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病。”

“我很正常。”

“我拒绝接受一切无理由的治疗。”

魏苏慎被带进精神科后，像所有的精神病人一样，将这三句话挂在嘴边。

和一般精神病人不同的是，他有权有钱，一句要请律师就足够令对面的医生头疼。

医生将求救的视线投向方杉，目中的含义很明确……劝劝他。

方杉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像是安慰小动物一样，和颜悦色道：“就是个普通体检，起预防作用。”

魏苏慎面不改色，丝毫没有被话语蛊惑：“这已经是今年内第三次所谓的‘普通’体检。”

医生一怔：“他之前做过精神检测？”

方杉点头：“一次是自己主动去，第二次是全家人一起去，现在是我带他来。”

医生：“……”

作为一名优秀且具备丰富经验的工作人员，他很快调整好情绪：“挂号费也交了，就当聊天。”

方杉附和，劝说魏苏慎：“假设我们在旅游，来都来了，不参观一下未免可惜。”

话有没有听进去未可知，至少魏苏慎暂时忍住没离开。

因为之前带过的一个病人很反感键盘敲击声，医生当时还因此收到了攻击，所以后来的病人都开始改为纸笔。不知为何，明明他是医生，现在却不由的开始紧张，甚至无意识地攥紧手里的碳素笔。

轻轻吸了口气后看向方杉：“根据先前所说，这位先生总是称呼你为父神。”

方杉‘嗯’了一声。

“冒昧问一句，二位在生活中的关系是……”

方杉扬了扬手上的戒指。

看到同款尾戒，医生心中有了定论。他并不认为同性恋是一种病态，很是坦然的问道：“在相处过程中，有没有受到来自家庭方面的阻碍？”

方杉摇头。

医生又道：“成长中如果缺失父爱，对长者有过多的儒慕，也可能会造成这种状况。”

方杉默默用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里面记录的是魏苏慎和魏烨的相处日常。

医生看后久久沉默，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看来这种情况并不存在。”

方杉想了想又补充道：“在此之前，他受到过一些物理攻击，可以看作是脑震荡。本该很快恢复，但就目前看来，没有转好的迹象。”

空间波动受到的冲击，按照以往的经验，最长不会过半月，魏苏慎却整整超过三倍时长。

医生沉默稍顷：“还有一种可能，沉迷于精神刺激后带来的好处。”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魏苏慎的目光出现了轻微的波动。

医生放下手中的笔，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有些小朋友为了逃避上学，会采用故意让自己着凉这种极端的方式。”

方杉微微失神一秒，然后笑容变得不那么友好，他淡淡瞥了一眼魏苏慎，没有预兆地站起身：“我明白了，多谢您的提醒。”

医生不解道：“离看诊时间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方杉笑了笑：“我大概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后期有情况会再来请教。”

医生虽然觉得奇怪，还是点了点头，并且嘱咐了几句多留心病人的心理路程。

方杉的笑容在离开科室的一刻渐渐消失，往常魏苏慎都是与他并肩前行，今天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总是要落后半步。

走到医院门口时，方杉突然停下脚步，语气很有深意道：“留下空间波动的后遗症，日子是不是过得舒爽惬意？”

不用被坑，有人关怀爱护，且做了任何出格的事情后，只要佯装犯病，都能被谅解。

说完方杉不知为何转向另外一边，开始玩起手机。

魏苏慎知道瞒不下去，轻轻一叹：“被你关心的感觉很好，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这种体验。”

这时方杉转过身，举起手机，让他看到屏幕上一分钟前打的字：接下来是苦肉计。

魏苏慎眼皮一跳，没料到一开始就被拆穿：“原来……”

“原来我们这么有默契，对吗？”方杉抿嘴笑了笑，只不过笑容有些令人心底里发凉：“突然发现想要预知宿主的下一步行动并不困难，因为你是按照我的思路出发。”

魏苏慎牵强地扯了扯嘴角，他最近一段时间学会了换位思考。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首先会想，如果是系统会采用何种方式应对……同化思维下，几乎是无往不利。

方杉收起手机：“唯一让我不能理解的是，如果见好就收，现在也不会被拆穿。”

魏苏慎轻咳一声，给出解释：“小裴上学时喜欢作弊，这种侥幸心理一直维持到被抓。”

