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1997年, 马强和石鹏在王长友的指使下杀了罗才, 被判处八年有期徒刑, 六年后, 也就是2003年秋天, 因为表现良好而提前出狱。
出狱之后,马强仍旧跟着王长友在工地上干活,因为俩人有亲戚关系,所以他并没有因为有前科而被排挤,反而因为杀过人,被很多小兄弟崇拜,成了施工队的带头大哥。
王长友因为罗才的事,和尤刚多少拉上了点儿关系, 这些年从包工头发展成了高级包工头,手下好几个施工队, 为了加强管理, 招了一个大专毕业生给他当办公室主任。
那个年代,大学生还是比较稀罕的,何况是女大学生。这个办公室主任叫王桂玉,也是王长友他们村里人, 长得颇有几分姿色, 马强一来二去看上了她,打败了好几个施工队的队长,把人娶回了家。
2006年春天, 马强和王桂玉在村里举行了婚礼,婚后两年王桂玉有了身孕,离开施工队回家待产。
马强长期带着民工干活儿,接触的都是粗人,不可避免地学了一身粗人的习气,抽烟、酗酒、大保健……样样精通。
村子里的男人,喝了酒不免就要打女人,以前王桂玉年轻漂亮,又在工地当办公室主任,马强还让着她三分,现在王桂玉人也胖了,肚子也大了,工资也没有了,他的胆气就壮了起来,开始隔三差五地家暴。
王桂玉受过高等教育,不像村里的女人一样逆来顺受,马强打,她也打,打不过就报警。马强没见过老婆还敢告老公的,前脚在派出所陪完笑脸,后脚回家故态复萌,越打越凶。
后来有一次喝多了手太重,终于把王桂玉给打流产了。
那次闹得很大,村长、民警、妇联都出面了,但那个年代,都是劝和不劝分的,最后马强坚决不离婚,赌神发咒地道歉,王桂玉没办法还是跟他继续过了。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王桂玉起了二心,开始和一个外村的年轻后生来往。马强长期在工地,回不了家,给她提供了天然的便利。
然而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长了村里人有所察觉,开始在背后指指点点,一来二去,马强也听到了风声,怒气冲冲回家,抓住王桂玉又是一顿好打。
和所有农村的悲剧家庭一样,这俩人就在不断的家暴、道歉、偷情,再家暴的模式中循环着,直到有一天,王桂玉肋骨都被打断了,终于起了杀心。
2012年夏天,马强被人在家中杀死,一刀割喉,干净利落。
事发之后,村民第一时间报警。警方初步怀疑凶手是妻子王桂玉,经过一周的搜索,在珑州郊区一个出租房里找到了她,将她逮捕归案。
审了半个月,王桂玉招了,说是她不堪忍受马强的毒打,一时怒火攻心,把他一刀杀了。
案子破得轻而易举,然而进入公诉环节的时候却出了问题——没有凶器。
那把差点割断马强脖子的刀,一直没有找到。
按王桂玉的说法,是自己杀人之后惊慌失措,跑出去丢河里了。但警方在河里辛辛苦苦捞了好几天,一根刀把都没捞到。
而且杀人要有血衣,马强死得那么惨烈,血喷了一床一地,作为凶手王桂玉不可能一滴不沾。但她今天说血衣被藏在出租屋里了,明天又改口说埋在后院地里了,警方被她支使得团团转,就是一根线头也找不到。
折腾了个把月,不知为何舆论喧嚣起来,说王桂玉是被冤枉的,警方粗暴办案,不求真相只求结果。
而且就算她真杀了老公,那也情有可原,毕竟她有多次被家暴的报警记录,孩子被打流产过,肋骨被打断过……这事儿真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当地派出所、村委会和妇联不作为,要是早早劝她和马强离婚,或者起码在家暴之后惩罚教育一下马强,事情都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迫于压力,珑州市局成立调查小组介入了这件案子。王桂玉也神了,一见调查组马上翻供,说自己根本没杀人,事发之前她被马强打得太厉害,无奈偷偷跑去市郊租房居住,打算找个临时工干一干,谁知工作还没找到,警察就上了门。
她说,抓她的警察是县局的,和马强有转折亲,所以抓住她之后马上开始严刑拷打,刑讯逼供。她被折磨得受不了,只得认罪。反正她觉得认罪也不冤,马强这种人渣,她迟早有一天会把他杀了,现在有人替她提前动手,她替那人去死也没有什么。
案情忽然反转,一切推倒重来。很快,警方查到了她在案发之前的租房记录、求职记录、视频监控……一切证据都证明案发当时她确实已经离开了村子,根本没有时间潜回家中杀害马强。
证据确凿,警方只能放人,之后这件案子就成了悬案,至今十七年,没有任何进展。
“马强真不是王桂玉杀的?”萧肃听完这个复杂而惨烈的故事,问荣锐,“会不会是王桂玉指使自己的情夫杀了他?”
荣锐道:“警方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无论如何审讯,王桂玉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情夫。后来他们也询问了村里的人,但村民们也只能说出个大概,比如某个晚上,马强明明没回家,王桂玉家的窗户上却有个男人的影子;某天王桂玉在家里晾晒男子衣物,尺寸做工一看就不是马强会穿的那种;还有一个人某次去王桂玉家串门,看到她卧室里明明有个男人,她却说里头没人。”
“这不是捕风捉影么?”
“就是捕风捉影,不然呢?”荣锐道,“偷情这种事,当事人肯定干得极为隐秘,怎么可能让人轻易发现?而且马强那个脾气,王桂玉肯定更加小心谨慎,真要被他抓住实证,还不得当场打死?”
