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华池在感觉痘疮结茧往下掉的时候, 就离开了雅尔哈的府邸,还没离开多久果然将军府遭到了第二次严密的筛查, 宝宣城在酝酿着风暴, 吕尚已经渐渐失去了冷静和笃定的心性。
邵华池在一开始进入黑血区的时候也是非常不适应,这里的景象实在太恐怖了,就像人间和地狱的交界处, 难怪老二把患者丢在这里,根本没有过来看过。
只要见过一次, 就不会愿意再来了。
这里除了护卫把守不让人逃出去外,就没有别的守卫力量了。一块那么小的地方, 关押着密密麻麻的人,初步估计至少有千人,它像是一只缺口的碗, 是一个凹地,三面环山, 是比较适合成为一个天然关押人的区域。
不过后来邵华池也听周围人说, 里面居然有上次发生暴动, 因不满苛政以及焚烧而奋起反抗的带领人, 他们被老吕等人就这样丢进了这个地方,没多久就感染了天花, 现在全身长满了痘疮, 但对七殿下以及远在京城皇帝的恨意,却能从他们的眼中很清晰地读出来。
在梁成文等太医来了后,这个关押人的地方渐渐发生了改变, 一开始这里还尚有神智的病人非常排斥他们,但由于害怕之前的镇压和屠杀,他们显得异常沉默安静,这是压抑在底层的不满,也许会在某一天彻底爆发出来。
梁成文等人也是见不得这炼狱般的地方,默默的开始整理这个地方。
他们将外面堆积的尸体纷纷搬到山坡上埋掉,又把原本脏乱的室内打扫干净,多搭了一些草棚,把感染者的衣物分开清洗,天花的传播通常是通过飞沫,但在这里的不是已经有了抗体的,就是正在得天花的人,要不就是痊愈的,倒是没有害怕传染这一说法了,单单是这些事他们就做了好几天,患者们冷眼旁观看着他们。
这些太医平日也是心高气傲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不知好歹。在京城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哪个达官贵人看到他们不是尊敬的,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哪怕太医这个职位更多是名誉上的尊重,但只要他们想耍点小手段有的是办法惩罚病人,有本事就别生病。是以就算是宫中的娘娘们也并不会随意让自己去得罪太医院的人。被皇帝派到这个地方,他们谁会愿意,但皇命难违,只有硬着头皮来了,没想到却被卷入二殿下和七殿下的夺嫡之争。看到那地狱般的场景,又被这些普通百姓这样仇视面对,好几位太医都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但他们到底没有发作,首先是牢狱灾难,后来又是二皇子那明显的放弃行为,让他们产生了与这些百姓一样被焚烧的恐慌,同病相怜的感受。又有一旁梁成文的调解,梁成文的存在很好的缓解了这些人的情绪,这次天花种牛痘的成功这群太医对于梁成文是感激的,他们也开始慢慢适应在黑血区的日子。
不过很快就出现了问题,这些太医平日里几乎都是养尊处优,现在要干的全是体力活,这里能动弹的人可不多,这也导致几个太医累得倒下了。百姓是最单纯也是最可怕的,他们心思纯粹,非黑即白,每天想的是如何维持生计,无法分辨自己所看到的事情真实性,没了活路的他们就像一股泥石流,是最容易被煽动的一群人。现在邵华池不让他们活,他们也从以前的感激到现在的憎恨,并不是梁成文等人几句解释就能解决的。
所以梁成文并没有说,而是沉默地治疗他们,再另外寻找机会潜移默化。
梁成文将这些病患从感染的程度开始分类,为他们清洗身体,喂食物,渐渐的,一些已经逃过天花病毒康复的人被他们的事迹行动感染,加入他们之中帮忙,这个绝望的地方开始散发着一丝生气。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救治的行列,那些病患从原本的绝望等死到现在期望能够痊愈,心态上的变化也渐渐影响到身边的人。
他们以为这是必死无疑的,没想到还是有恢复的可能,那些恢复的人除了有麻子外,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有的比得病前更健康些,这给了得病的人活下去的希望。
