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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楚越和陈妄的故事 注意:是人物外传 字数不少 谨慎订阅

万人嫌真少爷重生了[末世] 宇宙第一红 26084 2024-07-26 09:11:52

清晨, 酒吧里。

包厢里弥漫着淡淡的烟雾,动感的音乐钻到耳朵里,“咕噜”一声, 一个啤酒瓶子顺着桌子滚了下来。

“啪嗒”一声脆响,楚越关了音乐的按钮。

“楚大少?”沙发上躺着的人艰难的睁开眼,看了一眼手表, 囫囵的哼道:“走啊?”

站在门口的是个身姿挺拔、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少年, 穿着浅蓝色破牛仔裤, 上半身是黑短袖和红色格子外套, 听见动静回头“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勾了下嘴角:“陈妄来接我。”

对方“哈哈”笑了一声:“楚大少这“妻管严”越发严重了啊!”

说着, 对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艰难拿起了一瓶酒:“来,为咱们楚大少的单身之夜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楚越理都没理他, 不屑的轻嗤了一声, 但是转头出包厢的时候, 楚越却忍不住兴奋地跳了一下。

昨天晚上, 是他和他那帮狐朋狗友们的最后一个“单身之夜”,过了昨晚, 他和陈妄就要向全世界宣布了。

楚越搓了一把脸, 奔向了洗手间,用冷水搓了一把脸,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镜子里面倒映出了一张肆意张扬的脸,他用冷水抹了一把头发, 扭头快步出了酒吧。

清晨的酒吧门口没多少人,十一月的S市冷的过分,风吹的人骨头都冷, 楚越在门口吹了一会儿冷风,被吹得脸都木了,不耐烦的看了一眼手机。

他有车,但今天他不想开,这么有仪式感的日子,他想让陈妄接他。

但陈妄今天晚了二十分钟,这还是头一回。

这小子长能耐了,才领了“最佳男配角”的奖就敢放他的鸽子,这要是当了影帝不得把他甩了?

楚越懒得再等下去,抬手就给陈妄经纪人打了个电话。

平日里秒接的电话今天等了十几秒,等到楚越都快骂人了,电话那头的人才接通。

“楚哥!”电话那头,陈妄的经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您快来医院吧,陈妄昨晚拍夜戏,从威亚上掉下来摔晕了!”

楚越懵了两秒,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是:陈妄你妈的至于吗?不想跟老子公开就直说,玩儿这么一手?

楚越的第二个反应是:今儿你就是脑瓜子砸开瓢了你也得跟爹公开!

“让他等着!”楚越没好气儿的轻嗤一声:“马上就到了。”

一脚油门,楚越一路飙到了私人医院。

陈妄所在的医院是一家私人医院,隐私度很高,媒体堵了一门都进不去,不过这医院是楚越家开的,一见到楚越来了立马开了大门,进出倒是很快。

“楚哥,你可算来了。”陈妄的经纪人叫凯文,是众星的一个金牌经纪人,那张嘴能说会道的,一见了楚越就开始嚎:“陈妄磕坏脑子了,磕傻了啊!都不认人了,刚我跟他说话他都说不认识我,给我吓坏了!”

楚越被他嚎的心慌,一把推开他,直接进了病房。

病房里头的人正站在窗口站着。

彼时正是下午一点左右,阳光正好,从窗外照进来,落在窗沿边儿上的人的脸上。

对方背对着他,听见动静缓缓地回过头来,他这人长得清冷,尖下巴丹凤眼,眼皮一挑,自带三分疏离。

陈妄的粉丝一直自称“小道童”,因为陈妄去年凭着一个“无情道人”的角色火遍了大江南北,粉丝都称陈妄是“下凡仙人”,因为他那张脸清冷出尘,特别是那双眼,无情无欲,清澈见底。

而此时此刻,那双清澈见底的眼正凉凉的看着他。

楚越被陈妄看出了一肚子火儿。

“陈妄你丫是不是耍我?”楚越一路踩油门飙过来,急的浑身冒火,结果到这儿一看,陈妄悠哉悠哉的站着呢,浑身上下连个皮儿都没破!

嘴上吼着,楚越心里却松了口气,快步走过来检查楚越,一边检查一边没好气儿的说道:“陈妄我警告你,你就算磕傻了今天也得给我——”

“不好意思。”站在窗边的陈妄终于开口了,他这人浑身冒着冷气儿,一张口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您哪位?”

楚越懵了两秒:“你什么意思?”

陈妄冷漠的看着他:“我的意思是,根据门外那位凯文先生的描述,我,失去了近三年来的记忆,现在谁都不认识,请问,您是哪位?”

楚越被陈妄的态度刺激到,瞬间勃然大怒。

“失忆?你他妈能不能有个失忆的样子?脑袋上包个纱布都比你真!”

“我哪位?我是你爹,把你捧起来的亲爹!”

“陈妄我他妈就知道你想过河拆桥!才一火了就要把我踹了是不是?”

他已经走到陈妄身前了,大怒之下一把揪住了陈妄的脖领:“信不信我让你身败名裂,怎么爬上来的就怎么跌回去!”

陈妄也没什么反应,就那么蹙眉垂眸盯着他看,那眼神,活像是盯着一个跳梁小丑。

楚越最烦陈妄这样,也不说话,就盯着你看,看的楚越差点当场家暴。

“哎呦我的楚哥哎!”经纪人凯文听到动静立马冲了进来,死命拦着楚越,大声喊道:“刚不跟您说了吗,陈妄磕傻了,谁都不记得了,您老人家可别跟他计较。”

说着,经纪人死活拉开了楚越和陈妄,一扭头跟陈妄使眼色:“陈妄,还不跟人家楚哥道歉?”

陈妄还是那张冰山脸,在跟楚越对视了一眼之后,蹙眉别过了头,明摆着不想跟楚越说话。

楚越气的心肺都疼,他就知道陈妄和他之间早晚有这么一天!

他才一逼着陈妄公开,陈妄就他妈玩失忆!

你咋不搞个羽化登仙踩着云升天呢?那多符合你人设啊!

“楚哥,陈妄真伤到脑袋了,真不记得了——”凯文还在道歉,一边道歉一边拉进来了一个医生作证。

那医生楚越认识,是个很有名的脑科大夫,此时也跟楚越解释:“病人的脑袋没什么问题,淤血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就失忆了,大概是间接性的,也许过几天就好了。”

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听的让人火大,反正毛病出在你身上,你怎么说都行。

楚越“咯吱咯吱”的咬着牙,闻言冷笑了一声:“行,我看你能“间接”多久。”

这狠话是冲陈妄撂下来的,撂完了扭脸就走了,任凭身后经纪人怎么喊都没回头。

而从始至终,窗户边儿站着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等好不容易把那位混世魔王送走了,凯文终于歇了口气儿,他回过头来,冲着窗边的人抱怨:“陈妄,你到底搞什么鬼?你想跟楚越掰也不该这样啊,你这不是逼着他发疯呢吗?这祖宗能把你脑袋扭下来!”

靠在窗边的人终于给了他一点反应——用极其冷漠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凯文没发现,他还在自顾自的念叨呢:“虽然你现在有点名气了,但人家楚越真不是好惹的,不过咱们众星也不是好欺负的,顶多没有金主捧你了...哎,陈妄,你说你,哎你要去哪儿啊你!”

医院楼下堆积了一帮狗仔,都在蹲陈妄。

陈妄,身高186,体重65,25岁,去年爆红的流量,凭借一部耽美小说改编的电视剧中的“无情道长”一角初露锋芒。

从“无情道长”开始,他参演了一部文艺电影,票房大爆成功转型,又开办了一场大型演唱会,并且出了两张专辑,凭借着这些实打实的流量和成绩,坐稳了当代小生第一人的宝座。

并且在前几天,陈妄主演的电影拿到了“金玫瑰奖”的最佳男配角,热度一路飙高,堪称“行走的流量”,迷妹遍布全国,所以每有一点风吹草动,那些媒体们都像是闻到了血腥味儿的鲨鱼,千里迢迢的奔过来。

采访不到陈妄没关系,他们谁都可以采访,医生也好,护士也好,门口的保安都可以。

楚越就在这个时候从楼上下来了,瞬间被一群媒体所包围。

“先生您好,请问您是来看陈妄的吗?”

“您是陈妄的朋友吗?”

陈妄陈妄,这帮人就不能滚远点吗!

楚越眉头一挑,怒气冲冲的吼道:“让开!”

楚大少爷全靠吼,一路给自己吼出条路来。

一上跑车,楚大少爷难掩情绪,一脚蹬在了副驾驶上——那一般都是陈妄的座位,现在楚越正冲着它发火呢。

不行,得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点厉害。

楚越在车座上坐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自己的朋友打过一个电话去。

“什么?撤陈妄的角色?”电话那头,朋友惊讶的拔高音量:“楚越,你没疯吧,这角色你当时花了多少钱才拿下来的啊。”

“要他妈你管。”楚越没好气儿的说:“先通知他们换下来。”

这个“他们”,自然是说陈妄了。

朋友了然:“又吵架了啊?”

楚越把电话挂了,瞪着眼睛盯着手机看。

他就不信陈妄不着急,那么重要的一个电影角色,他当初给陈妄拿下来的时候陈妄高兴了好几天呢,现在要没了,看他急不急。

楚越冷哼着打算开车走人,等着陈妄来求他。

但偏偏这时候,他看见陈妄从医院里出来了。

虽然陈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但那身形楚越一眼就认出来了。

看看!这么着急就跑出来了,果然还是电影资源重要。

不知好歹的男人,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厉害。

楚越靠在驾驶座上,摆了一个悠哉的姿态,半开着窗户,等着陈妄过来上他的车。

然后他就看见陈妄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最后在他车前停下来了,但是却侧对着他,没看车的方向。

嗯?怎么不上来?

楚越想了想,大概是抹不开脸吧。

哼,今天要给你点教训,让你知道惹怒我的后果。

楚越好整以暇的调整好姿势,瞧瞧瞥了一眼车外。

车外,陈妄正拿着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楚越抬手去拿手机,直接关机。

然后,楚越听见“嘟嘟嘟”的声音,再然后,陈妄的电话通了。

楚越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还没来得及关机,但毫无动静的手机,陷入了短暂的茫然。

长,长本事啦!

居然敢不给我打电话!!

