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外安静了好一会儿。
沈归南：“只是……几个小时？”
“不然呢？”简翀捏了捏眉心，伸长脖子去看自家傻儿子：“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去我那住一晚就回来……你没听见？”
简棠眼珠转了转，脸埋进沈归南胸口，“我不记得了。”
他那时候一听到要离开沈归南，心里就难受得快要死掉，根本没有心情去听简翀后来说了些什么。
简翀：“……”
好一个儿大不中留。
沈归南轻抚少年柔软的后脑勺，“早去早回，我在家里等你。”
简棠又在沈归南身上赖了好久，临走时分别在男人的脖子、嘴角、脸颊上都亲了亲。
小猫咪是一种热爱标记的动物。他想在沈归南身上尽可能多的留一点自己的气味。
简翀一开始还拉拉个耐心等着，后来看这俩人没羞没臊地抱着卿卿我我，悄悄话根本说不完，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嘀咕，根本不是要分开的样子，简翀差点看乐了。
这辈子没有这么无语过。
简棠感觉衣领猛地收紧，压迫喉咙，下一秒，他就被老父提溜到身边，“再不走天都亮了。”
简棠差点被勒吐了，眼睁睁看着沈归南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被塞进了车里。
粗鲁！
简棠鼓着脸转头。
他还好多话没说完呢！
“明天再说能憋死你？”简翀发动汽车，后视镜里沈归南的身影越来越小。
简棠气得不想说话。
···
简翀的临时居住地，在距离沈归南别墅车程两小时的一间公寓楼里，为了找儿子临时租的，没想到找回一个这么不省心的。
一路上话也不说一句，眼睛瞅着窗外，只留给他一个软乎乎的小肉下巴。
简翀几次转头想搭腔，找了几个话题都没能引起儿子的注意。
啧。
在沈归南面前又乖又软，怎么在他面前就这么叛逆。
如果换了家里那几个大的，简翀或许早就伸爪爪教育猫了。
但对简棠不行。
小家伙不满半岁就走丢，流浪了四五年，对他这个从天而降的父亲本就不怎么亲近，再奉行暴力教育，恐怕这辈子他都不能抱到自己这小儿子。
两猫一路沉默。
两个小时后，简翀打开房门，把简棠领进屋里，“到了，进来吧。”
简棠迈一步向前，在入室玄关处仔细观察这间面积不大的屋子。
公寓内整洁干净，家具用品非常少，只能勉强满足日常所需，生活气息很淡。
确认没有危险，简棠慢慢走进客厅，就听简翀说：“你的房间在这里。”
简棠一懵，以为简翀要出尔反尔，不放他回去了，否则为什么要给他安排卧？于是他慌慌张张退了几步到门边，手掌握住门把，警惕地盯着简翀看。
简翀：“……我没骗你，是让你去浴室，那里有我配好的药浴，泡一晚上就好了。”
简棠这才安了心，慢吞吞走进了浴室里。
和简翀所说一样，浴缸里盛着水，颜色是很奇特的乳白色，水面漂浮着一些简棠不认识的花花草草，狭小的浴室药香扑鼻。
简翀道：“这是固形水，你意外成人，根基不稳，以后每个月都需要泡一次，直到你学会我们猫族的秘法。”
简棠嘴唇一抿，看着他，点头。
“水是恒温的，里头添了一味荆竹，泡一晚上也不会伤皮肤。”简翀拿来一件干净的浴袍，方方正正的块状放在浴缸旁边。
担心简棠无聊，他还拖来一架可移动电视，大屏直接放到浴缸边，简单教了一遍用法。
简翀道：“那你快进去泡着，明天早上我会来叫你。”
等门关上，简棠才垂眸盯着浴缸里的液体看，他蹲下.身来，眸光专注，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水面。
花草晃动，激起小片涟漪。
他轻轻抽动鼻子，开始一件一件地脱衣服。脱下来的衣服都整齐地放在大理石台上。
解扣子时，手腕上的小猫吊坠被勾了一下。
传出咔嗒一声。
简棠立刻心疼地捏起来好好检查。
幸好这小玩意结实，没有出现划痕，也没有破损，简棠欣慰地翘了下嘴角，快速把自己扒了个干干净净。
他一只脚迈进浴缸，柔软的白色液体四面八方地包裹上来，像在温柔的按摩。
简棠坐进浴缸里，逮着一片药草好奇地打量嗅闻。
没玩多久，简棠就恍惚间听见了沈归南的声音。
他脑袋刷地转向门外，眼里的期待和惊喜亮得快要灼人眼。
然而他等了一会儿，沈归南也没有推开门进来。
听错了？
简棠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失落地转回头来，连水面上浮动的花草都没兴趣玩了。
