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红发冥王趁机暴起,空间爆破,截断了容玄的魂印波动,挣脱开来,他勾起唇角,露出洁白的尖牙,纵身跳入冥界入口,腾腾黑雾翻滚。
与圣皇对抗,调动了全部精神力,强行截断两败俱伤,容玄遭到反噬,五脏俱损,后退十多步才按着胸口停下。
他吐出一口血,吞噬灵气,筋脉发光骨骼迅速愈合。
没理会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没了,容玄身形一闪正要去见来人,却被血溅了一脸,行到一半停下来。
被巨大手掌握在手里的尸体四分五裂,终是没有落地就已身首异处,死得不能再死,更分辨不出是谁。
容玄摸了把脸,微微皱眉,没看清正脸,无法分辨谁是谁,但他并没有解释,无论姬帝是死是活,也是时候了。
“去了异界的除了姬帝还能是谁,或许早就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是尸体。”
那道声音喊出,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心底里,姬帝死去,本就是毫无悬念的事。
“终于要进行最后的册封大典了么。”
“只是个仪式而已,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大衍神朝残存弟子,还有当年被叶天阳带出流放之地禁区的强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头顶罩上阴云,有的甚至苦笑着摇了摇头,十年前得知叶天阳成了准神帝的期待和欣喜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事实跟他们预料的不一样,而今千疮百孔的上界,秩序建立在强权之上,并不像叶天阳曾经许诺的那样和平安宁。
果然人是会变的。
就是不知道等叶天阳继位后,上界会不会慢慢恢复。只是,这点念想,战战兢兢了十年被迫与大衍神朝联手对敌的各大古教弟子早就已经没有了。
叶天阳置身神朝皇城那一方安宁之地,十年不出,无视一切怨怼,对上界古教的衰落漠不关心,估计就等着成帝的时机到来。姬帝殒命,该有所反应的是那些大衍神朝的上位者,与他们这些人无关。
等着他们的是杀不完的异兽,防不胜防的异界来客。
“你来这儿做什么?”容玄问谢族来人。
“叶天阳失踪了,不知去向。”谢族元老道:“本来渡了圣王劫,正是虚弱之际,应该休整一些日子,不该进了闭关地隔日就没了踪影。还以为殿下会来这里……”
不等谢族说完,容玄的脸色一沉:“失踪?”
这十年间,叶天阳遭到的报复不少,但没出什么大事,叶天阳都是瞒着他,不让他知道。容玄隔段时间就会回去,真要有意,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一次失踪直接闹到他这儿,就不同寻常了。
谢族长老道:“沈玥沈长老已经暗中下令,翻遍上界,也要把天阳找出来。上清仙宗愿意全力相助,殿下原先的好友也都愿意帮忙。”
如果要找,肯定不能大张旗鼓,否则被压制的势力又要蠢蠢欲动了,这些年因为容玄的缘故,间接怨恨叶天阳的不知有多少,宣扬出去响应的多半是帮手占少数,绝大部分看笑话,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尽管如此,却是没人敢埋怨容玄。
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也不知道是怎么被掳走的,连时辰都不得而知,可见出手之人相当强大,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探入大衍神朝皇城核心,至少应该是圣皇境。
要知道叶天阳的敌人算起来有多少,在他成帝之前,有野心的姬皇族都有可能对他下手,谷族的势力曾遍布上界,如果出手的是谷族余孽,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节骨眼上,神子殿下不见踪影,众人不得不往坏处想。
谢族来人道:“我们来是为了见雷火,身为神子殿下的灵宠,他应该知道神子殿下的行踪。”
“天阳,天阳不是在闭关吗。所以生命气息很……微弱。”见老大望过来,雷火缩了缩脖子,很自然地把异兽晶核抛了过去,接着站直了些,威风凛凛。
他很不解地道:“我只能感觉到天阳一直都在大衍神朝皇城,没有出去过。中途也只是换了个地方闭关而已,并没有求救。”
大衍神朝闭关地就能隔绝气机,以至于生命气息微弱,雷火原本没怎么在意,可再怎么样叶天阳都是他的主人。
“啊?还在皇城。”谢族来人顿时松了口气。来找雷火是对的!
