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坐在轮椅上，由石柯推着进了石硕家客厅，家中佣人毕恭毕敬喊了一声：“小石少爷。”
沈清一听这个称呼忍不住有点想笑，少爷？原来现实里的大户人家真的用这种称呼。
石柯很坦然接受这个称呼：“石硕呢。”
“大少爷在楼上换衣服，马上下来。”
沈清更想笑了，心想着不知道佣人平时称呼孟庭会不会是大少奶奶，可转念一想，自己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开孟庭的玩笑，好笑的心情立马又烟消云散。
石柯不知道沈清的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着什么，推着轮椅穿过客厅往院子里走：“带你转转，石硕那蠢货还不知道磨蹭到几时才下来。”
“他故意的？”沈清猜测。
石柯冷笑：“幼稚，拿大乔呗。”
石柯对石硕家中并不陌生，推着沈清在院子里慢悠悠地闲逛着。
沈清看着庭院里曲折通幽，各种奇山怪石，茂盛植被，流水小桥的，到处透着高雅文艺。
沈清没忍住，跟石柯小声咬耳朵：“没想到你哥哥还挺文雅的。”
石柯嗤笑：“他懂个屁，都是孟庭打理的。”
“哦……”沈清听着石柯提到孟庭时自然而然又熟稔的口吻，心中止不住酸溜溜了起来，又想起之前孟庭故意透露的讯息，犹豫良久，还是忍不住八卦，“你跟孟庭……曾经很要好吧？”
轮椅停了下来，沈清面前是好几盆他不认识的盆栽，白色的小花静静开在盆中。
沈清刚想回头看看石柯，面前就伸过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粉色指甲在脆弱的花茎上一掐，一朵白色黄蕊小花被捏在了指尖。
“这花儿叫圣诞蔷薇，沈清，你知道它的花语是什么吗？”孟庭站在沈清身旁，眼里含笑地看着他。
沈清没想到会在此偶遇孟庭，他以为孟庭会和石硕一起在楼上或者哪里的。
孟庭笑意盈盈的眼睛又缓缓看向沈清身后推轮椅的石柯，笑容更甜了：“你知道吗？”
“我有知道的必要吗。”石柯不留情面地怼着孟庭。
孟庭还是笑，似乎感受不到石柯的不待见：“它的花语是追忆爱情或者是纪念逝去的爱情。”孟庭把小花放到沈清腿上，轻声道，“你想知道我跟石柯的曾经，其实可以直接来问我哦，石柯没什么耐心也不会讲故事，可我不同，我最喜欢讲故事了。”
孟庭甜甜一笑，但看向沈清的目光有说不清情绪：“你听完说不准会心疼我呢。”
“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孟庭，你是真的挺闲的。”石柯懒得搭理孟庭，推着沈清的轮椅调转方向往另一边走去。
沈清看着腿上那朵薄薄花瓣的小花，心里不是滋味，偏偏孟庭还一脸开朗地跟了上来，贴在石柯身边一起走路。
“我这里种了很多稀奇植物，要不要看看？”
“没空，和老婆谈心呢，你看不见啊。”石柯白了他一眼。
沈清和孟庭同时一惊，看向石柯。
沈清因为太着急想看到石柯的表情，想也没想得直接扬起脖子，从下往上仰看石柯。
石柯看着沈清急切的表情，嘴角一抽，乐了，大掌摁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揶揄道：“怎么了老婆，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喊你，装作这么惊讶干吗，孟庭也不是外人。”
“是吧？”石柯转头冲孟庭挑眉。
孟庭愤愤看了沈清一眼，见他白皙脸蛋白里透红，那红晕显得人又清纯又勾魂的。
“你什么时候会喊人老婆的，”孟庭瞧不上沈清那狐狸样，破罐子破摔，“你别以为我听不出——”
“老公，”沈清突然开口，伸手拽拽石柯衣摆，突然就娇柔到不能自理，“有点冷了，我们回屋吧。”
这次换石柯微愣，然后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他好玩地揉一把沈清头顶软软的头发，夸张回应道：“老婆冷冷了，那老公带你回屋屋啊，不能冻坏人家的小心肝肝啊。”
沈清和孟庭表情几乎如出一辙，嘴巴微张，略有不适。……石柯有时候就还真挺……幼稚的……
梁裕伟接近午饭时才来，石硕家的小厨房做了一桌子偏辣口味的菜，就是为了投梁裕伟口味所好，他是南方人，无辣不欢。
“梁叔，家父听说您最近回来了，高兴得不得了，他一心想和您叙叙旧，偏偏不凑巧，在新加坡那边抽不开身。”石硕为梁裕伟亲自添茶，利用老爸的人际关系套着近乎，“特意打电话叮嘱我可千万不能怠慢了您。”
梁裕伟面相和善，虽然年过花甲，但精气神十足，不显老态。
“说起来我跟你爸爸也有好些年没见过了，他太忙了，我这天南地北地到处走，俩人能聚在一起的机会少之又少，”梁裕伟摇摇头，“但不论多久未见，我对你爸当年的知遇之恩是终生难忘的。”