他有点想沈归南了。
正鼓着脸失望，就听身边再次传来沈归南的声音，这一次，连带着手腕上的小猫吊坠也闪出一点微光，“简棠。”
简棠的猫眼精准捕捉这一缕光线，抬起手腕，把小猫咪捏到眼前，“沈归南？”
距离遥远，简棠总觉得沈归南的声音有些不同寻常的微妙，像在压着嗓子克制，“是我。”
“你原来真的可以看到我？”简棠把手链摘下，两手捧着放在膝盖上，脸蛋凑到吊坠前，失望道：“但是我看不到你。”
“小猫肚子下有个按钮，你按一下。”沈归南道。
简棠抬起手，毫不犹豫地照做，“好啦。”
沈归南声音停了一会儿，不知道在那边做些什么，十多秒后，浴缸边的网络电视忽地一闪。
沈归南的脸清晰可见。
“我看到你啦。”简棠兴奋地挥手打招呼。
“但是看不太清楚，光线好暗。”
沈归南：“可以把浴室灯关掉一盏。”
简棠回忆了一下刚才简翀开灯的动作，目光锁定在几米之外的墙壁上。
“找到开关了。”简棠直接站起身跨出浴缸。
“……”
按掉两站最亮的灯泡，简棠又光溜溜的走回浴缸里。
这下视频电话就清楚多了。
“……”
沈归南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热血都在一股脑地往脑门上蹿。
视频意外打开时，他手机响起几声刺耳的警报，本以为简棠遇到了危险，然而一打开手机，满屏的雪白差点让他把手机捏碎。
不过好在重要部位都藏在水下，镜花水月，看不清。
但简棠刚才这两次猝不及防的起坐，倒是让他看了个清楚明白。
“……”
“你怎么不说话了。”简棠圆圆的眼睛盯着视频，被热水蒸得粉润的脸，几乎快要杵到摄像头上。
沈归南轻咳一声，端起手边的冷水喝一口，隐忍道：“坐好，别乱动。”
简棠缩回浴缸里，本想跟沈归南介绍一下他要泡的药浴。
虽然他也不明白这些东西是什么，但这样可以让他多跟沈归南说说话。
然而他才一动，屁股突然滑了一下，简棠整只猫都栽进水里，再爬起来时，连脑袋都湿透了，微长的发丝浸水，沉甸甸地贴在额头。
“棠棠？”刚爬起来，就听门外简翀担忧道：“没事吧，你是不是摔——”
门锁拧动，简翀大步迈了进来，恰好和视频里沈归南四目相对。
沈归南：“……”
简翀：“……”
就，挺尴尬的。
浴缸里，简棠傻乎乎地转头看过来。
他抹一把脸上的水，小动物抖毛一样甩了甩脑袋，非常状况外地道：“我没摔倒，只是不小心滑了一下。”
“……”
“……”
简翀拖走移动电视：“泡澡不可以看电视。”
简棠快速抓住滑杆，急呼呼的：“但你刚才还说可以的。”
“……”简翀额间青筋暴起：“现在不可以了。”
简棠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他找不到言语来反驳，只能固执地抓住扶杆，但他力气小，抢不过简翀，于是撑着墙壁要站起来……
“你给我坐回去！”简翀大喝一声，吓得简棠浑身都抖了一下。
……？
他歪头看了简翀一会儿，又看看视频里的沈归南，轻轻放开手，失落得不像样。
简翀狠狠戳动开关，关闭移动屏，确认沈归南看不见了，才坐到浴缸边，试图教导简棠一些人类社会的礼义廉耻。
“没穿衣服不可以跟别人见面，这是常识，你知不知道？”
简棠抱着膝盖委屈巴巴坐着，不言不语，抓着一段叫不出名字的草叶，一片一片拔叶子。
他当然知道。
可沈归南又不是别人。
是他配偶啊。
还有啊，他这个爸爸真的一点都不温柔。
完全能听见同族心声的简翀：“……”
该死的沈归南，用了什么手段给他儿子洗脑成了这般傻猫。
“猫咪和人类不一样，”简翀苦口婆心，“猫咪互相裸露身体没什么，我们有浓密的毛发可以完全覆盖隐私，但人类的身体只靠衣服遮挡，即使是面对配偶，也要穿衣服，知道了吗？”
“我在洗澡。”简棠闷闷道：“也要穿衣服吗？”
简翀：“……”
他有点想掐人中了。
“洗澡就不能接视频你不知道吗？”
简棠抬起眼：“不知道。”
没人告诉他。
人类世界规矩太多了，他实在是记不住。以往跟沈归南在一起时，从衣食到住行全由沈归南操心，他什么都不用管。
“这是规矩！”简翀头痛欲裂地盖棺定论，道：“记下来，以后在外人面前绝对不可以做！”
简棠看着气呼呼的老父，缩了下肩膀，张开的嘴唇缓缓合上。
他总是听不懂简翀的话，于是打算自动过滤掉这一段说教，不争不辩，模样乖巧地点了点头。
简翀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还好，还有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