再然后,他听见陈妄对那个电话里的人说:“周然,你出来,我有事情要和你谈一谈。”

周然。

坐在驾驶座里的楚越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半个身子都凉透了,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脚后跟窜到脊梁骨,他连动一下都动不了了。

周然,也是一个明星,不过跟陈妄比不了,周然是个十八线的小明星,出道也有几年了,但一直都没什么水花。

但楚越却对这个人了如指掌,他甚至还专门找人调查过周然,因为他知道,周然是陈妄的初恋。

他是陈妄的白月光。

楚越一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上来的。

陈妄打了一辆出租车,一路开车到了一家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私密性极高,包厢都是隔开的,楚越就在隔壁的包厢座位坐下了。

他看着陈妄先进去,又看着周然后进去,他就在隔壁看着,看的浑身都疼。

这是他第二次见周然了。

周然是个和楚越截然不同的人,楚越脾气大,一点就着,有什么东西想要就一定要得到,得不到就开始肆意搞破坏,惹急了就动手,浑身上下都是坏毛病,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富家子弟。

但周然不同,周然是个乖巧的小弟弟,说话的时候也很温柔,像是一只小兔子。

楚越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周然的时候,那时候周然和陈妄还没分手,他们俩人一起在面试角色,楚越一眼就看上了陈妄,他用尽手段,威逼利诱,硬是把陈妄给挖了过来。

兴许是因为人是他挖过来的,他怎么都不放心,总觉得陈妄在背后会搞小动作。

果不其然,陈妄一火了,就迫不及待的甩开他,转而去找周然。

还他妈失忆呢,什么失忆能让你忘了我,但忘不掉周然呢?

连骗人都这么不走心。

楚越在座位上坐着,坐到半个屁股都麻了,他听不见隔壁在说什么,正是因为听不见,他觉得自己无时无刻不在煎熬,就像是把自己放在油锅里似得。

直到他的手机响起来。

楚越整个人都快从座位上跳起来了,低头一看,是叔叔的电话。

电话那头,叔叔的语气很和善:“小刀啊,什么时候回家吃饭啊,你婶婶已经做好饭啦!”

楚越心头一酸。

今天的计划是陈妄去酒吧接他,俩人一起公开,然后中午带陈妄回家吃饭,和他家里人出柜的日子,他还特意让叔叔婶婶都在家等他。

只是没想到,陈妄会在今天突然发难。

其实楚越心里也早有预感,陈妄长得好看,有演技,有实力,火起来很正常,只是楚越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他本以为陈妄还会再等等,起码他们两个还有两年的感情,哪怕...

“叔叔,我临时有事,不去了。”楚越揉了揉眼,哑着嗓音说。

叔叔“哎哟”一声,连忙询问:“小刀啊,怎么了?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啊?”

“没怎么,谁能把我怎么啊?”楚越勉强一笑,哄叔叔开心:“一点小事儿,等我明天再回去吧。”

“哦,这样啊...对了小刀,咱们公司有几个文件要签,我回头让秘书给你送过去吧,挺重要的。”叔叔说。

楚越应了:“我一会儿就跟秘书去联系。”

叔叔又关心了他几句,才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时,楚越听见隔壁的门打开了。

他的包厢的门欠了一条缝,隔壁一开门,他立刻听见了。

陈妄似乎走出来了。

“陈妄,你说的是真的吗?”周然的声音惊喜的传来,他跟在陈妄后面,语气真挚的感谢:“太谢谢你了,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你还会回来找我,还会帮我...”

楚越听的一阵火大,他咬着牙,一步一步挪到门口,偷听他们说话。

“举手之劳。”陈妄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并没有多在意:“我刚刚和你说的话,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我明白。”周然立刻保证,顿了顿,周然又小心翼翼的问:“陈妄,你一会儿有空吗,我想跟你吃顿饭。”

楚越捏着拳头,又往门口挤了挤。

但是他们两人已经走远了,楚越什么都没听到了。

他们俩现在要去哪儿?刚才在包厢里说了什么?什么事要保密?会不会是已经偷偷和好了?

楚越被这一个个念头压的喘不过气来,他靠在门上,门是半开着的,冷不丁向后开过去,楚越身后一空,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噗通”一声,身后一疼,楚越茫然的摸了一把心口。

陈妄要是真的跟周然复合了,他该怎么办呢?

他们圈里经常有这种事发生,圈养的小明星火了之后就踹掉金主,翻脸不认人,而金主也不是吃素的,真到了撕破脸皮的时候,金主手里也有的是猛料,真要放出来,小明星也遭不住。

但是楚越不想那样对陈妄,他还想和陈妄继续好下去,他想要陈妄听话,好好的待在他身边。

楚越才想到这里,他的手机就响起来了,他低头一看,发现是凯文的电话。

陈妄的那个经纪人,肯定是听到电影的消息就打电话过来了。

楚越一下来了精神,他从地上爬起来,关上包厢的门,平复了一下呼吸,接通。

电话那头,凯文又是道歉又是求饶,请楚越再给陈妄一次机会。

“楚哥,陈妄是真忘了,您别跟他计较,今儿晚上我就让他去给你赔罪去。”凯文在电话那头语气谦卑的说。

楚越捏着手机,只觉得胸腔处一阵空荡荡的,他说:“为什么不让陈妄给我打电话,陈妄呢?”

“陈妄他...他上厕所去了。”凯文硬着头皮瞎扯。

实际上陈妄是溜了之后就找不到人了,满楼下的媒体都没堵到陈妄。

电话那头的楚越沉默片刻,回了一句“晚上八点,锦瑟酒店”,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电话挂断之后,凯文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彼时凯文正坐在陈妄病房里的病床上,陈妄已经跑了快一个多点了,他压根联系不上陈妄。

凯文接手陈妄两年半,还是头一次跟陈妄失联。

凭心而论,陈妄是个很听话的艺人,虽然性格淡漠,但关于工作从不含糊,如果一定要挑陈妄的毛病的话,那就只能提一个“楚越”了。

在他们圈里,楚越和陈妄的事儿没几个人不知道。

陈妄就算了,一个小明星而已,关键的是楚越。

楚越的祖上翻几倍儿都是正儿八经的红,后来经商热潮的时候,就直接下海经商了,因为几代积累,楚家家底十分丰厚,但偏偏楚家子嗣单薄,一直都是一脉单传。

楚越的父母死于车祸,所以到了楚越这一代,楚家就只有楚越一个孩子了,偌大的家产一直都是靠着楚越的一个远方叔叔打理的。

而楚越从小就野蛮生长,他上面没人压着,家里又有钱有势,没人管得了,今年虽然都二十一了,但没受过任何挫折,还是个小孩心性。

这祖宗平时怎么作都有楚家给兜着,也轮不到别人管,而且他也不沾黄赌毒那些事儿,顶多就是个气焰嚣张的富二代,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两年前楚越突然就看上了陈妄了。

凯文还记得,那时候陈妄不过是个刚入娱乐圈的新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惹了楚大少爷的青眼,让楚大少爷连挖带撬给搞到手了。

那时候圈里人都以为楚大少是随便玩玩,谁知道这一玩儿就玩儿了两年,就前几天,楚越还说要和陈妄公开。

公开这件事儿,陈妄大概是不愿意的。

凯文了解陈妄的脾气,陈妄是个格外冷漠的人,他跟楚越的事儿本来就是被迫的,现在又要被逼着公开,陈妄肯定会想办法抗拒的。

只是凯文没想到,陈妄会“失忆”。

其实凯文也不知道陈妄是不是真的“失忆”了,因为现代科技根本查不出来,昨天晚上陈妄从威亚上掉下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今天一睁眼,第一句话就是“你是谁”,让凯文也有点摸不到陈妄的套路。

说实话,他带了陈妄两年,跟陈妄也并不怎么亲近,这次要不是陈妄出事儿,凯文也不会过来,他也摸不准陈妄在想什么。

越想越头疼,凯文给陈妄又打了个电话过去。

这回,陈妄终于接通他的电话了。

“陈妄,你跑哪儿去了?”凯文有气无力的说:“我不管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你别连累团队,我们整个工作室都是围着你转的,楚越有多大的能耐你知道,他能让咱们所有人都混不下去。”

顿了顿,凯文又说:“晚上八点,楚越在锦瑟酒店等你。”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风声,凯文终于听到了陈妄的声音。

“楚越,刚才冲进来的那个人吗?”陈妄大概是在车上,他说:“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凯文愣了几秒,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夜晚,锦瑟大酒店早早的清了客。

这是楚越的习惯了,因为陈妄名气太大,所以他们每次约会,都会直接清场。

下午两点时,楚越就叫人备上了灯光晚餐,他在酒店的床上坐着,手里抓着一个枕头,手心一直在出冷汗,枕头都被他抓皱了。

他今天,一定要给陈妄点教训,叫陈妄知道厉害,这辈子都不敢离开他。

突然间,门铃响了。

楚越“蹭”的一下从床上窜起来,又猛地坐了回去。

门外的人又摁了两下门铃,然后自己进来了。

“楚大少。”进来的是个漂漂亮亮的秘书,快步走过来递给楚越一些合同:“楚总说的合同,您来看一下。”

是了,是之前叔叔吩咐的文件,大概四五份。

楚越紧绷的心弦一下子被松开,整个人忽上忽下的,一把拿过笔,也没怎么看直接签了。

对于公司的事楚越一向不在意,他不喜欢那些事情,但是因为他是父母的唯一继承人,很多文件只有他一个人能签。

秘书紧盯着楚越的手,见楚越都签了,立刻笑逐颜开:“楚大少,我先走了,楚总等我呢。”

楚越挥挥手,连一句话都不想说,他抱着枕头坐在床边上,就那么等啊等,不知道等了多久,他脑袋杵在枕头上,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楚越听见陈妄叫他。

陈妄对待他一向冷淡,叫他的时候都是叫全名,“楚越”“楚越”的,一点也不亲昵,楚越在梦里就不乐意了,抓着陈妄的胳膊就往床上摁,结果摁到一半儿,醒了。

楚越也不是自愿醒的,是被疼醒的。

他一睁眼,就看到枕头,他的身子被摁在床上,一扭脸就看到陈妄摁着他胳膊,见他挣了眼,才一脸冷漠的松开手。

感情他刚才是被陈妄反手摁床上了,再扭头一看,天都黑了,墙上的钟表正显示着八点,陈妄踩点来的。

楚越本来想好了一肚子的话要威胁陈妄,结果一睁眼就是这么个场景,狠话都显得没底气了,一时间干瞪着陈妄,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反倒是陈妄先开口。

今晚的陈妄和以前看起来很不一样,以前的陈妄像是一座冷漠的冰山,对外界的所有事都漠不关心,而今晚的陈妄看起来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眼底带着锋芒,仅一眼,就看的楚越手指发紧。

“楚越?”他说:“我不管这两年里你和我之间是什么纠葛,现在我们都结束了。”

楚越如同被人当头锤了一棒,他猛地从床上窜起来,厉声喊道:“陈妄,你不想混了是不是?我现在只要一个电话就能封杀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回圈里!”