真是一叶障目,各大州疯找的时候竟然没想过会在眼皮底下,忽略了皇城,这就大有门道了。
来人心里有了想法,便向容玄告别:“打扰二位,既然在皇城,找起来应该轻易许多,我等立刻回去筹备继位盛典,昭示大衍神朝各大势力,神子殿下继位的消息。”
“嗯,去吧。”容玄摆了摆手。
谢族想带雷火回去,被容玄拒绝了。
雷火看到老大轻描淡写地打发走了谢族,不由叹了口气,天阳修为高,独当一面之后就得自食其力了么。
换做以前,一听说天阳出事,老大就是没修为的时候,都慌得跟什么似的赶去。
“我也回去!天阳失踪,我能帮上忙!”雷火说。
“这时候倒晓得忠心了。”容玄转身负手而立,黑炎绕体,宛如一尊不倒的黑暗战神,他蔑笑道:“不需要。你留下。”
残存的弟子继续与异兽战斗,冥王脱困,剩下的异兽负隅顽抗,看数量还百头不止,有得一杀。
雷火道:“老大,我不会布阵啊,留在这里暂时也没什么用,如果冥王卷土重来,空间裂缝进一步扩大了怎么办,我又不能像天诛那样……”
雷火发誓只是随口一说,如果他没记错,天诛是能够封锁小型虚空裂缝的,但这么多年都没见老大再拿出来用过,老大实力强悍,布阵手段逆天,几乎用不上天诛,好好的圣器放着也是积灰,尽管如此雷火也没向容玄讨要过,叶天阳说那话的样子像是要吃了他似的,事后也没跟他道歉,雷火心里不舒服。
自从认了叶天阳这个主人,无论他说什么,叶天阳都由着他来,自己甚至光明正大不给他面子,叶天阳也都好脾气地受着,打小一起长大,他觉得自己算是最了解叶天阳的了,想不到这家伙居然会为那么点事发脾气,雷火想想就发堵。
容玄眸光一暗,他取出天诛长剑,悬于手心之上,剑柄朝外递给雷火:“拿去。”
“冥砚受了重伤,短时间内不会杀上来,把这些异族都给收拾了再回来。你用天诛封禁虚空……”
容玄在说什么,雷火根本听不进去。
惊喜来得触不及防,老大也太爽快了吧!
雷火几乎是虔诚地捧着两只爪子接过天诛,扛在肩上,沉得很,以他的力道挥舞起来略沉,倒也刚刚好。
漆黑的天诛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太久没用已经积满灰尘,剑身一震,就连空间都有几分扭曲。而剑身遍布干涸的鲜血活络了般,融入天诛内,剑身恢复漆黑,朴素而大气。
容玄徒手布阵,手指在天诛上拂过。
雷火霎时能感觉到剑身与他共鸣,能用魂力直接催动,得心应手了许多。
“什么阵法这么厉害,能代替魂印,直接就能催动!”
“你跟我久了,天诛对你熟悉。”容玄含糊其辞,只说:“你拿着,不许给任何人碰,包括叶天阳。”
“老大放心!”雷火欣喜若狂,头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老大对他比对天阳好。
想到这里,雷火叹了口气,老大和天阳究竟怎么了,至于矛盾闹到现在,又是天阳惹老大不高兴了,雷火困惑不解。
不过能拿到天诛还是很高兴的,雷火心想赶紧解决这地方的麻烦,回去找叶天阳,只是这天诛该不该跟他说呢……人还下落不明呢!雷火心里急。
容玄祭出吞噬神火,没入下方战场。神火焚尽万物,吞噬本源力吞噬异能,雷火给他的两枚晶核被吞噬殆尽,容玄的面色才恢复了些许。
这些年来,圣皇强者要么归隐,要么被关进死牢,连不朽圣皇也没逃过一劫,谁还敢主动找死,大衍神朝皇城密不透风,要瞒过所有眼线抓走神子,难度之大,除非是真仙才可能办到。
不会是真仙。
真仙出手弹指的功夫,用不着这么低调又费事,既然不是圣皇,又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除了实力高强的敌人,就剩自己人了。
异兽爆裂开,血雾弥漫,可怖能量波及四方,谁也没察觉到,容玄没入虚空,身形消失不见。
大衍神朝皇城边沿不起眼的山坡,洞内幽暗。
一块镜面般光滑的彩石上,无数画面闪过,数之不尽的声音从里头传出,骂声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叶天阳仿佛置身幻境,幻境里他像游魂似的在上界各个角落走了一遭,甚至能看到禁区外血腥的场面,隐怒不发的上界弟子,咒他死无全尸的无知民众,从那些人的口中,他成了个不折不扣的恶人。
包庇异族,作恶多端,早已被权势冲昏头脑,为了坐上大衍神帝之位,不惜一切手段,是上界的叛徒……
就因为传出去他与容玄师徒情深,容玄打着大衍神朝帝师的身份作恶,忌于其实力,旁人敢怒不敢言,后果全有叶天阳来承担,无论是谩骂,还是报复。
屠神族的镇族至宝之一,听音石,上古遗留至今的异宝,毫无疑问,里头的景象全都是真的。
叶天阳脸色惨白如纸,他就静静地听着,看着,明显并不是无动于衷,但让人抓狂的是,他就是死活不松口。
“你还是冥顽不灵!”那人拿出一柄剑,往下狠狠一掷,剑身没入底下三寸:“信不信,我真杀了你!”
