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求多福？

方杉用控诉的目光看着他：“你是想要劳燕分飞？”

魏苏慎没有纠正成语, 用低沉悦耳的声音道：“无能为力。”

方杉声音凄苦：“都说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念的时候时刻留意周围，想要寻找离开的间隙。

可惜已经为时太晚, 随着方灿惊天地泣鬼神的指责, 方星海的目光已经如刀子一样砸过来。

方杉站在原地, 除了一双无从安放的美手，就是刻意挺直的腰板。

别的事情还好催眠, 问题是他哪有爸爸, 倘若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程序员, 尚有自我欺骗的可能。

“我……”方杉张口发出第一个音节。

方星海的目光更为锐利：“你究竟是谁？”

方杉觉得怒吼一声我是私生子还挺应景, 快速掐灭这个念头后大脑飞速运转, 不出片刻，调整出悲愤的表情：“原来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就是……”

话说到这里, 身子软绵绵地朝后倒去, 落地的一瞬间发现歪了，又朝侧移三十度角, 最终摔在魏苏慎身上。

在不善的目光中, 魏苏慎很平静地掐了掐方杉的人中，然而没反应。

“怒急攻心，恐怕一时半会儿醒不了。”魏苏慎面无表情说着瞎话, 就要抱人离开，方杉的脚却像千年树妖一样狠狠扎根地底，在他耳边碎碎念：“不要公主抱。”

魏苏慎眼皮一跳, 臂弯用力，哪容他拒绝。

就快要远离是非之地时，方星海突然低喝道：“慢着。”

魏苏慎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脸，脸部的线条硬朗严肃，一如他此刻说话的语气：“方总不要光顾着事业，做人也很重要。”

撂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冷笑着离开。

方星海怒骂道：“魏家的小子越来越猖狂。”说罢瞪了眼方灿：“还有你，刚在胡说些什么？”

清水越搅越浑，事情越描越黑，方星海一开口，方灿的脸色就不是很好。平日里，方灿以冷静著称，现在情绪波动太大，没有争辩的心思，最后只道：“酒店不安全，最好提前回去。”

方星海皱眉，这才来了两天不到，关于陈宇的事情没有任何头绪：“你爷爷那里恐怕不好交代。”

当初他们可是信誓旦旦的承诺会把陈宇自杀的事情调查清楚。

不久前的遭遇冲击着方灿的脑神经：“酒店里可能有脏东西。”

方星海摇头：“我不管你和魏家人有什么猫腻，切记不可再胡言乱语。”

不等方灿开口，打电话叫前台找人把地上的汤汁打扫干净。

食物洒在门口，导致门没有办法关上，保洁员来之前，空荡荡的走廊抬眼就可以看到。

方星海原本买的是海鲜面，酱汁浓郁，然而即便有门窗空气对流，房间里却没有一点食物的味道。

方灿忍不住问：“爸，你有没有闻到海鲜的味道？”

方星海用说‘废话’的眼神看他：“当然。”

方灿只觉得浑身发冷，那藏在暗处的不明生物似乎还在盯着自己。

夜晚在胡思乱想中静悄悄来临。

黑暗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方灿轻轻叫了声‘爸’，方星海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窗外突然开始下起大雨，方灿记得，陈宇也是在一个雨夜自杀，他看过现场的照片，脑浆被雨水冲散，别提有多骇人。

而现在，自己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枉死者。

方灿合眼不到三秒又睁开，在恐惧中穿上鞋子，蹑手蹑脚往外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605。

敲门声打断了美梦，方杉踹了魏苏慎一脚……去开门。

魏苏慎本就浅眠，雨声和敲门声一前一后，睡得并不踏实。

没有猫眼，无法观测外面的情形。魏苏慎走过去的时候顺便从桌上拿了个把小水果刀，藏在袖间。

门开后，一张苍白的脸陡然出现在面前。

“是你？”

能看见活人已经让方灿松了口气，仿佛脱离了危险的桎梏。

白天时场景太过混乱，但他清楚的感觉到，那股涌入身体的电流似乎来自于方杉。目光朝床的位置看去：“我来找他。”

方杉起身泡了杯茶，淡淡道：“我没有叫特殊服务。”

方灿脸一黑，想不通魏苏慎如何做到同性格这么恶劣的人和谐相处。

方杉端着茶杯斜靠在床头，慵懒道：“有事起奏。”

方灿想了想，最终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驱鬼师？”

方杉抿了口茶驱散睡意：“脑补是病。”

方灿：“可我明明感觉到……”

方杉眼珠一转，耸了耸肩，仿佛全然不知情。

方灿：“在商言商，你想要什么？”

“我不是商人。”方杉暗示道：“唯一关心的就是相声，我想要更多人欣赏到这门艺术。”

方灿压下心头的怪异感：“只有你帮我解决麻烦，我可以保证……”

方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笑眯眯道：“心诚就行。”