等熟悉起来,不再那么排斥后,他们才知道梁成文等人的身份,居然是宫里太医,一个个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般,有的甚至抱住了梁成文涕泪横流,绝望中的希望不是那么容易缓过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知道没有被放弃,这个结论是很鼓舞人心的。而梁成文在这里的威望越来越深的时候,百姓也开始相信他偶尔提到的一些话,重病中的瑞王根本没有体力来下达那些命令,再加上这些年对百姓种种,如何会突然改变。最关键的是他们在瑞王被传染后,的确再也没有看过瑞王的身影,那些命令并没有七皇子的令牌,那么有谁有资格假借瑞王的名声来执行,就只有二皇子了。
虽然还有一部分百姓不相信瑞王的无辜,不过越来越多的人被煽动。煽动并不是二皇子的专利,百姓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分辨是非,那就由他们来引导到正确的地方,这股可怕的正面力量正在慢慢积累。
邵华池来到黑血区后就是经历了百姓从一面倒的憎恨到开始疑惑再到慢慢有人相信他的过程,这过程中他听到无数对瑞王的憎恨和谩骂,若是换了几年前,他还无法控制住自己情绪的时候,也许真的会像老二希望的那样,对付这些普通的百姓,看着他们自生自灭,没出手加码就是他厚道了。
但现在他看到的更多,百姓要的很简单,只是要活路,他不但需要做实事,更需要让百姓知道他做了什么,就像安抚伤军的时候傅辰说过的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做得再多,只要百姓不知道,或是容易被煽动,那么他就是一个根基不牢固的失败政客。
一股庞大的力量,本身没有对错,只看掌控在手里的人是善是恶,做实事的前提是有抵挡敌人的铜墙铁壁。他需要完美的政治秀,需要让人从根本上相信他是不会下那些恶命的人,那样无论别人怎么毁谤他,也不再有人相信。
邵华池意识到,这或许才是他走向成熟政客的开始,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晋国的没落,看着治下的百姓无处申冤,更不会允许他国的进犯,与其交给那些个兄弟,还不如交给他。
不交,他就自己拿过来!
皇位是,傅辰也是,是他的,他绝对不会退一步。
邵华池并没有表明身份,本就是为了躲避追击的他目前只是个普通人,他默默跟在梁成文身后,作为一个已经痊愈的患者为百姓换洗衣物晒被子,煮着食物,做着最普通的事情,还常常被里面的一些最早开始帮忙的百姓差遣的团团转。
周围的人也渐渐对这个跟在梁太医身后的小跟班熟悉起来,有时候看他实在被指使得气喘吁吁,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善意的鼓励他,让他多多休息。
也许他那副好容貌也占了一大半,梁成文还调侃过:“您可不能再干那么多事了。”
“我干的不好?”
“我怕会被她们说我虐待你。”这也间接证明了美色的作用。
“呵。”若是他出生的时候就这样,没有经历过把他当怪物的种种,也许他现在还会有一点高兴,看,多么肤浅,能够不在乎他是否是怪物的,也只有那人了。
邵华池虽然平日说话冷冷的,话也不多,但周围人哪里不知道这就是内心火热的小伙子,特别是听梁太医偶尔透露,他是自愿来到黑血区照顾病患的。
邵华池摸了一把汗,已经好了许多,略显冷淡地对他们说,“我年轻,有力气。”
的确,比起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医,还有那些刚刚康复的普通百姓,明显练过武的邵华池更强。
现在入秋的季节,宝宣城逐渐转凉,但是邵华池每天工作量大,有时候汗流浃背,勾勒出那身好身材,看的有些患病的少女们忍不住脸红心跳,实在太有男人味了。
“这小伙子,真是好,又勤快又老实,要是我家有闺女,肯定要许配这样的小子,多有依靠!”