银白的剑身晃了晃眼睛,叶天阳睁开眼,动了动僵硬的躯体,早已适应黑暗的眼睛,能清晰地看见旁边那人的轮廓。
“动手吧。唐澈。”叶天阳抬眸:“真想不到第一个容不下我的人会是你。”
真想要杀人,不会多说废话。
“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唐澈一身长袍鲜红如血,拽着叶天阳衣襟的手微微颤抖,满眼血丝明显已经很多日没有合眼,或者说被气得完全无法平静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把毫无防备的神子殿下引出来,甚至还背着屠神族消耗了一大禁器,这才定住了他。如果这还说服不了叶天阳,事情一旦败露,不只是他,就连整个屠神族都会被诛连。
“这么多日,难道还没听够吗,都是因为你和容玄同流合污,才会落到这个下场,无辜地遭万人唾弃,被牵连至死,容玄根本就不在乎你,你明明听到了,他说你活该,说你自作自受!哪怕这样你也无动于衷!?”唐澈无法平静,容玄说的话就连他听了也替叶天阳愤怒得不行。
叶天阳叹了口气。是听到了,你还特地来回了三遍。那又如何,这人当面说的话再难听千百倍的话我都习惯了。
“峰主,你怎能这样作践自己。”唐澈烦闷得无以复加。
听到峰主这个久远的称呼,平白让压抑的气氛缓和了许多,叶天阳心生暖意,摇了摇头:“我无能为力。”
“你分明不是什么事也干不了,你根本不知道你的价值!只要你愿意全力相助,剩下的几乎所有古教弟子都会听你的。抵御异族,根本不需要容玄,和各大古教教主联手也一样能做到,你所要的上界统一不就是这样的吗!”
“各位教主已经没了修为,只有等这场浩劫过去,一切稳定下来,如果师父高兴,或许有可能会放了各大教主,破而后立,重新修炼,或许会更进一步也不一定。”毕竟不是说上界道则有缺么,师父靠着有缺的灵力修炼难道不会出问题?所以才噩梦缠身?
叶天阳长睫颤动,也只有他觉得师父不是真心想杀人,否则他实在想不出为什么师父会留那些人的性命,甚至不让他们寻死。但师父近来格外喜怒无常,他也捉摸不透,所以无法保证。
“破而后立,说得容易,罪魁祸首只有容玄一个,他该为他的狂妄付出代价。要屠神族奉承他,痴心妄想。”
容玄会好心救人,简直是笑话。没人对此抱希望,或者说对容玄的施舍不屑一顾,夺了修为,却连死的权利也剥夺,让那些古教教主被关在死牢里生不如死,这才是容玄的恶趣味吧。
“吞噬道并非无解,只要不死就还有一线生机,我们有办法让那些被吞了修为的圣皇教主很快重回巅峰,再也不必活在任何人的恐惧之下。”唐澈道。
“什么办法?”叶天阳愕然,被吞了修为的人能立刻恢复。
“我问你,你想让死牢里那些教主恢复吗?”唐澈反问。
“当然想啊!”叶天阳脱口而出,这是真话,否则他也不会被唐澈诱骗出来,被关押在这里,听了这么多诛心的话,险些丢了命。
师父现在的做法也不到完全无法挽救的地步,等到道则缺失的消息传出,那些古教教主或许就知道感激了,只是不会感激师父而已。
师父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亲身上战场,一段时间后总是会沉寂下来。
只要他成了大衍神帝,掌了大权,他有办法让一切回归正轨。叶天阳有这个自信。
唐澈犹豫了下,这是最大的秘密,告诉叶天阳就等同于告诉了容玄。但叶天阳毕竟和容玄不一样。
“如果我说了,你就得立刻做出决定,立血誓为证,否则留你不得。”唐澈眼里杀气一闪。
大不了铤而走险,杀了叶天阳,让大衍神朝乱套,再联手对付容玄,直到契机出现。
“你说,是什么办法。”叶天阳手心冒汗。
“锁魂塔。”
唐澈总算说出真相:“锁魂塔能剥离灵力及道则,只要把容玄关进去,只需几年,就能……”
“你说要把师父关进锁魂塔?”叶天阳倒吸凉气,上古天罚锁魂塔!他涉猎古籍无数,过目不忘,怎会不清楚令上古十族也闻风丧胆的锁魂塔是个什么东西!
