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他其实并不是爱生闷气的性格。
但自从昨天和顾之景吵完架之后,心里就隐隐压着一股火。
这股闷火一直没散。
在早起看到顾之景又吃了一垃圾桶的零食之后甚至又更旺了一点。
一般来说,普通爱豆、包括练习生在内每日都有规定的卡路里摄取量。
在前不久自己也提过让他最好少吃零食的事情。
而顾之景这样,更是把自己不想出道、甚至都不想继续当爱豆的情绪摆在了明面上。
盛迟面不改色地磨了一下后槽牙,还是没说话,只带着这股闷着的火,来到练习室里。
直到齐望进来。
自从上次赌约之后,齐望倒是消停了好一阵,连着有一个星期没来上课,最后在昨天的考核里很勉强地拿了一回第三。
按理说以他的性格,拿了个第三,今天就更没脸来上课了。
但他却是破天荒来了个早。
他一进门就扫了一眼空空荡荡的练习室,瞥到盛迟,哟了一声:“今天你家小跟班不在?”
盛迟没理他,转身去换手上被汗浸湿的腕带。
“就他昨天那表现,对他失望了吧?”
齐望见他不说话,以为他默认了,促狭地笑了一声,“也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要真闲的没事干,带带江余更好,至少人家还有点上进心呢。”
“顾之景就是个捧不起来的阿斗,你花再多心思也没用。”
盛迟绑了一个新的腕带,头也不抬道:“就算顾之景不出道,也轮不到你来说他。”
齐望本来没指望盛迟会回他。
他纯粹是好不容易找了一个能恶心盛迟的新角度来恶心他一下,被回呛了一声后反倒愣了一下,忽然来劲了:“这么护着呢?”
他笑,“你才认识他才多久,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盛迟依旧没看他,也不打算听他说话,正准备换回那个没空调的小练习室的时候,练习室的门把手被齐望握住了。
“你就不想知道,顾之景为什么这么爱跟着你?”
盛迟皱眉,刚想退开,齐望却前倾凑近了点,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盛迟身体忽地僵硬了一下。
“明白了吧?”
齐望依旧笑得恶劣,眼底里全是准备看好戏的意味,“和他待这么久,你不会觉得恶心吗?”
盛迟默了片刻,垂眼看他。
那一眼里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只带着压不住的冰冷和戾气。
下一秒,他直接拽住齐望的领子,咚地一下把他往旁边墙上一抵。
齐望吃痛,直接骂了出来:“操!盛迟!你他妈有病吧?!”
练习室的门就在这时被打开。
江余和许临源站在门口,愣住了。
他们只见齐望气急败坏,破口大骂:“怎么,踩你心肝上了?你用得着这么护着顾之景吗?我懂了!你也是吧!没想到啊盛迟!这他妈才是你被SPC赶出来的真正理由吧!”
他挣扎着想回过去一拳,却被盛迟轻轻松松扣住手腕,往下用力一扳。
“虽然那不是我离开SPC的理由。”
盛迟平静地说,“不过私下造谣诽谤同公司艺人,却很可能现在成为你离开飞跃的理由。”
……
等到顾之景赶到练习室的时候,盛迟和齐望都已经不在了。
许临源看了一眼时间,啧了一声:“你来的也太晚了。”
“我接到消息就来了好嘛!又不会瞬移。”
顾之景急得不行,“他俩人呢?”
许临源:“齐望去医院了。盛迟被斐哥叫去谈话了。”
顾之景微微愕然:“去医院了?这么严重?”
江余在旁呸了一声:“装的!当我们瞎吗?他一拳都没挨,顶多脑袋磕到了一下,装得和什么似的。我看他就是要碰瓷诬陷咱们盛迟哥!”
“可他俩为什么会打起来啊?迟……”
顾之景犹豫一下,还是道,“迟哥不是这样的人。”
“谁知道,打他就打他还需要挑日子吗。”
“不过说起来——”
江余倚着墙,回想了下最后听到的话,突然看向顾之景,“好像是为了你。”
顾之景愣了,指了指自己:“为了我?”
