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景对于出道这回事,其实还真是可有可无的态度。
毕竟他一开始真的没想过自己能出道。
结果不料竟然阴差阳错地让他摸到了出道位置边缘,现在还有大佬直接表态愿意带他。
这种好事接连掉他头上。
那还真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就是不知道盛迟的用意是什么。
顾之景想了想,觉得大概多半是为了日后出道团内,碍眼的人能少一个是一个。
他顿了顿,重新问道,“不开玩笑?”
盛迟点了下头。
顾之景弯眼,笑了起来:“行啊,有迟哥带我,我还怕什么。”
盛迟紧绷着的肩膀顿时松了一下。
他嘴角无意识地往上弯折了一点弧度,而后又拉平,道:“好,那就说定了。”
—
训练顾之景的第一步,当然是要将他的生物钟矫正回来。
次日早上八点半,盛迟把顾之景叫醒。
“……??!!”
被叫醒的顾之景迷迷糊糊看了眼手机,待看清时间后往被子里蒙头一钻,“不是,哥,这才几点啊。”
“早上时间最好,练习室也最空。”
盛迟面不改色,“起来训练。”
顾之景蒙在被子里,含含糊糊地讲胡话:“我知道我知道,但咱们做事能不能尊重一下客观规律,比如不睡到下午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盛迟:“……”
顾之景的歪理当然没有让他心软,倒是把江余和许临源给吵醒了。
江余起床气本来就重,没好气嘟囔:“大清早的你俩干嘛呢?!要吵出去吵,要打上床打。”
顾之景:“?”
他本着要死一起死的决心,心一横打算把整个宿舍一并拖下水,“迟哥,你看,你不能只带我一个人不是!!大家都是朋友!!你也该帮助下其他人是不是!”
盛迟扫他一眼,一句话截断他的想法:“我只说过要帮你一个人。”
“其他人,暂时不在我的范围以内。”
顾之景:“???”
江余:“……”
许临源:“……”
行,他俩还是继续装睡吧。
顾之景只能怪来怪去也只能怪昨天自己一时脑热就应了下来,再哭天喊地也没用,被迫被拖去了练习室。
于是等到下午许临源和江余去练习室上课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精疲力尽的顾之景。
他一见到他俩来,捂着胸口咳了好几声,桃花眼尾微微泛红,像是只剩一口气一样。
许临源:“……”
他凝神看他一秒,接着毫不留情道,“省省,别装了。”
江余:“诶对,盛迟哥人呢?”
“没意思。”
顾之景拉了下自己衣领,一秒恢复正常,故意叹气道,“好歹同宿舍这么久了,进来也不问问我还好不好,就知道问迟哥去哪儿了。”
“他刚才出去倒水了,上课前肯定能回来。”
许临源看了眼手表;“还剩十分钟。”
江余扫了一眼练习室:“怎么好像人不齐啊?”
他话音刚落,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走进来的是齐望。
他一进门,所有人齐刷刷地望向他。
齐望面色不自觉地僵了僵。
江余当然第一个发来幸灾乐祸的贺电:“我还以为某些人今天不来了呢。”
齐望:“又有你他妈什么事。”
江余不客气道:“自己做过的事情还不肯承认啊?赌约还在呢,打算什么时候兑现啊?”
“谁不承认了?”
齐望冷笑一声,“我就问你,谁看到我和盛迟打赌了?”
他环视一圈练习室,一字一顿道,“你问问他们,哪一个,看,到,了?”
齐望平时在公司内气焰嚣张,本来除了江余敢和他对呛之外,也没几个敢惹他的,大多都选择了安静不语,明哲保身。
许临源看了一眼顾之景。
顾之景想了想,却没急着说话。
盛迟还没回来,他准备观望片刻再说。
江余见没人出声,急了:“你要不要脸啊齐望。”
他一步向前,正准备给他点教训,却被人伸手拦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回来的盛迟挡在他前面:“算了,没关系。”
江余:“盛迟哥你——”
“反正我也不缺这句道歉。”
盛迟抬眼扫了一下练习室所有人,“但他欠着你们的,都记住就好。”
他面上云淡风轻,却是字字铿锵有力。
齐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还是没说话,连课都没上,就直接走了。—
齐望与盛迟的赌约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虽然齐望凭着不要脸的精神最终赖掉了,但到底谁是谁非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也一连好几天没来练习室上过课,暂时玩了会儿消失。
经过这次事件,盛迟在练习生内的地位渐稳,其他人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而另一方面,借着上次直播小出圈的热度,斐越也借风推了一波营销。
效果还算不错。
虽然飞跃娱乐在大范围娱乐圈里还是没有姓名的糊逼公司。
但是至少这几个公开练习生,在内娱爱豆圈稍稍打开了一点知名度。
考虑到眼前这波难得的热度不能错失,时间线不能拉得太长,否则好不容易吸到的粉丝就都该跑光了。
斐越决定,稍微调整一下进度。
原本八月底的考核临时改成八月半。
这段时间,公司会陆续放出一点练习生的物料视频固粉,随后在八月底进行最终一次的出道考核,再开始筹备出道EP等事宜,大致于九月下旬正式出道。
消息一下来,盛迟再度加强了对顾之景的训练力度。
经过这些天的训练,他意外发现,顾之景的确是那种相当有天分的练习生。
可惜是练习五分钟,摸鱼两小时的类型。
换句话说,老天爷赏饭吃。
他却自己因为懒,没接碗。
幸而盛迟特意为他制定的训练计划,张弛有度,并没有逼得太紧,也算是逐渐培养了他训练的好习惯。
距离八月中的考核还剩两天。
晚上的练习室内,盛迟给顾之景继续加课。
“这个动作还是不对。”
盛迟过去,给他稍微矫正了一下,一偏头,忽然觉得今天顾之景哪儿有点不一样。
凝神注视两眼,盛迟发现了。
顾之景今天应该是心情不错。
他右边耳朵带了一小个耳钉,闪着细碎的银光,有点晃眼,却很漂亮。
盛迟以前也没少见人打耳钉。
但大多数人打了就和叛逆少年一样。
他的耳洞却是打得很巧,耳钉也选得很好看,低调又透着贵气,绝非寻常货色,没个五位数绝对拿不下来。
“怎么了?”