只可惜,楚越没看到陈妄有一点慌张,陈妄就那么平静的站在他面前,和他对视几秒后,凉凉的扯了一丝笑。

“放心,我不会再回去了。”陈妄说:“从今天开始,我会退出娱乐圈。”

退出娱乐圈。

退出。

楚越被这两个字砸的眼前发黑。

陈妄要是退出娱乐圈了,他就没有能拿捏陈妄的东西了。

那陈妄不是想去哪就去哪儿,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了吗?

一股强烈的失落感瞬间涌上心头,楚越一肚子的狠话都散了,散成了一肚子惊慌,他一把窜上前,狠抓住了陈妄的胳膊,大喊道:“你休想!陈妄,你欠我的那么多,你说退出就退出了?休想!”

“这两年你在我身上投的所有钱我都会还给你的。”陈妄冷眼看他,缓慢却坚定的收回手。

楚越的脸色本就很难看了,听到“钱”这个字的时候更是铁青。

“钱?陈妄,你以为我楚越只有钱吗?”楚越双眼通红,眼见着陈妄真的要走了,他也不再顾及了,他喘着粗气,冷声说道:“我楚家有什么能耐你知道的,你今天出了这扇门,就别怪我翻脸了。”

陈妄冷眼看他,眼底里闪着锋锐的光。

楚越急促的喘息着,他的心跳太快了,震得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的跳。

下一秒,陈妄转身就走了!

“陈妄!”楚越扑上去抓他:“你敢走,你他妈敢——”

陈妄猛地一挥手,力道过大,直接将楚越推的踉跄的向后摔倒!

楚越已经一夜一天没睡了,身体再年轻也扛不住,本来就脚下发软,被陈妄这么一推,直接“砰”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他后脑磕在地板上,脑袋突然“嗡”的一声,眼前一切都开始模糊。

别走,陈妄...

楚越艰难的伸手。

但陈妄还是头也没回的走了。

楚越眼前一黑,彻底晕过去了。

恍惚间,楚越又做了那个梦。

他又梦到了陈妄。

外人都只说他对陈妄只是一时的兴趣,但他自己知道,他是真喜欢陈妄。

他第一次见到陈妄的时候,陈妄只是一个小演员,在面试一个角色,那部戏是楚越朋友投资的,楚越在去找他朋友时撞见了陈妄。

楚越没读过多少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跟着倒流了,他连手脚都没办法控制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拿自己的一切去换陈妄。

但那时候,陈妄和周然在一起,两个人并肩从远处走来,擦过楚越的肩膀,连眼角都没有分给楚越一个。

楚越为了和陈妄在一起,悄悄动用了点手段,他让自己的朋友去暗示周然,只要周然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就肯给周然主角,一路捧周然。

最开始周然还犹豫了一下,但是也没犹豫很久,他那时候刚进娱乐圈,很快就被圈里的各种浮华迷了眼,没几天就抛下了陈妄,跟楚越的那位朋友在一起了。

可怜楚越那位朋友,根本不喜欢周然,就为了给楚越铺路,硬是养了周然一年多。

为什么养了周然一年多呢?

因为楚越追陈妄就追了一年多,说是追都不准确,应该说是楚越单方面的砸钱砸资源,硬是往陈妄身上砸,最开始陈妄很排斥楚越,但在楚越不要命的攻势下,俩人就慢慢的在一起了。

但是就算是在一起了,陈妄对楚越也是不冷不热的,所以楚越才会逼着陈妄公开,但是...

“叮铃叮铃——”

一阵手机铃声的声音刺入了楚越的脑海。

楚越艰难的从昏睡中清醒过来,他还倒在地上,手机在裤兜里,一直在响,他把手机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的脑袋浑浑噩噩的,接通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对方喊出来一声“楚越你什么时候还钱”,楚越才清醒一点儿。

“知道你跟谁说话呢吗?”楚越声音有点哑,他抓着头发,慢腾腾的从地上爬起来,带着点儿火气的嗤笑道:“我楚越,会欠别人钱吗?”

结果电话那头的人顿了一秒后就开始破口大骂。

“你家公司都他妈倒闭了你还装你妈的犊子呢?还你是谁,楚越,你叔叔都跑啦!你现在欠下六个亿,什么时候还?”

楚越顿了两秒,把电话挂了,看了一眼时间。

早上六点半。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他八点多昏过去,昏到现在。

楚越一看手机,不可避免的就看到了各种未接电话、短信、微信。

未接电话有几个朋友的,有几个叔叔辈的,还有几个陌生电话,短信一大堆,微信多是几个朋友的。

其中发的最多的是董鹏,是个跟楚越差不多的纨绔,昨天早上的“单身之夜”就是他敬了楚越一杯。

楚越点开了他的对话框。

“卧槽楚越,你家公司倒闭了怎么回事儿?”

“楚越你在哪儿啊,快接电话!!”

“快跑啊楚越,黄老虎去找你了!”

楚越茫然的拿着手机,呆愣愣的用手指头划了一下屏幕,他还看到了各个群里的一些朋友的对话,都是在讨论他家的事儿。

他家...破产了?

他怎么不知道?

短暂的茫然后,楚越给他叔叔打过去一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过去,没接通。

第二个,没接通。

楚越看着手机屏幕呆了一会儿,转而去给他婶婶打,但是婶婶也没接通。

他又打第四个电话。

但是第四个电话没有打过去,直接被人中途又打过来了,是刚才那个陌生号码,楚越看了那个号码几秒钟,挂断了,直接给董鹏打过去了。

董鹏是个夜猫子,这个点儿醒着呢,一接到楚越电话,立马大声嚎了起来:“楚越,你家真破产了啊?”

楚越刚从地上爬起来,站在床边,茫然的看着窗外的清晨。

冬日的清晨并不透亮,天空还是阴暗暗的,他看向窗户时可以看到桌子上烛光晚餐的倒影,红烛燃了一个晚上,早就见底儿了,一点黄豆大小的火苗艰难的跳跃着,电话那头,董鹏不停的在说。

“事情是老王家那头爆出来的,说是人家都把你家公司给收购了,还说是你亲笔签的名,我刚才去问我爸了,我爸还挺意外的,说没听到风声,不过我爸查了一下,说你可能被你叔叔给坑了,楚越?你听我说话呢吗?”

亲笔签名?

楚越隐约记起来他昨天签的那几份合同,但他根本没看过内容。

手机那头的声音越来越远,黄豆大点的火苗越来越小,直到某一刻,手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火苗“噗”的一声熄灭,楚越终于从嗓子里挤出来了几个字:“不可能的。”

空旷的总统套房里,脸色苍白的少年咬着唇,颤抖着说道:“不可能的,我叔叔不会的,我叔叔...”

突然间,门外有人剧烈砸门!

楚越猛的一个激灵,一回头正看到门被人踹开,几个凶神恶煞的高大男人鱼贯而入,领头的指着楚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楚大少,好久不见啊。”

“黄老虎,你来做什么。”楚越脸色很不好看,他强行镇定下来,冷声说道:“这是我的房间,出去。”

黄老虎人如其名,是头蛮不讲理的野兽,专门替圈里人讨债的,手段简单粗暴,没钱就打,楚越以前听说过他,只不过以往没什么交集,这头一次有交集,还是人家打上门来了。

“瞧瞧,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啊,这就算破产了,说话都倍儿有底气。”黄老虎点了根烟,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烛光晚宴“哎哟”一声:“看样子我们打扰了楚大少爷的春宵一夜啊?”

楚越脾气一向不小,被黄老虎阴阳怪气的讽刺了两句立刻就火了,冷声喊道:“黄老虎,欺到我头上来了,信不信我剐了你?”

黄老虎虽然看起来蛮横,但对上楚越还是怂,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楚家死灰复燃了呢?万一楚家有什么朋友伸手相助了呢?

一想到此,黄老虎嚣张的姿态收敛了不少,斜着眼说道:“楚大少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您把我剐了容易,但您也得看看我后面的人是谁,我这回是代表衡腾来的,衡腾的作风您知道的,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说着,黄老虎自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出了三个手指头比划了一下:“三天,三天时间我要是没见到钱,天皇老子我也不客气了。”

说完,黄老虎起身,警告了他一句“别想跑,整个S市都有我的人”,然后才走。

黄老虎一走,楚越再也绷不住了,他脸色惨白的捡起手机,冲手机那头的董鹏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给我说说。”

董鹏在电话那头“啊”了几秒后,说了一句“你等我问问我爸”,然后过了一会儿又回来,跟楚越说:

“我爸说了,你家的公司其实早几年就不行了,一直在亏损,你叔叔不是做生意的料,前段时间你叔叔给衡腾的货有问题,被人家揪出来了,黄了一个大单子,要赔款,拿不出钱来,资金链断了。”

顿了顿,董鹏问:“你知道吗?”

楚越站在床边,茫然的摇头:“我不知道。”

公司的事情,他都是放手给叔叔的。

“你叔叔后来就把公司卖了,直接卖给新来的萧家了,本来你家公司卖了是能赔出来这些钱的,毕竟你家公司不小,顶多就是过不了太好的日子了,但比普通人也是绰绰有余,但是...”

董鹏又说:“但是...我爸说,他刚查到,你叔叔已经带着卖公司的钱,带着他全家,出国了。”

“喂?楚越,听得见吗?楚越!”

楚越听不见了。

彼时正是清晨,楚越踉跄着从锦瑟大酒店冲出来,却被大堂经理拦住。

“楚先生,您近期的房费要结一下了,一共四十二万。”大堂经理笑的温和,但身后却带着几个侍者,牢牢地堵住了楚越的路。

这阵仗,简直像是怕楚越跑了一样。

楚越的脸上火辣辣的,心知黄老虎就是他们放进来的,但此时他顾不上争执,强压下胸腔处的焦躁,冷声说:“我不是有卡吗?”

“卡里已经没钱了。”大堂经理笑着说。

楚越怔了几秒,掏了一下兜,掏出了其余的几张卡,挨个儿刷了一遍,都没钱了。

四十二万他都没有了。

掐着卡的指尖几乎泛起了血,楚越闭上眼,咬牙拿起手机,说道:“董鹏,你来接我一趟。”

董鹏在半个小时后来的,他身上还穿着睡衣,显然刚才是从家里刚出来的,他把楚越接上车时还在骂:“tā mā de锦瑟,不就欠他点房费吗?至于吗?还把你扣了,你楚大少还能没钱啊?”

董鹏说到一半儿,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轻拍了自己一个耳光:“对不住了楚大少,嘴瓢,对了,咱去哪儿?”