“就是说,长得还那么俊!”虽然脸上残留着痘印,但也抵挡不了那张脸本身的杀伤力,让人忍不住目光跟随着他,他实在是在人群过于耀眼。
“也不知道娶了媳妇没,我大姑的女儿…”真的好看的超越了性别。
再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小伙子脸上的痘印好像一天天在变淡,这是自然的,邵华池来到黑血区第一时间就让梁成文给他祛印的药膏,每天坚持涂三次,力争下一次见到人的时候已经复原。
几年前,脸上的毒被另一种剧毒中和了后,那些让人恶心的毒疮都开始消退,他还想给傅辰看一看真正的自己。
可两人阴差阳错,都用了易容。最后被傅辰看到的居然是他满是痘疹的可怕模样。
身为男人也并没有那么在乎容貌,但任何人在心上人面前总是会希望自己有吸引人的地方。他自认为除了性别为男,他并不比那些女人差,现在都是痘印,远看还不明显,近看就像是麻子……这幅尊容,还看个什么劲。
哪怕他知道,傅辰根本不可能喜欢一个男人,也不是个在乎长相的人,不然不会一开始看到自己的半边鬼面一点反应都没有,但谁都希望自己在爱慕之人面前是自己好看的样子,这几乎是本能。
他甚至隐隐有点期待,傅辰看到他真容的时候会有一点点惊艳。
“话说你以前见过这个小伙子吗?”一个正在做针线活的妇人问向身边人。
她们是已经痊愈的人,被梁成文分配到缝补衣物和煮食物。
长成这样,更像是某个贵族公子哥儿,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却笨拙地干着粗活,她们看着都有不忍心。他实在不像普通百姓,如果以前见过肯定有印象啊。
“没见过,也许是哪个外乡人?”
其中一个青壮年,已经在恢复期了。脸上的痘疹也结茧了,听闻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哦……我想起来了!”
“他是谁呀?”一群妇人在天花中存活后,笑容在她们脸上非常少见,闻言好奇地看了过来。
那壮年神神秘秘地说,“我那会儿还没染病的时候,远远地看了一眼七殿下,我感觉他长得有点像那位……”
一听到瑞王的名号,人群忽然保持了沉默。
到底现在还不清楚真相是什么,虽然大部分人都猜测也许真的与重病中的瑞王无关,说不定瑞王自己都是受害者,但现在他们死了几万人,这座巨大的要塞城,只剩下他们和在城内的没有被感染的百姓,加起来也只有一万人左右了。
这座城,已经元气大伤了。
提到七殿下的时候,没有人开口,直到一个妇人出来缓解了一下气氛,“这小伙子哪里能和那样的贵人比,别瞎说了,待会出了事可没人能保你。”
被这样一提醒,那青年有是一阵后怕,这些遥不可及的皇室成员可不是他们普通百姓可以随意聊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现在黑血区越来越生机勃勃,甚至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每日拉他们出去焚烧的士兵也没有再出现。
这天邵华池正在帮忙煮午饭,前方就出现了骚动,几个人抬着个架子就朝里头走来,现在的当权者可没空来管黑血区怎么样,这里的变化被发现邵华池并不担心,但是能这么大张旗鼓带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而在一旁的梁成文嘴角却露出莫测的表情,邵华池一看就知道不对了,他想到刚才匆匆过来的侍卫,该不会是傅辰出事了吧!
他把梁成文拖到一旁,恶狠狠地问:“怎么回事!”