说多了，万一被任务结算系统认定为作弊，就不好办了。

方杉勾了勾手指，方灿站过去：“我需要做什么？”

方杉把窗户打开：“先把吹走晦气。”

把方灿晾在窗前，方杉走到魏苏慎身边：“借一步说话。”

魏苏慎瞥了眼周围，根本没有可以遮掩的地方。

方杉走进卫生间：“快来。”

“……”

魏苏慎最终还是走了进去，神情冷峻，但言语间总有一种颇为玩味的感觉：“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驱鬼师的身份？”

方杉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先收回点利息。”

魏苏慎似乎想到什么，轻笑一声。

方杉指了指自己：“我，系统，护犊子。”

方灿险些要过宿主的命，因为还指望着对方提高上座率，不能立马讨回来这笔暗亏，不过让他付出点代价不难。

魏苏慎：“方灿恐怕真的把你当成了驱鬼师。”

方杉笑眯眯道：“既然如此，不给他抹点香灰办场法事，都对不起这个称号。”

魏苏慎目中突然多了几分严肃：“附在方灿身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方杉曾经明确提到过，每个位面都有其限制，这个世界没有灵气，那就不可能出现鬼怪或者邪道夺舍者。方灿的精神看上去没有问题，像是受到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驱使。

“暂时没有定论。”方杉视线瞥向一边。

“同类……”魏苏慎复述方杉曾经说过的话，看着他：“附近是不是有其他系统？”

方杉也没刻意回避话题：“按照程序的运算轨迹，两个系统不该在同一个位面碰到。当然也有例外，只是现在不好确定，究竟是陈冰樱的系统搞的鬼，还是有其他系统参与。”

魏苏慎：“系统也会杀人？”

方杉笑了：“人有善恶，系统也有。如果我没猜错，陈宇绝对不是第一个受害者，死得应该都是家境优渥之人。有的系统可以通过猎杀气运不错的人，来收集气运。”

魏苏慎挑眉：“有趣。”

拜方杉所赐，他曾一度认为系统都是一个类型的。

方杉目光阴狠：“宿主的意思是我是个水货？”

魏苏慎：“……你特别好。”

方杉暂时停止探讨这个话题：“珍惜眼前人，外面这个宿主想怎么处置？”

魏苏慎略一思忖：“抄《道德经》一百遍。”

方杉看得他的目光相当意味深长。

魏苏慎问：“太狠了？”

方杉摇了摇头，只觉得这是自己见过想象力最贫乏的宿主。

冷风扑面，方灿披了个毯子，得知要抄《道德经》时，怀疑道：“确定不是打击报复？”

魏苏慎淡淡道：“门就在哪里，随时可以出去。”

掩盖在晦涩的目光下，有多少怨毒不得而知，至少此刻他选择按照要求抄写《道德经》。

方杉瞧他的表情，如同受了胯下之辱，再望着魏苏慎，后者眼神中藏有一丝快意，刹那间不理解有钱人究竟是如何定义荣耀和耻辱？

天还没亮，就传来砸门声。

方杉去开的门，果然瞧见方星海怒气冲冲站在门口，一把推开方杉，死死盯着方灿：“别告诉我，你又做噩梦了。”

方灿抄了一晚上道德经，眼中全是疲惫：“我来是叙一叙兄弟情。”

最后关头理智提醒他这是亲儿子，方星海握紧的拳头终究没有挥过去。回过头眯着眼看方杉：“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让他相信如此荒谬的言论。但我保证……”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语气中带着威胁：“你会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不再说话，看样子已经想好了对付人的手段。

语毕转身出门。

白日里的光驱散了心头的恐惧，方灿微微松了口气，跟在方星海后面。

房间内再度恢复了清静，方杉眉眼间都是笑意，有了昨晚方灿的保证，上座率又多了一重保证，接下来，只要耐心等到演出日的到来。

外面的雨水不知何时停了，方杉伸个懒腰：“希望那对父子聪明点，别想着现在就离开酒店。”

既然已经被盯上了，贸然离开，很可能激怒对方。

话音未落，就听见微弱的求救声。

魏苏慎在他叹气的时候开口凉飕飕道：“看来他们没你想象的那么聪明。”

方杉认真考虑了一番，要不要见死不救，最后决定为了门票委曲求全。

情况要比想象中的糟糕，方杉破门而入时，方灿和方星海同时像是失了魂，有往窗户外面跳的迹象。

一般自杀的人是心如死灰，他们却是满脸惊恐。

方杉瞥了眼魏苏慎：“其实我们救下方灿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正在垂死挣扎的方星海闻言努力控制着身体，偏过去煞白的面孔，大叫一声：“儿子！”

方杉被这一声喊懵了。

见他不为所动，方星海手指死死扒着窗户缝，阻止身子继续朝下，嘶哑着嗓子求救：“我是你爸爸，快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