虽然古籍并未记载里面是什么情况,但进去的无不是穷凶极恶之辈,锁魂塔被称上古天罚,究竟是怎样的罪无可恕,才能遭天罚。
无论怎样,叶天阳也绝不可能看着师父进锁魂塔。
“锁魂塔什么时候出现?”叶天阳问道。
“锁魂塔一直都在,血流得够多,就会出现。”如今的上界,血流得够多,也就是说时机快到了,唐澈握住长剑剑柄,眼里露出希望的光:“怎么样?”
叶天阳往后一靠,长腿一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甚至还笑了笑,锁魂塔,想出这破主意的人怎么不自己去试试。
“不怎么样,虽然我觉得你们屠神族就是联手也对付不了师父,但还是提醒一句,别激怒了师父,否则把自己给弄进去就不好了……”
嘭!
叶天阳头歪到一边,暗红的鲜血顺着头颅滑下,他神魂被听音石定住,动弹不得,遭受重击直接晕了过去。
不要怪我,是你不识好歹。
唐澈黑着脸,提着剑柄的手微微发抖,他把脸一横,正要给最后一击。起身的刹那,凭空而来的巨力击中腹部,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连同骨骼在内寸寸撕裂开,唐澈眼球凸出,咔出一口紫红色鲜血,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碎了一丈厚的山壁,滚出数百步远。
空间荡出,容玄一步踏出,半塌的山石自两旁开道,滚落的土层巨石停在距离叶天阳身上三寸外,而后改变轨迹落到别处。
听音石散着柔和的白光,无数道声音从里头传出,无一不是对叶天阳的谩骂,毒咒。
容玄脸色铁青,漆黑灵气聚集于手,正要一掌过去将之拍碎。
“听音古石,屠神族。”容玄认出此石,收了手,拂袖将之揽入容族传承空间。
他猛地一拂袖,坍塌的石块湮灭成齑粉簌簌落下,洞内恢复平静,叶天阳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精神力损耗过度,并没有受重伤。
洞外,至少五棵巨木折断,倒得乱七八糟。
唐澈躺地上抽搐,四肢不自然扭曲,他口吐鲜血,眼睛没有焦点,身体因恐惧而战栗,哪怕他竭力地想要抑制胆怯,却还是不自觉地被容玄的威压逼得瑟瑟发抖。
容玄走了过去,石块从天而降被他牵引,如暗器般洞穿唐澈肢体,不亲自动手就把唐澈打得只剩半口气,血流满地。圣皇无需动用全力,几乎一个念头,一个手势就能把圣师斩杀。
“住手!”
伴随着一声尖叫,有人从天而降。
唐月跌跌撞撞几乎是爬了过来,扶起自个弟弟,抱着他的头挡在容玄面前。
“澈儿,唐澈,你醒醒!”唐月惊惧地看着容玄,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他要是晚来一步,连弟弟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谢族才从禁区回来不久,带回了姬帝殒命的消息,接下来大衍神帝登位盛典,而叶天阳就在皇城内。
如果不是真仙就有可能是自己人动的手,在叶天阳渡劫成圣王后,和他见过面的人没有太多,稍一排除就能确定是谁。所有人这才恍然惊醒,开始从皇城内挨处搜寻。
唐月希望别是唐澈,可眼下的情况让他心里的侥幸破碎,容玄回来了。
“天阳,天阳呢?”唐月声音在发抖,神识往里一探,失踪的叶天阳就躺在里面,还好,命还在。他总算松了口气。
“容玄,我求你,求你网开一面,只要你放过唐澈,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替他赔命,我把我的修为给你!”