这里本来就挤,哪怕邵华池把梁成文带到一旁,也是有百姓看到的,梁成文可是宫中太医,地位崇高,再说还是黑血区的恩人,你一个小青年就是和梁太医关系再好,也不能这么目无尊长啊。
梁成文说了他知道的一部分情况,他也只知道傅辰可能是中了毒。
邵华池听到这里,青筋暴突,远远地看过去那个在担架上的人,眼睛像是被滴入了辣椒油。
梁成文却是阻止那些劝架的百姓上来,对着邵华池道:“他是个多么固执的人,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有些事情不是劝了就有用的。”意思也很明显,你要发火别对我,你有本事就让他别做那些危险的事啊。
傅辰看着惜命,但有时候又非常不要命。
就好像他在给自己找一个能够不由自己控制的死亡办法,这想法很诡异,但梁成文相信也许殿下比他感触更深,不然也不会如此失控,要知道现在的邵华池涵养非常好,也极会隐忍。在前段时间那些百姓口中全是对邵华池的滔天怒火,那些伤人的言语就犹如一道道尖刺,有的时候他看到邵华池甚至就从她们身边经过,都没有丝毫动容。
以如今殿下的涵养,能这样爆发也是难得了。
“别以为我不会动你!”说罢,邵华池猛地松开了梁成文衣服,急匆匆地朝着那担架的方向走去。
这样的骚动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傅辰并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邵华池自然也没有问,他一开始只知道如果成功的话,黑血区的百姓应该暂时不会被拖出去焚烧了,这些日子也的确如此,那么就说明傅辰是成功的。
两人好不容易打开了心结,暂时恢复了到了盟友的状态,他暂时还不打算破坏这样的状态。
他信任傅辰这个人,也信任傅辰的能力。
但如果知道傅辰又这样拿自己当诱饵,邵华池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现在傅辰被抬来的地方是梁成文的私人帐篷,出于这里的百姓对几位太医的尊重,自发为他们准备了帐篷。
当看到傅辰不断吐着黑血,脸色奇差的时候,邵华池那些暴怒的情绪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恐慌,他已经彻底失去过这个人一次了,好不容易等到这人回来,他无法再承受第二次。
这个强悍的男人,差点软到在地上,要不是身后易容的士兵松易抵住他,他大约一下子都站不起来。
缓过来的邵华池,推开了松易,站在原地,那目光黑的就像里面卷着沙尘暴,什么东西都能被搅碎。
那股气势,实在太过强烈,让人无法不关注。
傅辰已经完全呈现昏迷状态,根本感觉不到那强烈的注视,他现在痛得五脏六腑都好像全部搅在一起,冷汗直冒。
“殿下,您先出去!您在这里,会打扰我的救治。”梁成文见邵华池的状态不对,让松易等扮演的几个侍卫把他带出去。
“我不会出声,也不会冲动,让我在这里等,我要看着。”每一个字都非常有力,不容置喙。
“殿下……!”
“梁成文,你也知道我是殿下。”我要待在哪里是我的权利,没人有资格赶我走,如果我想一直待着也你也无法阻拦我。邵华池那眼神死死盯着梁成文,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几人在帐篷里对峙,一个要送水过来的妇人站在门外,也是发现了被抬进来的人,出于好心过来送热水。还没进入,就隐约听到了梁太医喊的那声殿下,吓了一大跳,想着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们宝宣城的确迎来了两位殿下,一个是二殿下,一个是七殿下,是两位天之骄子。听闻二殿下早就不在城里了,那么就只有也得了重病听说不治的七殿下了。
但是怎么可能呢,那可是七殿下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应该在养病吗?
一定是听错了!
随即她又听到那有点耳熟的声音,又提到了一次殿下。
不会吧,难道那个被他们使唤来使唤去的绝美青年,真的是传闻中的七殿下瑞王?
她还没站多久,那帐篷的门帘就被一个侍卫掀开,这里是黑血区,到处都显得拥挤和热闹,就算门外有什么响动也是很正常的,所以松易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个妇人。
他只是看了一眼妇人,但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士兵哪怕只是普普通通看一样他人,也会让人觉得汗毛倒竖。
那妇人吓得面孔苍白,跌跌撞撞跑开了。
妇人浑浑噩噩地回去,没多久整个黑血区私底下都在传一个他们不敢置信的谣言,他们讨论的窃窃私语,并没有明目张胆地问,更没有跑到那帐篷里面一探究竟,在邵华池不知道的时候,他的身份已经悄然引起黑血区的震动了,就是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一些感染者也听到身边人的讨论。
按照之前梁太医的说法,如果他真的是七殿下,那么为什么要隐瞒过来,对了,他还是自愿来这个地方。
是害怕他们误会他吗?
