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处就是及腰的荒草,衍塘刚一进去就差点被藏在里面的石头给绊了一跤。
直到走到大厅,这才好了一些。
不过还是简陋的让人不忍直视。
一张桌子,两张椅子。
这就是整个大厅所有的摆设。
哦,对了,还有桌上一个看上去不知道用了多久,已经泛黄的茶壶。
破庙估计都能比他这里好一些。
似乎是瞧见了衍塘的神情,齐昌钰轻咳一声,略有些尴尬,“这来时匆忙,暂时还没有好好收拾。”
衍塘看了看已经有了裂缝的墙壁,以及摇摇欲坠的柱子。
没忍心告诉他。
就算他好好收拾了,估计也是个危房。
齐昌钰从拿起泛黄的茶壶,然后倒了一杯茶,递给衍塘。
衍塘接了过来,也没喝,放到旁边,环视一周房间,“阿常姑娘呢?”
齐昌钰笑了笑,“我们还未成亲,自然不会住在一处。”
衍塘淡淡点头,像是随口一问,“那你知道阿常姑娘的住处吗?”
齐昌钰看了一眼衍塘,语气里多了一丝警惕,“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衍塘看出了齐昌钰神情的变化,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自己刻意丢了把扇子给阿常,知道齐昌钰在警惕自己,衍塘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只是见阿常姑娘孤苦伶仃,所以随口一问罢了。”
齐昌钰看着衍塘,见他确实没有什么其他想法,神情这才缓和了一些,“阿常住所我并不知晓,阿常身世凄苦,我也不便多问。”
衍塘哦了一声,没有纠结这个,若是妖,想要隐瞒什么简单得很,于是换了个话题,“齐公子也是外来的人,不知是怎么和阿常认识的?”
提到这里,齐昌钰脸上的神情骤然温柔下来,“我来到这里的确没有多长时间,阿常却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女子。”
“哦?”衍塘来了兴致,“为何?”
齐昌钰眼中满是深情,“我第一次见到阿常的时候,她手里捧着花,站在街上,没有一个人和她说话,她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我就知道,我这辈子栽在了这女子一眼里。”
衍塘:“……”
毫无逻辑的一见钟情呢。
衍塘清了清嗓子,打算再接再厉,“村子的事情你也都听说了,难道不害怕吗?”
齐昌钰看了一眼衍塘,“你在怀疑阿常?”
衍塘心想不是怀疑,阿常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但还是摸了摸鼻子,委婉道:“村子里的人对你们的态度,你也能看出来吧……”
齐昌钰闻言,气得一拍桌子,“村子里的人风声鹤唳,什么都怕,阿常清白无辜,怎么可能会妖!”
衍塘还就不信邪了,“你就这么喜欢阿常?你就没觉得和她相处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劲?”
齐昌钰定定地看着衍塘,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压抑心头的怒火,“我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阿常是个好女子,我这辈子非她不娶,如果公子也是在怀疑阿常的话,那就请公子离开吧。”
衍塘连忙摆手,笑哈哈的说道:“我只是随口一问,我就是路过这个村子,听到这些谣言,没忍住好奇罢了。”
衍塘这富贵公子的打扮,倒的确像只是出来见见世面的,齐昌钰叹了一口气,“阿常是个孤女,无父无母,我不想让她再受苦了。”
衍塘连忙点头,“抱歉,是我冒犯了。”
齐昌钰毕竟是和妖怪走得最近的人,衍塘也不能把关系弄得太僵,于是话音一转,“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提到这里,齐昌钰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他长得书生气,这么一笑,倒多了一丝说不出的韵味,“快了。”
衍塘点头,手指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茶杯的边缘,笑道:“若是定了日子,不妨给我发张请柬,让我也沾沾喜气吧。”
齐昌钰一愣,倒是没想到衍塘会这么说,“公子不怕?村子里的人估计都不会来参加我和阿常的婚宴。”
衍塘诶了一声,将身前的头发拂到身后去,神情嚣张,“没事儿,我有钱,不怕什么妖邪。”
齐昌钰被衍塘脑袋上的金冠晃了一下眼睛,嘴角微微一抽,“……也、也是。”
衍塘没在乎齐昌钰是个什么表情,拂袖站起身来,“那我就等齐公子的好消息了。”
齐昌钰颔首,在他心目中,衍塘已经成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有钱人家天真的小少爷,神情倒也缓和了一些,“好,若是定了日子,就请公子过来见证了。”
说着,还亲自将衍塘送出了门外。
打开伞,衍塘一路晃晃悠悠的回了客栈。
出乎意料,霁长意竟也不在客栈,衍塘原来想要和霁长意商量商量齐昌钰的事情,此刻也没了事,索性就坐在大厅里,听着周边乱七八糟的话。
旁边的汉子正兴高采烈的吹嘘着自己当年怎么上山徒手抓住了一只野猪,其中多么的坎坷曲折的时候。
衍塘一抬眸,便看到了面前不知道何时回来的霁长意。
一声白衣,手里却拿着一只荷叶包的烤鸡,散发出阵阵的香味。
霁长意坐了下来,顺手将荷叶鸡放在了桌上,“在听什么?”
