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封邮件里的是一段怪谈的故事背景。
当你吃下蛋糕上第十八颗樱桃的时候, 晚上就会看到一个黑影趴在自己床头......
除了这段话以外什么都没有。
寄信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像一条毒蛇,伺机在暗中等待着他们决裂的反应。
贺长殊冰冷的视线落到沈厌的署名上,若有若无的杀意一闪而过。
很显然对方也不是人类。
怪谈和怪谈之间也许有着他所不知道的联系, 所以对方那么快就能掌握这么重要的信息。
对方想要看到他什么反应?震惊又或者是愤怒、失控。
可惜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贺长殊关掉了这封邮件, 恢复面无表情, 给某个人打了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对他这个突然的要求显得很诧异, 愣了半响后还是应下了。
监管局有了新鲜事。
那就是哪怕之前受到重伤腰腹都被撕裂也坚持继续出任务的贺领队破天荒选择了休假。
连带之前没有休的假一起,连着带薪休假三天。
没有理会总顾问震惊吃惊的表情,贺长殊请完假后就开车一路压着限速的底线回到家中。
刚到家没多久, 门口就传来了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站在门外的人很懂规矩,敲完三声后就停了下来,耐心等待他开门。
贺长殊打开门接过他手上的东西, 转眼就要关上,门外站着的大叔突然出了声。
“之前跟你一起住的那个孩子呢?”
贺长殊明白他在指安诺:“......出去了。”
大叔脸上表情松了松:“只是出去了就好。”
他之前来送餐时见过安诺,对于他出现在贺长殊身边这件事带着非常感激的心情。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看了眼他脸上冻如寒霜的表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按下电梯走了。
贺长殊转身回了房间, 将东西放到桌上——是一个八寸大的蛋糕。
又过了一会, 蛋糕上的包装盒终于被打开,他垂眸看着上面的装饰品,脸上表情在阴影中看不清。
洁白的奶油抹面之上, 是摆放错落有致的十八颗新鲜樱桃。
不知道过了多久, 蛋糕一直被晾着。
男人转头翻阅起了一本书, 坐在一旁手指轻点......
...
安诺还不知道自己的故事背景已经被两个男人调查清楚了。
他在离开那废弃工地后就开始了漫无目的游走, 又到路边买了个五块钱什么都加的煎饼果子吃。
他刚咬了第一口,突然身边就传来一声打招呼。
“安诺、安诺!”
安诺嘴里塞着煎饼回头找人, 什么人都没看到。
他一脸疑惑地继续吃。
过了两秒,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这次更近了,几乎是贴着他身后发出的。
“安诺!”
难不成是大白天又遇到灵异事件了?
安诺脸上惊恐的神色刚要浮现,衣角突然就被人扯了一下。
“低头!!”
底下的声音听起来气急败坏。
安诺这才发现原来声音是从他脚边发出来的。
一个带着帽子和口罩的小孩,衣服有些太长了,把手脚都遮得差不多。
可是发出的声音却不是小孩,甚至让他感到有些熟悉。
不等安诺露出疑惑
的神情,那“小孩”手一伸就把自己的口罩往下拉了拉,露出那张脸的真面目。
安诺彻底愣住了,因为这居然是收容所的地精老头!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而且看样子还是特意来找他的。
地精老头见他已经认出了自己,怕被其他人发现,匆匆忙忙又将口罩给带上了,他压低声音:“借一步说话。”
在其他人眼里,地精老头只是个打扮有些邋遢的小孩,绝对不会想到他不是个人类。
安诺担心他会被发现,只能先跟着他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
地精伸出手:“上次答应我的报酬还没有全给我呢。”
安诺有些不好意思:“我现在没钱了。”
他想翻自己的零钱给他,又被打断了。
地精老头:“不用了,所长替你付了。”
安诺眼神流露出诧异,下意识问:“为什么?”
地精老头有些纳闷:“不知道,他说他已经得知你最近的处境,让我转告你,选择离开贺长殊,有想过后果吗?”
收容所里那些激进派,恨不得想把他找出来生吞活剥。
如果得知他离开了贺长殊,大概会把他当靶子抓住。
就算逼问不出有关贺长殊更多的事情,当做报复杀了他也一样。
安诺:“替我谢谢他的提醒。”
可是那又怎么样,贺长殊难不成能保护他一辈子吗。
想到这里,他想笑一下,可是扯了一下嘴角并没有露出笑容。
地精老头:“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所长说他只将这件事告诉给我了,希望我能劝劝你,你还记得所长之前和你说过的事情吗?”
安诺刚点头,眼睛猛地就睁大了,圆溜溜的乌眸之中充斥着惊慌。
一阵奇怪的心悸从心脏处蔓延而开到了四肢。
几乎是瞬间,他意识到了一件对于他来说非常恐怖的事情——有人在召唤他!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这所城市有人吃掉了蛋糕上的第十八樱桃。
是巧合吗......