楚越垂着头,看着手机,过了几秒说:“回家。”

“你家别墅啊?”董鹏“啊”了一声,说:“你不知道吧?你叔已经把那别墅给抵押出去了,过两天银行就去收房子。”

楚越没说话,他死死的盯着窗外。

彼时正是腊月,S市的腊月多雨,这时候已经下了小雨了。

外面又湿又冷,楚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脑子里想着黄老虎说的话,听着手机不断探出来的消息,董鹏说话的声音...一切的喧嚣都汇聚成洪流,呼啸着将他淹没,他站在悬崖边上,随时都能跌落深渊。

“到了。”突然间一个甩尾,董鹏的声音把楚越拉回纷乱的现实,他指着那别墅说:“你去看看吧。”

楚越开门下了车,迎着冷冷的小雨,独自一人走向那别墅。

董鹏没跟着,他怕楚越发疯砍人。

楚越走在这熟悉又陌生的路上,别墅里面黑乎乎的,一个灯都没亮,像是一座深渊巨兽,随时能把人吞了。

这别墅是叔叔家里的别墅,一直都是叔叔婶婶和他一起住,叔叔很和蔼,总陪他玩儿,婶婶会给他做好吃的,最开始叔叔婶婶还带着表弟跟他一起住,但是他从小就脾气不好,总是和表弟起争执,打表弟,最后没办法,叔叔婶婶就将表弟送走了,专心带他。

楚越颤着手,用钥匙去开别墅的门,一下没打开,再打一下,还是没打开,钥匙在寂静的清晨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不知道触碰到了楚越那一根神经,站在门口的沉默少年突然开始疯狂地、大力的踹门!

“砰,砰!”

别墅的门发出惨叫声,楚越的腿像是不知道痛一样,不知道踹了多少下,楚越的小腿都失去知觉了,一阵麻木下,楚越的身体轻晃了一下,“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额头贴在冰冷的铁门上,楚越的脑袋嗡嗡的响,天上的小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瓢泼大雨,楚越没有力气踹门了,他用头在门上磕了一下,恍惚间记起了他叔叔的脸。

楚越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看着满天的雨,看着易主的别墅,牙齿都咬的咯咯响,胸腔里燃起了将一切焚烧殆尽的火焰。

“哗啦”一声响,楚越将那串掉在地上的钥匙踹飞了。

亮光一闪,钥匙消失在了夜色里。

但楚越却把那把钥匙藏在了心底,压在了最下面。

他今天受的,来日,要亲手还回去!

早上七点,雨后清晨,朝阳初升,客厅的空调把别墅里熏得暖呼呼的,就在这明媚的清晨里,传来了一个不和谐的争吵声。

“陈妄你疯了?退圈?你脑袋真让磕傻了啊!”电话那头,呱噪的经纪人说个不停,直到某一刻,手机这头的人听够了,凉凉的落下一句“近期工作整理一下,签了合约的继续完成,我在退圈之前会把所有的工作做完”,说完,电话就没有一丝留恋的挂断了。

陈妄把手机丢到沙发上,站在镜子前,打量着陌生的自己。

和三年前比起来,镜子里的人似乎更成熟了些,兴许是因为混迹娱乐圈的缘故,身材比三年前好了很多,胳膊和腰上都是肌肉,似乎是专门练过,让陈妄有些不大习惯。

他有一种换了躯体的感觉。

在他的记忆里,他是一个从事药物研发的研究人员,在前一天,他的研究刚刚出结果,他和他的同事们正新欢鼓舞的庆祝,结果一睁开眼,他就莫名其妙变成了一个明星,还是个被包养的明星,这和他原本的人生计划根本不一样,陈妄根本不接受这种事实。

与其说是他失忆了,不如说他这三年来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现在清醒过来了而已。

现在,他要把他的生活掰回正轨。

陈妄刚想到这里,突然间听到洗手间里传来了一阵声音,像是沐浴露的瓶子倒了。

陈妄蹙眉走向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倒在浴室里的人呈现在眼前。

对方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破乱乱的,都是土,一张额头高肿的脸正对着他,大概是处于半昏迷状态,人还有点意识,但并不清醒。

陈妄认出了这张脸,那位传说中的,阴魂不散的,十分有钱的金主。

恍惚间,楚越又梦见了陈妄。

这回陈妄对他温柔多了,又是抱又是哄的,还主动脱他衣服,楚越兴奋极了,扑上去抱着喊:“我不会弄疼你的。”

正在把人从卫生间拖出来的陈妄:...

一翻折腾后,陈妄脱了楚越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把人往床上一扔,转头就准备去找药,但却被一只手牢牢抓住了胳膊。

“陈妄...别走。”床上的人儿缩成一团,抱着被子,又抓着他,蹙着眉,委委屈屈的哼唧。

陈妄蹙眉看向楚越。

昏迷中的楚越褪下了一身的利刺,柔软的像是一只小白兔子,缩在被子里,眼角还带着一抹红,显得格外可怜。

陈妄定定的看了他几秒,回过神来时不由得嗤笑一声。

可怜?楚越吗?

这位嚣张跋扈的富二代可怜,还有谁不可怜?

陈妄虽然没了这三年的记忆,但是他还有手机可以用,他的手机上全是楚越的影子,他的备忘录里记录着和楚越的每一次争吵和各种严苛的要求。

陈妄有用手机写日记的习惯,这是他打小就养下来的,所以他失忆之后能够通过备忘录仔细的了解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和他身边的所有人。

但实际上,他真正唯一一个要了解的人只有楚越,因为楚越不许他和任何其他人有过多接触。

在陈妄手机里面的楚越就像是一个小炸.弹,总是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爆炸,陈妄在翻看自己的手机的时候,都为这两年来的自己悲哀。

楚越禁止他跟任何人出去吃饭,不允许他拍吻戏,助理每个月必换一次,必须二十四小时开机,肆无忌惮的和他发脾气。

这种行为算喜欢吗?顶多算是养个宠物而已,开心时候抱一抱,不开心的时候一脚踹开。

就连昨天晚上八点在酒店里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位金主都只会威胁他。

他不知道这三年来的自己为什么会忍让楚越,但现在的他不会了。

娱乐圈本来就不是他想要待的地方,他不在乎。

至于这位金主,看起来就是不死心,喝多了又找过来纠缠吧?毕竟他对“陈妄”的控制欲很强,乍一失手,肯定舍不得。

想着,陈妄冷冷的抽回手,顺便在心里鄙夷了一下这三年里的“陈妄”。

——被这么一个垃圾压在下面,也亏“他”忍受得了。

楚越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呢。

他躺在陈妄的床上,身上穿着陈妄的睡衣,浑身都暖哄哄的,头很痛,大概昨天跟董鹏喝的太多了,他头很痛。

一般这个时候陈妄都会给他备上一碗解酒汤的。

楚越往小柜上看,却发现床头柜上空无一物。

为什么没有解酒汤,是又去跟那些人拍戏了,还是跟制片人出去吃饭了?

楚越一甩被子,喊着“陈妄”,气势汹汹的下床。

结果他才一起身,腿上一阵剧痛,“啊”的一声就扑倒在了地上。

膝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脚上的痛楚后知后觉的传了上来,昨晚的记忆回归脑海,四周的温暖都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楚越坐在温馨的房间里,恍惚间像是坐在楚家别墅的大门口。

楚家破产了。

他欠了衡腾六个亿。

叔叔不见了。

楚越下意识去摸兜里的手机,但是手心却碰触到了柔软的睡衣。

这是陈妄的睡衣。

意识到这里的时候,楚越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怎么跑到陈妄这里来了?

他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踹门,其余的全不知道了,难道是陈妄把他从楚家别墅哪里带回来的吗?

陈妄会不会知道他家破产的事,陈妄会怎么看他?

一股恐慌从心底里冒出来,直窜上楚越的脑海,他不能让陈妄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楚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推开卧室的门。

入眼之处都没人,陈妄大概不在。

楚越抿唇,悄悄进了洗手间,悄悄打开洗手间的窗户,悄悄抬腿——

“你在干什么?”身后传来一道微冷的声音。

楚越僵着脖子回头,果不其然,正看到陈妄面无表情的站在洗手间门口:“楚大少爷的出场方式和退场方式真让人惊讶。”

楚越脸色苍白的看着陈妄的脸,他几次想要开口说话,但喉头处像是梗着一大团湿掉的棉花,一个字儿都说不出口。

洗手间里一时间有些寂静,俩人都不说话,陈妄等了几秒,有些诧异的挑眉。

按照他手机内的备忘录上记录的内容,楚越现在应该扑上来对他用强了,但现在怎么没动静呢?

陈妄只不过是疑惑了一瞬间而已,他对这个金主的变化没什么兴趣,只是冷声说道:“楚越,我昨天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欠你的我会还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完,陈妄略显防备的盯着楚越,他还记得楚越昨天的行为呢,如果楚越今天再动粗,他就直接把人丢出门去。

“我知道了。”但谁料,楚越只是白着脸,颤着声说道:“我现在就走。”

陈妄挑眉,诧异的打量楚越。

自从陈妄“苏醒”过来后,还是第一次认真的打量楚越。

楚越其实长得很好看,他个头不是很高,也就一米七五左右,一头蓬松的褐色短发,像是只随时都会炸毛的猫儿,但凡有一点不开心就要挥爪子咬人。

但现在,这只猫儿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垂着头,露出漂亮的锁骨,轻声说:“我现在就走。”

陈妄突然觉得胸口处钝钝的疼,像是有人用大锤子在锤一样。

他这是怎么了?

陈妄蹙眉捏了一下掌心,压下了这种奇怪的感觉,用下巴点了一下门口:“不送。”

楚越落荒而逃。

在楚越转头往外跑的时候,陈妄看着楚越身上单薄的睡衣、赤着的脚,差点脱口而出一句“站住”,又生生忍住了。

管人家做什么?楚越一个成年人,还能在外面冻死不成?

陈妄有些懊恼自己的想法,把自己这突然出现的“善心”归结成了这三年“被包.养的副作用”,好歹也被他包了两年多,大概这具身体还记得吧。

一想到“被包了”这几个字,陈妄的那点善心瞬间消失殆尽了,他快步走到门口开门,打算让楚越快点离开他的视线。

但门一打开,正对上门外一张脸。

凯文猝不及防的退后半步:“哎哟吓我一跳,哎?楚哥您也在啊,您俩这是——和好啦?”

陈妄蹙眉,凉声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楚越偏过视线,不去看凯文,抿着唇往外走,但是却被凯文拦住了。

“我跟你的事儿一会儿再说。”凯文先跟陈妄说了一句话后,又赶忙拉住楚越,笑眯眯的说道:“楚哥,您之前给陈妄投资的那部“画朱砂”马上要开拍啦,就在几天后,这部戏准备很久了,保准您赚的金钵满盆。”

楚越出门的脚步一顿。

他都快忘了这回事儿了。

楚越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一直只知道花钱,没做过什么投资,但自从跟陈妄在一起了之后,楚越砸了不少钱在娱乐圈里。

多数都是给陈妄找关系,通人脉,那部“画朱砂”就是陈妄投的,前后投资投了一个将近半个多亿,全部都找最好的团队,最好的导演,还靠着楚越的人脉定下了最好的院线,预定在今年新年档上映。

钱不钱的楚越不在乎,就为了把陈妄捧起来。

这部电影,是奔着拿下影帝去的。

楚越抿唇,回头看了一眼陈妄。

他刚刚想了一下,他签字卖掉的是家里的公司,而除了公司之外,他名下还有一些其余的不动产,加起来零零散散能凑出个几千万,但对于还债是不够的。

但如果陈妄的电影卖得好的话,他作为唯一的投资商,会赚很多钱,说不定...