梁裕伟早年并不得志，拍的影片不被主流市场认可，曾一度想过放弃之际遇到石非凡。
石非凡投资领域很多很广，电影只是他个人的爱好而已，他欣赏梁裕伟的才华，顺手投资了梁裕伟，没想到却扶住了一位导演奇才。
这些事情石硕和石柯自然也知道，但不同的是，石硕邀请梁裕伟的时候搬出了石非凡，石柯却只字未提，这也是为什么梁裕伟先答应了石硕的邀约。
但凡跟石非凡有点往来的都知道，他家两位儿子，大儿子石硕得宠，小儿子石柯不得宠，倒不是梁裕伟势利眼，只是他欠的人情是石非凡的，爱屋及乌也是自然。
但是梁裕伟也发现了，石柯比起石硕，明显对待圈里的政策风向甚至对整个行业的发展都更有自己的想法，梁裕伟在和石家兄弟一来二往的聊天里渐渐咂摸出味来，石柯是务实型的，石硕是玩票型的。
也难怪，石柯发家是靠自己，石硕身后有整个石氏集团为他撑腰，大概率以后也是石氏集团的接班人，自然不会只对娱乐圈的事倾注过多心血和精力。况且他当初创办硕帆传媒的初衷只是为了捧孟庭而已。
“梁叔，你这次要重出江湖，大家可都闻风而动了，不知道您这次操刀的作品是什么类型？”席间，石硕开始把话题引上正轨。
梁裕伟也不瞒着，至少对石家兄弟俩无须隐瞒，因为以他俩在娱乐圈中的实力，寻求合作未必不是双赢。
梁裕伟呷了一口茶水，慢条斯理道：“是个古装穿越喜剧，大概剧情就是男主快要死了，临死前阴差阳错得到一个机会，可以玩个穿越，但条件是要在穿越到的那个世界里得到一个深爱他的人一个吻，如果得到了，他可以在那个世界里继续活下去，如果失败了，他将永远消失在任何维度的空间里。”
“那男主本来也要死了，这算白得了个机会，就算最后失败了也不算吃亏吧。”石硕无所谓道。
“有了希望再去死和直接死掉，能一样？”石柯嘲讽看着石硕，但因梁裕伟在场忍住了后面想骂他白痴的话。
“是这么意思。”梁裕伟赞同，“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喜剧的内核是悲剧，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男主完成任务的整个过程看似一场滑稽荒唐的喜剧，实则戏中人人悲剧不自知。”
“啊……听着就有点难过诶。”孟庭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落寞，“如果男主用尽全力也得不到一个深爱他的人，想想真的挺无力挺悲的呢。”
石硕嗤之以鼻，紧紧盯着孟庭，“真得不到就用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用强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剧，”一旁的沈清淡淡开口，听到这个剧本心中也颇为触动，“所有痛苦的源头其实都是贪念，总是想要得更多，多一点钱，多一点爱，多一点功成名就、青眼相待。如果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要，也不会落得伤心一场吧……反正最后一切都要消失回归到原点。”
梁裕伟抬起松垂的眼皮，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沈清，这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眼，但却让梁裕伟记住了沈清。
沈清也是后来才知道，梁裕伟的这部片子名叫《空念难消》。
“梁叔，您这片子听起来就高级，再由您坐镇加持，那自然没得说，”绕了半天，石硕终于进入正题，“孟庭是硕帆力捧的演员，外形、流量自然是没得说，最主要他的演技，我一个不爱看电视的人看他的戏都看得津津有味的。您这片子试镜的时候也带带他呗。”
石硕夸起孟庭来毫不吝啬，可孟庭却有些难为情，嗔一眼石硕：“石老板，您夸得有点过了。”
石硕面不改色，自信又张狂：“我有自己的判断，一点也没过。”
梁裕伟对石硕有些自大的态度也不恼，反倒乐呵呵一笑：“你果然很有你老爸的影子，他当年给我投片子的时候也是这么对众人说的，他说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所以我爸才更爱我吧。”石硕不屑地瞟一眼石柯。
石柯嘴唇微勾，未置一词，就差把幼稚两个字打在脸上了。
最后梁裕伟临走前，石柯送上了一套上好瓷器聊表心意，但他未提举荐沈清之事。
石柯看得明白，梁裕伟席间悄么打量沈清几次，又看了孟庭几眼，想必他心自有自己的衡量。
而且梁裕伟心中未必没有其他合适人选，所以今天来的目的本就是让梁裕伟记住沈清这个人，让他在众多选项里再增加一个沈清。
时机未到，多说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