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土里的确挖出来了一点东西,比如靓服务和钱流浪往来的书信。
但这些信表明的内容,跟靓服务之前说的是完全符合的,并没有新的指向。
如此,挖土基本没什么收获之后,李晓玉无奈地去庭院里的垃圾桶又翻了翻。
李晓玉倒是有发现:“哎!有东西!”
话音落下,李晓玉捡了个瓶子出来,上面写着:“烈性蒙汗药,溶于水、溶于酒,只需要放入一点,人一旦喝一小口,马上昏迷。”
杨夜见状,道:“垃圾桶是我最开始搜索的。我找的时候并没有,估计是搜证环节,凶手刚扔的。他之前应该把这药瓶藏在身上的。”
顾良思忖了一下,开口道:“有这个药,其实更好解释钱流浪怎么死的了。我们之前认为,他是喝酒喝断片了之后被杀的。但如果他有杀人计划,确实不太可能喝太多酒。现在如果有蒙汗药,这点细节上的疑虑,倒是得到了解释。”
“因此,尽管找到了这个药瓶,其实我们的推论依然没变——有一个钱流浪信任的人,给了他酒喝,只喝一口的情况下,他觉得自己不会醉,所以他喝了。他没想到酒里有蒙汗药,以至于昏睡了过去。”
李晓玉不由问:“他信任的人?那不就是他的徒弟了吗?”
问完这话,李晓玉的视线不由自主就放到了王孤僻身上。
王孤僻那会儿还在挖土,她感受到李晓玉的眼神,停下手中的动作,道:“不是我。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师父也来了这里。我也不知道他要杀铃老板。”
顾良问王孤僻:“这么多年,你跟你师父没有联系吗?”
王孤僻摇头:“师父让我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他说,小豆的仇,交给他就是了。我人生还长,不应该将一辈子蹉跎在仇恨上。”
听到王孤僻这么说,顾良与杨夜对视一眼。
杨夜朝顾良点点头,顾良看向王孤僻和贾女友,“我们单独聊聊怎么样?”
李晓玉凑到顾良身边:“我也要去听。”
顾良想了想,叮嘱她:“帮我盯着其他人。没准还会有人往垃圾桶里扔东西。”
李晓玉比了个“OK”的手势,于是,顾良与杨夜一起,带着王孤僻和贾女友回到客栈三楼。不过这一回,他们去的是王孤僻住的304。
王孤僻和贾女友并肩坐在一起,杨夜和顾良则并肩坐在她们对面。
顾良开门见山问贾女友:“今天下午2点左右,你去过王孤僻的房间做了什么?”
贾女友下意识与王孤僻对视一眼,没说话。
顾良再问:“是不是在这之前,你撞见了背上被捅了一刀的铃老板,决定趁她受伤做点什么?你们俩不可能没动过手,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顾良问完这话,室内依然一片沉默。
杨夜开口道:“你们如果不解释清楚,现在你们的嫌疑非常大。我们有理由怀疑,王孤僻用了吸香符去到对面,杀了钱流浪、继而杀了铃老板。而贾女友将铃老板带到窗户前,让她被射杀。”
王孤僻打断杨夜道:“不对。我完全没有理由杀我师父。”
顾良看着她,问:“昨晚可能发生过什么,让你决定杀掉师父。《百鬼志》表明,怨鬼可能会有六亲不认的时候。而现在对你非常不利的就是,即便你否认,你的时间线始终和贾女友在一起,如果你们都是凶手,你们当然可以互相隐瞒。所以,我们没有办法相信你们。除非你们彻底讲清楚你们的故事。”
王孤僻皱眉:“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是请求贾女友帮助我杀掉铃老板。今天在搜证环节,我才知道我师父也来了这个客栈。”
贾女友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顾良:“下午谁看到我进王孤僻的房间了?”