“你,给我细说说。”楚越站在门口,冲凯文说。

凯文倒是不见外,指着客厅说:“坐下说呗。”

楚越不自在的看向陈妄。

陈妄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大概因为这是工作问题,陈妄没有摆冷脸,而是用下巴点了一下客厅,说道:“坐吧。”

然后自己去厨房了。

楚越闭了闭眼,咬着牙跟凯文坐下了。

凯文很快就把这次的电影问题简单的说过一遍了。

楚越以前就投资过陈妄的不少电影、电视剧,只不过都是小打小闹,没赚多少钱,而这次的电影,按照凯文的话说,如果爆了的话,楚越作为唯一的投资人能赚上好几亿。

凯文跟楚越说这些的时候,陈妄拿着个水壶给凯文跟楚越倒上水,凯文本想继续说什么,但楚越却站起来了。

“我还有事,你们先谈吧。”楚越起身往外走。

凯文愣了一下,又笑起来:“楚哥去哪儿啊,我送你。”

“等等。”正在倒水的陈妄头也没回的说:“衣柜里有你衣服,都带走。”

旁边的凯文听到这话都没敢吱声。

楚越心头一疼,僵在原地几秒,继而走向卧室的衣柜,里面确实装着一些楚越的衣服,楚越胡乱的穿上一套,又抓起来另外的几套,抱着出了门。

出了别墅后,楚越把那几套衣服直接丢在垃圾桶里,抬手打了辆车。

“去哪儿啊?”司机问。

“衡腾公司。”楚越关上车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逃避从不是他的风格,他自己踩进去的坑,自己往外爬。

“陈妄,你俩怎么回事儿?”楚越前脚刚走,后脚凯文就八卦兮兮的追问起来了:“这到底是和好了,还是没和好啊?”

陈妄把桌上的水杯拿起来往厨房端,压根没搭理凯文一下。

凯文早就熟悉陈妄这副冷清的做派了,他也不在意,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来一份资料放到陈妄的桌上,回头跟厨房里的陈妄说:“画朱砂的原著给你放下了,你记得多看看。”

说完,凯文就一边穿鞋一边往外走,走之前还喊了一句:“明天就要去进组拍戏了,取景在“大荒山”,你自己提前做好准备,明天早上十点我来接你。”

凯文说完了就走了,门“啪嗒”一声关上,陈妄才从厨房出来。

他一路走到沙发前重新坐下,拿起桌上的书看了两眼。

根据他这段时间对自己的“了解”,他接戏之前都是要提前看原著的。

而这本画朱砂讲的是一个古代架空故事,比较狗血的“爱上杀父仇人的女儿”的梗,大概也就十几万字,拍成电影的话估计会删减很多,陈妄看了个大概,已经了解了自己要扮演的人是什么性格。

他看完了原著,觉得有点口渴,就自己走到厨房去倒水,本来只是想随意倒一杯温水喝,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已经摆上了一杯可乐和一杯温水。

陈妄看着这两杯水,嘴角向下压了些,蹙眉把可乐倒掉了。

又是这该死的“副作用”。

兴许是因为刚才那一打岔,陈妄的胸腔里憋着一团不满的火儿,他直接放下温水,走到沙发前拿起手机,给楚越发过去了一条短信:“把你这几年花在我身上的钱统计一下,不管多少,我都还给你。”

他必须,马上和这个人划清界限,这辈子都不再见。

手机短信响起来的时候,楚越正在衡腾公司楼下的待客区等着。

衡腾公司和楚家的公司是多年的老关系了,从楚越他爸还在世的时候就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了,可是楚越都这个岁数了,愣是没来过衡腾几次,可见他平时是个多不上进的富二代。

此时此刻,这位不上进的富二代正在默默地删掉那条短信。

花在陈妄身上的钱,他一分都不会要,他楚越不是那种分了手就跟对象算账的男人。

恰在此时,衡腾老总的秘书走过来,冲着楚越微微一笑:“楚少,这边。”

楚越站起身来,扯了扯自己的嘻哈外套,恍惚间觉得自己这穿着有点不妥当,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硬着头皮进了会议室。

衡腾的老总姓江,是他爸爸的好兄弟,算起来楚越也要喊一句叔叔,只是他父母去世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衡腾了。

他进来的时候,正看见严厉的江叔叔。

江叔叔是楚越比较害怕的长辈,大概是因为江叔叔以前跟他爸爸是兄弟的缘故,所以江叔叔每次见到他都要对他严厉训斥,久而久之,楚越就一直躲着江叔叔了。

但这回,他避无可避了。

“江叔叔。”他硬着头皮喊了一声。

正在办公桌上办公的男人抬头看了一眼楚越。

年近五十的江总是个很严肃的人,能从他眉心深深地“川”字儿纹,和他嘴角压着的法令纹里看出来,他平时是一个极为严苛、古板的人。

而且楚越知道,江叔叔其实脾气很不好,对外人严肃,对自己家人也并不宽容,是个有点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人。

他亲眼见过江叔叔打自己孩子,那是真的往死里抽。

就像是现在,他看着楚越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恨铁不成钢的晚辈,如果楚越是他的孩子的话,他估计都要上手揍了。

“叔叔。”楚越缩了缩肩膀,垂下了脑袋。

“你还知道我是你叔叔!”江总站起身来,拿着手里的文件重重的拍了楚越的脑袋一下:“好吃懒做无用之徒!你爸替你打下来的江山都被你给祸害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妄信小人,缩头缩脑,你像是个什么东西!”

楚越被骂的屁都不敢放,一直垂着脑袋不说话。

江总发完火了,往转椅上一坐,问楚越:“说说吧,想怎么办?”

楚越舔了舔嘴唇,把自己的资产都数了一遍,又把自己投资的电影的事儿讲了一遍。

“如果盈利好的话,大概能赚个一点钱。”楚越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估摸着也就半个亿,还是最好的状况下,他说:“这些我都赔偿给叔叔。”

“剩下的呢?”江总又问。

“剩下的,我也会赔,叔叔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赚到钱。”楚越硬着头皮说到,但是他说这些容易,自己心里却都是发虚的。

这么多的债务,凭他的能力——

“你之前不是养了个娱乐圈的小明星吗?”这时候,江总又问:“全心全意养了三年,他不出来帮你分担一点?”

楚越微微涨红了脸,半响,才回了一句:“跟他没关系。”

江总神情严肃的盯着楚越看了一会儿,从鼻腔里哼出来一声:“你的固定资产我都冻结了,用市场最高价收购,算你还账,剩下的钱我给你三年时间,不算你利息,就这些债,还不完法庭见,滚吧。”

楚越微微鞠了个躬,转头往办公室外走。

“等会。”突然间,江总又说了一句:“今天去找你的那些人,是我的副总干的,他这人没什么见识,我已经处理了。”

楚越听的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走了。

一出办公室,他像是个幽魂一样满世界乱飘。

三年时间,江叔叔已经很宽待他了,虽然他不怎么接触公司的事情,但他也知道,公司出错的这个单子一定会给江叔叔的公司带来很大的影响,江叔叔在这个时候都还在帮助他。

楚越越发难受了,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又想起了骗了他的叔叔,楚越的鼻尖儿都红了,他漫无目的飘着飘着,突然记起来自己身上好像也没多少钱了,他一掏兜,从自己兜里掏出来一个钱包。

是他这套衣服里的钱包。

楚越打开一看,里面有几千块现金,以他对现代普通人的了解,几千块钱在偌大的S市大概只够租一个特别特别差的小隔间。

他之前总是丢三落四的,所以每个兜里都有钱包和现金,也就是说——

他之前丢在垃圾桶里的那些衣服里应该还有钱!

楚越立刻来了精神,他一路回到了陈妄的别墅楼下,在别墅的楼下专心致志的掏垃圾。

他得把他的衣服都掏出来,看看里面有多少钱。

陈妄过来丢垃圾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

楚越背对着他,正在垃圾箱里面一阵翻翻找找。

打死陈妄,他都想不到楚越是在翻钱,他站在一旁蹙眉盯着楚越看了一会儿,心想,该不会是楚越对他余情未了,又不好意思找他,所以就跑回来翻他随手丢的东西来了吧?

这时候,楚越不知道翻到了什么,突然“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陈妄心里一紧,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走了过去,并且一把抓住了楚越的手腕。

楚越的手掌处划破了一个很大的口子,正在哗哗的淌血。

“你是怎么回事儿!”陈妄瞬间恼怒出声:“看不到这里面有玻璃吗!胡乱在里面翻什么!”

楚越一下被陈妄喊得回神了。

他刚才看到手掌上往外淌血,被那鲜红的颜色给刺懵了,等意识到他自己在流血的时候,楚越的脸顿时变得惨白,抓着手掌“啊啊”的开始喊了起来。

陈妄被楚越这反应给气笑了,都十九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一样?还不马上找纱布碘酒处理!

等陈妄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楚越给带到了家里,把楚越摁在了沙发上,然后从电视柜底下扯出来一个医药箱来。

他把碘酒倒在楚越手上的时候,下意识地抓住了楚越的肩膀,果不其然,楚越立刻跟杀猪似得嚎叫起来,还不断地往回抽胳膊,幸好被陈妄摁住了。

一切都是自然反应,自然到等陈妄意识到他在干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在给楚越包扎了。

但实际上,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家里有一个医药箱。

刚才他把楚越扯进来的时候整个脑子都是一片空白,像是有另外一个人操控着他的身体,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楚越还坐在沙发上掉眼泪。

一个十九岁的男生,坐在沙发上,掉眼泪!

十岁的男孩都知道害臊了!

陈妄又一次深深地拧起了眉头。

他居然不觉得楚越废物,反而看的心头发紧。

这“副作用”也太可怕了些吧?

不行,他必须得离楚越远一点,得让楚越马上走。

“你去翻垃圾桶做什么!”可是他刚想开口撵人,就看到楚越另一只刚掏过垃圾桶、脏兮兮的手,顿时洁癖上身,恼火的拽着楚越去洗手。

“我,我...”楚越想说一句“去翻钱”,可是话到了嘴边儿又吞回去了。

谁都可以知道他破产,陈妄不行。

他死咬着牙,守着最后那一点底裤,不想让陈妄看到他的落魄。

陈妄见他不说话,冷笑着扔开了楚越的手。

当他多爱听呢!

