方太阳穴,用双腿并着一只手,牢牢锁住了暴熊的头颈。

暴熊被逼得几近窒息,难以站立,铁塔一样的身子失了力气,颓软得跪瘫在地,膝盖在坚硬的地面碰出一声巨响。

“砰!”

“嗬……嗬……咕呜……”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雄壮拳击手此刻却双膝跪地,一张脸涨得通红。他的额角青筋尽现,喉咙已经无法发出惨叫,只能溢出些难以为继的嗬嗬气音。

暴熊双眼上翻,白多黑少,双手死死扒着锁住他喉咙的两条腿,在上面留下殷红的指痕,却始终无法撼动其半分。

直到刺耳的哨声响起,裁判上前来分开两人,锁喉的两条长腿才终于松开,艰难地、踉跄着踩着暴熊的大腿落了下来。

那双腿肤色白皙,笔直修长,此刻却布满了艳红指印和青紫伤痕,之前横在咽喉附近的右腿前侧更是被铁掌掐握出一个鲜明的五指印,看起来伤痕累累。

却又惊艳得让人根本挪不开视线。

祁寄耗力过巨,不得不撑着暴熊的身体才勉强下地站直。等他站稳,因锁喉而长时间窒息的暴熊晃了一下,直挺挺地扑在了地面。

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一时间,整个宴会厅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杀惊到鸦雀无声。

反应过来之后,裁判才匆忙上前查看暴熊的情况,祁寄后退几步让开,低喘着闷咳了两声。

暴熊不会有大碍,最多是窒息昏迷。祁寄自己心里有数,他学的是怎么打架,不是怎么杀人,这招可以一击制敌,但不可能扭断颈骨,他没学过那种能杀人的锁喉角度。

果然,裁判检查之后便确认了暴熊的无恙,但他看向祁寄时却仍旧眉心紧皱。

不只是暴熊,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没能想到祁寄竟然还有余力反击,甚至能一击制敌。

事实上,即使祁寄和其他对手相比有着明显的腿招优势,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直接制服暴熊,毕竟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好,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也不能算真的悬殊。

但在之前的几轮对战里,因为压倒性的局面,暴熊已经在无意间放松了警惕。他根本没想到这个看似任人宰割的瘦弱对手还会有反击的能力,一时不察,就被祁寄绝地反杀。

祁寄又咳了一声,喉咙血气涌出来,裹着每一个沙哑的字音。

他冷冷道:“数秒。”

经他提醒,裁判才像是刚想起来一样开始倒计时读秒。但其实这已经是在走形式了,暴熊已经昏迷,自然不可能再在十秒内站起。

最终结局,祁寄胜出。

这个比赛结果被裁判用一种毫无温度的语调念出——如果是在地下拳场,他这种模样第一个就会被开除。拳场追求的是刺激、激昂、亢奋、血腥,越声嘶力竭越有人气。可在这场表演赛上,这裁判的语气才最符合整体的气氛。

比赛结束,全场仍旧一片沉寂。没有欢呼,没有掌声,没有歇斯底里的狂热嘶吼,只有一双双冷漠的眼睛,和那黏腻到几乎凝成实质的目光。

祁寄握拳,抵在唇边闷咳一声。

他的喉咙被伤到了,浑身各处也在火辣辣地痛。之前在拳击决赛和华亭侧门巷子里受的伤还没好利落,就又叠加上了新的伤痕。

祁寄凝血慢,又贫血,脑震荡也没完全恢复,一场恶战结束,他光是站在这都耗尽了所有力气。

他迫切地想要离开,却听见裁判说:“去换衣服。”

这句话没对着话筒,只有祁寄听见了。

祁寄皱眉:“什么?”