衍塘顿了顿,有些迟疑的看了看这只荷叶鸡,又抬头看了看霁长意,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给我的?”
霁长意瞥了一眼衍塘,“不吃就还给我。”
衍塘眼睛一亮,连忙双手抱住荷叶鸡,瞪着霁长意,“吃!给我的东西你怎么能拿回去!”
说着,衍塘已经将荷叶鸡打开,直接撕下了一只鸡腿,开始吃了起来。
穿金戴银的小公子毫无形象的吃着一只鸡腿,唇瓣被油沾得发光,眯眼弯起。显然吃得很开心。
衍塘吃得专注,也就没有看到霁长意微微勾起的嘴角。
衍塘很快就啃完了一只鸡腿,舔了舔唇瓣,一副贪嘴的模样,“这荷叶鸡味道真好,你是在哪里买来的,我怎么逛了这么久都没瞧见?”
霁长意冷哼一声,“自己眼神不好使,能怪谁。”
衍塘嘴里塞了东西,倒是没有空来反驳霁长意,只是那双通透明亮的眸子瞪了一眼霁长意。
霁长意挑眉,“眼睛瞪得这么大,也不怕眼珠子掉出来?”
衍塘气闷,用力扯下另一只鸡腿,塞到了霁长意嘴里,瞪眼,“吃东西,别说话!”
霁长意嘴里咬着鸡腿,神情难得有些怔愣,看上去倒是少了一分平日里的清冷,多了一丝傻气。
衍塘满意了,嘴上不停,动作看上去并不粗鲁,却很快就将整只鸡吃得干干净净。
霁长意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看到对面少年泛着油光的嘴,嗤笑一声,“脏死了。”
衍塘眯了眯眼,轻哼了一声,直接扯起了霁长意的衣袖,就往自己的嘴上一抹,挑眉挑衅,“这下干净了。”
霁长意看着自己脏了一块的衣角,又看见对面笑意盈盈,满脸戏谑的少年,额角青筋一跳,忍不住骂道:“毫无礼仪!”
衍塘才不怕霁长意这色厉内荏的样子,笑得像只狐狸,站起身来,摆了摆手,“行了,谢过你的烤鸡,我先回屋睡觉了。”
霁长意张了好几次嘴,最终不知道应该骂什么,最终只能对着少年远去的背影低声骂了一句,“胡闹。”
霁长意看了一眼自己手尖残留的黑炭,皱眉,捏了一个清身咒,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手,确定没有不干净的地方,这才也回了屋。
第二天,天才刚亮,村子里的人开始忙碌起来,仍然是有些阴郁的天气。
霁长意正在穿外袍,便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
抬头看去,就看见少年冲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两张红纸,一脸激动。
霁长意面色一冷,眨眼间就将外袍穿上,腰带束好,眼角一跳,叱道:“大清早的做什么?不知道敲门吗?”
衍塘其实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看到霁长意略微还有些凌乱的头发,突然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抱歉抱歉。”
衍塘说着,想起了正事,将一张红纸塞到了霁长意的怀里,勾了勾唇,“齐昌钰和阿常的婚事定下来了,这是请柬!”
霁长意垂眸,看向了手里轻飘飘的红纸,上面的确规规整整地写着两个字。
——请柬。
霁长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朴实无华的请柬。
心情复杂。