“出去。”陈妄用下巴点了一下门口,然后眼不见为净,扭头直接回了卧室。

楚越微微垂着脑袋,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站起来,临出门前他最后看了卧室的门一眼,然后咬着牙,毅然决然的冲出了门。

他忍着手上的疼,打开门,一路下了楼,吸着鼻子重新来垃圾桶前面翻衣服。

还剩下两件衣服没翻完呢。

“楚哥,您这是干嘛呢?”

楚越一回头,就发现凯文站在他身后,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楚越一顿,脸皮都跟着有些烧红,一种名为“羞耻”的感觉爬上了脑袋,让他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凯文是个人精,一看到楚越手里的东西立刻懂了。

楚大少这是舍不得陈妄啊!

毕竟这些衣服都是在陈妄的衣柜里待过的,现在陈妄翻脸不认人了,楚越肯定心里难受,又不好直说,只能默默的把这些丢掉的衣服捡回去,自己在孤独的夜里回味。

就像是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只能捡几张破糖皮,自己偷偷舔着那点糖。

啧,瞧瞧,这孩子多可怜。

一个为爱痴狂的大少爷,这要换个好啃的骨头,说不定早就从了。

偏偏陈妄不吃这一套啊。

“楚大少啊,得,别翻了,我知道你是分手了难受,但也不能这样啊,来,我给你出个主意。”

凯文走上前来,揽着楚越的肩膀,低声说道:“你可以跟着咱们剧组去大荒山啊,我知道你没理由去找陈妄,但你可以说你要去体验生活,去当个小打杂的,名正言顺的跟过去,还能天天看着陈妄,多好啊。”

其实凯文是有私心的,他想把楚越这位大金主给拉过去,到时候哪儿缺钱,哪儿经费不够直接忽悠楚越砸钱,反正只要一提到陈妄,楚越这脑袋就不好使,一忽悠一个准儿。

果不其然,楚越一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舔了舔嘴唇,压着声音,兴奋的问:“小打杂的一个月多少钱?”

凯文:“啊?啊,打杂的...一个月也得...五千多?”

楚越琢磨了一下,他高中下来之后就不念了,虽然有个外国文凭,但都是花钱糊弄鬼的,他连个英文都不会说,也没啥技能,真要去打工大概只能做服务员。

据他所知,服务员也就一个月两三千块钱。

剧组还包吃住,而且五千多啊,比他兜里的钱都多。

干了!

“好。”楚越诚恳的握住了凯文的手,认真的说道:“我会好好干的。”

感谢组织给我赚钱的机会,谢谢!

凯文:“嗯...嗯?”

这他娘的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次日,清晨。

陈妄早上五点就睁开了眼。

不是他自己醒的,是生物钟使他清醒,当他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新奇。

以前他黑白颠倒,为了做实验天天泡在实验室里,很少有具体的时间观念,身体也很差,经常感冒发烧,胃疼也是常事。

但这具身体没有。

换句话说,这三年里,“他”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从他的备忘录上,他知道了自己的习惯,每天早上五点都会起来晨跑,不拍戏的时候还会专门请人来帮助锻炼。

只是,他为什么不继续去泡实验室了呢。

陈妄下意识地看向了手机。

这个手机上根本没有以前的那些老朋友的电话。

他记得以前的一些同事的电话,他打过去问了,但手机不是关机就是没人接,他都找不到以前的同事了。

也许是因为进了娱乐圈之后就和以往的圈子断了联系了吧。

陈妄想着,走到了二楼的训练房,做了些简单的运动,又吃了早餐,早上八点多的时候凯文就来接他了。

他顺从的跟着凯文走了,心说,这是他最后一场戏,拍完了他就重新回去做他的实验。

从S市到大荒山一共飞了三个小时,又转机,落地后还要坐几个小时的车,他们八点多出发,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大荒山就是一座山,不过并不荒凉,山的四周都是树木,放眼望去一片树,虽然已经是腊月了,但还能看见一片片绿。

而且大荒山这边很暖和,比北方S市暖和多了。

“陈妄,你先去你的院儿里休息。”到地方之后,凯文跟陈妄说:“我去跟导演沟通一下,看看场地怎么样。”

大荒山是在很偏远的山区里,拍摄过程会很辛苦,山里面有几户人家,他们就租在了人家农户的家里,因为场地限制,人家都是几个人一个院儿住,陈妄一个人有一个院儿都是优待了。

“嗯。”陈妄倒并不觉得苦,只是有点累,想回去休息,但在他转身的瞬间,一个熟悉的人影在他的眼角处冒了一下。

陈妄蹙眉回头,正看到楚越的背影。

楚越正在跟三个人一起抬一个拍戏的道具箱,道具箱很沉,他们四个人一人一角抬着走,楚越明显已经用上全力了,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陈妄一张冰山脸上肉眼可见的浮现出了几分惊讶。

他不是惊讶于楚越会出现在这里,他是惊讶于楚越会干这些活儿。

他知道以前楚越也会经常探“他”的班,但是楚越每次来都是前呼后拥的,身边保姆都要带两个,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楚越帮人家搬东西。

大少爷还转性了?

“这怎么回事?”他问凯文。

每次楚越来探班,都是凯文通知他的。

“哦,你说楚越。”凯文一拍手,说道:“嗨,这不是被你甩了不甘心嘛,还想来找你,跟你分手了,也总不好厚着脸皮说来探班,就找了个理由跑来打工来啦,来剧场当打杂的了。”

凯文说的一本正经,浑然忘了自己当时忽悠楚越过来时候说的话了。

其实他也是好心嘛。

楚越对陈妄怎么样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陈妄真跟楚越在一起了,那往后星途不知道多顺利呢。

这年头,这么有钱的二百五可不少了。

但陈妄明显不领这个情。

他的眉头蹙着,一直跟着楚越的背影走,从楚越因为用力而突出来的脖子上的青筋看到楚越压在箱子底下的手掌,看了那手掌几秒钟之后,陈妄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冷声和凯文说:“你让他来当打杂的,信不信他把你摊子砸了?”

凯文一顿,讪笑着说:“谁能想到他真干呢,我以为他就来凑个数的,大不了回头我跟道具组说说,别让他多干活儿不就是了嘛。”

陈妄冷笑一声,走了。

而那头,楚越正把箱子放下。

箱子一放下,他就疼的直甩手。

手掌上的伤口又崩开了。

“小刀啊,这边!”有人在喊他。

楚越赶忙往回跑,接过来人递来的东西,抱在怀里往堆放剧组道具的院子里送。

说实在的,楚越干这些的时候还觉得挺新奇的。

他上半辈子泡在金钱的海洋里,要什么有什么,对数字没什么概念,他家破产的事儿对他来说远没有他叔叔背叛他来的让他难过。

他以前总觉得那些普通人的生活并不快乐,他上高中的时候有些同学花个几百块买双鞋都要心疼的不行,可是当他真的融入到普通人的生活里来的时候,又觉得怪有意思的。

来的路上,他第一次坐普通舱,一路一直在听同行的人八卦,同行的人把他当成高考失败出来打工的小弟弟,也对他很关照。

普通人的生活,忙碌而又充实,把他空虚的胸膛一点点填满,让他都不那么难过了。

大概这就是人们说的,忙起来了就不瞎想了吧。

楚越跟着道具组的人忙活来忙活去,等把所有的东西都装好了之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道具组的老大哥开始给他们安排房子。

因为楚越是后来的,所以楚越最后一个被安排,但是安排到最后才发现房子不够用了,就单单独出来楚越一个。

老大哥姓石,是个憨厚人,见楚越没地方住,犹豫了一下,去找了导演,导演随便看了几眼,定下来了:“送陈妄院子里去,跟陈妄说让他住西屋。”

这场戏一共四个主演,另外三个看起来都十分不好惹,就陈妄还像个样儿,好说话些。

老大哥就带着楚越过去了。

楚越过去之前都不知道是陈妄,就在院里头等着。

老大哥进去跟陈妄说。

老大哥来的时候,陈妄正在背台词,一边听着,一边抽空看了一眼窗户外面。

楚越正踢石子儿呢。

“导演说,麻烦陈哥通融一下。”老大哥说。

陈妄冷冷的垂下眼。

他就知道,楚越果然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现在才一过来就想睡他的房间,都会拿导演来压他了。

还道具组的小跑腿,谁家道具组的跑腿能说动导演?

“领进来吧。”

楚越是进来见到陈妄之后,才知道原来他要睡在陈妄屋里。

他一见了陈妄就想跑,让陈妄知道他在这他就完了,他有什么脸再看陈妄!

“站住,跑什么!”老大哥一回手,一把拽住他,摁着楚越肩膀说:“跟人家陈先生说谢谢。”

楚越被摁着肩膀往下半鞠了一躬,然后他就听见陈妄说:“让他睡西屋,没事儿不要打扰我。”

老大哥连连点头,然后推着楚越去了西屋。

被推进西屋的时候,老大哥还教育楚越要懂事儿,别惹人家大明星不痛快,他前脚被推进西屋,后脚门就“砰”的一下关上了。

楚越一人在西屋里茫然站着。

这是一家很普通的农户,因为住在山里面,所以没有床,只有炕,炕上也没有床褥,四周都是灰扑扑暗沉沉的,楚越犹豫了片刻,坐上了冰冷的炕沿。

要在这种地方住吗?

老大哥没给他被褥,他也不想去找陈妄帮忙,干脆就直接躺在炕上蜷缩起来了。

反正他穿得厚,也能扛得住。

大概晚上十二点的时候,陈妄起了一次夜。

这山里的冬天冷的很,风吹过脸,割的人脸庞生疼,因为山里的洗手间都在外面,所以进出一趟,不管多困,回来的时候都会被风吹的清醒起来。

经过西屋的时候,陈妄忍不住往紧关的西屋门上看了一眼。

他打从一进来这个屋子开始,凯文就告诉过他,说西屋窗户是漏风的,住不了人,他一开始就打算住东屋。

所以西屋没有被收拾过,满都是尘土,炕也没有烧起来,冰冷冷的,也没有被褥。

像是楚越这样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下待半个晚上的呢?

陈妄在西屋门口静默了片刻,转头走了。

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二天早上,楚越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他一动,被子也跟着一动。

等等,被子?

楚越睁开了眼。

他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身下是烧的火热的炕,他一抬头,就看见对面坐着个人。

山里的住所当然没有很好的家具,桌椅板凳都是拿木头建造的,倒显得很天然,窗户是朦胧的旧玻璃,有点脏,在阳光下闪着斑驳的光,落到了窗户口前椅子上坐着的人的身上。

椅子上的人穿着一身白色古装,头发高高的梳起来,带着冠玉,露出一张脸来。

大概是特意打造了少年感,原本冷淡的狭长眼眸被画的圆了些,唇上也涂了点粉色唇膏,板正的头发也被挑下来两缕,对方正在低头看台本,听见动静抬起眼眸来,粉唇一动,吐出来两个字:“醒了?”