裁判已经恢复了开场时的面无表情:“换衣服,领奖。”

祁寄想起了赛前钱哥说过的奖牌证明,拿到这个,他就能和拳场一刀两断。

再坚持最后一会儿……一切就能结束了。

头疼得近乎要裂开,未能痊愈的脑震荡又在此时发挥出最可怕的威力。祁寄唇角还沾着血,唇瓣却早已失了血色,面罩外的小半张脸苍白如纸。

他跟着一旁上前的礼仪小姐去了舞台一侧的楼梯口,那里有个简易的更衣室,空间不大,里面连试衣镜都没有,但胜在离舞台近。

礼仪小姐把白色的冠军外袍递过来,特意叮嘱他要把上衣脱下来再穿。白色外袍搭配打拳时的黑色无袖的确有些奇怪,接过外袍,祁寄就反锁好更衣室的门,把上衣脱了下来。

黑色不透明的上衣遮住了祁寄的视线,所以他并未看到,右上方墙角处隐隐反射出一点暗光。

为了抵御暴熊的攻击,祁寄的手臂受了不少伤,这些还是裸露在外能直接看到的。在上衣的遮挡下,他那平坦的小腹和紧实的后腰处的青紫更多,和白皙皮肤一对比,视觉冲击愈发强烈。

不只是伤势严重,祁寄周身皮肤的那种过度敏感也仍未消失,上衣脱下来时,大片皮肤都能清楚感觉到衣物剥离的细微擦磨感,单是脱掉这件衣服,就让祁 寄忍不住打了个颤。

好不容易按捺下这种古怪的感觉,祁寄隐隐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各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祁寄无心多想,迅速套上了外袍。

好在这件冠军袍款式宽松,材质轻薄,只用腰间缠一条束带,不怎么会摩擦到伤口。

整理好外袍,祁寄离开了更衣室。

结果他走出几步,才发觉了不对。

为了防止影响舞台效果,这间设在舞台楼梯间旁的更衣室的灯光被刻意调暗过。祁寄换衣服时没细看,直到走进舞台边缘的灯光范围内,他才发现,这身外袍居然是半透明的。

这是一种类似于薄纱或是丝绸的材质,虽然素白中藏了些暗纹,但遮盖性并不强,内里肤色在外袍包裹下仍会若隐若现,细看时甚至还能看清那些青青紫紫的伤痕。

祁寄刚刚脱掉了上衣和拳击绑带,现在身上只有一件短裤和一件外袍,外加一副面罩。再被舞台上的强光灯一照,相当于整个上半身都是半遮半露的,这种感觉着实令人奇怪。

他之前也穿过冠军袍,但那些外袍都是或红或黑的粗野风,没有白色的,更没有这种材质的。

祁寄迟疑了一下,但他脚步刚一放慢,就听见身后的礼仪小姐用甜美的声音道:“先生,请您尽快上前领奖。”

舞台中央的裁判也转过头来,正看着他。祁寄无法,只能走上前去。

领完证明就马上离开,他真的不想在这里多待哪怕一秒钟。

说是颁奖,但其实现场的气氛和刚刚表演赛过程中的一样尴尬,因为观众们依然没有被调动起任何热情。

祁寄也无心注意这个,他的体力和精神都不足以支撑他的消耗,实在无力分心多想。

所以他也就忽略了台下那些古怪的、炽热的眼神。

奖品被礼仪小姐端上来,经裁判之手交给祁寄。之前地下拳场的冠军奖品是金腰带,这次表演赛的奖品则是一对金手环。

舞台强光下,金灿灿的手环被照耀出美丽的光边。那是一对纯金的镂空雕花手环,约莫有三指宽,很是华美精致,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格斗比赛的奖品,反而更像是高奢品牌店里摆在正中央展台上,被360°打光的昂贵饰品。

正因为外袍太薄而困扰的祁寄一看见那手环,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最让他觉得不对劲的是,那两只手环之间还穿了一条金色的细链。

