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监管局不同, 除了驻扎的军队和几个监管员以外,研究所里大部分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人员,有些上了岁数的, 摔个跟头都要出大事。
更别提遭受到暴力袭击案件。
所以来往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测才能进入。
安诺第一次看到外面有这么多军队严加看管的地方, 他看着眼前的白色建筑有些入了神。
虽然不和监管局分布在一起, 但是这个研究所是监管局名下最大的研究所。
除了本部以外, 这里的咒器是全国第二多的存放地,而且也是唯一被允许研究灵异的研究所。
有些被掌控住的灵异,并不会马上被杀死收录, 而是送过来研究院进行研究。
而他们大部分研究的都是非人形灵异。
冰冷的金属探测仪在安诺身上一遍遍来回的扫,又把他带来的手机进行了一系列检测。
确定只能连接研究院的内网,且无法进行拍摄录音等行为。
安诺非常配合的抬手放手, 去填写登记表的时候也很安静。
由于他是第一次进来,虽然有贺队私人顾问的名号,还是要经过好几道关卡。
他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贺长殊在接受检查时,时不时就要瞥过去一眼, 要是有人手重了, 就会忍不住蹙眉。
不自觉泄露出的上位者气场, 让负责检查的人都更加兢兢业业。
过来负责接送的研究组组长笑道:“您和您的私人顾问关系很好呢。”
只是例行的检查都要时时刻刻关注着。
简直不像是上司与下属了,反倒像是某种更亲密的关系。
贺长殊不可置否。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紧张的是这个小哭包会忍不住又哭了。
好在直到全部检查完毕, 他眼眶都没有红一下。
研究组组长赶紧走到前面带路:“我带您去看一下昨天送来的孩子。”
贺长殊颔首, 特意放慢了步伐, 让安诺可以紧紧跟着他。
走到一处研究室门口时, 安诺看着眼前停下来的男人微微疑惑:“嗯?”
贺长殊:“你先在外面等一下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王小志因为一下子承担了不该承受的东西, 精神遭受到极其强烈的冲撞,除了身上常年被虐待的外伤,无神经上的问题,却陷入重度昏迷和当时的林伊一样无法清醒。
他年纪太小,现在身上插满管子维持生命体征,王刚一听说儿子现在变成跟植物人一样的存在,立马撇清了关系。
然而贺长殊也没有就这样放过他,已经让阿吉把他以虐待儿童罪状搞入了监狱。
如果看到现在浑身治疗痕迹的王小志,贺长殊毫不怀疑现在情感过于充沛的安诺会直接掉眼泪。
安诺大脑还是不太清醒,男人的话在他耳边转了一圈,自动理解成了:他又要把我丢下了。
于是微微仰头,静静看着他。
一秒、两秒......
贺长殊立马开口哄:“里面事关重大,严格要求看望只能有一个人进去。”
他搬出ICU那套来骗他。
否则等不到十秒,他又要收获一只QAQ的安诺了。
哪怕此刻大脑是一片浆糊糊,安诺也不是完全无理取闹的人,他看向研究组组长。
组长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我们没有......”这个规定。
最后四个字被他咬住舌头又硬是咽了回去。
贺长殊此时暗沉的视线正注视着他,带着明晃晃警告意味。
研究组组长欲哭无泪,立马改嘴:“是的,一天只能一个人看。”
这难道是什么小情侣之间的把戏吗。
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忤逆“暴君”的意思,甚至添油加醋了起来。
安诺眉眼垂下:“好吧。”
贺长殊:“我马上出来,你不要乱跑。”
安诺目送着他们进去,白色的门在面前缓缓关闭。
研究员助理送来椅子让他坐下。
只是刚陪他等了一会,助理的对讲机突然就收到紧急消息。
“你们给025号研究品注射过量麻药了?”他蹭的一下站起来,脸上又急又怒,“饭碗不想要了是吗?”