等顾之景出声的时候,盛迟才意识到自己已失神良久。
他松了手,别过眼去:“还是不对。先休息一会儿吧。”
顾之景不觉异常,应声松懈下来,靠着墙坐下,又对着挨着他的盛迟挥挥手:“离我远点,热。”
盛迟往旁边挪了一下,看了眼表:“两分钟。”
“不是吧,休息还要掐点!”
顾之景鼓起脸,看着可怜巴巴的,带着少年独有的稚态无辜感,“小心我向斐哥举报你虐待我。”
盛迟似笑非笑:“那你去吧。”
顾之景也知道斐越绝对不会搭理他,叹口气,蔫了吧唧的:“你们就合起伙来欺负我吧。”
他的脸上还淌着汗,衬着耳钉的色泽发着亮。
盛迟盯了好一会儿,忽然道:“你怎么会想到来当练习生的?”
齐望那样的,还能说是富家少爷来追梦的。
但像顾之景这样的,你要说他有多热爱舞台吧好像也不至于,每天训练的时候都像一个被迫工作的社畜。
总不会是特意来体验人间疾苦的吧?
顾之景愣了一下。
他眼里有一瞬间的复杂情绪,转瞬即逝,随即半闭着眼,用一种调侃自嘲的口吻道,“别提了,我那时候找不到工作,都快饿死了。”
“斐哥说我长得好看,要不要来当练习生,包吃包住有底薪。”
“我想着来当练习生总比要饭好,就过来了。”
他弯一弯眼,半开玩笑道:“早知道这么累,我还不如去要饭呢。”
他语气自然,不像说谎。
却像是刻意略去了什么关键信息。
盛迟垂眼看着他,沉默好半晌,还是什么都没说:“两分钟到了,起来。”
—
今日训练完毕,顾之景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等洗完澡出来,许临源正好拿着手机出来找他:“你电话。”
顾之景接过手机。
他看了眼屏幕上那个电话号码,却当场怔住了,手一抖按了拒绝。
不过两秒,那号码又打了过来。
顾之景对许临源点了下头:“我去接一下。”
他重新回到浴室,让手机铃声又响了好几下后,终于按下接听键。
他没说话。
电话那头却很快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小景。”
顾之景指尖扣着手机壳,半晌后开口了:“哪儿来的我号码。”
那女声接着道:“这么久了,家里人都很想你。”
顾之景低着头,轻声重复了一遍:“先告诉我,哪儿来的我号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接着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这个问题你上个月问过了,小景。”
顾之景抬眼,正对着一面镜子。
他看着里面的自己,面无表情道,“因为你上个月也没告诉我,而我这个月明明又换了新的手机号了,姐姐。”
电话那头正是他姐姐,顾之星。
她依旧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却道:“我在网上看到你了。”
“小景,难道你真的想进娱乐圈?”
“你们都断了我经济来源了。”
顾之景忽然笑起来,声音轻轻巧巧,“我不工作,等着饿死啊?”
“我知道你就是在和家里赌气。”
顾之星劝道,“现在爸爸妈妈都不在,有什么委屈直接和姐姐说,说开了就回来吧。”
顾之景漫不经心地在布满水雾的镜子上乱涂乱画:“我签了卖身契了,十年的,我这个穷打工的目前还付不起违约金,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顾之景专心致志地在镜子上画画,听见远远传来一句,听不太真切。
“他想当戏子就随着他去!也不嫌丢顾家的人!!”
她刚刚说什么。
爸爸妈妈都不在。
哦。
顾之景像是没听到一样,收工,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画完的小人,继而道:“没事的话,我挂了。”
“你要是真想进娱乐圈,我们直接安排你进大公司。”
顾之星说得很慢,“你有的是别的路,去抢人家的名额,犯不着。”
顾之景垂一下眼:“好的姐姐,知道了姐姐,你还有事吗姐姐?”
语气疏离又敷衍。
电变得话那头,顾之星顿了一下:“爸爸脾气不好。”
她语气温柔,言下之意却很明显,“如果你真的出道,我想,你们团恐怕会直接遭到封——”
顾之景直接按了挂断键。
他把手机放下,撑在洗手池旁,把毛巾一把扯下。
湿着的头发散下来,滴滴答答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水。
半晌,他闭了下眼,轻声骂了一句什么。
带着压不住的郁躁,在寂静的夜里徐徐散开。
镜子上,水珠从他画的微笑小人脸上往下滑。
像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