望着这件奖品,祁寄后颈隐隐有些发冷。

他觉得这个手环看起来并不像拳击比赛的奖品,倒更像是一副过于精致的镣铐。

裁判将手环从锦缎上拿了起来,灯光之下,金色手环流光溢彩。

未等祁寄犹豫,他就直接把手环戴在了祁寄的手腕上。

祁寄的皮肤正处于敏感状态,尽管裁判戴着手套,他依然感觉到了些许不适。

但最让他不适的还是裁判和两个礼仪小姐的站位,不知是不是巧合,三人恰好形成一个夹击之势,仿佛在看管犯人提防他逃跑一样。

直到手环戴好,裁判才退开一步,让祁寄得以正面台下观众。

金色手环箍住纤细白皙的手腕,给少年更增一分高贵的圣洁。细链绕过手背和无名指上的金色指环,顺着腕骨松松垂落下来,宛如一条金色的溪流,流淌在光滑雪白的肌肤之上。

金灿灿的光芒柔化了小臂上的青紫伤痕,让男孩看起来仿佛一位不谙世事、天真美丽的小王子。

裁判再次用毫无声调变化的声音宣布:“恭喜z011获胜。”

现场依然没有任何祝贺的气氛,裁判继续道:“下面,开始获胜者游场。”

游场 在地下拳场很常见,这个宴会厅虽然和地下拳场的构造不同,但舞台旁也延伸出一条走台,贯穿整个观众席,游场也很方便。

只是赛后游场是为了让狂热的观众得以和自己支持的获胜者近距离接触,刺激情绪,调动气氛。可现在,面对台下这么多西装革履的观众,拉近台上台下距离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太靠谱。

即使祁寄被疼痛折磨到意识都有些昏沉,他也注意到了游场这一环节的古怪,更古怪的是,裁判还从礼仪小姐手中拿过了一个和那对金手环材质设计相同的金色颈环。

那颈环由一层薄薄的金箔片组成,两侧同样坠着细软的晶亮金链,虽然设计精美,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拴人用的项圈。

配上那对金手环,活脱脱一套束缚用具。

这次祁寄没有继续忍耐——领奖和游场都是为了领取证明换得脱身的条件,这项圈却是完完全全的多余要求。他直接朝裁判摇了头:“我不需要。”

可是话一出口,祁寄才意识到自己声音的喑哑。

他的身体被透支得太厉害,击倒暴熊时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他更是连挺直脊背都觉得艰难。

但这也不代表祁寄此刻的虚软发热就是正常的。

祁寄微微睁大了眼睛,心跳猛地急促起来。

身前的裁判明明听见了祁寄的拒绝,却仍旧置若罔闻地继续动作。他那理所当然的态度敲响了最后一记警钟,祁寄下意识摆出了攻击的姿势,余光立刻开始寻找最合适的逃脱方向。

他甚至连脱身证明都无法顾及,只想着怎么离开这个到处都弥漫着诡异气氛的鬼地方——

可终究是来不及了。

“滋滋——!”

微弱到几不可察的电流声自光华流转的金色手环中传来,只在纯金外层也受到电流影响时,才发出了些许令人生惧的电流噼啪声。

旁人看来,不过是金环的光亮更璀璨了些而已,只有亲自佩戴的人,才能体会到其中的残忍。

“呜……!!”

祁寄硬生生咬破了下唇,才没有在突如其来的刺激下惨叫出声。电流如鞭,狠厉地抽打在本就敏感至极的感官神经上,只一瞬就让冷汗浸透了全身。

他整个人难以抑制地颤抖着,酸胀已久的双眸被逼到眼眶红透,倏然落下泪来。

泪珠从白色面罩上滚下,沾了唇瓣上被咬出的血痕,顺着下颌滴落,在光滑的地板上溅出星点粉红。一股强硬的力道重重卡在祁寄指痕分明的咽喉,让他如同引颈受戮的天鹅般仰起脆弱而优美的脖颈。