楚越的心怦怦狂跳。

每一次看陈妄的古装扮相,他都会喘不过气儿。

“我怎么在这?”半响,他才反应过来,从被褥里爬起来了。

他记得自己昨晚上是在隔壁西屋睡的。

“导演安排的。”坐在桌子旁的人翻了一页台词本,大概是想起了什么,拿着台词本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睡醒了就起来,外面早都开工了。”

等陈妄都走了,楚越才有点失落的爬起来。

原来是导演让他住到东屋里的。

他还以为是陈妄把他抱来的呢。

哎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他是自己飞过来的吗?

但楚越还没来得及想到有哪里不对,老大哥就喊他出去工作了。

楚越连忙爬起来,穿上鞋往出走。

他的工作笼统来说就是干杂活儿,细致点分就是什么都干,人家让他搬东西他就搬东西,让他洗东西他就洗东西。

大概是因为楚越岁数小的缘故,老大哥给他安排的活儿都比较轻松,只要跑跑腿就行。

他们拍戏的地方是一个深山老林里,楚越活了十九年,还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看那些高低起伏的平房都觉得错落有致别具一格,跑剧组搬东西也不觉得累,一直都像是个陀螺似的转来转去。

值得一提的是,他手上的伤口好了很多,明明昨天绷带都有些松了,今天看上去却好像又紧了些,像是被重新包扎过,但是楚越完全没碰过它。

不过楚越也没太多想,转头继续去跟老大哥他们搬东西了。

这深山的寒冬腊月特别冷,前段日子还下过雪,鞋底踩在雪层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楚越本以为这天他会冷,但是他到了现场之后一直在跑来跑去,跑出了一身汗,一点都不冷了。

他来来回回跑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跑的差不多了,剧组开拍了之后,他们就没活干了,能在旁边看着了。

天很冷,但他们也走不远,怕剧组这边有什么事儿,就在旁边聚着堆儿聊天,一帮大老爷们,都爱抽烟喝酒,闲得无聊就跟楚越聊天打屁。

楚越是新来的,又是个小孩,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他们就一直在问楚越的一些生活之类的。

楚越没透露自己家里的真实情况,就说家里欠了债,一个人在还债。

陈妄拍完戏下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楚越跟几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坐在一起聊天,心里觉得一阵不可思议。

他的记忆里已经找不到楚越的影子了,但是他的备忘录里满满的全都是楚越,以他对备忘录里面的阅读了解,楚越应该是个嚣张跋扈的富二代,一句话说不顺就拿啤酒瓶给人脑袋开花的那种,现在居然能平易近人的跟这群人坐在一起聊天。

恰在这是旁边有人给陈妄倒了一杯水,陈妄道了一声谢,“状似无意”似得问了一句:“那个男生,是新来的剧组人员吗?”

对方对楚越印象还挺深的,笑着回道:“是个家里欠债了的小孩儿,来打工还钱的。”

陈妄远远的瞥了楚越一眼,冷冷一笑。

做戏还真是做全套,明明是找借口来看着我,还偏偏要立个欠债破产了的人设。

呵,男人。

陈妄那一眼虽然隔得远,但楚越还是一眼就捕捉到了。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回看过去,察觉到陈妄眼底里的冷意,他心底里一寒,手指扣着膝盖,脸上的笑意几乎都快维持不住了。

陈妄果然还是很讨厌他。

楚越心里有点难受,他急匆匆的找了个理由,从人群里出去了,打算去厕所自己待一会儿。

他起来的时候,没忍住,偷偷的瞥了陈妄一眼。

俩人视线正撞上。

陈妄微微勾了勾唇角,心想,楚越忍不住了,恐怕很快就要找理由凑到他的面前了。

然后,他就看到楚越起身,转头,出去了。

陈妄眼眸一眯,心说这一切并不简单,然后顺势拿起了旁边的保温杯,慢慢的啜饮了一口。

慢慢的啜饮。

慢的啜饮。

的啜饮。

啜饮。

啜...没了?

陈妄一保温杯的水都喝完了,还是没等到楚越的理由,他蹙眉抬头环顾四周,心想,这人又耍什么花样?

“陈哥,找什么呢?”旁边给他倒水的小助理笑着问。

这个小助理是剧组临时分给陈妄的,因为陈妄身边没有什么可照顾的人,导演怕陈妄的身体受了寒生病耽误拍摄进度,所以分给了陈妄一个。

小助理来之前一直觉得陈妄不太好接触,毕竟他总冷着一张冰山脸,看上去很不好招惹的样子,但是跟陈妄说过几句话就知道了,陈妄性子只是淡漠,并不会刻意为难别人,比组里两个女主好说话多了。

“刚才那个——”陈妄的话才吐出来就是一惊,舌头差点咬上舌尖。

他问楚越做什么!

“哦,你说那个小孩儿?陈哥要找他过来吗。”

小助理抬脚就要跑出去找人了。

陈妄捏着杯子的手一顿,低喝一声:“不用!”

他缓了缓语气,又说:“你去忙你的吧。”

小助理琢磨着可能是哪里惹陈妄不高兴了,所以越发小心了些,点着头就走了,但也没有走太远,就在一边等着陈妄吩咐。

他其实挺想在陈妄面前表现表现的,毕竟他现在只是剧组的一个杂务,如果能让陈妄看他顺眼,把他带在身边当贴身助理,脱离在剧组里打工的命运,那他就发了!

想着,小助理忍不住四周看,他听陈妄提到那个“小工”两回了,想专门留意一下。

但是小助理还没来得及看到,突然就听见拍摄场地冒出来一阵吵闹声。

小助理匆忙抬头看过去。

是饰演女一的演员和饰演男二的演员一起掉湖里了!

他们导演是个很苛刻的导演,拍戏什么的都是真人上场,这一场戏拍的是夏戏,演员穿的本来就少,还在冰冷的湖面上装作是夏天的模样,又跳又闹的,冷不丁船翻了,俩人直接都掉进湖里了。

他们选择这座山,就是因为这座山里有一个漂亮的湖泊和一个很高的断崖,景色优美,适合他们拍摄,到时候后期一做,拍出来的画面会十分漂亮。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女一居然会和男二一起掉下船!

要知道,这湖水可深有十几米,还是活水,因为要拍出来十分盛大的场面,所以他们是拿无人机拍远景,开船拍近景的,他们船少,一共就两艘,四周也没准备救生员,他们一掉下去,剧组人员都静了片刻,然后就开始疯狂躁动起来。

有人试图开船去救人,有人开始尖叫,也有人怒吼救生员,还有人开始骂道具组,总之所有人都乱成一团。

等楚越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人群围成一圈,楚越跑过去一看,就看见陈妄浑身湿淋淋的抱着一个男孩,正在按压对方的胸口处,见对方没反应,居然低头去做人工呼吸!

这个男孩就是男二,叫程远,今年才刚成年,已经昏迷了。

楚越看的心头一酸,虽然知道陈妄是在救人,但他还是觉得心里头十分难受。

陈妄和他在一起三年,从来没有主动亲过他!

这时候,他从旁边的人的嘴里听了事情的全部过程,是刚才女一和男二一起掉下去了,女一是她的助理救起来的,男二是陈妄救起来的。

“快快快快把程远送回屋里!”导演在旁边都快疯了,生怕男二有什么三长两短,深山老林里也没什么好的医务条件,一帮人直接就抬着程远跑了。

反倒把湿淋淋、累的喘息的陈妄留在了原地。

陈妄觉得眼前有些发黑。

他刚才一时冲动跳下去救人时并不觉得脱力,但现在人都走了,他发觉自己居然连起身都有些困难了,远处一阵风刮过来,他的骨头一阵刺痛的冷,脸都被吹麻木了。

这时候,他的肩膀上突然一重,一个外套裹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一只手贴在了他的脸上,似乎被他脸上的冰冷吓了一跳,那只手的主人连声音都跟着骤然拔高:“陈妄,你怎么这么冲动!旁边不是有剧组人员吗,你干嘛跳下去?你是不是跟——”

还真跟备忘录里写的一模一样呢。

陈妄冷着脸回过头,就看见楚越涨红了脸,紧抿着嘴的模样。

“怎么不说了?”陈妄的手撑着地面,动作迟缓的爬起来,那张脸由下到上,最后悬在楚越的上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是不是什么,是不是喜欢程远,所以才冒险下去救他?”

楚越涨红的脸猛地一阵发白。

陈妄看着他的神情变化,原本带着几丝不爽的心头像是猛地被人给揪了一下,涌上来了几丝说不出的压抑来,他几乎下意识地想要解释一句“我们没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吞下去了。

他们之间的气氛一阵僵硬,最后还是陈妄扭身就走,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他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才发现院子里居然已经有了别人,原来他们把昏倒的程远送到了他的屋子里休息,毕竟他屋子比较大,放得下人。

导演见陈妄回来了,连忙跟陈妄道歉说刚才太忙,没顾上他,两个人寒暄一番,陈妄取了衣服去了西屋,把湿掉的衣服换掉,然后从西屋里出来。

他换衣服的时候,导演带着剧组人员匆匆去看了落入水里的女一,毕竟是女孩子,恐怕比男二还要害怕,而现在男二程远也已经安全下来了,他们就暂时放开了男二,转而去看女一了。

陈妄从西屋的窗户缝里眼睁睁看着他们走的,在他们走了之后陈妄刚换好衣服,他本来想直接回东屋,东屋烧起了热炕,很暖和,但是他刚想出去,就看见楚越从门外走过来,在门口踌躇了一下,然后垂着脑袋,用了很大毅力似得,进了东屋。

陈妄微微挑眉,心想,楚越应该是去找他了,不过东屋里面躺着的是程远,楚越可别跟程远出什么矛盾。

以他对楚越的了解,这位小祖宗是一个很会迁怒的人,以前“陈妄”做了什么让楚越不高兴的事情,楚越就会拿他的助理、经纪人发火。

显而易见的,轮到程远身上也是一样,如果楚越跟程远发生矛盾,楚越也会报复程远。

想着,陈妄蹙眉走出了西屋,快步走到东屋门口。

他发现楚越没有关东屋的门。

陈妄走过去,正好看到楚越鼓着小脸,怒气冲冲撸起袖子,抬起手,冲向躺在炕上昏迷的程远。

陈妄一惊,刚想高声阻止,就看到楚越冲到程远床边,呲牙咧嘴的伸出手,大力的揉搓程远的嘴,像是恨不得把程远的嘴皮子擦掉一层。

陈妄的步伐僵在了半空中,足足僵了三秒。

这小心眼程度倒是跟备忘录里记的一样。

就是这报复方式,好像和他想象之中的不太一样。

他开始思考自己的备忘录是不是少记了什么东西。

唔...好像没提及智商方面的问题呢。

手掌用力的摩擦过程远的嘴唇,楚越狠狠地搓了两下,才算是消了些气。

他狠狠地甩了甩蹭麻了的手,心里头还有点责怪自己当时嘴太快了。

他不该说那些的,陈妄现在不是他的人了,再说这些,陈妄会更讨厌他的。

一想到陈妄当时浑身湿漉漉的离开的模样,楚越心里头还有些心疼,他想了想,转身出了门,奔向了厨房,笨手笨脚的切了两块姜,开始用农村的大铁锅熬姜汤。

楚越动作笨拙,姜汤也熬得并不怎么样,最后,他捞出了两碗来,往东屋送,到时候陈妄问起来,他就说是剧组人员弄的,陈妄一定会喝的。

但是他没想到,他捧着两碗姜汤进去的时候,就看见陈妄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剧本,程远还没醒,在昏睡着。

一看见陈妄,楚越心里头就抖了一下,心说陈妄什么时候来的?这岂不是把他切姜熬汤的场景都看到了?