梁太医之前怎么喊那小青年的名字的,对了,是小华。
七殿下的名讳是什么,是不是也有个华字?好像真的是有。
有的妇人也想起来之前是有人提过,好像觉得小青年有点像七殿下,当时他们谁都没当回事。
不少人面面相觑,他们之前当着邵华池的面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甚至全是憎恨愤怒的,负面情绪几乎叠加在七殿下一个人身上,但万万没想到,早在她们怨恨的时候,这位殿下不计前嫌地自愿过来,甚至亲自照顾他们这些百姓,还不让他们知道,一切都是默默的。
殿下是怎么忍受的,他们那些恶言相向和污蔑。
不少人眼含羞愧,他们从出生到现在,哪怕是以前的传闻,都没听过有一位这样的王爷。
他们还保持着一点希望,希望那个青年不是七殿下,不然她们哪有脸再见这位王爷。
怎么可能呢,那个给他换掉脏衣服,给他们穿上洗干净衣服,还亲自下地种菜,背着他们去排泄,默默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事情的人,怎么可能是他们口中的那个恶魔!?
外面正是一片惊涛骇浪和不敢置信,在帐篷内的邵华池现在没精力去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傅辰身上。
梁成文在那群人来找自己的时候,他就按照临时剧本说了,他和傅辰都料不到后续的事情,但是看着那些侍卫焦急的模样,他知道傅辰恐怕不太好,脑中已经做了判断,把人先送来这里再说。
看到傅辰果然中毒很深,他自然全力救治,很快报出了几种药材,但现在在黑血区根本没有这些,可是城里的药铺却是有的,让那几个保护傅辰的侍卫去抓药,这里梁成文还有暂时压制住毒性的药,可现在这个情况傅辰无法自己吞咽。
邵华池拿过药丸,自己先吞了下去。
在梁成文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对着傅辰还残留着黑血的唇吻了下去,他自己就是个毒物,不怕任何毒,就傅辰中的那点到他体内也许就被中和了。
但哪怕有理由,邵华池这样的行为,也显得太……超过了。
这是个吻,实实在在的吻。
梁成文能看到殿下的舌头钻入傅辰口中,在将药推进傅辰咽喉处,傅辰无意识地吞下后,邵华池也没有出来,反而在里面搅动了起来,甚至他都能听到口水在口腔中啧啧作响的声音,感觉到殿下在舔着傅辰的牙齿,仔细又疯狂地掠夺着。
邵华池甚至不在乎有什么旁观者,知道就知道吧,他其实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仔细地吻着眼前的人,那次扮作隐王突袭的吻,只是缓解了一丝这些年的渴望,根本解决不了体内忍不住的火热情绪,他想傅辰已经想的全身发痛了。
他现在急需找到一个宣泄口,让自己刚才怒火滔天的情绪沉静下来。
从一开始疯狂啃噬,到现在在傅辰的口腔中缓慢暧昧的缠绵,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似的,他的舌头灵活走遍自己肖想了许久的地方,哪怕全是毒血的味道,但对邵华池来说只要一想到这是傅辰的,就能让他热血沸腾。
无法像几年前那样因为气急而打了傅辰耳光,现在他也想惩罚眼前的人,就自然而然这么做了,等做了后,才发现,原来当年的躁动在这里吗?
梁成文与本来就已经有点猜到了的松易等人:眼要瞎了。
这里面还包括了那几个青染的手下,完全不知道居然有个男人在窥觑自家主子。
一直以为非常了解邵华池和傅辰之间情谊梁成文,都处在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的状态,男人对男人有那心思,殿下是认真的吗?
也许再认真不过了,殿下对人的触碰有多么排斥他很清楚,这些年上战场后好了许多,这次连黑血区都能待得下去已经让他足够震惊了,但他不会忘记在那方面殿下的洁癖,就是小王爷的出生都是靠着那种办法。
等等,小王爷的名字是邵龙,他本来以为是殿下对小王爷成为人中之龙的期盼,现在再想想就有点不寒而栗了,十二生肖中,子鼠,丑牛……辰龙!
十二生肖与十二地支本就是对应的关系,辰对应的正是龙,殿下的心思是不是太昭然若揭了点!