“咔嗒”一声。

金色项圈牢牢箍在了祁寄白皙的脖颈上。

裁判的动作娴熟而流畅,他避过收声的话筒,用只有祁寄能听见的声音冷冷警告道:“老实点,项圈也带电。”

残忍的电击足足持续了半分钟,最后也没有完全停下来,而是保持着隔一分钟电五秒的频率运作着,彻底断绝了祁寄的逃脱可能。他整个人都被电麻了,被身后两个礼仪小姐撑了一把才勉强没栽过去,就这么虚脱着被戴上了一整套束具。

手环,项圈,身体链,腿环和脚环。

金色束缚配上一身宽松的白纱,圣洁华美,疏离感十足,更显得仿若误坠人间,不入凡尘。

被精心装点过的少年最终被铐在宽大的胜利者软椅上,软椅被高高抬起,沿着贯穿观众席的高台前行。

抬椅的几人脚步稳健,行进却无比缓慢,足以让每一位观众仔细观赏这位本应昂首迎接欢呼的获胜者。

他们把惯例的冠军游场变成了一场展览。

离得近了,观众席位里的邪欲终于撕破彬彬有礼的伪装,**裸地露出了本相。各方投递而来的视线 黏着在这位冠军身上,坠得那轻薄的白纱都仿若泰山压顶,残忍地压磨着少年的脊梁。

要把他的硬骨碾碎,血气磨灭,让他变成最纤弱依人的金丝雀。

绕场一周,骚动尽现。

漫长到近乎令人绝望的游场终于结束,祁寄被押回舞台,然而此刻,真正的绝望这才露出自己狰狞的面目。

消失已久的主持人出现在舞台一侧,热情洋溢,声音洪亮:“各位来宾,各位观众,本场的第六件拍卖品,也是此次拍卖会的重头之一,这副‘白色面具’,已经为您展示完毕!”

主持人的声音响彻整个宴会厅,连虚软脱力的少年都因之眼睫微颤。

第六件拍卖品。

展示完毕。

他难以自持地打起冷颤。

无论是刚刚的游场,还是之前的表演赛。

都只是物品被拍卖之前的精心展览。

刺耳的声音穿透耳膜,直刺入脑髓——

“接下来,就是激动人心的竞拍环节——谁将会是这张漂亮面具的拥有者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激昂动感的鼓点响起,紧迫的背景音里,主持人高声宣布了一个活人的死刑。

“起拍价——十万!”

冷汗和鲜血模糊了本就不清晰的视野,即使如此,祁寄依然努力地睁大了双眼,试图在森严的重围里找出破绽。

他不能……

他不能就这样……

他努力了那么久,怎么能倒在这儿,以这种最狼狈的姿态。

可祁寄终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十九岁男孩。

他会疼,会掉眼泪,也会碰触到压顶而来的能力天花板。

他已经到了极限,生机与希望无从寻觅,只得到了押守他的裁判的一声冷笑。

“别白费力气了,六号拍卖品。”

裁判的声音仍旧冰冷机械,唯一的情绪也仅剩讥讽。

“你从第二轮比赛开始就被下了药,每一个阶段的药都顺利到位,今天开场前,还加了双倍的剂量。”

这些字音碎成飘絮,钻进祁寄的唇齿、鼻腔、耳蜗、眼睛。

渐渐闷绝了他的所有生机。

一片茫茫然的混沌之中,近来的疑惑和异常如同碎珠,终于被这条隐匿已久的暗线串连起来。

为什么这些天来,祁寄的皮肤越来越敏感,连不小心被碰触都无法适应。

为什么表演赛上场之前,护齿套里会有古怪的涩味。

为什么和暴熊比赛,身体的反应会那么强烈。

第二场比赛,按时间算……那都已经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

裁判靠过来,声音放低,近乎耳语。

却又刺耳欲聋。

“你会喜欢的……你会兴奋到发抖,哀求着继续。”

“这么多天,这么强的药效。你的身体会比你想象的更诚实。”

“你早就被泡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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