顾良道:“黄厨师。他是最先讲时间线的。你们是直到现在、并且是在我表示非常怀疑你们两个之后,才讲的时间线。所以事实上,就算你们现在能讲出另一套杀铃老板的手法,说句老实话,我也可能依然怀疑你们。”
“但我还是希望——也许你们能说服我,你们确实不是凶手。”
贾女友看王孤僻一眼,附耳对她说了什么。
王孤僻犹豫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
贾女友便道:“我和王孤僻从昨晚开始,基本一直在一起。下午1点30分左右,我们听到了木质楼梯发出非常大的声音。我们虚掩着门看,就看见赵漂亮很慌张地跑了上来。那个很大的踩楼梯的声音,就是她发出的。”
“随后,我俩就看到了受伤的铃老板也上来了。铃老板想回房休息,被我俩拦了下来。我俩说,我们知道她的身份,我们有问题想问她。”
“铃老板答应下来,去到了王孤僻的房间。对了——”
说到这里,贾女友看向王孤僻,道:“你那个符咒,你解释一下吧。”
王孤僻便接过话道:“你们如果看过我的行李箱,应该能看到很多阵法和符咒书,因为我这十八年都在研究怎么诛杀厉害的鬼。我不是一个月前才死吗?我死前用自己的血,画了一个符,并且那个符是被我养了一年的。铃老板到我房间后,我就把那个符贴在了她脸上。”
顾良听到这儿,走到屋外的走廊里,取回了几本书,递给王孤僻:“具体是哪个符?”
王孤僻拿起一本书,翻开一页,手指了指:“就是这个。”
顾良朝那一页看去,只见上面写着:“【很厉害的杀鬼血符】,可杀修为百年的鬼,但需施法者以心血养符。此符乃心血所养,对施法者消耗很大,请谨慎使用。”
“使用方法:将之贴在鬼的面门上,引火烧符纸,可引业火烧鬼。”
“注意,血符并不能马上将鬼杀死,烧符纸的那一刻,只是在鬼心中种下心火。3个小时后,心火化为业火,自内而外,将鬼焚烧致死。”
顾良不由蹙眉:“所以,这个血符,在你试图除掉铃老板的时候,已经被你烧掉了。这意味着这个证据不存在了,你无从证明你用过这个符。”
王孤僻道:“我的确无从证明。但我真的不知道我师父在湖对岸,我更不知道他有对付铃老板的计划。我就是准备了血符对付铃老板。”
顾良思忖片刻,看向一旁的贾女友:“那你下午2点出现在王孤僻房门口,是怎么回事?”
“因为王孤僻这血符,不一定会成功,她只是打听到了这个除鬼的方法,但毕竟没亲自试过。我们是想将铃老板在她房里关3个小时,等着看效果。”
“这期间,为防止铃老板逃跑,我想回我和贾游客住的303取桃木剑。我的桃木剑在我的行李箱里。也就是2点左右,我是去贾游客那儿敲了下门,他居然还没回来,我一时也找不到铃老板的备用钥匙,只得又回了王孤僻的房间。”
“你说黄厨师看到我去王孤僻的房间,应该就是我敲贾游客的房门未果,折返王孤僻房间的时候,被他看到了。”
杨夜这个时候不由问:“那么,早饭以后,你基本上一整天都没有见过贾游客,甚至也没有回过他的房间?”
贾女友道:“没有啊。铃老板只给了我们一把钥匙,那个钥匙一直在贾游客那里。昨晚,铃老板不是要单独见他吗?我昨晚是跟王孤僻住的,你们都知道。早饭过后,贾游客准备去爬山,他离开后就把房门锁了,我一直没进去过房间。”
顾良想起什么,问杨夜:“你不是把贾游客推下山了吗?有没有可能他其实死了,变成了鬼?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钱流浪的存在,以及钱流浪的计划的。”
杨夜还没回答,贾女友先开口道:“应该不太可能。作为修道的,我能知道哪些是人、哪些是鬼。我的故事里,从头到尾,贾游客都是人。王孤僻你呢?你们鬼能认出同类吧?贾游客是鬼吗?”
“他不是。”王孤僻很肯定地说,“我一见到铃老板、靓服务、乃至黄厨师,我们互相都知道对方是鬼。但我的故事里没有,我发现贾游客也是鬼的说法。”
太奇怪了。
贾游客不是鬼,事实上也确实不太可能知道钱流浪的计划,他能去湖对岸作案的可能很小。但他这个角色又实在太酱油了,这很不寻常。
顾良暂时想不到新的脑洞,只得继续问王孤僻:“那之后呢?你能具体说下你和贾女友的时间线吗?”
“下午1点40分,我给铃老板用了血符,她很难受,暂时没能有什么动作。2点左右,王孤僻出去了一趟,想去拿桃木剑,无果而返。我俩只能用法力想办法困住铃老板。”
“但想来,铃老板还是力量太过强大。再过了20分钟,也就是大概2点20吧,她趁我们放松警惕的时候,挣脱我们对她的束缚,跳窗逃走了。”
顾良记录下这些时间线,道:“所以,如果你的血符生效,3小时后会有业火从鬼的体内焚烧。你1点40分下的血符,那么铃老板会在4点40分被鬼火烧死。业火烧死她,她会有什么症状?”