“区区圣师,你还真看得起自己。”容玄眸光冰冷,嗓音不带一丝感情:“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你是天阳的师父,你为他着想,替他报仇,我没理由拦你。我是唐澈唯一的亲人,我弟弟伤了你唯一的徒弟,我也死不足惜。”
唐月目露决然,而今的上界几乎全在容玄的暴力统治下,已经没什么可憧憬的了。如果唐澈也死了,他活着没什么意思,当初以为弟弟死了,他浑浑噩噩度日,要不是叶天阳给他一丝希望,他或许等不到唐澈出现,就已经死了。
“报仇?”容玄冷笑着摇了摇头,杀气不减:“我只是怪他差点打乱了我的计划而已,叶天阳还不到死的时候。而你们两个,修为太低,几乎没什么用处,的确死不足惜。”
“还不到死的时候?你这说得什么话!没用就该死?”唐月顿时火了,就算被牵连替弟弟一起死也没这么大的火气:“天阳是你唯一的徒弟,他那么看重你,为了你什么名声都不要,什么原则都没了,你就这样对他,他差点死了,你只是怕打乱计划?”
“我没逼他。他自愿如此,与你何干。”容玄眸光晦暗,不耐烦地道。
圣皇威压下,唐月浑身骨骼仿佛要被碾碎一般,他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长久以来积压的怨恨顷刻间朝容玄爆发:“本来我以为你是做好事,可你不是。你打着助天阳登基的幌子,只是自私地成就自己,你其实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包括你徒弟。”
容玄抬起下巴,蔑视道:“那又如何。”
唐月重重呼吸,视线落在容玄身后:“你都听到了,还要与这种人来往吗?”
容玄眸光一滞,转瞬恢复如常,他侧过身,看到叶天阳就站在坍塌的缺口处,骨节分明的手扶着石壁,他用沾了灰尘的长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身体修长,略显单薄。
“不然呢。”
叶天阳露出了个还算明媚的笑来,说出了让容玄永远也忘不掉的话。
“就算所有人不信他,至少还有我。”
疯子。唐月瞠目结舌,不可思议却又在情理之中,叶天阳的承受能力不是一般人能够领悟的,没有人表露心意后被打死,还能原谅对方。
不过,叶天阳还活着,唐月算是得救了,毕竟是在上清仙宗的时候一路走来的生死之交,叶天阳回到大衍神朝孤立无援,还好有唐月、宁枢等人撑着,他眼里没有恨,如果连受害者都不想报仇,容玄更懒得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
“我信你,但是不信他!”唐月指着容玄,喝道:“你没有亲眼见过他的狠辣,那是你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不会对你露出獠牙。如果你的修为再高一点,能威胁到他……天阳,我真的不愿看到有一天,他会吞了你的修为,连你也一起杀了。”
这么多年来,唐月自认与容玄没什么交情,容玄真要只看重叶天阳一个,真该下手杀人。但他并没有。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全军覆没,不止自己会死,连最信任的好友也会死,够了,唐澈受伤惨重还没苏醒,唐月更是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反而无比沉重。
“别说了。”
叶天阳不为所动,唐月快崩溃了,明明容玄都承认了只是利用,为什么你就是不信,一定要等到撞死在南墙上,才知道回头吗。
“宁枢已经决定要走了,其他人也已经对你失望。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本来打算追随你到最后,”唐月深吸了一口气才没让眼泪夺眶而出,视线从浑身鲜血的唐澈脸上移开,唐月内心沉痛无比,像是做了这一辈子最艰难的决定:“是澈儿对不起你,我要走了。祝你早日如愿以偿,有缘再见。”
就像当初他对着这位比他小得多的年轻人跪下时的决然,唐月抱着唐澈转过身,撤去了背后的防御,如果叶天阳要报复,只需一击。
“你们要保重,有缘再见。”
叶天阳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唐澈的背脊僵硬了一刹,像是发泄似的仰天大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踏出皇城。
声音回荡,几乎是两人前脚刚走,后脚大衍神朝的守卫就赶了过来,发现叶天阳没事,顿时松了口气,可一看容玄也在,一个个停在五丈开外,低垂着头再不敢靠得太近。
气氛沉得很,容玄看着唐澈消失的身影,隐得极深的杀气一点点散去,他收回视线,蓦然一顿。
不知何时雷火也已经站在不远处,也不知静看了多久。
雷火本就没打算隐藏身形,见被发现,悻悻地走出来,见叶天阳看过来,他把天诛往背后收了收,赶紧退后了,给两人让出一方空地。
“对了,师父怎么来了?”叶天阳打破沉寂。
“碰巧过来看看。”
“禁区暂时安定了么。”
“嗯。”
直通寝宫的那条路上,只剩下两人。
容玄心念一动,问道:“他们拿听音石对付你,听到了什么。”
叶天阳笑着道:“大部分人都怕师父怕得不行,什么也不敢说,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说师父不好的。”
容玄讥诮道:“怎么可能。”
分明全是谩骂,语句尖锐无所不用其极,几乎全是说叶天阳的。
“真的,里面说如果没有师父,这场浩劫没这么快平息。”
“这就是你听到的?”