许临源像是察觉到什么:“我也觉得挺怪。盛迟平时并不是会动手的性格,除非齐望真说了点什么太过分的……”
他看了一眼顾之景,忽然顿了顿,刻意地换了个话头,“我现在有点担心盛迟。”
“虽然斐哥一直都挺喜欢他的,但齐望他哥还算公司股东。”
“要是真的把这事闹大了,说不定盛迟……得走。”
顾之景瞬间僵住了。
他本来是想让未来出道团好好出道,盛迟得以实现自己的梦想,才会选择放弃。
结果没想到阴差阳错,他还是可能毁掉了盛迟的梦想。
……
顾之景默默地往外走,脑子里都是昨晚和盛迟吵架的场景。
他那个时候说的话有多言不由衷,只有他自己知道。
起先他的确是完全不了解爱豆行列。
后来他开始学习,开始训练,也看过无数人站到舞台上,熠熠生光的样子。
他想起斐越把他捡回来的时候,他自嘲自己一无是处,什么都不会,就是进来蹭吃蹭住的。
但斐越看他的表情却很认真。
他说,“不要妄自菲薄,不要放弃。”
“你就是我心里最佳的男团门面。”
当练习生的日子的确很辛苦很枯燥。
但他确实从来没有一刻,想要离开这里。
那怎么会不算他的梦想。
那早就在经年累月的每次练习,每次考核,每次舞台表演中,成了他的梦想。
顾之景在走廊上漫无目的地走,脑子嗡嗡嗡地发乱。
他想起了很多。
他想起那个做了噩梦的晚上,盛迟和他叙述的过往。
也想起七月末考核的时候,站在舞台上发光的盛迟。
又想起练习室没日没夜的训练,想起磕青了的膝盖,掉过的汗,想起做过的平板支撑,抠过的每一支舞。
最后他想起,当时站在他面前,问他想不想出道的那个少年。
如果再问他一次。
他这次一定会说。
当然。
我想和你一起出道。
—
在平静下来,彻底想清楚一切之后,顾之景决定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发条信息。
家里至今没把他绑回去,一是顾泽端因为脾气硬又固执,不肯用这种最末流的手段,二是觉得他迟早会屈服于现实,回去认错。
他们没想到,本来以为吃不了苦的小少爷竟然撑了下来。
那就只有蚀掉他的未来。
让他意识到,没有顾家他什么都不是,他不仅一事无成,还会拖累身边的人。
他们的算盘打得很好。
却不知道,顾之景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点击屏幕,按下发送。
短信是给姐姐的。
【随意封杀,我不怕,我的队友也不会怕。】
【但如果你们真的这么做了。我只能说,做父母做到这个地步,我一定会一辈子以你们为耻,以自己生在顾家为耻。】
这狠话放得不算高明。
但顾之景知道姐姐一定会把这条短信转述给父亲。
家里人了解他。
他也了解他父亲。
顾泽端是个一旦被戳破心思,就会气急败坏、甚至反其道而行之的中年人。
他这么坦荡地挑明他的做法,反而会让他不屑于下手。
至少至少,会端起架子骂一句,没良心的小东西。他还真的以为我不插手他就能顺利出道火了吗。不可能,就让他进去尝尝娱乐圈的毒打。我这回偏不管他,看他如何。
顾之景设想得很好。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在顾之星如他所愿将这条短信转述给顾泽端的时候,他的确气了良久,但最后只说了一句。
“算了,随他去吧。”
“之星,过来。”
“你有没有兴趣学习管理?”
……
这第二件事,就是去和盛迟和好。
但比起上一件事,这件似乎更加难办。
顾之景这人平时乖得不行,认错认得快,卖乖求情也信手拈来。
但真吵架了,也不太能拉的下面子求和。
听说盛迟正被叫到办公室谈话,他就悄悄摸了过去,准备偷听个壁角探探盛迟口风。
办公室内。
斐越把手里文件撂下,颇为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看着眼前站着的人:“说说吧,怎么回事。”
盛迟面色依旧很冷:“没什么好说的。”
他微微鞠躬,口不应心地道歉,“我不该在公司内动手,对不起。”
“算了算了。”
斐越挥手,叹口气,“我是知道你的。至于齐望他——我也大概能猜得出来他能说点什么难听的。算了,他那边我也会去——”
“不是。”
盛迟突然抬起眼,道,“如果是对我的普通挑衅,我并不会在意。”
“但如果是造谣诽谤同公司的艺人,我不觉得这是可以忍下来的事情。”
“以他的性格,以后肯定还会再生别的事端。”
“我不希望日后出道团有队内霸凌的传闻。”
盛迟这话说得非常严肃。
斐越顿时皱眉:“到底发生了什么?”
盛迟脸上有些不自然,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肯说。
斐越看他这样子,心里也有了自己的打算,记下这件事后道:“我知道了。”
“对了,八月底最终的出道考核也马上要来了。”
“以你的排名,想要站C或者队长都没问题,你可以自己挑。”
“前几名的也基本尘埃落定,就看最后一个位置了。”
“这个位置,好几个人的排名都咬得很紧。虽然以最终排名为主,但我们挑人主要还是从整个团的配置来考虑,你有什么想法吗?”
门外顾之景骤然屏住呼吸,复又蔫蔫地垂下眼。
如果是之前,盛迟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说他的名字。
现在自己两次吊车尾排名,连斐哥都感到失望,更别提刚刚和他吵完架的盛迟了。
“其实我原来倒是属意——算了,我尊重他自己想法。”
“现在看来应该就汪玦和贺阳明还算可以。”
“目前队内主唱舞担都有,他们俩刚好一个会rap,一个副vocal,你觉得谁会相对比较合适?”
顾之景靠着墙,一边偷听,一边也真情实感地考虑起来。
汪玦实力稍好一点,不过和齐望走得近。
如果他是盛迟的话,可能会选贺阳明——
“顾之景。”
顾之景差点从墙上滑下去,顿时怔住了。
斐越也愣了:“什么?”
盛迟的声音一如既往,无波无澜,非常平静,却带着他独有的坚定。
“我选顾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