安诺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助理反应过来后立马压低了声音。
他对着对讲机那头的人怒吼几句,后来实在没办法,只能对着安诺道自己有事要暂时离开。
安诺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也目送着他焦急的背影离开。
一下子就只剩下了他自己。
从走廊的拐弯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哭声。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听错了。
他站起来跟着哭声走,没想到那哭声居然越来越清晰,根本不是错觉。
顺着哭声,他来到了一扇半关着的门前。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透明容器,里面居然是一只半身鱼尾半身人的灵异。
她紧紧闭着双眼,双手交握放在胸前。
上身不着寸缕,但是有一头黑海藻般茂密的头发挡住上半身大部分。
鱼尾巴是如梦如幻的紫色,在水里都能看出粼粼光芒。
安诺走上前:“是你在哭吗?”
人鱼没有睁开眼,可尾巴却微微动了动,一些小气泡顺着上升,显示出并不是他的错觉。
他伸出手贴在容器上面:“你为什么哭?”
人鱼没有说话,就连尾巴也渐渐不动了。
可安诺的耳边,还是能听到她悲伤的哭泣。
受到诅咒的影响,听着哭声的时候,安诺心口难受得发紧,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了。
没想到他哭了以后,那容器里的人鱼睁开了眼。
宛若含了一江秋水的眼眸看着安诺。
她张开嘴:别哭。
在水里没有办法说话,但能从口型中看出她的意思。
在她睁开眼后,那悲伤的哭声就消失了。
她看着安诺:你为什么来这里?
这句话来来回回重复了三遍,才让安诺看明白了意思。
安诺:“我是被监护人带过来的。”
监护人?
从人鱼的眼里,他看到的是满满疑惑。
安诺:“就是一个人类。”
人鱼看出了安诺是她的同类,她不明白为什么安诺要跟在人类身边。
安诺:“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人鱼看着他,居然真的露出了个笑容,明艳的五官一下子生动了起来,作为传说中的生物,一颦一笑都非常美丽。
这是她自从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以后,第一次和“同伴”交流。
安诺朝她挥挥手:“你长得真好看,不要哭也不要再闭眼了好吗?”
人鱼想了想,居然又对他点了头,把手伸出来好奇一般透过透明阻隔物碰了碰他。
哪怕明知道不会真的碰到,安诺也把手贴了上去。
俩人对视半响后,人鱼尾巴突然用力摆动了一下,她仰起头看向外面,对着安诺摇摇头,作出口型:快走。
安诺没有丝毫迟疑,顺着一开始的路走回去,就连门都恢复成一开始半开的样子。
他站在拐角处,看着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走进去,然后发出惊呼。
“醒了?食人鲛醒了!”
“太好了,再不醒来配合我们研究,上面都要决定把她收录成咒器了。”
“虽然原型是□□中以人肉为食的邪祟,但她从一诞生就被关到研究所,还没有机会伤过人。”
“毕竟是智慧生物,愿意配合我们是最好的。”
听到这里,安诺把自己身体往后藏了藏。
这些研究员对研究院的环境十分放心,根本没想过有人来过。
这里关押的邪祟太多,监控早就因为磁场问题失灵。
安诺此刻大脑迷迷糊糊的,还是知道了不能暴露自己,蹑手蹑脚的往后走,回到了最开始等待的地方。
似乎也并不是所有邪祟都要死。
但留下来的灵异,都是对人类有意义的。
那他的存在对人类有意义吗。
不等变迟钝的大脑开始运转,贺长殊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发呆的安诺,朝他伸出手:“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安诺看到了在路边牵着父母手回家的小孩子。
这些都是他以前很少注意到的细腻情感,他看得入神,直到车子掠过,再也看不到,还扭着脑袋。
贺长殊第一反应便以为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他调查过安诺的资料,上面显示父母已经双亡。
他将车速放慢:“吃糖吗?”
说完不知道从车里哪个角落掏出了糖果。
以前他的车里从来不会有这样哄小孩的零食。
安诺接过糖:“你的父母呢?”
诅咒的能力太过强烈,他只是说了一句话,就又控制不住红了眼圈。
贺长殊:“进入监管局后断联系了。”
“为什么?”
小哭包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安诺的眼尾哭得多了,都在发红:“你难过吗?”
“我现在不是有你在吗?”
这句话完全是他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顿住了。
而安诺的情绪却是一下子稳住了。
这是受了咒以来,贺长殊安抚最见效的一次。
安诺情绪不再低落,他低头撕开糖果的包装,冲他弯了眼睛:“是橘子汽水口味的。”
贺长殊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嗯。”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对。
耳边又开始无故发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