王孤僻沉默许久,然后说:“你问到关键了。我们不知道业火会留下怎样的痕迹。这就是我和贾女友不敢认的原因。”
王孤僻近一步解释道:“花学长你也看见了,这条线索,并没有写如果被业火烧死,她身上是不是真的会有火烧的痕迹,还是说直接灰飞烟灭了……”
“这是我和贾女友之前不敢认的原因。这种血符可杀鬼,是我探听到的一种秘法,但我既不能确保它能杀鬼,也不知道业火杀鬼后,鬼的死状到底是怎么样的。”
半晌,顾良点点头:“我了解了。如果业火烧鬼,会留下痕迹,其实你们就敢认了。比如,铃老板身上并没有烧伤的痕迹,你们就可以肯定地说,她是在4点40分之前中的桃木子弹,所以她是死于桃木子弹,而不是业火。”
“但由于业火烧鬼导致的死状,你不清楚。所以你不敢肯定,她是先于业火,还是后死于子弹、又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对。就是这样。如果你们确定子弹是从湖对岸打过来的,那我其实也敢认。因为她不可能被业火烧死后,又站到窗户边被子弹打中,她自己是无法做到的,试图用子弹杀她的凶手也没必要这么做。她都已经死了,还让她中弹干嘛呢?”
王孤僻道,“但现在搜索还没有到最后关头,我们还不能肯定地说她是怎么中弹的,所以我和贾女友才没敢认。”
“你和高总裁也提醒我了。即使我这么说,也有可能你们会认为,我说的一切,都是我和贾女友编的。毕竟我俩的时间线几乎都是共同的。集中讨论的时候,我们可能成为重点怀疑对象。接下来,我会和贾女友再好好探索,想办法洗清我们的嫌疑。”
眼见着王孤僻和贾女友要起身离开,顾良叫住她们。“等等。我还有些疑问。所以其实你们下午决定用血符对付铃老板,其实也是看见她被捅刀之后的临时起意,你们原来的计划是什么?你们行李箱里各有5张‘吸香符’,你们原本拿它做什么?”
王孤僻道:“这是我准备给我自己用的。铃老板跟我说了,后面有机会,会跟我谈谈。我打算跟她约在今天晚上。杀了她后,我用吸香符,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离开这里。”
“来之前,我也没完全想好计划。但我得备着吸香符。毕竟我刚来的时候不认识你们,不知道你们是敌是友。吸香符是我准备给自己用来逃跑的。”
贾女友道:“我只是拿它以备不时之需的。我那里有很多跟鬼相关的东西,不止有吸香符,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符。我只是习惯性地带着它们。我来之前,并没有什么计划。我只是来帮贾游客做调查的。”
顾良再问:“那你们的吸香符原本就是各有5张吗?有没有缺少、被盗的可能?”
王孤僻和贾女友都摇了头。
顾良问:“所以,院子里找到的吸香符,你们也不知道是谁的?”
“不知道。”王孤僻摇头,“但黄厨师和靓服务,他们两个既然知道犀角香,又是活了多年的鬼,不可能不知道吸香符。”
一旁,杨夜开口问:“那么怎么使用这种符呢?”
王孤僻:“也是烧。”
杨夜呼出一口气,十指交叠放在桌面上,看向顾良:“所以,符纸化灰,融进泥土,实际上也难以找到太多线索。”
顾良也有些严肃。“就算在土里找到一些焚烧过后的残存碎片,估计也是在庭院这种公共区域,很难有具体的指向。”
-
时间走到晚上11点半。
依然在王孤僻的房间。
顾良坐到了杨夜的对面。
顾良在看他和杨夜先前的梳理,也即关于“凶手A”和“凶手B”的排列组合。
半晌,杨夜问他:“你现在怎么想?”