萧肃叹息道:“派出所和妇联也真是的,这种婚姻就该早点解除。一个女人,孩子都被打流产了,怎么可能不恨这个男人,还跟他继续生活下去?”
“农村这种事不好说,再说当地也要维稳,马强这种人要是成了光棍,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所以只要把王桂玉稳住让他接着打,他就不会出去闹事了?”萧肃无法理解,“要维稳,也不应该把和谐建立在一部分人的痛苦之上吧?”
荣锐无奈道:“基层工作难做,手法难免简单粗暴吧……总之,这件案子至今为止还是悬案,没有凶手,没有凶器,没有血衣,唯一的嫌疑人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而且一口否认指使了他人。”
萧肃沉思片刻,皱眉道:“就算警方的猜测是对的,凶手是王桂玉的情夫,那和我们现在追查的案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
“不错,这件案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和罗才之死扯不上关系,遑论这次的罗氏兄弟绑架案。”荣锐道,“但我们把视线放回到罗才的案子上来,马强的死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萧肃喃喃道:“是啊,涉案人员前前后后都死了,现在还剩一个王长友,他怎么样?”
“荣锒那边在查,还没有消息,但我有一个预感,他可能也……”荣锐给大王放完食,拍拍手站起来,“等消息吧,找证据、捋线索都需要时间,这种事急不来。”
萧肃点点头,其实罗氏兄弟绑架案从发生到现在还不到一个礼拜,能查到这么多东西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全靠荣锐出色的脑洞,以及孙之圣雷厉风行的协调能力啊!
次日,寒假正式结束,上午十点,荣锐开车送萧肃去学校开会,之后去市局继续调查。
乍一回到校园,萧肃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个寒假发生了太多的事,重新坐在教学楼里,他整个身心仿佛都放松了下来,枯燥的会议不再无聊,谢顶的系主任也变得那么英俊可人。
中午散会,萧肃请师姐吃了顿火锅,顺便关心了一下她妹妹伍心雨和荣锒的进展。果不其然,这俩人已经互通款曲很久了,每天如胶似漆地各种腻味,过年期间把形单影只的姐姐伤的不轻。
“我也要抓紧了。”师姐吃完两盘虾滑,一脸坚毅地说,“大气系那个师兄,人好像还不错。”
其实萧肃也觉得不错,主要是在他的启发下自己才成功挽救了吴星宇的清白,四舍五入也算是自己人了。
“加油!”萧肃给她倒了半杯肥宅水,真心鼓励道,“师姐你可以的!”
师姐一口干了,重重握拳。
吃完饭已经两点多了,荣锐还在忙,萧肃只能独自打车回家。
家里照旧安安静静的,萧然在公司,方卉泽上班,刘阿姨在客厅继续奋斗她的史诗级十字绣作品——“黄果树瀑布”。
“阿泽和然然没回来吃饭?”萧肃问刘阿姨。
“没有哦,小锐也没回来。”刘阿姨推了推老花镜,说,“你吃饭没有?要不要我给你下几个小馄饨?”
“不用了,和同事吃了火锅。”萧肃抬起胳膊闻了闻,一股子火锅味儿,“我去洗个澡,你忙你的吧。”
沿旋转楼梯上楼,萧肃拐了个弯,没去自己房间那头,直接走到方卉泽房间门门口。
拧了一下门把手,拧不动,方卉泽走之前居然把房门给锁了。
什么情况?萧肃吃了一惊,虽然这栋别墅装修的时候所有内门都装了防盗锁,但这玩意就是个摆设,平时根本没人用,方卉泽为什么忽然把它锁上了?
不会是发现自己昨天找到的那个匣子了吧?
萧肃一下子着急起来,恨不得一脚踹开房门进去看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他发现了那只匣子,完全可以把它带走,还锁门干什么?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在房间里放了什么隐私的东西,不想让人看见,因为昨天自己进去溜达过,所以才把房门锁了。
应该是这样……萧肃稍微放心了点,弯腰研究了一下锁孔,超级室内防盗锁,除非他打电话请开锁公司,否则绝对打不开。
但那样肯定要惊动方卉泽了。
再研究了一下门……算了吧,八公分厚的黑胡桃原木,一脚踢上去门不破,他的腿先折了。
唯一的办法,是偷到方卉泽的钥匙做一把新的,或者哪天他大意了忘记关门,赶紧进去把东西取出来。
萧肃纠结半天,无计可施,只能回自己房间。
洗完澡换了件衣服,火锅味儿总算没了,萧肃躺在摇椅上给荣锐发消息:【你会撬锁吗?】
荣锐很快发了个问号过来,萧肃回:【C级室内防盗锁,你多久能撬开?】
荣锐回道:【你干什么?】
萧肃:【这种锁撬开以后,能看出来被撬过吗?】
荣锐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道:【得让开锁公司开,C级防盗锁必须有专用工具的,而且撬开以后弹子会损坏,一定看得出来。】
萧肃失望地道:【哦,那算了,我想办法弄钥匙吧……你还在市局吗?有没有什么新进展?】
荣锐:【在和荣锒跟进王长友的案子。】
萧肃本来昏昏欲睡,一下子清醒过来:【王长友?案子?他不会也死了吧?】
荣锐:【失踪了,就在罗建红和罗建新兄弟失踪前一天。我们现在高度怀疑那个被碎尸的受害人就是他。】
萧肃一点睡意也无:【那现在怎么证明?】
荣锐:【荣锒在和伍心雨想办法……你别着急了,先准备开学的事,回头有结果了我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