要是丽妃还活着,估计会被儿子气疯吧。
哪怕傅辰在昏迷,梁成文要喂他也不会没有其他方法。
梁成文想告诉自己这一切不过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但却发现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没察觉的时候便也罢了,现在这么明显了就是想否认都苍白无力。他想到殿下的一夜白头,正好与当时傅辰的死讯时间重叠,再知道傅辰被追杀,那么在乎傅辰是否误会自己,这五年间从来没停止过的寻找,要是再看不出来才是智商有问题了。
殿下……居然对傅辰这样一个大男人抱有那样的心,而且还很有可能很多很多年了。
也许傅辰离开前就……
我的老天爷,梁成文扶着头,这还怎么可能放弃。
更何况他很清楚殿下是个认定了目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没有人能够阻止。
傅辰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吧,要是知道还不弄死脑子发昏的殿下。
这实在太无法想象了,梁成文头一次感受到天旋地转的味道,他想自己需要静一静。
他现在开始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帮忙,是不是害了傅辰了?
这吻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等到胖虎等人意识到不对要去阻止的时候邵华池已经一脸意犹未尽地抬起头,甚至还嫌不够似的捧住傅辰的脸,对着那已经被吻得湿润的唇又爱怜地啾了几口,温存了一会。
那声音太大,让旁边的人都面红耳赤,哪怕是在青楼都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调情。
邵华池这次被刺激的狠了,不管不顾了,抱住傅辰,让他躺在自己身上,锐利的目光射向这几个人,“你们主子都没说什么,激动什么。”
这人还能更不要脸吗,主子现在能说话吗!?
“瑞王,请您放开公子,他不会喜欢被男人如此对待。”深呼吸了几口,胖虎忍住对眼前人的怒火,在知道此人就是隐王,还救了自家公子多次,他们的反应已经算很客气了。
邵华池轻轻抚摸着傅辰的鬓角,抬头时却是敛去那一丝柔情缱绻,“我不放又如何?你们还记得原本是谁的人!在我面前拿乔,跟了新主子就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
此言一出,帐篷内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他们知道自己等人是怎么到傅辰这儿来的。
如果按照这种说法,这两个都是主子。
梁成文却私下找了邵华池,“您是认真的?这后果您想过吗?”
您知不知道,这样的事情爆出去,您再也不可能肖想那个位置?
“成文,皇位我要,他……我也要!”这是邵华池最终决定,这个决定早就做了,他一直在履行着。
梁成文也许永远忘不掉当时邵华池的目光,那是一种势在必得的决然。
完了,梁成文只觉得头从来没那么痛过,谁也无法阻止殿下。
哪怕是傅辰本人,恐怕也不行了。
没几天,黑血区又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居然还是邵华池认识的女人,正是那位说着死也不想伺候他的田氏。
田氏身上已经出现红疹、发热、背痛等症状,人也烧得昏迷不醒。听到下面人的报告,吕尚没有任何犹豫地将她丢到了黑血区,邵华池不是要逃吗,那么他最宠爱的女人,他儿子的母亲被丢到这种地方,总坐不住了吧。
吕尚就等着瓮中捉鳖,却不知道邵华池只是默默看着这一幕。
如果没有之前田氏看到他的时候嫌恶,看在他是邵龙的生母,在加上前些年的亏欠,邵华池也会选择帮她,但现在他没有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
这几日邵华池也是有出去的,他还是帮着梁成文一起处理伤患,只是周围人对着他的态度有些诡异,显得格外小心翼翼,连眼神都是闪躲的,也什么事都不让他做,碰到他都不断在道歉,这是怎么了,总不会是发现他身份了吧。
但发现的话,这些百姓哪有那么好说话。
这些百姓在看到田氏的时候,还在想如果他真的是瑞王,那么肯定会帮田氏吧,但是却没见到他特别照顾,所以还有些人存着侥幸,只希望小华真的只是普通青年,绝对不是那位皇族贵胄。
田氏一开始神志不清,后来清醒了后,当看到在黑血区工作的邵华池,整个人都很亢奋!
殿下,他还活着!?