“是啊。”叶天阳竟然还笑着。
容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寝宫门口,容玄走到他面前,却只是随意地扫了他一眼。
以往这时候,叶天阳会惦着脸靠过来,抱着他的腰,把头凑到脖子处撒娇,抓住机会温存。
叶天阳直起身,微笑道:“师父一路劳顿,早些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容玄顿了下,硬是什么也没说,就看到他先行退下,步履强装得稳定,一看就是受了些伤的。
叶天阳失踪的消息不为人知,平安归来更没引起多大注意,真正轰动上界的是接下来,将筹备真正的盛典。
一个月后,会是神帝继位大典,众所周知,叶天阳会成为大衍神帝,名副其实的上界至尊之一。
叶天阳渡劫还未巩固就魂力受创,其实有些伤及根本,他回去之后就闭了关,实则躺在灵气浓郁的闭关地,昏睡了近一个月,身体才慢慢恢复,呈现巅峰状态。
而事实上,容玄回来后睡不安宁,闭上眼没多久又会被噩梦惊醒,他睁着眼睛悟道,一想到叶天阳,怎么也无法平静。
终于,登基大典如火如荼地筹备到最后阶段。
容玄破开禁制阵纹,来到叶天阳所在的闭关地,没有惊动任何人。
里头灵气浓郁成细小的雾滴,一点点沉入昏睡着的人体内,这也算是大衍神朝的底蕴之一,如此惊人的水属性灵力,就是在上清仙宗也实属罕见。
容玄神情复杂地靠在灵石床边,静看着叶天阳妖孽的脸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熟睡的样子平静又安宁,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长睫上蒙上雾气,有细小水珠密布,仿佛轻轻颤动就要苏醒。
夜深人静,神子殿下的闭关地内静谧得很,没有任何人打扰。
容玄尝试着抚上叶天阳光洁的额头,把两缕长发抹到头顶,低下头,用额头抵上他的。
温热的呼吸浅浅的,喷薄在鼻尖,睡着的人皮肤微凉,形状姣好的唇,白净的面上蒙上一层轻薄的水珠,灵气聚集而成,就连呼吸也似乎带着清甜的香气。
容玄单手捧着叶天阳的脸,手肘搁在他胸膛上,几乎半个身子搁在他身上,呼吸急促了几分。容玄试探似的低下头,吻住他的唇,柔软的触感让他心脏漏跳了一拍——亲密接触并不像他想的那么难以接受。
一触即分,容玄迅速抬起头,已是满头大汗,局促一闪即逝。
叶天阳没醒。
容玄摸了摸他的脸,眼里露出挣扎之色,又尝试似的凑到他唇边,贴着唇亲吻,这才吻得久了些,但也没有进一步深入。他拘了个石椅坐在床边,伏在叶天阳身上睡了一觉,竟是一夜无梦。
次日,容玄一觉醒来,满足得很,心道出奇。
是时候该走了,出去后禁制阵法恢复如常,就看不出有人来过。
容玄站了起来,把石椅移回原处,转身就要离开。
衣袖被扯住。
容玄心里莫名咯噔了下,耳根有些发烫。
“师父特意来看我,是因为我即将成为大衍神帝,所以提前向我道贺吗。”
叶天阳戏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似乎刚睡醒,声音还有几分低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