因为紧张,安诺的手指蜷缩了起来,他手忙脚乱想拉住地精老头。
地精老头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反应吓到了:“你怎么了?”
安诺张了张口,刚说出一个字,就在原地直接消失了。
地精老头眼睛几乎要瞪脱框了,喃喃自语:“大白天见鬼了!?”
...
看着变得光秃秃的蛋糕,贺长殊表情平静,只是背后又冒出来的金絮,失控得飘得屋子内到处都是。
十八颗樱桃吃完了,什么都没发生。
还有一个必须完成的条件,那就是“他”会在床头出现。
贺长殊站起来走到了床边,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犹豫了。
可下一秒,他穿着外衣平整地躺下,金眸暗了下来,里面灿金都显得比往常黯淡几分,蕴藏着极深的情感。
天色暗了下来,就在太阳彻底落下,云边的彩霞消失之际,床头的空气扭曲了一下,渐渐从一片空气中缓缓出现一道黑影,如同怪谈故事里那般。
贺长殊睁开了眼睛,里面一片清明。
一道浅浅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响起。
心脏仿佛因此在深处裂开了一道裂缝,冷冽的寒风往里面灌去,连带着还有理智一起冻结。
他扭过头,和那双漂亮到极点的猫眼大眼瞪小眼的对视。
安诺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的心脏继续都要停止跳动了,可是下一秒又跳得更快了,几乎要从胸腔里跃出来的错觉。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种方式。
他们足足对视了两分钟,男人从床上起来了,安诺眼睛瞪得圆圆的,他注意到了贺长殊身上穿得整齐的衣服。
他根本就没有睡下,一直在等着自己。
他什么都知道了。
自己欺骗了他。
安诺脸上表情渐渐转为了茫然,他手足无措站在那里,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随时要受罚的小孩。
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审判落下。
一阵轻柔的风吹过,有什么东西被放到了他面前。
安诺抬眼,入目是一把开了刃的匕首。
贺长殊缓缓举着那把匕首,平放在他面前,声音显得有些沙哑低沉:“你想怎么做?”
故事的最后,并没有填写结局。
谁都不知道,吃完了第十八颗樱桃后发生什么。
贺长殊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杀过无数个怪谈,唯独没想过会有一天,自己喜欢上的人也是个怪谈。
呆呆笨笨的,连故事背景都短得和别人不一样。
握住匕首的手背上浮现出青筋,不受控制的情绪被藏到最隐蔽的地方。
怪谈是由人类的恐惧凝聚而成,代表着绝对的邪恶与混沌,安诺也会和其他灵异一样,亲手将这把刀刺入他的心脏。
可是刀是他递出去的,所以如果他伤了人,责任也在他身上,因为他是安诺的监护人。
他本该就是为这一切负责的人。
伤了人的怪谈要被收录,那就把他永远关在自己......
贺长殊心中那些不为人知违背道德的欲念在安诺下一个动作中彻底被击溃,他本能地收紧手臂。
安诺小心翼翼避开了他举到自己面前的那把匕首,转而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给了一个轻轻的拥抱。
闷闷的、带了点委屈的声音从他怀里传来:“我不知道。”
他是个残缺的怪谈。
自己的故事中像是烂了尾的诗章戛然而止。
所以他不知道,被规则召唤出来后,自己该做什么。
在一阵无措后,他选择了遵循自己此刻最想做的一件事,那就是给他一个拥抱。
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安诺晕乎乎的分不清这到底是贺长殊还是自己的心跳。
他以为自己会被推开,毕竟自己抱住的男人是自己的天敌。
可是等了很久,他也没等到被推开,反而圈住他的双臂越来越紧,又控制着力度不让他受伤。
“只是拥抱?”
他听到贺长殊的声音从自己头顶上方传来。
“我还需要做什么?”安诺缩了缩手。
“像其他怪谈灵异一样,试图来杀了我。”贺长殊轻笑了一声,意义不明。
他放开了安诺,再次将匕首递给了他,比他大了不少的手包着他的手紧紧握住匕首。
只要安诺往前一推,刀锋会穿透衣服,在心脏上留下一个巨大的血洞。
贺长殊低头,眼底浓重翻滚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
直到安诺抬起头,清凌凌的眼睛倒映着他:“我不想。”
他突然觉得很委屈,这种陌生的情感排山倒海朝他涌来。
他甚至想要咬一口男人,像是之前咬坏人一样咬住,狠狠的用力。
贺长殊怔愣了一瞬,就是这么一个瞬间,匕首被彻底夺过,然后丢到了一旁。
怀里软软的小家伙也跑了,不再给他抱着。
像一只突然炸了毛的猫,喵喵叫着要离开。
贺长殊瞳孔一缩,本能地伸出手圈住了他,不让他走掉。
安诺不高兴地回头:“你还要我干什么?”
贺长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声音有些晦涩:“......吃蛋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