陈妄那么讨厌他,还会喝他熬的汤吗?

楚越忐忑的走进来,把姜汤放在桌上,完全不敢看陈妄。

陈妄在看剧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事还在生他的气,楚越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这个,是我给程远熬的,多出来一碗,你要喝吗?”

陈妄捏着剧本的手一顿,抬眸看向楚越。

看不出来啊小朋友,这还有两副面孔呢。

刚才还恨不得把人家嘴唇搓烂呢,这么快就给忘了?

“你和程远很熟么?”清冷的声线落到耳畔,陈妄的目光扫了过来:“亲手给他熬姜汤?”

楚越苦思冥想,从嘴里挤出来一句:“嗯,爱护老幼人人有责。”

陈妄信不信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信了。

没错,我楚越就是这样的正义使者!

他一边想,一边十分有底气的把手里的碗推给了陈妄一份。

楚越手指纤细,不像是男孩手,指尖莹润有光泽,迎着午后日光,推着那微微破了口的瓷碗过来时,隐约间有一种纤细的朦胧美感。

陈妄看了那只手半秒,脑子里像是勾勒出了这双美手笨拙的拿着菜刀切剁姜块,又挥舞着铲子,添着柴火熬姜汤的模样。

心头处像是被指甲轻轻地搔刮过,陈妄突然想尝尝这姜汤的味道。

食指和大拇指捻在一起,陈妄想抬手去拿,但手指一动,却又垂下来了。

恰好在这时候,床上的程远发出一声轻吟,像是已经醒了,楚越连忙捧过姜汤去塞给程远。

程远一睁眼看到楚越的时候感动坏了,他还记得昏迷时候听到了这个剧组工人的声音,看来是这个剧组工人一直在照顾他,还给他姜汤喝!

“朋友。”程远拉着楚越的手腕,十分真挚的说道:“谢谢。”

然后一口把姜汤干了,那潇洒动作,仿佛干出了武松喝三碗不过岗的阵仗,结果喝完了他就开始呕,一边喊“辣”一边喊“苦”,泪花都涌出来了,就这,他还拉着楚越胳膊喊谢谢。

楚越心虚的看着自己抽不出来的手,心想:谁家傻孩子啊,也太好忽悠了。

在楚越和程远拉拉扯扯的时候,陈妄眼睛专注的看着台本,顶着一张清冷禁欲的脸,手指却悄悄的拿起了那碗姜汤,送到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

还挺甜,应该放了不少糖。

他又想到程远喝的那碗又苦又辣的姜汤,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楚越。

楚越正在跟程远说话,两个都是岁数不大的小男孩,很快就能聊到一起去,不知道程远说了什么,楚越突然笑了一下,圆眼弯成了月牙儿,看上去尤为活泼可爱,和备忘录里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他以为楚越是个爪牙锋利仗着家势胡作非为的大老虎,举着大爪子看谁不爽就挠谁,但谁能想到,他这一爪子挠下来,却像是猫儿的肉垫一样,连个皮都没挠破,反而让人心头发痒,让人想...

陈妄猛地清醒过来,蹙眉把姜汤放回了桌上。

这该死的后遗症。

陈妄又在心底里提醒自己,楚越摆出来这张脸都是为了追求他,他不能再被楚越那副假装出来的外表所蒙骗,想着,他快速起身,冷着脸直接走了。

陈妄起身离开的时候,楚越一直在和程远聊天,直到陈妄整个人都不见了,他的笑脸才颓下来,一回头看向桌子,发现桌上的姜汤还完好的摆在那里。

果然没有喝。

陈妄还是和以前一样讨厌他,不,以前陈妄还会稍加掩饰一些,现在都不去掩饰了。

楚越心里头窝着酸,脸上也笑不出来,倒是旁边的程远,一直在叨叨叨的说,程远一直在拉着他讲话,但楚越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

他的眼眸盯着那瓷碗看了半响,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垂下眼帘来,问程远:“我今晚,能搬到你那里去住吗?”

————

陈妄从平房里出来,被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莫名其妙,怎么脑袋一热就出来了呢?

但他现在也不好回去,只好在村子里面走了走。

因为程远和女主角掉下湖的事儿,剧组里的拍摄暂时停了,大概得明天才能开始,陈妄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平时吃饭的地方。

因为是在深山老林里吃不到外卖,所以剧组都是吃大锅饭的,有专门的厨子做,陈妄到的时候,午饭正好做好。

他随意吃了点东西,本来想回去的,但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抹奶油色,是个樱桃酸奶酪。

陈妄放下筷子的动作一顿。

他在看到这蛋糕的时候,突然闪过了个念头:楚越喜欢吃这个。

这念头跳的突兀又奇特,像是突然闪出来似得,陈妄几次想把这个念头摁下去,但是这念头就像是在他脑子里扎根了似得,一直来来回回的转。

“陈哥,你是想吃酸奶酪吗?”端着饭盘走过来的小助理突然问了一句,笑着说:“我看你一直在看呢。”

陈妄被小助理点破,手上一抖,筷子直接掉地上了。

他故作冷静的说了一句“说什么呢”,然后低头捡筷子。

他再起身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一个酸奶酪了,小助理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儿:“我给您拿来一块了。”

陈妄神色微冷,动都没动。

只是,在小助理没注意到的功夫,他顶着那张冷脸,轻手轻脚拿起了酸奶酪,好像只是随手这么一拿,然后扭头就出了院里,嘴上说着四处转转,腿上却一刻都不停的回了自己的院里。

临进院门之前,陈妄目不斜视的进了屋,直接把酸奶酪放在了东屋的桌子上,可是他眼角一瞥,却发现炕上已经没人了。

楚越和程远一起不见了。

陈妄顿了顿,目不斜视的坐下,拿着手里的台词本开始背台词。

他这部戏是挑大梁的男主,台词很多,他进组之前也许背过台词,隐隐有种熟悉感,但是因为失忆的事儿也全都记不太起来了,只能一遍遍的重新背过。

一本台词,他从白天背到晚上,一直背到夜幕低垂,期间门外来了两回人,都是小助理来告诉他外面的拍摄进度的,小助理说,程远虽然没什么事儿,但是女主角落水入寒发烧了,所以今天没法拍戏了。

也就是说,陈妄可以收拾收拾睡觉了。

等小助理走了之后,陈妄开始收拾东西,他都洗完脸了,准备睡觉了,出去上厕所的时候他还“无意”的瞥了一眼西屋。

西屋的门开着,能看见里面空无一人。

楚越去哪儿了?

他想到了一半儿,又意识到不对,他管楚越做什么?

陈妄的脸微微沉着,转头就回了房间里,没再出门了。

而此时,楚越正跟程远一起躺到炕上。

程远的房间是个小院子,比陈妄的院子小了很多,但也不错,炕烧的火热火热的,很暖和,他们俩一起钻上去,一人一个被窝,塞在被窝里面说小话。

楚越本来只是不想跟陈妄住一个院儿里,想直接住到程远隔壁去,没想到程远这压根就没隔壁,只有一个不大的东屋,隔壁直接就是杂货间,堆着各种东西,他只能跟程远住一个炕。

程远因为今天被楚越“照顾”他的事情,对楚越十分热情,拉着楚越就上了炕。

楚越盛情难却,左右一想来都来了,也就翻身上了炕。

他跟程远俩人窝着,一起缩在被窝里说小话,程远吐槽台词难背,楚越还窝在被窝里想那碗姜汤,楚越想的浑浑噩噩,都快睡着了,他身边的人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了。

楚越猛地就被惊醒了,他盯着程远看了一会儿,伸手一摸,程远脑袋滚热,烧的都烫手,连忙手忙脚乱的下了炕。

大冬天的,被窝外面冷得要命,楚越急得要命,顾不上穿外套,急忙出去找人。

造的都是什么孽啊!

——

陈妄这一整夜几乎都没有睡着,他频繁的起夜,一直在厕所和自己的屋子之间转悠,在后半夜的时候听见动静,不远处有一个院子里似乎闹起来了,院门口还停着两辆车,连导演都被惊起来了,陈妄心里头冒上了一点不好的预感,快步去了这院子里。

他从院子里进门,进到东屋里的时候,正看见东屋里乱成一团。

消失了一下午外加半个晚上的楚越果然在这儿,穿着一身睡衣,冻的小脸通红,一扭头打了一个大喷嚏。

陈妄看的脑袋一热,身体比脑袋反应更快,猛地冲上去,脱下外套一下子糊到了楚越的脸上。

他冲上去的时候动作太大了,像是颗炮弹一样撞上去,肾上激素瞬间拔高,大脑里有片刻的茫然,直到他从那群人里冲过去,把楚越抢回来的时候,陈妄的脑袋还是懵的。

他像是不能自控了一样,在人群的惊呼和尖叫声中,转头抱着楚越就冲出了房间里,留下了一屋子人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很久很久之后,楚越曾就那天的场景,跟陈妄仔细描绘了一下。

“你当时那样儿吧,就,微博上抢菜那些老头子老太太你见过没有?你那架势都差不多,冲上来把我抱着就走,导演都看呆了!”

而那时候的陈妄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像是风一样抱着楚越跑回到自己的东屋里,因为速度太快,他进屋的时候还被门槛绊倒了一下,一头撞上了东屋的木头桌子上,楚越被他抱在怀里,后背正撞上桌子,痛得闷哼一声。

这一声闷哼炸响在耳朵旁边,陈妄终于清醒了。

彼时他跟楚越俩人跌坐在地上,楚越一半靠在桌子上,一半坐在他身上,小脸发白,眼睛里还带着点茫然,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无辜的和他对视。

陈妄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身子一下子就跟着僵住了,薄唇轻颤了两下,喉头无意识的上下滑动两下,隐隐间竟然有些无措的跟楚越对视。

陈妄深吸一口气。

这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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