这个时候邵华池正在分发今日的晚餐,田氏就这样莽莽撞撞地撞开其他人,来到他面前,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殿下!我终于见到您了!妾身……”田氏说着说着,就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惹人怜爱,她以为当时她过去的时候,瑞王正昏迷着,是听不到她那些话的。
邵华池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乘野菜汤。
见眼前来拿汤的壮汉都没反应,接都不敢接,直愣愣地看着自己,邵华池心中有些懊恼,这个女人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声音更像是冰渣子,“这位夫人,您认错人了。”
说着,也不再帮忙,回到帐篷里。
其他人哪里还敢让邵华池来帮忙,不管是不是,他们都不敢喝他乘的汤了啊。
外面还传来田氏的声音,被松易等人拦住了,田氏太过吵闹,居然引得昏迷数日的傅辰缓缓转醒。
邵华池刚进屋子,就看到了,死寂的心脏瞬间复活了似的,兴匆匆地走了过来,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好一会才挤出了两个字,“醒了?”
傅辰眼前还有些模糊,好一会才看清凑得极近的一张脸。
傅辰眨了眨眼,眼前的画面有些刺眼,到底中了毒又昏迷了几天,再醒来的时候还有点分不清自己在哪里,突然一张极具冲击力的脸填满了视线,他是反应不过来的。
上辈子看过诡异的患者和各种惨状的死者太多,导致他对人的美丑免疫力很强,就是堪称倾国倾城的梅珏以及穆君凝,在他眼前也只是感慨一下对方容貌好。
这就像在品鉴一幅画,但傅辰只是情绪管理得当,不代表他没有鉴别美丑的基本能力。
眼前的这张脸,冲击力超过傅辰的审美界限,哪怕上面还留有痘印也无法遮掩那抹丽色,再一次被染好的黑发垂顺在肩上,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雕刻般的精致五官,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似火含冰的眸子,充满着激动的眼眸望着自己,这大约是傅辰见过最美的人,美得几乎超越了性别。
也许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对他的容貌无动于衷,特别是那目眩的笑容。
傅辰的失神太短暂,又是刚刚中毒醒来,邵华池也许想也想不到,他曾经的期盼已经达成了。
怔忡只是刹那,傅辰就恢复了神智,眼前的人很眼熟,再对照对方少年时期的半边天仙脸,傅辰已经知道是谁了,原来现在的他长成这样,认识那么多年,傅辰这才意识到七殿下还有一张好看的脸。他终于明白当年年轻时的丽妃是如何国色天香了,只看她儿子就能看到一二了,虽然与她并不算太像,但那身气质却是任何人都模仿不了的。
“瑞王?”傅辰的声音还有点沙哑,清明也在眼中恢复。
邵华池这几日几乎没有阖眼过,就怕这人再一次离开自己,早忘了当初想要恢复容貌让傅辰惊艳的想法了,“以前是这样,完全不在乎自己,你是不是根本就在想办法找死?”
他早就有感觉了,傅辰那么想活着,但却给人他好像在为了某种信念活下去,如果没了这份信念,他对活着是不是就没那么执着了。
邵华池说着,扬起了手。
这一幕太眼熟,傅辰瞬间想到了当年,为了销毁阿芙蓉他亲自策划了那场走水计划,自己也是死里逃生出来,当时的殿下就是现在的表情。
那时候的烙印不仅存在邵华池心中,也同样影响着傅辰。
傅辰并没有动,与当年一样直直地看着邵华池。
邵华池忽然笑了起来,这笑却难看地紧,好像在缓冲内心的痛苦以及庆幸,太多的情绪让他无法处理,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刚成年的皇子,在傅辰之前甚至都没谈过感情,哪里能处理得当。
颤抖地将手放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再也不忍心打下去,他还能拿眼前这个人怎么办,完全束手无策。
胸口积压的痛苦和连日来的等待,终于在傅辰醒来的时候,成为压垮他理智的最后稻草。
明明还是那冷硬的表情,一如既往的犀利深沉目光此刻却透着令傅辰心惊的沉重感情,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你受伤,疼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