顾良把目光从笔记本上抬起来,道:“我只能说,凶手B,确实只有那三个鬼有可能。我已经明确跟王孤僻和贾女友分析清楚了,她们两个的嫌疑非常大。如果她们真的是凶手,其实她们可以咬死贾游客已经摔下山崖、也成了鬼的。可她们没有。”
杨夜沉默片刻,道:“铃老板上午到底去了哪儿,没有一个人知道。这非常奇怪。”
顾良蹙眉道:“总不至于她去湖对岸杀流浪汉了。这没可能。如果她去了,她可以清理掉流浪汉草屋的子弹的。那样她就不会被子弹杀了。”
杨夜想了想,目光微亮:“还有可能真像你说的那样,她杀了流浪汉,把子弹和枪带了回来,放到了自己屋子里,准备以后再做处理。然后有人去她的房间看到了枪和子弹,在树林里射杀了她,再把枪和子弹带到对面的草屋里,重新布置现场,伪装成枪是从对面打过来的。”
“如果是这样,倒也说得通。”
顾良眉头皱起来,“但这样就要推翻我们之前的所有分析了。”
“刚才王孤僻讲,铃老板是下午2点20分从她的房间跳窗离开的。”
“那么第一种可能,2点钟,贾女友去找桃木剑的时候,没能去贾游客的房间,但她去了铃老板的房间,看见了铃老板藏在那里的枪,然后她拿了枪返回王孤僻的房间。”
“2点20分,铃老板跳窗后,王孤僻和贾女友拿着枪追了出去,一路追到树林射杀了她。然后贾女友返回客栈,王孤僻用吸香符一路找藏枪的地方,找到了湖对岸,发现了草屋,把枪放了进去……”
“第二种可能,下午2点半靓服务去湖对岸,发现他已经被杀了,于是返回客栈,去铃老板屋里发现了枪,一路追出去找铃老板,在树林找到了重伤的铃老板,将之射杀。”
“第三种可能,那就是黄厨师。”
“事实上,如果是后两种可能,那就不存在凶手的组合。从头到尾,可能只有一个凶手。”
顾良长长呼出一口气,“可这样一来,我们排除不了任何人。”
比如说,之前他们排除靓服务是凶手B,是排除了她杀钱流浪的可能。
但现在如果是铃老板杀了流浪汉,靓服务只是拿枪近距离在树林射杀铃老板,那就完全有可能存在了。
“不对,我要修正一下,这种可能很小。我刚才忘了,蒙汗药是才被李晓玉找到的。我刚回来就翻了垃圾桶,那会儿确实没有蒙汗药的药瓶。”
“这表示凶手是在搜证环节,才把空药瓶扔进垃圾桶的。而蒙汗药一定是下在酒里对付钱流浪的。那么,杀钱流浪的,一定不会是铃老板,那么,杀他的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杨夜道,“还是按之前那样分析,凶手就是AB的组合,没错。”
“那么,现在的关键问题就是,第一,铃老板上午去哪儿了;第二,贾游客是不是真的这么酱油。第三……”
顾良拿出自己的卡牌,看向地图上的红圈。
那个红圈将客栈包围,表示只有这里是可供探索的区域,而周围的一切,都被浓雾笼罩。
杨夜想到什么,取出一张奖励卡。
顾良看向那张卡,发现它叫【重启探索区域卡】。
使用方法:玩家可以使用该卡重新开启已封闭的探案区域,如案发现场等。
杨夜看向顾良:“要不要去其他地方看看?”
顾良问他:“你白天去爬山的地方,有多远?”
杨夜道:“爬到山顶,单程就要一个小时。”
顾良:“你是在山顶把贾游客推下去的?”
杨夜点头。
顾良思考了一会儿:“那来回怎么也得两个小时。时间很赶,还不一定能有发现。王孤僻他们去的碑林也是。我想不出这两个地方会留有什么线索。就算留的有,地方实在太大,找到关键线索的概率很小。”
“杨夜,就在这个客栈,一定有什么地方,是我们忽略了的。”
-
午夜12点。
厨房传来了些许饭菜的香气。
顾良走到厨房,发现明月在做饭。
侧过头看见顾良走进来,明月朝他笑了笑:“良哥,知道谁是凶手了吗?”
顾良只问:“你在做饭?”
明月点头:“嗯。这回的探案时间很长,集中讨论前,系统给你们安排了夜宵时间。由我主厨。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顾良没什么吃夜宵的心思,只再问:“你下午2点看见贾女友去王孤僻的房间。当时的情景具体是怎么样的,你能描述一下吗?比如贾女友手上有没有拿着什么东西?就像桃木剑一类的?”
明月拿着汤勺的动作顿了顿,随后舀了一点盐放进大铁锅中,再摇头道:“不太清楚。我只看见了她走进王孤僻房门的背影,一闪即逝。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从自己房里走出来,再去到王孤僻的房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