起初他认为是愚蠢，如今才知什么叫做不撞南墙不回头。

“你很好，很优秀。”一连用了两个‘很’字，方杉脸上重新挂起笑容。

秉持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这座移动的活火山，一直到回到别墅才爆发。

魏苏慎在车库碰到了魏烨，后者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大背包，正要驾车离开。

“等我一下。”他用口型道。

约莫过了十分钟，魏苏慎重新回到车库，低着头上车。

魏烨皱着眉头：“怎么这么久？”

魏苏慎看向窗外：“原本还想再挣扎一下。”

魏烨微微一愣，忽然道：“你被赶出了家门？”

魏苏慎看着他旁边的大背包：“彼此。”

魏烨淡淡道：“我和你不一样。”顿了顿又道：“是因为什么事？”

魏苏慎沉默片刻，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如实供出。

魏烨回头看他，目光相当复杂，不能相信这是人会做出来的事儿。

魏苏慎胳膊顶在车门上，边支着头边揉着太阳穴：“有没有办法补救？”

魏烨觉得有趣，都求到他这里，可见是真的走投无路。

作为过来人，十分镇静道：“过两天气消了就好。”

魏苏慎摇头，表示方杉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

魏烨发动车：“那就投其所好，看他喜欢什么。”

魏苏慎脸阴沉了几分：“喜好长相好身材好的年轻人。”

颜值控的世界他无法瞭解，方杉最爱看俊男美女演狗血剧，声称有净化心灵的功效。

魏烨难得调侃两句：“这倒是很难解决，总不能你雇佣两个长得好看的人，在他面前转悠。”

魏烨沉思几秒：“充气的那种可以考虑。”说着看了下手机：“购物平台说有仿真触感。”

魏烨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一个驾龄丰富的司机就这么在自家车库把车刮伤了。

魏苏慎一脸嫌弃。

车子左前方被撞的凹下去了一块，并不影响驾驶，不过这倒是给魏烨找足了理由留下来。毫不犹豫地提起背包往别墅走，魏苏慎在车上坐了几分钟，在下单和不下单前迟疑。

当然他也不是傻子，只想让方杉过过眼瘾，没准备真的绿自己，私信卖家让他们专门订做一个，腰部以下全部截掉。

虽然觉得要求奇怪，但因为谈妥了价钱，卖家很快就安排发货。

这段时间魏苏慎暂时住在酒店，快递到了后，还算满意。转念一想，虽然只有半个身子，不过以防万一被绿，他又用剪刀把胳膊裁了下来。

过程中有些漏气，连忙去商店买了针线把它缝好。

带着赔礼重新踏入家门，讨好地把盒子放在方杉面前。

怀有五分期待，方杉拆开后，瞳仁狠狠一震。

“这是……人彘？”

魏苏慎一挑眉：“……当然不是。”

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开口解释购买的初衷：“你一向喜欢看美人面，绣在扇子上的那种不够立体，我便找卖家专门订做了一款。”

方杉看着没有胳膊，甚至没有下半身的奇妙物体，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这是报复么？

然而一抬头，迎上魏苏慎眸光背后掩藏的几分热切，就像是求表扬顺毛的宠物犬，再次沉默。

当天下午，魏家人轮流参观了这份求和礼物，状态和方杉差不多，就连吃晚餐时，都少了几分胃口。

自己挑的结婚对象，就要主动承担后果。方杉面不改色道：“东西很别出心裁，等到万圣节还可以用。”

魏苏慎不觉有异，提议道：“过两天我让人送来一个置物架，摆放在房间里。”

方杉用筷子的手在半空中一顿，扯着嘴角道：“万一落灰尘就不大好。”

姜美玲望着大儿子心中叹气，面上不显道：“没错，先收起来。”

方杉第一个吃完饭，上楼处理被裁剪成人彘的娃娃，魏苏慎跟在他后面。

等到楼梯间的脚步声消失，小胖子脸色铁青道：“接下来的一个月，绝对会一直做噩梦。”

姜美玲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角：“你哥哥也是一番好意。”

闻言小胖子连鸡腿都吃不下，定定看着她。

姜美玲被望出几分心虚，最终不得不正视现实，有些人在情商方面的确是负无穷。

小胖子更加食难下咽：“即便是这样，居然还有人愿意跟他结婚。”

三人齐齐沉默，姜美玲偏过头凝视魏烨幽幽道：“回头跟儿子说一下，让他把结婚证藏好了。”

魏烨点头。

好不容易成婚，说什么也不能让对象因为后悔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